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紈妯娌在議事廳聽了小丫頭的話,獨有寶玉更加高興,都哄至賈母處。隻見迎春打扮得服飾鮮豔,麵龐豐潤,氣度舒徐,迥非向來愁病萎蕤的光景。各人相見問好,湘雲、寶琴、探春先在那裏,一麵敘話,寶玉忍不住向賈母問道:“老祖宗叫我們來聽的是什麽新聞?”湘雲道:“誰叫你們來遲,我們是已經聽過的了。”賈母道:“正是,迎丫頭,你把這些話再講給他們聽聽,剛才我還有些聽不明白,細細的再聽一遍,倒比女先兒說的書還好聽呢,也叫大家聽了歡喜歡喜。”迎春先紅了臉笑而不言,湘雲道:“二姊姊還有什麽害躁的,二哥哥第一個熱心腸,先前知道你在那裏受委曲,還要求老太太把你接回家來,留住在這裏,一輩子不放你到孫家去。這會兒不快快告訴他!”鳳姐笑道:“再沒有他的那張嘴,留不住一句話的。”迎春見人多了,又聽湘雲的話,越發礙口難言。倒急得湘雲不等迎春開口便道:“我是已經聽你講過的了,若像你們才來的要聽,生巴巴要把一個人急死了。老祖宗,我替二姊姊講,橫豎他剛才講的話我都記得周全呢。”賈母歡喜道:“到底史丫頭好,代二姊姊說了,比他自己講的我還得聽清朗些。”
便叫琥珀道:“你把二姑娘送來的百果糕同早上的桂花酥油餅裝了拿出來,叫他們泡好茶去讓奶奶、姑娘們吃些點心。”
一時茶果俱到,湘雲先喝了口茶,故意咳嗽一聲,道:“開書了。二姑娘半月頭裏睡到三更時分,想起姊夫不和他好,委實難過日子,就要來告訴老太太替他出氣。可惡孫家這些婆子、丫頭們一個個都不肯引他,二姊姊氣得沒法兒,就瞞著他家裏,一個人從後門跑了出來。偏認不得路,一走竟走迷了,不往寧、榮兩府大街,反跑了別處去,越走越遠。到了一個曠野地方,四圍一片白茫茫連路都沒有了,他心裏正著急呢……“寶玉聽到這裏,嚇的臉上變了色道:“這還了得嗎?二姊姊你好糊塗,怎麽等不到天明打發個人告訴一聲,套車子去接你?半夜裏一個人跑了出來,到底後來怎麽樣呢?”湘雲看了寶玉發急形狀,自己倒不講了,隻是笑。
探春道:“史大妹妹講的話先沒提清,故意藏頭露尾的慪人。我們沒有聽見二姊姊講過,這會兒聽他說的話,也要聽迷糊了。二哥哥別著急,那是講二姊姊做夢呢。”鳳姐笑道:“怪道我也聽去有些不像話了。老祖宗聽史大妹妹的話,果然比女先兒說書還會哄弄人家呢。史大妹妹你快些接下去講罷。”
湘雲道:“正有好聽的在後麵呢,你們不知道,二姊姊迷路著急的時候,來了一個穿破爛衲裰的和尚,口內朗念南無孽海情天救苦光明佛,說‘有緣的善男子、善女人要想脫離苦難,快跟著我來。’二姊姊心裏不得主意,便跟了那和尚盡管走,走到一座牌坊前,和尚忽然不見。前麵顯出許多房屋,分明像是宮殿式樣,便定了心隻往前走,見宮門前有個年輕女子站著,遠遠向二姊姊招手,走到跟前認是東府裏蓉小大奶奶。他碰見了家裏親人,心上歡喜,就忘了這個人是死過的了。蓉小大奶奶挽著二姊姊的手,到旁邊一個屋子裏說,二姊姊本該就要到這屋子裏去的,因為一樁公案未了,把幾個人一生結果注定的冊子改了,連二姊姊也在裏頭。二姊姊不信他的話,他便開了屋子裏頭的櫃子,拿一本冊子翻開指給他瞧。還和二姊姊道喜呢。”寶玉便向迎春問道:“二姊姊,你可記得冊子上寫的什麽?念給我們聽聽。”迎春道:“我在夢裏看得清楚,到醒來還記下數句,及至起來,連一個字都想不起了。”鳳姐道:“寶兄弟,你別打諢,快聽史大妹妹講完了,我還要去看他們找出戲台上的陳設來呢。”湘雲道:“二哥哥到底要聽他自講呢怎麽樣?”寶玉忙央告湘雲道:“冊子上寫的什麽?二姊姊忘了,你替他講給我聽。”湘雲道:“二姊姊夢裏的事,他自己早都忘了,我知道冊子上寫的是天地元黃,叫我替他講什麽呢?”
