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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金匱傷胎傾采艾 玉池煉汞蠱童觀

  女行借婢可相參,士德緣仆亦備諳。

  費卻淑媛無限意,和平空教想周南。

  卻說耿朗家家道日盛,人口日多,即如內裏五房,原分有采癗、采菽、采葑、采蕭、采艾五個,今又添了蓁蓁、猗猗、怡怡、芊芊、輕輕五人。外邊耿朗親隨舊有安節、勞謙、升階、馬壯、朱?、朱繡、童蒙、童觀八個,今又添了張蓋、車駟、門、衣錦、四人。輕輕與采艾係中表親,平素不和,既在一處,益發相忤起來。輕輕千伶百俐,甚得彩雲之心。采艾仍是照常服侍,彩雲就有些不喜。這日正值七月七夕,銀河玉露,天上佳期。

  皀月珠星,人間良夜。雲屏、夢卿、愛娘、香兒、彩雲在正樓梧桐樹下陳瓜果,祭天孫,點起九華燈,用七孔針乞巧。耿朗獨臥在看山樓中,恰好采艾走過。耿朗便教切榆次瓜,斟葡萄酒,在屋內許多時,俱被輕輕看在眼裏。於是在彩雲麵前隻說采艾不好,就以七夕之事為證,彩雲自此更加憎惡。正是明槍好躲,暗箭難防。采艾日日受氣,遂生起病來。汀煙勸道:“五娘情性,你須知曉。我看那輕輕行事,也不是慶八十的人,過後自有個分明。這是他癩蛤蟆要上櫻桃樹,反把別人葬送,真是屈死旁人笑死賊,不過遇著性緊的主人。想來未必有甚毒手,你須寧耐則個!”不想采艾勢迫於外,憂結於中,病日以深,變成蠱症。輕輕因隨彩雲往鼓樓街之便,與胡幹媽商議,教他侄兒胡念庵設法製倒采艾。原來胡念庵最是好色,胡婆子許他:“若將采艾製倒,耿家必然令官媒變賣。我從中說合,你少出銀兩,可得美妾。”胡念庵大喜。其時耿朗家一切裏邊婦女事體,係中允之妻和氏承管。早將采艾移在養病的房中,就近令胡念庵調理。

  念庵診過脈,低聲向和氏道:“這病須是一派下行之藥,三兩劑後,倘有別項形跡,千萬不可唱揚,一則有礙大家聲名,二則有關小子陰鯫”。和氏聽了,半信半疑。一麵今人煮藥,一麵稟知雲屏。念庵去後,胡婆子便來托言看幹女輕輕,隨便又看采艾。可惡胡念庵,將些打藥攙在湯飯之內,給與仆婦駱氏,白將一具男胎墜下。胡婆子悄悄偷來,見采艾淨桶內早有些尿水爛紙等物,便將死胎掩蓋在爛紙之下。恰好采艾大瀉數次,昏臥在床,和氏揀驗淨桶,見了死胎,又信又疑,密密告知雲屏。雲屏亦密令素信的穩婆試看,采艾實係處女,井未破身。雲屏又密問有何外人在養病所來往,和氏道:“今早隻有輕輕的幹媽胡婆子來看,那時奴婢卻未在屋裏。”雲屏詳參許久,將細微情節秘密告知耿朗。耿朗又秘密分付過眾允、需有孚,兩人領命而去。

  卻說童觀,一日無事在大門前閑坐,忽一道士須發半白,步履安祥,看著童觀道:“如此厚重品貌,將來定有好處。”童觀道:“煉師看我目下何如?”道士道:“目下不濟,不但尊兄不濟,即是令主翁也有些瑣碎。

  今看宅上大門似為死胎氣所衝,定主眷口不安。”正說著,需有孚走來,聽得此話,正中心懷,便請屋內坐下,因道:“煉師看此死胎氣是宅內有的,是宅外來的?”道士道:“若在宅內,如何說得衝字?”需有孚笑道:“所關若不甚巨,衝亦何妨?”三人正在議論,忽聽高叫道:“胡嫂嫂又從何來?”需有孚接住,問些閑話,故意立了一會,方才放了進去。因向道士道:“煉師看此人何如?”道士道:“言語支離,神氣漭氵養,此人大有心事。”需有孚點頭聲諾。當下道士告辭,童觀邀往飯店內去了不提。

