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十八回 韋丞相東館大開筵 盛總兵西廳小比射詩:

  世事茫茫難自料,一斟一酌是前緣。

  火睛牛膽非容易,丞相痊安豈偶然。

  東館開筵因報德,西廳比射不妨賢。

  封書遠達開賢路,公道私情得兩全。

  這陳亥見婁公子決要他說個明白,方才肯收禮物,隻得對他實說道:“婁兄,如今韋丞相染了一身病症在家,遍訪宇內名醫,並無一效。小弟聞得婁兄家藏有那火睛牛膽,服之能愈百病,因此與韋丞相說了。特送這些禮物來,要借去試一試看。”婁公子道:“陳兄,如此說,教我一發不好收了。況且這火睛牛膽可以謬①百病,雖有此說,其實未曾試驗。倘若不得其效,可不反誤了韋太師的一身大事。”

  陳亥道:“婁兄,若是禮又不收,火睛牛膽又不借去,那韋丞相隻道小弟言而無信了。依小弟愚見,還借他一借,包管在我身上送還。一則不拂他積誠懇借的意思,二則又全了小弟的體麵。”婁公子道:“兄既如此說,火睛牛膽我就與兄送去,禮物小弟一些也不好收。”陳亥道:“不收禮物,拿了火睛牛膽去,俗語叫做‘無錢課不靈’,就有效也無效了。”婁公子道:

  “恭敬不如從命。我且權收了,再作計處。”遂到書房中取出火睛牛膽,即遞與陳亥。陳亥收了,歡歡喜喜,連忙送去與韋丞相。

  恰好韋丞相正在那裏盼望,聽說陳亥來了,便分付依舊請進記室中相見。

  陳亥見了韋丞相,把火睛牛膽雙手送上。韋丞相打開包來一看,隻聞得異香撲鼻,高聲喝采道:“陳先生,果然是件妙品。莫說吃下肚去,就可瘳得病來,若聞了他,這一陣異香鑽入七竅裏去,身子就清爽了一大半,還愁什麽病不好哩。”陳亥道:“如今就取些水來磨了,試一試看。”

  韋丞相道:“陳先生,那婁公子這樣的膽兒,不知有多少在家裏?若是沒有幾個了,我把這個完完全全的磨動了,可不被他見怪麽?”陳亥道:“婁公子既肯相借,就都用了何妨。隻是尊恙好了,須別盡一個情就是。”韋丞相點頭微笑道:“陳先生,服將下去,老夫病體若得全瘳,決當大開東館,廣列綺筵,款婁公子為上賓,以酬恩債。”陳亥回笑道:“韋爺,陳亥主薦的,明日隻做個陪客罷。”

  韋丞相嗬嗬大笑一番,隨即分付院子,取了半鍾清水,把那火睛牛膽略磨少許,服將下去,便倒身睡了一會。隻聽得肚裏微微有些聲響,韋丞相道:

  “陳先生,這響聲卻是甚麽緣故?”陳亥道:“有病症的人,服了妙藥,自然腹中作響。若藥力不到,安能如此?”韋丞相道:“作響有何好處?”陳亥道:“藥性行到五髒,把久塞滯的腸胃一旦疏通了,故有此響。”韋丞相道:“講得是,講得是。霎時間,我的胸膈卻像有些寬泰了許多。”

  陳亥道:“婁公子慮不能見效,如今看起來,收功在這膽上了。但婁公子珍藏此膽,非韋爺大福,恐不能得。”韋丞相笑道:“這是陳先生主薦之力。我著人收拾書房起來,就屈留在此,陪伴幾日,看個好歹去罷。”陳亥道:“這個,陳亥無不從命,隻恐厚擾不當。”韋丞相道:“陳先生,我和① 謬——疑為“瘳”誤。瘳(chō,音抽),病愈。這裏引申為治療。

  u你原是舊賓主,怎麽說出這句話來?”陳亥便不則聲,隻索在府中權住了四五個日子。

  原來這韋丞相隻要病好,竟不管火睛牛膽是一個寶貝,每日取清水磨來,連服三五次。不滿數日之間,把這個火睛牛膽磨得一些也不剩,病症也十分痊愈了。韋丞相喜不自勝,聲聲感激婁公子美意,又虧陳亥主薦之功。詩曰:

