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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猛遊僧力擒二賊 賢府主看演千金詩:

  從來豪傑困蓬蒿,埋沒形蹤可自嘲。

  一身雖逐風塵渾,素誌還期歲月消。

  名利兩捐還敝屣,千金一擲等鴻毛。

  漫將青眼頻相覷,笑殺區區兒女曹。

  卻說楊太守見他兩人殺死,無計可施,正是羊觸藩籬,進退兩難之際。

  忽聽得後麵遠遠喊來,恰是那兩個去報張驛丞的夫頭,帶領一夥徒夫,一個個執著器械,拿著石子,齊趕到亭子邊。隻見本官和李蔑,都被砍倒在地,單單留得個半死半活的楊太守。眾徒夫問道:“老爺,不妨事麽?”楊太守道:“隻可惜了你本官。你們下岡,快去取兩口棺木來,且把他二人屍骸收殮。便著幾個抬我下山,尋個僻靜寺院,暫寓幾時。慢慢的築下墳塋,將他二人殯葬,才好起身。”眾徒夫道:“老爺還轉到驛中,消停幾日便好。”

  楊太守道:“你們卻不知道,或上任的官,隻走進路,再不走退路。隻是下山尋個寺院借寓了罷。”

  說不了,兩個徒夫,扛了一口棺木,走上岡來。楊太守問道:“如何兩個屍骸,止取得一口棺木?”徒夫道:“老爺有所不知。我本官在日,常是兩名人夫,止給得一名口糧。而今隻把一口棺木,殮他兩個,卻是好的。若用了兩口棺木,我本官在九泉之下終不瞑目。”楊太守喝道:“唗,休得閑說。這是甚麽好去處,再站一會,連我的性命也斷送在此了。”兩個徒夫見楊太守著惱,急轉身奔上山岡。不多時,又扛了一口棺木上來。楊太守就在山岡上,隻揀上號一口雙 的,殮了張驛丞,一口次號的,殮了李篾。收殮停當,又著二十名人夫輪流看守。

  他端然乘了轎,著幾名精壯徒夫,前後擁護,抬下山來。不上一二裏,隻見那些跟楊太守的長隨和那抬杠的人夫一夥,盡躲在山坡下深草叢中,伸頭引頸,窺探消息。看見楊太守抬下山來,一齊急趕上前,假獻殷勤,你也要奪抬,我也要奪抬。楊太守大怒道:“你這夥狗才,見死不救!適才我老爺在危急之處,一個個盡躲閃去。而今老爺脫離虎口,一個個又鑽來了。且下山去,送到平裏,每人各責四十。”眾人不敢回說,隻是小小心心,低著頭抬著轎,飛奔下山。

  此時已是酉時光景,隻見那金烏漸墜,玉兔東升,行了半晌,全不見些人煙動靜。楊太守心中害怕,道:“你們下山,又有多少路了?”眾人道:

  “離了黃泥嶺,到此又有三十餘裏。”楊太守道:“天色將晚,你眾人已行路辛苦。怎麽來這半日,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沒個道院禪林,還向哪裏去投宿?”眾人道:”爺請自耐煩。下了這一條嶺路,再行過五六裏,就有一座禪林,喚做白雲寺,那裏盡多潔淨僧房,盡可安寓。”

  楊太守聽說,隻得耐著性,坐在轎中,一路凝眸盼望。看看下得嶺來,忽聽得耳邊廂迒迒①晚鍾聲報,滿心歡喜,道:“那前麵鍾聲響處,敢就是白雲寺了?”眾人道:“那裏正是。隻求老爺到了寺中,將功折罪罷。”楊太守道:“也罷。古人雲,慈悲看佛麵。這般說,且饒過你們這次。”

