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徐良把乜雲雕的十三節鞭削去一半,乜雲雕就跑,徐良就追。乜雲雕一回手,把暗器掏出來,往外就打,早被徐良看見,慢說這是白晝,就是夜間,都能接人家暗器的。徐良一伸手,把暗器接來,往後一仰,噗咚栽倒在地,把鏢還轉過來,使那個打暗器之人無疑。乜雲雕一見他這樣栽倒,就知把他打中,遂即轉身回來,要結果他的性命。忽見徐良使了個鯉魚打挺,一翻身說:“來而不往非禮也!”颼的就是一鏢。乜雲雕他哪裏防範著有這麽一個招數?也虧得自己躲的快當,一矮身軀,砰的一聲,正打在他抹額之上,嚇的賊人膽裂魂飛,撒腿就跑。徐良緊緊一跟,乜雲雕不敢歸隊,撲奔正西,進了山口過山梁。徐良仍然是追,二人直跑的力盡,氣喘籲籲,汗流浹背。跑出總有五六裏路,忽然透出平坦所在,四麵皆是大山,是一個小村莊的樣子,有二三十戶人家。就見臨近那所莊院,是柴紮竹籬,門外站著一位武生相公。看著二人臨近,那人就進門去了。看那人的相貌十分俊秀,怎見得,有讚為證:山西雁,正自追趕賊一個,忽然間,對麵之人要進門。武生打扮多俊俏,恰如同,讀書之輩帶斯文。頭上帶,武生巾,翠藍色,扣頂門,掐金線,配流雲,牡丹花,十樣錦,嵌官玉,白而嫩,真乃是,素淨的身分無瑕無痕。箭袖袍,緊著身,繡花邊,鑲片錦,銀紅色,簇簇新,腰中係一根杏黃色的絲絛把穗兒分。皂朝靴,足踏穩,色氈底,溶溶粉,卻又將,時款尊,端端正正並無泥土又無灰塵。肋下劍,龍口吞,鑲什件,是鍍金,挽手穗,兩下分,令人瞧,心發怔。能誅邪,斬妖氛,但離匣,驚鬼神。殺人不帶血光痕。美芳容,正可人,年紀幼,威顏振,眉清秀,目有神,土星端,耳有輪,雙腮帶做恰似塗朱的嘴唇。觀看此人是清而秀,一轉身軀要進他的門。
乜雲雕被徐良追的無處可跑,往西一拐,那人剛進去,正要關門.乜雲雕把籬笆門推開進去,央求那個武生相公,在院中暫避一時,讓徐良追趕過去,然後再逃竄性命。不料徐良早在籬笆牆外,聽見他們裏麵說話,一縱身就從籬笆牆外躥進去了,腳一落地,原來那武生相公,就在那裏等著呢。那人一抬腿,徐良就摔倒在地。武生相公用膝蓋點住徐良後腰,把帶子解下來,四馬倒攢躥將山西雁捆好。徐良說:“那一個是賊,我是辦案追賊的,相公為什麽把我捆?”那相公微微一笑,並不答言,揚長而去,少刻有家人出來,把徐良看上,暫且不表。
且說疆場之上,僅剩了乜雲鵬被雁翅鐺圍裹,後來金家弟兄到了人家那邊,這邊眾人也殺將過去。蔣爺主意,就是魯士傑沒上去。此時,蔣爺也問明白了徐慶與閻家結親之事,很覺著喜歡。白芸生、盧珍剛一過來,就敵住金永福、金永祿,乜雲鵬對著艾虎,用十三節鞭掄開就砸,艾虎七寶刀往上一迎,嗆的一聲,把十三節鞭削去兩節,乜雲鵬回身就跑。一晃他那鞭,就是號令,五百兵忽喇往上一裹,長短的家夥,往上一遞。這一陣好殺,如同削瓜切菜,挨著就死,碰著就亡,轉眼間,橫躺豎臥,屍橫滿地,血水直流,帶著重傷的,死於非命不少。金永福被劉士傑一鏢打倒。韓天錦把他往肋下一夾回頭就跑。金永祿被於奢用鐺杵打了一個筋鬥,栽倒在地,於奢一彎腰,也就把他夾於肋下往回裏就跑。乜雲鵬一聲令下收兵,就見那邊當啷一棒鑼嗚,眾兵丁如風卷殘雲,歸奔悔花溝去了。蔣爺說:“鳴鑼收兵!”這邊的全都回來。蔣爺這一來,就有出主意的人了,叫大眾分一半人,回家中去取钁鎬,這一半人搬石塊疊牆子。那一半人取來钁鎬,挖戰壕創立轅門。人多容易做,轉眼之間,就疊了半截牆子,挖了幾尺深的戰壕,仗著是平坦之地,工夫不大,俱都挖好。蔣爺教給他們,站牆子傳口令,按軍規營規的號令一般,叫閻芳給他們預備燈籠火把,換替著吃飯,換替著巡更、站牆子,然後就在裏邊一座大廟,作了他們的公所。拿住的金永福、金永祿,帶上來細問他襄陽王的事情。這二人並不隱瞞,就將王爺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又問他們朝天嶺的地勢,這二人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又問:“玉仙可曾到了沒有?”回說:“沒有到。”蔣爺一威嚇兩個人,這二人說:“我們已然被捉,問我們什麽說什麽,不說也是死,說了也是死,我們不說,白受些刑法,索性有什麽說什麽倒好,隻要求老爺們,給我們一個快刑。”蔣爺又問:“白菊花在你們這裏沒有?”金永福說:“不但不在這裏,我們連認識他都不認識。”蔣爺說:“也不殺你們兩個,隻等我們把大事辦完,還放了你們兩個。隻要你們改邪歸正,就算好人。”又派人把這二人看起來,不叫缺少他們的吃喝。