  老病懨懨①纏此身,延醫無藥效如神。

  爭知一味西牛膽,起死回生台閣人。

  即命院子灑掃東館,大開筵席,遂寫了一個翌日請帖,就浼了陳亥,同了院子,竟到婁府中投下帖子。

  婁公子問陳亥道:“陳兄,前日多蒙韋丞相賜過厚禮,心中尚覺欠然。

  今日複蒙召飲,怎麽是好?”陳亥道:“婁兄,韋丞相此酒,原不為著別的而設。隻因前日借了火睛牛膽去,隻服得三四次,病症全然好了。所以特設此席,為酬厚情故也。”婁公子道:“小弟欲回一個辭帖,若是這樣說起來,倒不好卻得丞相美意,必然要去走一遭。”

  次日,韋丞相差人送了速帖,陳亥就同了婁公子到韋府中赴飲。門上人進去通報,那韋丞相與盛總兵同在滴水下迎迓。

  說這盛總兵,名鉉,原是武進士出身,因先年西番倡亂,同那曹容參將出征,屢得大功,聖上喜他,遂加升左府都督,仍領總兵事,鎮守西番。隻為有了年紀,那裏當得邊上這些風霜,那裏受得行伍中這些勞苦,所以辭官回來,把長子盛坤交代在那裏鎮守去了。這韋丞相幼時原與他是同窗朋友,肺腑相知,可稱莫逆之交。雖然三二十年宦途間隔,況且音問嚐通,不期一相一將都在林下,親故不失,不是你來望我,就是我來探你,兩個依舊時常往來。

  這日,盛總兵聞得韋丞相病體好了,心中大喜,特來探望。誰知韋府中正在大開東館,排列綺筵,請那婁公子。韋丞相見他來得湊巧,就將他留住,做個陪客。剛在廳上飲得一杯茶罷,忽聽報婁公子來,同了韋丞相迎入中堂。

  行禮已畢,韋丞相又自己過來,向婁公子深深揖謝,兼謝陳亥。

  四人坐下,先把世情略談幾句,韋丞相道:“久仰賢契洪範,今日始挹②清標,正謂無緣,故爾相見之晚。”婁公子打個恭道:“老太師乃天衢貴客,台閣重臣,晚生一介寒儒,垂蒙青眼,實三生有幸。”盛總兵道:“賢契如此妙年,胸中豪氣,必奮虹霓。目前堅誌者,還是習文,還是習武?”婁公子欠身道:“晚生從幼習儒,欲得一脈書香,接父祖箕裘①。何期學未成而誌已隳②,愧莫甚也。爾來窗下倒習些孫吳兵法,隻是未得良師開導,心如茅塞,如瞽目③夜行,不知南北東西之方向耳。”盛總兵道:“據賢契此言,決在棄文就武。但當今之世,天下太平,偃④武修文,人人讀書,以文相向,把武這一途輕如泥土。殊不知武弁中腰金衣紫,就如探囊取物。隻是一件,雖然說① 懨懨(yā,音煙)—一精神不振貌。

  ② 挹(yì,音義)——此為“引見”意。

  ① 箕裘(jīqiú,音機求)——古人以箕裘比喻父兄世業。箕,古代指柳條編製的器具,裘,指衣服。箕裘,指代編製、縫紉的手藝、家業。

  ② 隳(huī,音灰)——毀壞。

  ③ 瞽(gū,音鼓)目——瞎眼的人。

  ④ 偃(yàn,音燕)——停止。

  得容易,那兩枝箭日常間要操演個精熟,臨場之時自然得手應弦矣。”