  ① 迒(háng,音杭)——此處為象聲詞。

  霎時,到了山門,楊太守慢慢走下轎來。抬頭一看,隻見山門首有一個朱漆扁額,上寫著五個大字雲:“敕建白雲寺”。有兩個小沙彌,恰好坐在山門上,拿著一部《僧尼孽海》的春書,正在那裏,看一回,笑一回,鼓掌不絕。忽見楊太守下轎,連忙收在袖中,走進方丈,報與住持知道。

  那住持長老,急急披上袈裟,出來迎迓。同到大雄寶殿上,遜了坐,送了茶,便問道:“老爺還是進京去的,還是上任去的?”楊太守便把黃泥嶺劫去了行李杠,殺死張驛丞的事,一一從頭至尾細說。住持道:“老爺,這樣講,著實耽驚受害了。”便喚道人整治晚齋侍候。

  楊太守道:“這到不勞長老費心,止是尋常蔬食,便充餒腹,不必十方羅列。隻把那潔淨的靜室,灑掃一間,下官還要在此假寓旬日,待殯葬了他二人,方可動身。早晚薪水之費,自當重酬。”住持躬身道:“老爺,太言重了。隻恐接待不周,量情恕宥就是。但隻一件,荒山雖有幾間靜室,日前因被雨露傾塌,至今未曾修葺。那方丈中到也潔淨,隻是蝸窄,不堪停老爺大駕。”楊太守道:“你出家人,豈不曉得,心安茅屋隱,性定菜根香的說話。”

  說不了,道人擺下晚齋,整治得十分豐盛。楊太守見了,便對住持道:

  “我適才已講過,不必十分羅列。況且你出家人,這些蔬菜俱是十方募化來的,我便吃了也難消受。”住持道:“老爺有所不知。而今世事多艱,十分檀那竟沒有個肯發善心。去年正月十三,佛前缺少燈油,和尚捐了五六兩私囊,蒸了二百袋麵的齋天饅首,齎了緣簿,踵門親自到眾信家去求抄化一抄化,家家盡把饅首收下,哄和尚走了,半年依舊把個空緣簿撇將出來。和尚忍氣不過,自此以後,就在如來麵前焚信立誓,再不去化緣。”楊太守道:

  “既是你出家人自置辦,一發難消受了。”沒奈何,隻得憑他擺下,各件勉強用些。便喚長隨分付:“眾人行路辛苦,都去圖一覺穩睡,明早起來聽候發落便了。”住持又分付道人:“再打點兩桌晚齋,與那些伏侍楊老爺的人夫吃了再睡。”

  這楊太守吃了晚齋,便要向靜室裏睡。那住持殷殷勤勤,捧了一杯苦茶,雙手送上。楊太守接過,道:“生受了你。隻是一件,我一路勞頓,卻要先睡了。你請自去安寢罷。”那住持哪裏肯去,畢竟站立在旁,決要伺候睡了才去。這楊太守睡在床上,一心想著張驛丞、李篾二人,為他死於非命。唧唧噥噥,翻來覆去,哪裏睡得著。早驚動了間壁禪房裏一個遊方和尚。

  這遊方和尚,原是陝西漢中府白河縣人,隻因代父殺仇,埋名晦跡,雲遊方上,盡有二十多年。後來到少林寺中,學了些防身武藝,專好替世間人伸不白之冤,除不平之事。他正在禪房練魔打坐,聽得楊太守唧噥了一夜,次日黎明,特地推進房來,隻見楊太守恰才呼呼睡熟,厲聲高叫道:“ ,官家唧噥了一夜,攪亂灑家的魔神,卻怎麽說?”楊太守猛然驚醒,定睛一看,隻見這和尚形貌生得甚是粗俗:

