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大同府妓者,姓柳名煙,字非煙,是樂戶之女兒。生得體態輕盈,姿容妖冶,舉止之間,百媚橫生。從幼學過曲本,知書識字,而且性情儇巧①,應對敏給。十三歲上梳攏過了,一時名振兩陲,獨是Y蕩絕倫,有“滿床飛”之號。奈所接的嫖客,卻無公子王孫,都是些經營商賈,不解風流,枉負了個傾國佳人,埋沒在邊關冷落之處,因想要到蘇揚地方做個名妓。那樂戶與鴇母,止靠得這個女兒,就依了他的算計,徑從燕京一路下來。到了濟寧地方,鴇母忽然害病,隻得在西關外借間房子住著。
正值林公子回家收當,聞知有新來的名妓,就叫小廝跟隨了,踱到非煙寓所來。此時非煙無意接客,每日有闖寡門者,多托病拒卻。諺雲:“鴇母愛鈔。”說了林布政公子這樣一個大主兒,連忙報與女兒。非煙亦不免勢利,裝個病的光景,懶淡梳妝,迎將出來。兩人四目一視,皆已動心。公子即取銀三百兩,當作定情的禮送與鴇母。酒筵已擺上來,不過是市中的佳品,所謂物輕人意重。彼此換盞交杯,說了好些旖旎②的話。
那時公子自己的鋪陳也送到了,鴇母疾忙的安頓起來。不但錦衾繡褥、鳳幃鴛枕諸物,可怪的有八疊自然榻一張,是用絲線七股辮成,與藤無異,穿在細楠木腔上,木用八寸為段,摺之則為八疊,展之則六尺四寸以長的桃笙簟也。其床大匡,悉皆活絡,可分可合。以此絲簟安放於床,其軟如綿,而且能勝重。當下再點明燈,同登此榻。一個是風月中的冠軍,賈勇直前;一個是煙花中的飛將,摩厲以待。隻惜桃花洞口這場鏖戰,竟無作壁上觀音。有《醉花陰》一闋為證:
鳳蠟熒熒吐絳焰,瑞腦凝香篆。金縷枕纖腰,攪亂佳人,髻散釵拋燕。以春風脈脈春波灩,飄渺香魂顫。菡萏倒垂心,濃露全傾,細把靈犀玩。
看看紙窗上照著五更斜月,紅粉將軍竟向轅門拜倒矣。公子又住兩宵,柳煙道:“妾風塵賤質,倘蒙公子垂眷,情願做個婢妾,服侍終身。”公子道:“愛卿若真有此意,我的夫人最賢,但因製中,尚未成親,你且守著。濟寧已無我家,今往蒲台去完了姻,然後來娶你,我斷不負言的。”柳煙就要公子立誓。大家把生年月日寫將出來,各吃一驚。原來柳煙也是同庚,八月十五日辰時。公子道:“夫人是酉時,比我卯時還遠些。你這個辰時,倒是最親的,天生是我小夫人,日後姊妹相稱,自然無疑。”柳煙亦自心喜,遂攜手在燈下交拜了四拜。
到次日,公子別了柳煙,收了當鋪,又有數萬金。回到蒲台,假裝老成,日間讀書,夜間習射,把紅香、翠雲,做個一箭雙雕。賽兒又送過兩個豔婢去,一名春蕊,一名秋濤,索性做個合歡大會。公子常笑說道:“今已四美具矣,安得二難並乎?”
