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明武宗在馬上張弓拔箭,突然覺得腳蹬一鬆,身子傾斜,便掉下馬來。武宗沒有防備,摔下馬來,腳蹬子依然套在腳上,那馬殊自向前急馳,場上的士兵及台上的張永、劉瑾呆若木雞。隻見被武宗拉下一丈多遠的楚玉,一聲嬌喝,從馬上縱身而起,飛落武宗馬上,身子一探,便把武宗拽上馬來,手握韁繩向後一拉,那馬前腿高抬,身子直立起來,嘶嗚了幾聲,便穩穩地站在場中。
楚玉跳下馬來,又把武宗挾了下來。隻見武宗頭盔歪斜,護領朝後如肚兜般圍在頸下,滿麵灰土,甚是狼狽。張永見狀,心中甚是恐慌,急忙跑下演武廳,上前請安。劉瑾也緊隨其後跑了過來。
武宗當著這麽多人摔下馬來,心中很是惱火,卻不肯認輸,執意要再次上馬,跑馬射箭。張永心中害怕,那黑馬是自己獻給皇上的,皇上剛騎上不久,便出了事,如果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而劉瑾此刻心中暗暗得意,準備看張永的笑話。哪知皇上沒有怪罪張永,反而要繼續跑馬射箭,心中便覺得失望。
楚玉心知皇上是想把麵子挽回來,就走上前去,整理馬鞍,卻發現馬肚帶斷了,仔細一看,不象是磨斷的,倒象是有人用刀子割過。她看看張永,見他渾身顫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起了疑心。她把自己的馬鞍給皇上換上,把那被割斷的馬肚帶偷偷收起來。
皇上又重新騎上那匹黑馬,繞場疾馳,在馬上張弓放箭,箭箭均射中靶子。場上一片歡呼,鼓樂又起。武宗這才心滿意足,收拾回宮。
劉瑾派手下人割了張永的馬肚帶,本想讓他在皇上麵前出醜。可誰知他卻與皇上換了乘馬,弄得皇上摔下馬來。劉瑾見武宗沒有責怪張永,心中便自慌慌不安。"如果張永知道馬肚帶被割,必然疑心於我,細查開來,自會露馬腳。"是日,悶悶不樂回到府上,把那些爪牙找來訓斥一頓,又讓他們盡快把張永幹掉。
張永布陣討好皇上,得了金花、金功牌心中很是喜悅。誰知晴天降災,皇上騎著他的馬摔了下來,喜悅變成了擔擾。雖說皇上當場沒怪罪他,事後準放他不過。果然,回宮不久,武宗便召他去豹房。張永哪敢怠慢,急急趕過去。進了大殿,隻見皇上鐵青著臉,把一條馬肚帶丟到他的麵前,說道:"我待你不薄,為何還想方設法謀害於我。如果不是我有楚玉,今日是死是活均不得知!"張永撿起馬肚帶,隻見斷的一邊齊刷刷的象是被人用刀割過,手拿馬肚帶張口結舌。
"馬肚帶已經被人用刀割過,想必不會是張公公所為吧?"楚玉在皇上身邊問道。
"這,這怎麽可能?我為什麽割斷自己的馬肚帶。"此時,張永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隻是不好說出口。
"或許你早就料到我會看中你這匹馬。""皇上,如此說來,我豈不是引火燒身嗎?再說,皇上年輕有為,對我張永恩重如山,我害皇上,卻又為了哪般?""是啊,張永害我做甚?殺了我,他也當不了皇上。再說,如若行事,何不隱蔽些,卻使出這麽拙劣的手段。此事看來,另有其人。"武宗道。