  卻說胡婆子一直走到儀門,周宣攔阻道:“大爺有言,今日不許宅外人擅入。”胡婆子隻得退至重門。嚴謹又攔道:大爺有言,今日不許宅外人擅出。”胡婆子大驚,隻得要從西夾道穿出二門,恰好遇著眾允。眾允叫道:胡媽媽作得好事!”胡婆子聽得,好似頂門一雷,行走慌張。需有孚亦趕來叫道:“作得好事!”胡婆子益慌,一步緊一步錯,走在西邊箭道裏去。茂樹參天,短茅匝地,後麵眾允、需有孚趕來,又叫道:“昨日大爺在此處將你幹女兒活活打死,今日正好收屍招魂!”胡婆子信以為真,麵色如土。兩人見如此光景,一齊上前拿住,喝問實情。胡婆子一則駭怕,二則懼打,遂將輕輕如何設謀,念庵如何墜胎,自己如何作弄,逐一告知兩人。兩人即將胡婆子縛住,稟明耿朗。耿朗大怒,立將輕輕拿到,親自審問,不打自招。耿朗重責輕輕,即刻令官媒帶去變價。將胡婆子縛送棠夫人,棠夫人亦即趕逐出門。是時采艾病症反到瀉好,冤已洗明,好生氣平。雲屏恐彩雲終久不喜采艾,因將采癗、采菽、采葑、采蕭、蓁蓁、猗猗、怡怡、芋芋八個人,寫了八個名簽掣換。誰知偏掣著采菽,因將采艾換給夢卿。

  采艾此時一似登天,病已好了八九。此一事雖是眾允等巧於探問,然亦由童觀之接得道士,以發其端也。

  自此道士與童觀長相往來,一日向道士道:“老師相我大有好處,我輩好處不過隻在發財。然發財遲早,雖雲有命,而到手用去,也隻一般。不知後日之財,今日預借得否?”道士道:“如何借不得,隻看法術何如耳!”童觀求問其法,道士道:“其法不一,須在本庵內既無衝破,亦可靜守。或三七,或五七,或七七,開钅盧得矣。”童觀道:“此非所謂煉汞乎?道士笑道:“此為縮金法,非煉汞也。譬如以白銀五十,煉二十一日縮為五錢,每錢十分,共五十分。若要用時,隻將一分點人鉛錫內,可得足銀十兩。以五十化為五百,故又為九一之法。童觀道:“老師何不煉來自用?”道士道:“我家師祖定此法時,立誓一代隻傳一人。我閱人多矣,惟你有些道氣,要傳法與你,恐你不信,不得不先與你試看。你若得法之後,不可泄露於人,隻可自煉以濟貧乏。

  到年老時,亦須擇一人傳授。至如何相人,我亦有秘法薪傳。”童觀大喜,回到家中,將所有共湊了五十兩。

  告了病假,就偷在道士庵內暫住。道士日與飲食,煉至三七日,果然煉成一塊精銀,稱足五錢。道士又將白鉛五十兩用縮銀五分在爐內一點,果又成了一個翹邊細紋平底蜂窩元寶。童觀喜出望外,道士道:“你告假日久,可暫回家數日,所成銀兩,切不可驟用,恐人生疑。再來時,我好傳你秘訣。”因又贈些碎銀,暫敷需用。童觀得意回家。童蒙見了恨怨道:“既然告病,便當家居,教我一連尋過十數天,全無音耗。業經屢受責罰,今日卻從何來?眾需兩家,你須自去回複。”童觀隻不明言,早有雜差人告知眾允需有孚,轉稟耿朗。耿朗親加審問,童觀一味支吾。耿朗一麵從重懲責,一麵撿看行李,見他包裹內有五六錢重小白錫一塊,大鉛元寶一枚,童觀此時方悟為道士所欺。費卻許多財物,買了兩腿棒瘡,養病在家。央童蒙去尋道士,道士已逃之夭夭了,童觀幾乎氣死。耿朗進內告知雲屏,雲屏道:“二娘曾說童觀知識瑣小,見利即迷,今日果應其言。官人當換一個親隨,以示警戒。”耿朗乃選惟清作親隨,另派惟恭以足應答賓客之數,著童觀聽備雜差。夢卿道:“一月之間,女有輕輕,男有童觀,雖皆愚昧自取,然亦家教之未講也。外麵命眾允需有孚不時訓教家丁,分析法律,以免事端。內邊當命和氏、睦氏不時條導眾婢、解釋是非,以除猜忌,亦足以昭家法。”耿朗、雲屏隨即傳諭施行。這一來有分教:爭妍固寵,再深娼忌之心。曠女孤男,得遂相思之誌。

  散人曰:輕輕乃彩雲當前所愛,童觀乃彩雲日後所偏。今則一被逐,一被黜,皆所以醜彩雲也。醜彩雲,即所以美夢卿也。彩雲比香兒高一籌,故隻醜以輕輕而不及媵妾。若香兒,則直以紅雨醜之矣。

  “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夢卿有焉。然讜言方入而佞語即來,邪日近則正日疏,此第三十回之前所以夢卿已結其舌也。

  輕輕之不善浮於紅雨,且複Y蕩不堪,故於第五十二回予以駢誅。紅雨雖瞽,實以壽終,其流落煙花者,特以償角先生之願耳。童觀之惡,大過於重蒙。

  後來之鎮物熏香皆基於此,故童蒙以正終而童觀以惡死。第一回之老人與此回之道士似乎不異,然彼不妨為仙,此則直一賊耳。

  駱氏因事命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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