  婁公子道:“依晚生論來,到是弓矢易習,策論⑤更難。”盛總兵道:“策論乃文人之餘事,弓矢略能加意,兩件都不打緊。賢契既有此誌,我舍下有一所西廳,原是老夫向年創造,教小兒試演弓馬的所在。賢契倘不見嫌,明日可到舍下,待老夫奉陪試演何如?”婁公子道:“老先生若肯開導,此是求之不能的。待晚生少刻返舍,整備弓矢,明早就來拜候。”

  說不了,那院子忙來稟道:“酒席已完備了,請老爺們到東館去。”一齊就走起身,來到東館。婁公子四下一看,暗自喝采,果然好個所在。詩曰:

  相府潭潭真富貴,雕牆峻宇太奢華。

  假令後代無賢達,世界何曾屬一家。

  韋丞相取過杯箸⑥,先來送盛總兵,盛總兵不肯受道:“今日此酒原為公子而設。老夫無意闖來,得作陪賓足矣,何敢僭⑦坐。”韋丞相便又轉送婁公子,婁公子又以年幼推辭。三人謙遜了一會,盛總兵沒奈何坐了左席,婁公子坐了右席,韋丞相坐在下麵。

  酒至數巡,盛總兵問道:“聞得老先生貴恙,幾欲趨望,又恐有妨起居,以此不敢輕造。今日聞得貴體痊安,不勝欣喜。但不知是什麽醫人醫好的?”

  韋丞相道:“老夫性命其實虧了公子。”盛總兵便問道:“老夫倒不知道,原來賢契精於醫道,卻也難得。”韋丞相便把借火睛牛膽的話說了一遍。

  盛總兵道:“原來火睛牛膽有此大功,不知賢契此膽從何得來?”婁公子遂把昔日同俞公子出獵獲來一事備說。盛總兵道:“此牛乃西番所產,我中國緣何得有此種?”婁公子道:“晚生曾聞說,昔日曹參將老先生出征西番,曾帶有雌雄兩種回來,這還是那時遺下的。”盛總兵道:“原來那火睛牛這樣值錢的。老夫昔日在西番的時節,要千得萬。若曉得他有寶在肚裏,當初也帶幾隻回來,賣些銀子,比著如今閑空在家,也好做做盤纏。”韋丞相拍手大笑,大家又痛飲。

  將次酒闌,盛總兵道:“賢契果肯光降,老夫當掃徑相迎。”韋丞相道:

  “老夫明早請了同來就是。”盛總兵道:“恰才賢契講個俞公子,莫非就是俞參將的令郎麽?”婁公子道:“正是。”盛總兵道:“他令郎也是通些武事麽?”婁公子道:“若說俞公子才能,比晚生更加十陪。”盛總兵道:“老夫竟不曉得。這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真可羨也。老夫明早就著人去接他來,同到西廳,與賢契同演一演弓矢何如?”婁公子道:“他原與晚生同業,若得他來,一發有幸了。”韋丞相起身,取了巨觥,各人奉幾杯。

  天色將晚,婁公子便要告辭,盛總兵一把扯住道:“今日雖是老太師的酒,請老夫奉陪,況與賢契乍會,適才又講了許多閑話,不曾奉敬得一杯酒,連個酒量也不曾請教得。若是要回府去,隻將這個大觥奉勸十觥便了。”婁公子見長者賜,不敢辭,連忙恭恭敬敬飲了五六觥。原來婁公子酒量也是不甚好的,這五六觥是推卻不得,因此勉強吃強酒。韋丞相見他飲了這許多,隻道他酒量是怎麽好的,也來敬五觥。婁公子又隻得勉強飲了,遂冒著大醉,起身作別回來。盛總兵也隨後散了。