"那麽張公公認為此事是何人所為?"楚玉問。
"這個--,我心中已有一人可疑,隻是眼下沒有證據,說出來,隻怕皇上也不肯信。""說來看。""必是劉瑾手下所為!""劉瑾?""皇上,朱宸濠雖是罪人,但所發文告,曆數劉瑾十七款罪行,卻無一是虛。劉瑾把持朝政,迫害忠良。他在朝中遍布耳目,無人敢言其不是。我前日向皇上告了他一狀,此事必已傳入他的耳中。此次割斷馬肚帶,必是欲旭害與我。""言重了吧。你與我所說之事,隻有你知我知,又怎能透出口風?""皇上忘了,那天皇上身邊還有一人。""你是說張旺?""對正是此人。他與劉瑾關係非同一般,且屬同鄉,皇上如若不信,試他一試便知分曉。"張旺日夜隨在皇上身邊,是武宗的心腹,又救過武宗的命;劉瑾自小隨同皇上,主政以來,武宗把他視同膀臂。"這兩個人難道真會於我不利?"如果是別人訴說劉瑾的不是,武宗根本不會往心裏去,而如今是他視為膀臂和心腹的張永說出了此話,他心中不能不為其所動。
"皇上,劉瑾野心薰天,不可不防。""這個,我知道了。你給我把這次事件查清楚,如若真是劉瑾所為,此次,我決不饒恕!"張永鬆了一口氣,拿著馬肚帶起身告辭。出了門口正碰到張旺向裏走。張旺見張永手中所持之物,吃了一驚。"皇上沒有重辦張永,卻把斷了的馬肚帶交給了他。此事看來不妙。"張旺心中想著,與張永打個招呼,急急入內。
再說慧能自從入了豹房,與楚玉、彩雲鬼混,甚為得意。
沒想到竟把楚玉弄得懷了身孕。楚玉吃了他從外麵弄進來的打胎藥,去了胎之後,卻再也不肯與他來往,這和尚便心中懷恨,日夜留心,發現她與一個鬥虎的年青人好上了。
武宗在豹房養子不少凶猛的虎豹,均是各邊鎮守太監帶領軍士捉拿進獻的。白日裏經常入其中在高台上觀看虎虎相鬥、豹豹相鬥,虎豹相鬥。看得久了,也覺無趣。又下令廣召天下善搏虎豹者,入豹房做"勇士"。選進京的有上萬人,武宗又從萬人中選出了一百名勇士,住進豹房。武宗逞勇用武,對騎馬射箭很感興趣,觀看武士鬥虎豹比那些筋鬥雜耍更覺有趣。
正因為如此,狡狠的武夫倍受寵幸。
那選來的勇士中,有一名叫錢寧的,此人較狡詐,善騎射。
他高高的個子,結實的身板,眉毛粗黑,眼睛大而細長,閃著亮光,鼻梁挺直,隻是略嫌短粗,嘴唇較厚,線條卻很清楚。
所有的五官配上一張長方臉,顯出一副標準的男性形象。他喜歡赤身搏虎。他脫下上衣,雄壯的身體上長滿常人少有的胸毛,一塊塊肌肉清楚地顯露出來,很象故事中的豪傑英雄。他搏虎時,肌肉便出現優美的變化,這一切對楚玉來說,具有無限的魅力和吸引力。她自小及大,見過的男人很多,象錢寧這樣既有力量且麵貌英俊的男子確實不多。
楚玉看他搏虎,甚是為他擔心。當猛虎撲上去,尾巴隨後一剪,她便揪著心為他捏一把冷汗。他很自如,厚厚的嘴唇緊緊地抿著,大而長的眼睛嘲笑般地看著他麵前的猛虎。他使它憤怒,一再呼嘯飛撲過來,他一次又一次輕輕旋身躲過,直到猛虎累得口吐白沫,眼中的凶光收斂,他才尋機會騎到它背上,狠擂數拳,把它打昏在地。看他搏虎很刺激,也是一種享受。
每當他爬上觀台,身上汗浸浸地閃著油亮,她情不自禁地向他看去,想像他在床第之間會是怎樣?