未幾,兩家喪服皆滿,公子央及姨夫,要擇吉成親。青庵道:“我意亦然,以完先尊付托之重。”遂擇於二月十六日合巹①,教原媒送帖至唐宅,鮑太太應允了。公子仍行親迎之禮,鼓樂燈火,彩旗花轎,接歸公子宅上。時諸親畢集,儐相請出新人。賽兒並不用繡袱兜頭,妝束得整整齊齊,婷婷嫋①儇(xuā,音喧)巧——聰明小巧。n②旖(yǐ,音倚)旎(nǐ音你)——作“柔和美好”解。①合巹(jǐ,音緊)——即指“成婚”。
n嫋,緩步到堂上。但見:
鵝黃衫子,外蓋著無縫綃衣,宛似巫山神女;猩紅履兒,上罩著淩波素襪,伊如洛水仙妃。
鉛華不禦,天然秀色明姿;蘭麝不薰,生就靈香玉骨。盈盈秋水,流盼時有情也,終屬無情;
淡淡春山,含顰處無意也,休疑有意。身來掌上,比漢後但覺端嚴;腰可回風,較楚女更為婀
娜。真個是:國色無雙,威壓三千粉黛;女流第一,胸藏十萬貔貅②。公子見了,目眩心驚,不黨的骨皆酥軟。儐相讚拜了天地,然後交拜。公子跪拜,賽兒端立回了四福,眾皆掩口而笑。素常公子性極劣蹶,到此變得純粹了。母舅道:“請鮑太太出來。”賽兒道:“太太明日行禮。”眾親知賽兒古怪,於是各見個小禮散去。
擁入蘭房,交飲合巹。此時公子如入天台,遇著仙女,那裏等得時刻,忙叫侍兒們退去。賽兒喝道:“不許!”侍兒輩又站住了,因向著公子微笑道:“寬飲一杯,小童有話說。”遂問舅姑如何一時見背,伯伯姆姆如何相待公子,以致分析。公子見問得懇切,不免細訴情由。賽兒又自述未彌月時,母親去世,多虧鮑母鞠育教訓……,絮絮叨叨,說個不住,公子不敢不答。已至雞聲三唱,公子道:“今夜錯過好時辰了。”賽兒道:“夫妻之道,不過如此而已。”遂同公子到鮑母房內拜見。禮畢,公子告個罪,自回房酣臥去了。直至午間才醒,令侍女請夫人。
賽兒自點燈後方來,即命看酒。公子道:“我酒尚未醒,不能再飲,請夫人睡罷。”賽兒道:“公子睡夠一日,豈有再睡之理!”自己斟酒來勸,公子怎敢不飲?飲罷回敬賽兒。互相酬酢,已有更餘,賽兒道:“聞得公子大棋甚高,請教一局。妾輸了就睡,公子輸了飲酒,一子一杯。”公子想:“我棋是高的,倒不得輸。”遂與賽兒決道:“夫人不要賴,又不肯睡覺。”賽兒道:“夫婦之間,豈可相賴!”誰知公子心慌意急,連敗二局,輸了二十五杯,勉強飲下,量已不勝,倒在榻上,朗朗睡去。賽兒命侍女將床綿被護著,吩咐各去安歇。自己同老婢就在房內,照舊運功。
公子醒時,天已明了。見賽兒正中端坐,老婢低坐旁邊,公子道:“你們好似坐功,我也會坐的呢。”賽兒遂乘機勸道:“公子若知道坐功,為何放著神仙不做,要做墮落的事?豈不可惜了本來!”公子道:“我曾遇著神仙,不要做他。隻日夜得美人快活,就死也甘心。”賽兒歎口氣,叫取水與公子盥沐。今日三朝,該到父母靈前丟拜。拜過,賽兒又哭了一回,到鮑母房中去了。公子覺道酒暈,仍去安臥。