  身長一丈,腰大十圍。戴一頂毗盧帽,穿一領破衲衣。兩耳上銅環雙墜,隻手中鐵杖輕提。喝一聲神鬼怕,吼一聲山嶽摧。雖不是聚義梁山花和尚,也賽過大鬧天宮孫剝皮。

  嚇得楊太守一骨碌跳起身來,連忙回答道:“下官不知老師在此,夜來獲罪殊深,望乞寬宥。”那和尚道:“官家莫要害怕,灑家乃陝西漢中府人氏,幼年間曾為父祖殺仇,埋名隱姓,在方上遊了二十多年,專替世人伸不白之冤,除不平之事。官家有甚冤抑,請說個詳細,待灑家效一臂之力,與你報除也。”這楊太守聽說,欲言不語,半吐還吞,心下仔細想了一想,事到其間,不容隱晦,隻得把前事一一實告。

  那和尚大笑一聲,道:“官家何不早言,待灑家前去,隻手擒來,替那驛丞償命就是。”楊太守道:“老師,說起那夥強人,甚是凶狠,若非萬夫不當之勇,莫能抵禦。還請三思而行。”和尚大喝道:“ ,官家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灑家雲遊方上二十餘年,不知這兩隻精拳裏斷送了多少好漢,這一條禪杖上結果了多少英雄。便是重生幾個孟賁、烏獲,也免不得灑家隻手生擒,哪數著這幾個剪徑的毛賊。隻是一件,那黃泥嶺此去恰有多少路兒?”楊太守道:“此去盡有三十餘裏,但是山岡險峻,隻身難以提防。

  老師還帶幾個精壯從人,才可放心前去。”和尚道:“官家,莫道灑家誇口說,便是上山尋虎穴,入海探龍潭,灑家也隻用得這一條防身禪杖。要什麽人隨從?”楊太守聽說,不敢阻擋,便分付住持,先整早齋與他吃了。

  你看這和尚,盡著肚皮,囊了一頓飽齋,急站起身,按了毗盧帽,披上了破衲衣,提著禪杖,奔出山門。不多時,早到了黃泥嶺。站在那高岡上,低頭一看,隻見果有兩口棺木,恰正掇起心頭火一盆,厲聲高叫道:“清平世界,什麽毛團,白晝裏殺人劫掠!快快送出楊太守的行李杠便罷,牙迸半個不字,便將你這幾個毛團,一個個打為肉餅,才見灑爺手段。”

  那夥強人聽他喊叫,各持利器,急急趕上山坡,仔細一看,見是個憊賴和尚,到有幾分害怕。那兩個為首的,卻也顧不得生死,隻得拚命上前,與他撕鬥。你看:

  那兩個舉鋼刀,挺身對敵;這一個提鐵杖,劈麵相迎。那兩個雄赳赳不減似天兵下界,這一個惡狠狠恰便是地煞親臨。你一來,我一往,不爭高下;左一衝,右一撞,怎辨輸贏?這的是棋逢對壘,兩下裏勝負難分。

  他兩家在山岡上鬥了十餘合,不分勝負。這和尚便使一路少林棍勢,轉一個鷂子翻身①。那些為從的強人看了,一個個心驚膽顫,暗自誇獎道:“好一個利害和尚!怎麽鬥得他過?”各各持了器械,站在山岡上,大喊一聲。

  這和尚趁著喊,拖了禪杖佯敗而走。這兩個強人如何曉得他是詐走,也不知些死活,兀自要逞手段,追趕上前。這和尚便轉身提起禪杖,又使一個撥草尋蛇勢,那兩個抵當不住,被他一杖打倒。這些為從的強人,見打倒了兩個,卻也管不得器械,顧不得性命,一齊飛奔下山,盡向那密樹林中躲個沒影。

  這和尚便不去追趕,即向腰間解下一條繩子,把那兩個捆做肉餛飩一般,將禪杖挑著,急忙忙飛奔下山,轉到白雲寺裏,隻見楊太守正與住持在那裏眼巴巴望,這和尚近前來,厲聲高叫道:“官家,灑家與那驛丞報仇來也!”