  說這盛總兵回家,次早起來,一壁廂著人去接那俞公子,一壁廂著人打⑤ 策論——封建時代指議論當前政治問題、向朝廷獻策的文章。

  ⑥ 箸(zhù,音助)——方言。筷子。

  ⑦ 僭(jiàn,音箭)——超越本分、本位。

  掃西廳。先打了步數,豎起一個垛子來,隻要等這兩家公子一到,就好較射。

  等到巳牌,俞公子先到,兩個就向西廳裏坐下,說了一會。直至中飯後,還不見婁公子來。

  原來那婁公子昨夜因酒至醉,睡到這時才走起身。盛總兵與俞公子正在那裏等得不耐煩,忽見門上人進來稟道:“婁公子到了。”盛總兵遂同了俞公子,連忙出來迎將進去。三人揖罷,婁公子道:“俞兄幾時到此?”俞公子道:“小弟在此等候多時了。請問婁兄何故來遲?”盛總兵道:“賢契敢是夜來中酒麽?”婁公子道:“昨晚蒙承老先生與老太師盛情,實是沉醉而歸。”

  說話之間,連換了兩杯茶。盛總兵道:“賢契可帶得弓矢來麽?”婁公子道:“晚生已帶在此。”盛總兵道:“二位賢契,請到西廳裏去坐。”婁公子、俞公子便站起身來,三人同到西廳。

  婁公子仔細一看,隻見四下雕欄曲檻,異卉奇花,果然十分齊整。汴京城中,一個宰相,一個總兵,皆是新發人家,蓋造的房子,何等雕巧。婁公子、俞公子住的舊宅,見了寧不駭異。

  盛總兵隻因約了兩家公子較射,預先把垛子豎在那裏了。婁公子道:“老先生還打多少步數?”盛總兵道:“老夫打的是一百八十步。”俞公子道:

  “可是太遠了些麽?”盛總兵道:“正是,賢契講得有理。今日二位比射,還該打個糙數,快著院子把垛子移近了二十步。”

  婁公子與俞公子各上了紮袖,持弓搭箭,拽個滿弦,撲的放去,一齊剛剛都射中在垛子中心。盛總兵站在旁邊,看了大喜,便高聲喝采道:“射得好,射得好!不枉了天生一對。”兩個又扯起弓來,連發了九矢,都有七八枝上垛。

  盛總兵道:“老夫到不曉得,我汴京城中有這兩個豪傑,豈不是天生成的?我想大材必有大用,老夫備有小酌,預為二位賢契慶了。”兩個即便放下弓矢,除下紮袖,一齊欠身道:“多蒙老先生指教,又兼叨擾,何以克當。”

  盛總兵道:“二位賢契既抱如此才幹,當今用武之秋,正大才展布之日,不宜株守窮桑,以至廢時失事。”婁公子道:“晚生與俞兄素有此誌,一來怠惰偷安,二來未有機會,所以欲速不達。”

  盛總兵道:“這也不難。二位賢契既有此誌,況兼文武全才,自然建功立業。老夫有一敝相知,見任吏部左侍郎,忠心為國,極肯薦賢。待老夫修一封薦書,他那裏必然重用。不知二位尊意如何?”婁公子道:“蒙老先生盛情,慨然薦舉,即當策馬西行,安敢延捱?倘得一官半職,感恩非淺,隻慮俞兄未必肯去。”俞公子道:“婁兄,吾輩所學何事?今蒙老先生美情,況有足下同行,固所深願,並不因循。”婁公子道:“俞兄,難得者時也,易失者機會也。一言已定,明日小弟與仁兄積誠還到老先生處,相求薦書,三五日內收拾行囊,即便起身矣。”

  正說間,門上人報道:“韋丞相爺到了。”盛總兵連忙去換了公服,就同兩家公子直到大門迎接進去。到廳上相見禮畢,韋丞相問道:“可喜二位公子俱到此了。”婁公子道:“晚生們來此已久,專候老先生台駕降臨。”