到晚,賽兒又命擺上酒來。公子著急道:“小生今晚恁憑夫人處置個死,隻是不飲酒。”賽兒道:“不飲罷了,何消認真!我知公子佳音,唱一曲與我聽,我吹蕭來合,何如?”公子暗喜:有支曲兒,可以T情。遂斟一盞,手奉賽兒說:“夫人聽著!”唱的是《西廂》上“軟玉溫香抱滿懷”一套淫曲,要動賽兒之心。唱完,賽兒讚好,又要再唱。公子隻得又唱《牡丹亭》“尋夢”一套。餘音才歇,公子突然跪在賽兒麵前,雙手持定了金蓮,隻管在膝上磕頭。侍兒個個暗笑,也有避去的。公子道:“你們不替我求求夫人,倒笑我哩!”於是侍婢齊齊跪下。鮑太太又差老婢來說:“請姑娘安睡罷。”賽兒才立起身,公子就來替解衣服,侍兒都已退出,兩人同入綃幃。公子看賽兒肌膚,比羊脂玉還勝幾分,一種異香從三萬六千毛紮中發越出來,能不消魂?賽兒道:“如今夫妻之情已盡,你與心愛的丫鬟們取樂罷!”公子笑②貔(pí
,音皮)貅(xiū,音休)——古傳說中的一種猛獸。道:“夫妻之情,尚未起頭哩!小生不敢唐突,自然有個從容自如的道理。遂來袒衣①。賽兒知是夙孽,勉強消受。正如酗酒的惡少,拿住了個從不飲酒的孩子,生生灌他,就咽了半口,也是件最苦毒的事。有詩曰:
誰教玉鏡下妝台?今此瓊漿勸一杯。
明月好窺羅幌靜,春風錯惹繡襦回。
侍兒佻闥②何曾慣,夫婿顛狂莫漫猜。
萼綠驂鸞煙漢遠③,塵寰豈為侍中來!
天未黎明,賽兒已自起來,心下一想:“縱然白壁無瑕,其奈紅鉛已墮,有妨道行!”不禁悲酸,就疾走到鮑母房內,哀哭不已。鮑母道:“孽帳是易清的。堅持道念,忍過去罷!”從此公子要與賽兒交媾,甚是艱難,就想出個法來,向賽兒道:“我要叫個婢子弄弄,當幅活春宮,送與夫人看看,消遣逍遣,可使得麽?”賽兒道:“夫婦之禮: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象這樣淫穢的事,原是婢妾們幹的,但去做,不消問得!”
也是機緣有湊,正值中秋佳節,步出門首,見個小廝在那裏探頭探腦。公子看時,認得是柳煙兒家裏小二。那小廝一見公子,就扒在地下磕頭說:“姐姐已遷到這裏北門外,叫我來請公子。”公子道:“今日是我與夫人的壽誕,過了就來。”小二道:“姐姐思想得苦,不要失信!”小二去了,公子自忖道:“我這裏才念他,他卻已到蒲台了,真個有誌氣!我如今娶他是穩不過的。”
是夜家宴,賽兒與公子舉案齊眉,互相把盞稱壽。宴畢之後,又與公子同坐中庭,清談玩月。公子道:“消受這個清福,也是神仙!”賽兒又乘機勸道:“公子何不同我修道,學他蘭岩夫婦?一齊化鶴升天,豈不長享此福!”公子笑道:“神仙就是這般冷靜,隻好偶一為之。如純陽子尚不能禁熬,還去尋著白牡丹來消遣,何況凡人!夫人太沒興,我還要尋個高興的來奉陪奉陪哩。”夫人道:“十二金釵,總由著你。若有了個得意的,我與公子但居夫婦之名,竟做個閨門朋友何如?”公子笑道:“且有了再相商。今已夜半,不可虛度我二人華誕。”遂攜了賽兒之手,同進蘭房,要行雲雨。賽兒無奈,隻得略為綢繆。