  楊太守見了,喜之不盡,急下階迎接,道:“老師,誠世間異人也。今日擒了賊首,不惟雪二命之冤,且除了一方之害。”和尚道:“官家講那裏話,殺不義而誅不仁,正灑家長技耳,何足道哉。”

  楊太守分付眾徒夫:“仔細認著,果是昨日這夥強人裏邊的麽?”眾徒夫答應道:“這兩個就是殺死本官的賊首。”楊太守道:“且把索子鬆他一鬆著。”眾徒夫道:“他口中氣都斷了。”原來那兩個強人,方才被和尚打的時節,早已半死半活,後來又捆了一捆,便已命歸泉世。

  楊太守對住侍道:“我想這兩個強人,毒如狼虎,不知斷送了多少好人,今日惡貫滿盈,一死固不足惜。”分付徒夫:“將他兩個屍首,依舊撇在山① 鷂(yào,音要)子翻身——西嶽華山山崖上一絕險景觀。險石突出在近山頂處。遠處看去,似隻容鷂子轉彎翻身。鷂,鷹。

  崗曠野之處,待那烏鴉啄其心,猛犬噬其肉,方才雪彼兩人之恨。”眾徒夫領命,便將兩具賊死屍,扛去撇在山崗底下了。楊太守又分付眾徒夫:“快到黃泥嶺去,奔那兩口棺木,下山埋葬,立石標題。”有詩為證:

  逆賊縱橫劫士夫,酬恩驛宰恨嗚呼。

  若非再世花和尚,一杖能開險道途。

  原來那和尚是個行腳僧人,凡經過寺院,隻是暫住一兩日,再不耽擱長久。但見他次日起來,竟到方丈裏與楊太守作別。楊太守驚問道:“老師,為何登時便要起身?下官受此驚恐,驛官害了性命,若非老師盡力擒剿,生者之恨不消,死者之冤不雪,地方之害不除。心中感德非淺,正欲早晚領教,圖報萬一。突欲前往,況遭傾囊劫去,教下官何以為情?”和尚笑道:“官家說那裏話。灑家本是一個過路僧人,遇寺借宿,逢人化齋,隨遇而安,要甚麽用度?”

  楊太守見他毫無芥蒂,知他是個俠氣的和尚,便道:“老師此去,不知與下官還有相會的日子麽?”和尚道:“小僧行遊十方,蹤跡不定。或有會期,當在五年之後。待小僧向巴江轉來,回到少林寺中,便可相會。”楊太守便教住持整齋款待,兩下分手,戀戀不忍。

  楊太守在白雲寺中一連住了十餘日,未得赴任。一日,閑坐不過,遂問住持道:“你這裏有消遣的所在麽?”住持道:“我這白雲寺原是山鄉僻處,前後都是山崗險峻,除這一條大路之外,俱足跡所不能到,實無地可有消遣。

  隻是本寺後麵,隨大路過西,轉彎落北,不上一裏路,有座三義廟。明日五月十三,是三界伏魔大帝關聖降生之辰,合鄉居民都來慶壽。縣裏一班後生,來到正殿上串戲,卻是年年規例。老爺若肯那步一往,也是逢場作戲,小僧謹當奉陪。”

  楊太守道:“我洛陽人敬神常有此事,你這裏也是如此,豈非一樂。”

  便次早欣然起身,換了便服,不要一人跟隨,隻邀住持同行。慢慢的兩個踱出寺門,走不一裏,果有三義廟。進了廟門,隻見殿前搭起高高一個戲台。

  四邊人,坐的也有,站的也有,行的也有,頑耍的也有,笑話的也有。人千人萬,不計其數。伸頭引頸,都是要看戲的。楊太守執了住持的手,向人隊裏挨身進到大殿上,神前作了幾個揖,抽身便到戲房門首仔細一看。