說的連寶玉自己也笑起來了。賈母道:“我聽了寶玉的呆話,比聽鳳丫頭說的笑話還惹笑呢。”眾人瞧著寶玉隻是暗暗的笑,一麵又催著湘雲道:“老祖宗要聽呢,你快講罷。”
湘雲道:“蓉小大奶奶送了二姊姊出來,二姊姊要拉他廝趕著回來。蓉小大奶奶道:‘我是再不得回去的了,家裏也沒有什麽牽掛,先前對二嬸娘說要立永遠基業的話,如今祭田、義產眼見就可辦成了。’”鳳姐先聽湘雲的話,一半還疑心他們是搗鬼,及聽到這裏,不禁毛骨悚然,怔怔的又聽他講道:“二姊姊還拉住他要問話,蓉小大奶奶叫一聲,‘二姑姑,到孫家去過好日子罷。’就把二姊姊一推,隻聽得耳邊一聲霹靂驚醒,原來是二姊夫也在夢裏喊叫。醒來道:‘好怕夢,嚇死我了。’那時大家睡不著,等到天明起身,二姊姊沒敢說起夢裏的事,倒是二姊夫把做的夢一一從頭告訴二姊姊道,他夢見一個青麵獠牙的把他抓在一座殿上,上麵坐的不知那一位菩薩,不敢抬頭,隻聽得上麵坐的菩薩開口道:‘你祖上靠著榮府提拔,恩德未報,後來結這一門親戚,原是注定的惡姻緣。但如今公案已翻,你就不能照前這樣磨折懦弱、欺淩伉儷了,倘再不知悛改,黃巾力士何在?’喚聲未絕,隻見黃巾力士手起刀落‘拍尺’一聲,霎時身軀分為兩段,睡夢裏就嚷醒了。二姊夫便千姑娘萬姑娘,左作揖右作揖央告二姊姊一個,總叫別記他先前許多不好。”
湘雲話未住口,李紈、鳳姐都笑問迎春道:“二妹妹這話果是真的嗎?”迎春低頭微笑道:“我就知道他要替我講的意思,定要編派這些話出來取個笑。”湘雲道:“我編派些什麽,那都是二姊姊你自己講出來的話,老太太也聽見的。”探春道:“前頭都是真的,末後來未免有些裝點。”賈母道:“雲丫頭講的不錯,要是那麽才好呢。”眾人知道賈母喜歡的是湘雲說孫紹祖給迎春陪禮的話,大家又笑了一笑。賈母道:“那和尚定是菩薩的化身。迎丫頭做人忠厚,菩薩也怪可憐他。你們年輕的多聽著記在心上,一個人總要吃齋念佛做些善事。菩薩自然來保佑的。”鳳姐道:“那是老祖宗敬神信佛修行了一輩子,積德蔭在兒孫。二妹妹還全靠老祖宗的福庇呢。”李紈道:“這句話是千真萬確的。”賈母又笑道:“但願迎丫頭的女婿常常記著這個夢,再別發舊脾氣出來,就是迎丫頭的造化了。”