清晨,公子與賽兒說要出城去會個朋友,今晚未必歸家,也不叫人跟隨,獨自尋到柳妓寓所。柳煙一見公子,如從天降,喜到極處,反無片語。酒肴是備好的,擺將上來。唯有快飲,以助酣戰。原來柳煙曾有一胡僧嫖過,教他采陽補陰之術,前在濟寧,不道公子是個勁敵,未曾用得。今日要一顯伎倆,七縱六擒,以堅公子娶他的意。公子大叫:“快哉,樂殺!”元精狂奔如湧泉,竟死在牡丹花下了。柳煙知是走陽所致。原有個接氣回陽之法,無奈倒坐在公子腹上,法不能用,操手以看其狀,知不複生,呆的坐著。好個柳煙兒,竟有機智!時天色將明,忙忙梳妝了,對龜子鴇母說:“我同小二到唐宅上自首去,你略停一會,報知地方。”
賽兒正因公子三日不歸,心上猜疑不定。忽門上傳稟:“有個女人要見夫人,說報公子信的。”即教傳進。賽兒一見是個妖物,知道公子有些凶兆了,遂問:“你是何人?報何信息?”柳煙道:“婢子原是妓女,在濟寧接①袒(tǎ,音坦)衣——脫去衣服,袒露身體。
n②佻(tiā,音挑)闥(tà,音踏)——輕佻放浪。
o③萼(è,音餓)綠驂(cā,音參)鸞——綠色的花萼下駕在車兩旁的好馬遠離煙塵。
n客,與公子往來四載。近日寄信來喚婢子,所以到此。”就把公子脫陽而死的勾當明說了,跪在地下痛哭。賽兒大驚,亟請鮑母。鮑母道:“此數也!”便問柳煙:“汝來意欲何為?”答道:“願為一婢,伏侍夫人,為公子守節。一切喪葬,小婢力能備辦,隻求饒死,便是大恩。”鮑母道:“雖然,也須官斷。”賽兒遂叫把柳煙鎖了,備轎去看丈夫。
不片刻到了,林公子直挺挺的死在床上。一條繡被蓋著,(刪十六字)這是仙丹之力未盡的緣故。總因公子不遵裴道人之言,調養周天氣數,縱欲太早,以致身亡。此即數之所在,不必說得。當下賽兒把公子抱在懷中,放聲大哭。就有多少鄰裏湧將進來說:“縣裏太爺來驗屍了。”賽兒依舊放下,端坐在椅上。周令尹進來,見賽兒自己在內,飭令眾人不許進房。把屍抬在庭中相驗,實是走陽死的,叫禮房①請夫人回宅,把柳煙兒一家都鎖去了。隻有老虔婆,早已躲脫。
縣尹回衙,問了供詞,先把柳煙連拶②兩拶。柳煙狡獪,帶著拶哀告縣主:情願喪葬公子,到夫人家為婢服役,蒙老太太已許過,饒他死了,隻求老爺開恩。縣尹也知律無抵命之條,且看唐家作何進狀。把一幹人犯,寄在監內。柳煙身邊有二十多兩碎銀,即以二兩送與禁卒,令去尋鴇母時,正為地方獲住,交與禁卒來了。柳煙便將情願為婢守節情由,與鴇媽說知,令去央個慣會刀筆的,寫一呈詞,投送縣裏;再寫情啟五六紙,到林、唐兩家親戚門首,跪門投遞,並教導了問答的話。老鴇亟亟的去了。
卻說賽兒到家,寫家屬抱告,為戲殺夫命事一詞,又領屍棺殮事一詞。進縣批準出來,遂將公子身屍抬回家裏,備棺殯殮。遂請有名僧道,做七七四十九日薦亡法事,日夕擗踴哀哭。丫鬟輩皆勉強幹哭,惟春蕊有些眼淚。賽兒因向老婢道:“人家夫妻,重在色欲的,必輕於情義,正如以勢交利合的朋友,到得勢利盡了,便同陌路。春蕊平日不甚愛淫,還象個哭的。你看那幾個心中,還有公子否?”老婢道:“此輩不足責!獨是夫人也哭得太苦了。——如今正好學仙哩。”賽兒道:“咳!公子曾做我的丈夫。日夜勸他學道,執性不依;一旦慘亡於妓女之手,落個貪淫浪子之名,怎不痛傷也!你不嫁人,就是神仙。我還未了孽障哩。”