  恰好一班小小後生,年可都隻十七八歲。這幾個裝生裝旦的,聰聰俊俊,雅致無雙,十人看了九人愛。裝外的少年老成。裝大淨的體貌魁偉,大模大樣,恍如生成體相。其餘那幾腳,或是裝一腳像一腳。這般後生敲鑼的,打鼓的,品簫的,弄管的,大吹大擂,其實鬧熱。那看戲的,也有說要做文戲的,也有說要做武戲的,也有說要做風月的,也有說要做苦切的,各人所好不同,紛紛喧嚷不了。

  隻見那幾個做會首的,與那個扮末的,執了戲帖,一齊同到關聖殿前,把鬮逐本鬮過,鬮得是這一本《千金記》。眾人見得關聖要演《千金》,大家緘口無言,遂不敢喧嘩了。此時笙簫盈耳,鼓樂齊鳴,先做了《八仙慶壽》。

  慶畢,然後三通鑼鼓,走出一個副末來,開了家門。第二齠做出《仙人贈書贈劍》,直做到《蕭何月下追韓信》、《拜將登壇》,人人喝采,個個稱揚。

  盡說道:“老積年做戲的,未必如他。”

  殊不知那些山東本地串戲的,人物精妙者固有,但開口就是土音,原與腔板不協。其喜怒哀樂,規模體格,做法又與南戲大相懸截。是土人看之,都說道好,哪裏入得南人眼中。

  楊太守是個南人,頗好音律,便南戲中少有差遲的,不能掩他耳目,況土人乎?隻是閑坐不過,到此瀟灑,一來叩拜神聖壽誕,二來假借看戲為名。

  也不說好,也不說歹,隻扯了住持的手,東廊步到西廊,山門走到後殿,周圍遊耍,說些古今成敗事跡,前後因果情由。又把創立本廟來曆,關公顯聖神通,備說一番。

  忽見紅日沉西,戲文完了,看戲的俱各散去。那寺中走出兩三個小沙彌來,對住持說:“請老爺晚齋。”楊太守道:“今日神聖降生,今晚月明如洗。適才逢場作樂,此時正好慢慢步月回去,有何不可?晚齋尚容少緩。”

  大家從從容容,說說笑笑,步到寺門首,已是黃昏時候,本寺鍾鳴。

  住持帶著笑臉便道:“老爺,小僧有一言告稟,未審肯容納否?”楊太守道:“下官攪擾已久,就如一家,有甚見教,但說何妨。”住持道:“荒山原是唐朝到今。也名古刹,隻是山鄉幽僻之處,前有縣,後有驛,來往官長,不過前麵大路經行,並不到此少憩片時。今老爺在荒山盤桓數日,殲滅賊寇,清理道途,雖是萬民感仰,實亦荒山有緣。向來清宴書齋,不敢煩瀆。

  今宵步月,可無題詠,以為荒山榮揚?”楊太守道:“正合愚意。誠恐句拙,貽笑於人耳。”遂索文具,援筆賦詩四絕:

  其一清淨山門尚半開,鬆陰竹影亂成堆。

  山空日暮無人到,隻有鍾聲滿露台。

  其二大眾堂中盡法身,香煙繚繞不生塵。

  參禪打坐求真果,不似人間勢利心。

  其三燦爛琉璃不夜花,端然此地即仙家。

  白雲堆裏清幽處,一片塵心付落霞。

  其四徐觀星鬥燦明河,月正當空午夜過。

  步履不煩人倍爽,誰知時序疾如梭。

  寫畢,便拱手道:“拙詠雖承尊命,幸勿見哂可也。”住持遂稽首下拜,道:“多蒙題詠佳章,自當留作鎮山之寶。”便邀進客堂,吃了晚齋,各安寢不提。

  這楊太守住了月餘,恐怕憑限過期,況迎接人夫俱到,便要作別起身。

  住持從新備設齊整午齋餞行。楊太守道:“作擾多時,尚容赴任之後,差人奉酬。”住持道:“在此簡慢,萬勿見罪為荷。”兩下送別起程。

  畢竟不知去後,楊太守幾時到得廣西任所?又有甚麽異說?再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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