安頓已畢,大眾就在廟內吃飯,都是閻正芳預備。蔣爺說:“閻員外,上朝天嶺的道路,你可去過沒有?”閻正芳說:“一概不知,誰也沒往裏邊去過。”蔣爺又問:“這後山,可能上的去?”閻正芳說:“上可是上的去,就是繞的道路太遠,非由汝寧府過去不可。走後山六十裏路,到山頂之上,三十裏路,有個交界,叫苗家鎮,立著個交界牌。山上的人,不許私過交界牌往下,下麵不許過交界牌往上。這交界牌,上麵是山上的人看著,下麵有苗家鎮的人看著,如要私過交界牌,準其拘拿。”蔣爺問:“這是什麽緣故?”閻正芳說:“這苗家鎮,有我們親戚,是我們一個連襟姓苗,叫苗田雨。他們姓苗的人甚多,全是打獵為生,他們常常打野獸,有用三眼鏡的時節,山上聽見三眼銃一響,就疑著有官兵抄山,因為此事,打過好幾回仗,山上全部吃敗仗。我們親戚出來給說合著,立了一個交界牌,此後不許犯界。若要上這後山,非從此處不能過去。”蔣爺說:“除此之外,別無便道了麽?”閻正芳說:“除此之外,別沒有便道了。”蔣爺說:“既然這佯,今日晚間,從前邊探探他這個嶺去。”閻正芳問:“誰可探去?”蔣爺說:“我去探去。”閻正芳說:“從哪裏去探?”蔣爺說:“由前邊水麵去探。”閻正芳說:“不行,十裏地的水麵,誰能有那麽大的水性?”蔣爺說:“慢說十裏、二十裏我也能去,誰叫我這護衛上多加出水旱二字來。”閻正芳說:“就讓四老爺水性行,他們還有許多的消息兒哪。”蔣爺說:“方才金永福不是說過了麽?就是那滾龍擋,卷網水鬥子,全不要緊的事情。”巡江太尉李珍、細白蛇阮成兩個人說:“我們同你老人家一路同往如何?”蔣爺問閻正芳:“他們二人水性怎樣?”閻正芳說:“我是一概不曉,打量著可以。”蔣爺又問:“你們兩個人,在水中能看多遠呢?”李珍、阮成二人齊說:“能看一丈五六”,蔣爺說:“不行,看一丈五六不算水性。”二人說:“我們雖看的不遠,鳧水十裏地,絕不能乏。”蔣爺說:“那可就行的了。”艾虎在旁說:“四叔,我也跟了去。”蔣爺說:“你在水中又不能睜眼,去作什麽?”艾虎說:“又不是在水中打仗,睜眼何用?我也能鳧十裏地的水,力不乏。”鬧海雲龍胡小紀說:“我也去。”蔣爺說:“咱們這幾個人去,誰也不能顧誰。”大家點頭。蔣爺說:“瞧瞧徐良回來了沒有?”眾人說:“沒回來哪。”蔣爺說:“他往哪裏去了?”於義說:“我見他追下那個使十三節鞭的人去了。”忽見從外麵進來了兩個人,是閻福、閻泰。二人對閻正芳說:“叔父,我們把閻勇、閻猛兩個哥哥的屍首找回來了。”閻正芳一聽,心中好慘,說:“苦命的兩個孩兒,倒是怕我出去有險,不料你們兩個人反死在殺場。”蔣爺說:“老哥哥也不必悲傷了,等我們進京之時,必然奏聞萬歲。”閻正芳說:“那倒不必,也是他們兩個人命該如此!”遂即吩咐,把他們屍首用棺木盛殮起來,暫且在家內停喪,等著把朝天嶺的事情辦完,然後再發喪開吊。蔣爺說:“事不宜遲,咱們探朝天嶺的起身罷。”又告訴閻正芳與展南俠,派他們這些人前後夜值更,正說之間,有人進來告訴說,梅花溝牆子上,先前有許多燈籠,方才全都撤將下來,黑洞洞有許多船隻,把他們渡進銀漢島那個竹門去了。蔣爺說:“這就好辦了。方才要早知道他們渡河,咱們應當掩殺他們一陣,還可又殺他們不少。這必是山中見咱們拿住他兩名賊寇,心中懼怕,他們這一進山,省得咱們晚間多加防範了。雖然如此,可別懈怠,仍然還是上牆子坐更,傳口號防範,可別中了他們的計策。”閻正芳點頭。蔣爺與展南俠借那一口寶劍,展爺把兩刃雙鋒交給蔣四爺。蔣爺問:“你們幾個人,有水衣沒有?”李珍、阮成、胡小紀齊聲說:“有。”艾虎說:“我沒有。”蔣爺又問:“你有油布沒有?”艾虎說:“我沒有水衣,哪裏來的油布?”蔣爺叫閻正芳給找一塊大大的油布來,不一時取來,交給艾虎,為的是好包他的夜行衣靠與白晝的衣服。艾虎把夜行衣包好,七寶刀挎在腰間,蔣平、李珍、阮成、胡小紀,都帶了自己應用的東西,辭別大眾。南俠囑咐,千萬小心。蔣爺說:“不勞囑咐。”出離廟外,一直往東北繞過梅花溝,又撲奔西北,來至水麵,大眾換了水濕衣靠。探朝天嶺這段節目,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