門上報道:“姚相公、舅爺到了!”賽兒見了,問縣裏幾時審明定案。姚姨夫道:“就在後日。那娼婦寫了情啟,各家投送,願投身為婢,隨甥女守節。在縣裏也遞了這個呈詞了。”舅舅接口道:“不知是誰教導他的。”賽兒道:“我此時就砍了他腦蓋,尚以為遲,他還想著活麽!如此穢物,而雲為公子守節,豈不玷辱了參政家風!我後日親自赴案去質他!”鮑太太道:“孩兒你聽我言:守節固不好看,以婊子而償公子之命,亦不好聽。不如收他為婢,死生在你手裏,終日鞭箠,亦可快意,強似在衙門三推六問,一兩年尚不結局。盡有把他人拖累死了,凶犯尚未定案的。”
說猶未完,門上報:“縣裏公差到來!”賽兒向南立著,即令傳進。公差口述縣主命道:“公子一案,律無可抵。若要問個大辟,必須經由各衙門駁勘,再三覆檢,究竟難以成招。縣主亦痛恨這個婊子,隻是法無可加,解到上台,就是他活路了。因此差來請問夫人。”賽兒道:“多謝縣父母指教,俟與長親酌量來候審。”①禮房——府衙中主禮儀之官吏。②拶(zǎ,音攢)——古時的一種刑具。
n公差去後,賽兒不得已,向姨父、舅舅道:“且把這草驢收著,每日虐使鞭殺他罷!煩姨夫約了柏青庵,同上堂去求縣尹發落。”姚秀才遂到青庵家,備述縣主之意。青庵道:“縣中口碑,都說舍甥自作之孽,倒是這樣收拾也罷了。”到臨審時,眾親約齊上堂,遞了息詞,並請將柳妓差押送去,立了為婢文書,再求印信,庶無後悔。縣尹允了,遂將龜子訂回原籍,又將柳煙薄責二十。當堂做審語雲:
審得柳煙兒,乃九尾狐狸也。獻笑倚門,占盡章台風月;逢人唱曲,壓倒酒館楊花。殢雨尤雲,日夕赴巫山之夢;舍愁斂怨,春秋係遊子之心。而且善戰蠻聲,不顧摧殘腰柳,采陽逞技,能禁揉碎心花。真媚足勾魂,妖能攝魄者矣。遂有林公子者,素稱花月解元,雅號風流飛將。初交兵於濟上,猶能旗鼓相當;再接戰於蒲台,竟致戈矛盡折!已焉哉,全軍皆覆;從此夫,一命歸陰。今柳煙搖尾乞憐,願做夫人之下婢,服役終身;毀容守節,思報公子之私恩,持齋沒齒。眾親僉曰允哉!本縣亦雲可矣。存案。縣尹發落已畢,命兩個公差,將柳妓押送唐宅交割。賽兒賞發來差去訖。柳煙拜了夫人、太太,就到公子靈前跪倒痛哭,撞頭磕腦,幾不欲生。從此每日在靈前,哭個半夜,竟成骨立。終七之後,賽兒請眾親要尋吉地,安葬父母、丈夫。母舅道:“好地甚難。近日武定州有個富家,買地之後,即涉訟事,道是陰地不吉,遂欲棄之。且係兩坵相聯的,在太白山之西。事倒湊巧,但不知用得與否?”賽兒即命備車,同鮑太太去看。鮑姥道:“地有龍脈,皆可安葬。”遂煩母舅同做中的,前去與地主成了交易。定於十一月中旬安葬。葬禮十分周備,縣尹各衙都來拜奠,並送執事人役。賽兒主意,在城外五裏安歇。先出父母兩柩,自力孝女,率恩哥在靈柩之前匍匐執杖,泣血大慟;再複進城,發公子之柩,率領四鬟一妓,在靈柩之後步行而哭。滿城之人,莫不讚歎。有稱賽兒為二絕:一容貌,二賢德,三才能。賽兒次日黎明,乘輿而行,直到新阡,先葬父母,次葬公子,又到祖墳祭拜過,三朝方回到家。遂令春蕊喚柳煙來審問。有分教:十年名妓,且權充女帥的偏裨;半世貞心,竟幻作偽主的妃後。事在盡後,且看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