寶玉道:“老祖宗放心,孫姊夫再像先前那麽欺侮二姊姊,叫二姊姊再做起夢來找蓉兒媳婦,告訴他就是了。”湘雲道:“隻找蓉兒媳婦沒相幹,那黃巾力士又叫誰去找呢?”賈母道:“寶玉這孩子心腸太熱,說的又是呆話了。夢裏頭的人那裏有處找的呢?”鳳姐道:“正經寶兄弟在家裏那麽講慣了,別裏頭去見了大人們也是這麽隨口亂話起來,可不失了體統。”寶琴道:“二哥哥不過在老太太屋裏、姊妹們跟前說話不大留神是有的,若是上朝奏對,應酬會客,他自然據今證古,按部就班,不肯錯一點子的了。”賈母歡喜道:“琴丫頭是知他二哥哥的,果然寶玉到外頭說話原成個規矩體統的,隻在家裏這樣自說自道。我正愛聽他說的呆話。比斑衣戲采味兒呢。迎丫頭,你還沒有見過你大太太,趁早過去走了一趟,到我這裏來吃飯。琴丫頭、三丫頭、史丫頭也在這裏陪你二姊姊。”鳳姐笑道:“老祖宗隻叫他們幾個人吃飯,我們沒分的,別賴住在這裏了。”
說著起身。
眾人都到院子裏瞧著戲台,見結構得繡圍錦簇,耀目爭輝。
鳳姐道:“這欄杆結的花樣不配,還得從新收拾。戲房門簾顏色不好,去換新鮮的來。台子上掛的玻璃燈要係高些,緊防他們使刀槍碰著呢。”又吩咐了管台婆子們幾句話,先自走了。
李紈、迎春、黛玉、寶玉四個人隨後走散。
才出門來,隻見晴雯、紫鵑、麝月、秋紋、素雲、彩屏,還有許多小丫頭子,連鶯兒這幾時常守在屋子裏的也趕了來。
李紈問道:“你們約齊了這一群人幹什麽去的?”眾人隻圍繞著迎春不轉眼的瞧,還有幾個小丫頭遠遠站著笑。黛玉便喚紫鵑道:“你們這班人還是不認得二姑娘怎麽?”紫鵑道:“才聽人說二姑娘回來變了一個人了,大家爭著來瞧,原來二姑娘就是臉上發了福了。”黛玉道:“當真二姑娘長出三頭六臂來不成?”迎春隻是微笑。
一路行來,要與黛玉們分路,寶玉道:“史大妹妹還和邢大姊姊住著,二姊姊原到那裏同他們一搭兒,咱們去瞧你也近便。”迎春應道:“就是這樣很好。”黛玉道:“不知二嫂子把二姊姊的東西,叫送到那一個屋子裏去了,還得打發人去問一聲。”便叫小丫頭:“到璉二奶奶那裏去和平姑娘說,把二姑娘的東西依舊送到紫菱洲去。”小丫頭答應著走了。迎春分路到垂花門,早有小廝們套車伺候,跟了丫頭、老婆子往邢夫人處,自有一番敘話,按下不提。
且說黛玉幾個人同進園門,李紈帶了素雲徑回稻香村去。
寶玉向黛玉道:“妹妹你瞧,今兒微雲遮日,樹影搖動,咱們何不從梨香院前麵繞轉看看園景?”黛玉因離大觀園一載,今複進園,與寶玉完姻之後,隻匆匆到櫳翠庵走了一次拈香,尚無暇玩景尋芳。今聽寶玉之言,正合其意,又想順路到妙玉處一談,便循崖傍岸渡橋穿徑而來。鶯兒先要回去,被紫鵑拖住,隻得與眾人同行在後。才轉太湖石,見一塊平地上麵芳草芊芊,寶玉道:“這不是和妹妹葬花的所在嗎?”你看春紅落盡,連地下的零瓣殘香都不知那裏去了,可惜今年忙忙混過,沒有再弄這個。”黛玉道:“葬花原是韻事,可譜無雙,若一年一度按板的行起來,有何新奇趣味?”