  韋丞相道:“老夫有一事耽延,然亦不敢爽約,便是晚做晚,決定要來走一遭。”

  盛總兵道:“太師公若早得一會,可不見一見二位的妙技。”韋丞相道:

  “看了二位堂堂儀表,凜廩豐姿,自然是個英雄豪傑,何須定要技藝上見價。”

  婁公子、俞公子道:“晚生們再去取出弓矢來演一回,求老先生指教。”韋丞相笑道:“這到不消得。若是策論,老夫還曉得幾篇。那弓矢上的工夫,一些也不諳。到是這等談一談好。”

  盛總兵道:“老夫有一事,正要與太師公商量。他二位有此才技,隻少個出身門路。恰好吏部左侍郎常明元與老夫有舊,意欲寫一封書,薦他二位到那裏去做些事業。太師公,你道可好麽?”韋丞相道:“這絕好一個門路,隻恐二位不肯就去。若是果然肯去,老夫有一個極相得的同寅,見在吏部右堂,名喚譚瑜,待老夫也寫一封書,兩邊作薦,怕沒有個重用。”盛總兵笑道:“妙,妙。既有這樣一個湊巧的機會,萬分不可錯過。老夫與太師公明日就此寫書,二位須當決意起身前去。”婁公子、俞公子齊道:“若得二位老先生薦書,自有泰山之托,決不枉奔走一遭。”

  大家說得高興。忽見院子向前稟道:“酒肴已擺列在西廳上了。”盛總兵道:“方才隻有二位公子,便在西廳。如今太師爺在這裏,那西廳上怎麽坐得,快去移到大廳上來。”韋丞相道:“總戎公可聽我說,我與你從幼通家,益且齒嚼①相等,若為老夫移席,豈不是忒拘泥了。”盛總兵笑道:“既然太師公分付,敢不遵命,就到西廳去罷。”一齊起身,同到西廳,果然酒席擺列齊整。詩曰:

  西廳今日綺筵開,將相交相送酒杯。

  且喜薦賢書一紙,卻教聲價重如雷。

  盛總兵取了杯著,便送韋丞相的首席,韋丞相推辭道:“今日之設,原是總戎公為款待二位公子的,老夫不過是一個陪客,安敢占坐首席,還該奉讓二位公子才是。”婁公子、俞公子道:“這個首席若不是老太師坐,總戎公又是主翁,難道晚生們敢有僭越之理?到不如從直了罷。”韋丞相算來推辭不去,嗬嗬笑道:“老夫固可作主,亦可作賓,二位賢契既不肯坐,隻得鬥膽了”。”韋丞相入了首席,婁公子、俞公子坐在兩旁,盛總兵居了下席。

  盛總兵道:“二位賢契,請開懷寬飲一杯。老夫這一席酒就作餞行了。”

  韋丞相道:“二位賢契去得倉促,老夫不及奉餞,如何是好?”兩個公子欠身道:“重承老太師錯愛,又蒙總戎公美情,晚生們深自抱欠,慚愧萬千,安敢再有叨擾。”盛總兵便去取了巨觴,合席送了幾巡,慢慢共談共飲。這回又比昨晚在韋府中更飲得夜深,直至三更才散。

  次日,盛總兵與韋丞相各自寫了薦書,差人送到婁府。兩家約定了初三日吉時起身,先把行囊打疊停當,婁公子把家中事務盡托付與妻子,遂帶了陳亥同行。那林二官人知他們進京消息,一二日前整酒餞行。到了初三日,韋丞相與盛總兵俱來相送出城,各饋贐儀二十兩。兩家公子不敢推卻,隻得受了,感謝而去。

  畢竟不知此去路上有何話說?幾時顯達回來?且聽下回分解。

  ① 齒嚼——喻年齡。

  
更多

編輯推薦

1聚焦長征...
2聚焦長征--長征中的...
3紅軍長征在湖南畫史
4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5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6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7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8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9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10中華傳世藏書全元曲—...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