正說著,忽聽梨香院送出一派歌聲,黛玉側耳細聽,因風不順聽不清演的何曲,不知是清音,還是戲班裏的,但覺音調悠揚,神怡心曠。因想起當日在此葬花的時候聽他們演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這兩句,已禁不住纏綿感歎。
如今細味眼前光景,好把這兩句底下“奈何天”、“誰家院”這六個字截去,同一春去難留花殘可惜的時節,而心境迥與舊日不同,即再聽《牡丹亭·尋夢》曲文,又何必傷心“似水流年”呢?黛玉正在出神,寶玉笑問道:“你又想的是什麽了?難道因地生感,還要想隨花飛到天盡頭嗎?”黛玉笑了一笑道:“咱們走罷。”
行不多時,已到櫳翠庵。黛玉道:“我前兒來這一趟沒見妙師父,今兒你先回去,我進去和他說說話就來。”寶玉道:“咱們同進去擾他的茶。”黛玉道:“這像什麽,如今不比頭裏,你要見他你明兒一個人來倒使得,今兒你要拉扯我,讓你一個進去,我自走了。”寶玉道:“這有什麽要緊?我就不進去,在外邊等著你。”黛玉道:“說話要準的呢,別停會兒又跑了進來。”說著,帶了紫鵑、雪雁進庵去了。
寶玉在庵外瞻顧徘徊,見那些梅樹綠葉重重,想到上年開花時候不曾賞玩,假如我做成了和尚,那有再見他開花的日子。
一麵向晴雯道:“這裏年年開的好紅梅,我就上年沒在家,你不見這花開了有兩三年了,咱們今年要興興頭頭賞梅做些玩意兒。”晴雯道:“我不愛這些。”寶玉道:“你愛什麽呢?”
麝月在旁笑道:“他就愛坐在薰籠上暖和,也配著梅花呢。”
寶玉道:“瞧這裏左近沒有個坐落,離蘆雪亭又遠,妙師父那裏不便常去攪擾他,不如蓋起一座院宇來,到冬天請老太太到這裏來賞梅,和姑娘們結社做詩。但隻看梅賞雪,必得起一座高閣。怕逼近庵旁,閣上開了窗瞧見妙師父院子裏,還得要和他去商量。”晴雯道:“咱們的園蓋咱們的閣子,有那麽些功夫和他商量去。”寶玉道:“我怕不知道是咱們的園子,他比不得別一個,別冒失。”寶玉和晴雯一麵說話,各自隨便在假山石子上坐下。
那小丫頭們因晴雯近來性氣不比從前,又為他們是伺候奶奶的人,諸事看開一點,不去嚴行彈壓他們。寶玉是向來沒人怕他的,這裏一帶花果樹木歸於庵中經理,與管園老婆子們無涉,沒人攔阻,越發任性的玩起來。有的蹲在牆下挖那嫩竹筍兒,也有攀拉籬笆摘那薔薇花朵,甚至有猴上樹枝打才結的梅子吃的。鶯兒也站在樹底下瞧著他們。寶玉見了怕他們栽下樹來,便招手道:“快下來罷,這些不是玩的。才結的小子兒有什麽味兒?”麝月道:“二爺去嚷他們呢,少不得栽下來跌個希糊腦子爛才免淘氣呢。”小丫頭聽寶玉吆喝,都笑嘻嘻的下來,走攏寶玉身旁,獨鶯兒一個人遠遠站著。寶玉叫道:“鶯兒姐姐,他也來這裏坐坐。”鶯兒隻是不理。寶玉在石上坐了一會,黛玉還不出來,便向小丫頭手裏接過一朵花兒,插在晴雯鬢邊,晴雯帶嗔不嗔的扭回身去,伸手把花摘下撩在地上,引得鶯兒也“撲嗤”的一笑。麝月道:“難得鶯兒姑娘也有笑臉兒給二爺瞧了。”
一語未了,妙玉已送黛玉至庵門首。寶玉連忙站起,妙玉早已看見,把寶玉釘了一眼,和黛玉取笑道:“有人來接你呢。”
寶玉忙趨步上前道:“瞻謁不誠,故爾止步,正不啻有浮槎已入蓬萊境,門障蓮花無路通之憾。”妙玉並不答言,隻顧與黛玉笑道:“恕不過虎溪了。”寶玉走了十餘步,回頭見妙玉還站在門首。妙玉見寶玉回過臉來,便抽身進庵去了。
寶玉一路問黛玉道:“妹妹坐了好一會,與妙師父講些什麽話?”黛玉道:“我進去先拈了香,和他話的也不久,不過講講路上風景、南邊古跡。”寶玉道:“可惜我在南邊住了這些時,先前心上有事顧不得,後來到了揚州,隻逛得平山堂兩回,別的地方沒有都去逛。”黛玉道:“有的地方不過徒有其名,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景致。還有附會其說的,我今番回家不過到爹媽墳上走了幾回,順路瞧瞧野景。記得小時候出去逛的地方不少,那裏逛得遍呢?即如妙師父剛才講起的露筋祠,我就不知道在那裏。”寶玉道:“露筋兩個字,什麽出典呢?”
黛玉道:“舊說傳有女伴夜行,至此因天雨泥濘不能前進,此地蚊蟲最多,難以露處,旁有耕夫草舍,其嫂止宿,伊姑寧死不進田家,遂被蚊蟲咬死,致露其筋,後來立祠嘉其貞潔。我不信有這樣利害的蚊蟲。”寶玉道:“可憐這一個女子,自然姿色不是平庸的了。如此捐軀守潔,還不該建祠表揚他嗎?”
一路講話,行過朱欄板橋,已到蘅蕪苑。寶玉道:“咱們進去瞧瞧。”黛玉恐寶玉傷心,待要不進去,又想既到這裏,必執意徑過,又似顯露形跡。且寶姊姊並非病故在此,不過是他舊日寄居之所,何必避忌。豈料一進院內,但見室纏蛛網,梁落燕泥,苔斑柱礎之痕,塵積窗紗之格。舊時陳設的石頭盆景、紗照屏這些古玩都已收去,止留椅桌簾櫳,壁間尚掛著水墨字畫。雖有管屋的老婆子在內住歇,連灑掃啟閉之事並不留心,以致滿目荒涼。不但寶玉淒然欲慟,即黛玉,此時亦不禁室在人亡之感。又想到自己身上,倘去年一病不起,此日瀟湘館淒涼景況,同此一般,未知入我室者又何以為情。晴雯、紫鵑在旁,看出寶、黛二人各有傷感之意,便道:“你們瞧,東牆上的太陽止剩下三四尺,天天正是傳飯的時候了。”黛玉也恐寶玉在此發呆,便抽身出外,寶玉亦隨了出來,一同回到瀟湘館。
黛玉因家裏來的人已經住了兩個月,要回南邊,幾天前已將公館內所有的陳設器具開了一扣清折送進,派接手人經管。
黛玉便酌留了兩三房家人媳婦,其餘都打發回南。專派一房就住在公館內,經管一切。連夜寫了請安稟帖,鳳姐處自料理送黛玉嬸母的禮物,並給家人們賞封盤費,黛玉另有盛禮附送。
寶玉次日一早起來,出門去了,黛玉吃過早飯正要往王夫人處,隻見平兒過來說:“姨太太請來了,已見過老太太、太太,姨太太要到奶奶這裏來,老太太留住姨太太在屋裏,說奶奶就過那邊去的。我們奶奶叫我來請奶奶呢。”黛玉道:“我正要過去,又要你來跑這一趟。”說著,便同平兒來到賈母處。
未知見了薛姨媽怎樣光景,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