錢寧受到武宗寵幸,賜國姓,收為義子,緊隨武宗左右,與楚玉日日相見。錢寧見楚玉模樣俊秀,盈盈有情,怎能不動心。隻是二人日夜守護在皇上身邊,不敢放肆。
一日,武宗在豹房排宴,喝得酩酊大醉。楚玉和錢守把他扶回"樂室",按排睡下,兩人站起身來,隻見對麵鏡中一男一女雙雙而立,兩人對視良久,楚玉故做嬌羞,低下頭來。錢寧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猛地把她抱入懷中,急煞煞地便欲行事。楚玉嬌喘數聲,又把他推開,附耳道:"隨我來。"錢寧尾隨楚玉又去一室,隻見室內四壁掛滿春宮圖,男歡女愛,百態紛呈。錢寧入豹房以後,日日眼見男女尋歡的場麵,心中之火早已被撩撥的甚旺,又見這滿室春宮,更是渾身燥熱,一刻也挨不住了。如猛虎一般撲上前去一個是慣征能戰的梟雄,一個是貪淫爭歡的怨婦。說不出送迎醜態,描不盡顛倒模樣。爭奈心急難熬,少不得雲收雨散,如飛仙峽一般。
錢寧本是個舞刀弄棍賣野藥的,所賣藥物也不全是假,不少采自深山。在山中生活,難免遇上狼蟲虎豹,練就了降虎伏豹的手段。他年近三十,尚未婚娶,走州過府,見識頗廣。他的這種春藥,自己輕易不用,他知道此藥的厲害,隻有遇上那女中奇人,才用上一二次。今日碰上了楚玉,不得已才使用了此藥。
楚玉與錢寧如此這般,卻被一人看了一場"好戲"。此人正是慧能。慧能見皇上喝醉,楚玉與錢寧雙雙把皇上扶走,他便尾隨而至,所有的舉動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看到錢寧掏藥用藥的手段,心中便想把那藥物偷過來自用。待這二人睡去,撬門進來,摸索著把藥揣入懷中,帶上門,又偷偷回房。
楚玉與錢寧相抱而眠,睡了一個更次,便醒來。推那錢寧起身離去。錢寧起身穿好衣服,卻不見了藥包,楚玉又發現門閂已被人打開,心中吃驚不小。二人急忙各回房間,心不寧了幾日,卻沒見武宗有何異常的舉動,便又定下心來。
慧能在豹房偷雞摸狗,不敢任意胡為,隻與彩兒打得火熱,但僅此一個女人已滿足不了慧能的淫欲。一日,慧能在假山那邊巧逢楚玉,便拿話威脅她,想迫她繼續來往。
"楚玉姑娘,近日來更加美豔了,卻不知是哪方的水澆過?"那和尚一雙賊眼粘在楚玉身上,生生揭不下來。楚玉聽他如此之說,也不願和他羅嗦,抬腿便走。慧能攔住她,見四下無人,便貼上去說:"你不想它,它卻想你。""禿驢!"楚玉柳眉倒豎,喝道:"如此無理,想是活膩了!""你我之間確有一人活膩了,與那搏虎的小子私混。"慧能嘻皮笑臉地說。
楚玉聽他如此說,便知那日起身後,見門閂已開,定是這僧人所為。
"搏虎的小子如何?他如今是皇上的義子,你若血口噴人,才是活膩了!"慧能心想:"錢寧眼下正受寵幸,又被收為義子,倘若此次叫開了,二人死不認帳,自己也沒好果子吃。"他原本也隻是想嚇嚇這小蕩婦,使她就範,沒想到她如此厲害,軟硬不吃,心中正思索下文,隻見楚玉將膝蓋一彎,撞向胯中,說道:"收起你那活寶,如果再來羅嗦,姑奶奶就先把你給收拾了!說完,竟自走去。
慧能隻覺得胯間一陣鑽心地刺痛,蹲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腰來。他知道楚玉的武功厲害,剛才這一下,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他就沒命。他嘴裏罵著:"小淫婦、小蕩婦,"心中對楚玉也自怯了三分,不敢再找她的麻煩。
張旺連續多日不見皇上召喚,心中也是別扭,卻見慧能臉色煞白走了過來。二人施禮畢。張旺說:"國師臉色不好,可是有病在身?"慧能是被楚玉頂了一下沒恢複過來,見張旺如此相問,急忙掩飾道:"近日正在悟習一門功夫,用氣不慎,一時走叉了氣,過幾日便會恢複。""國師練的什麽功夫?""盡是些佛家的內裏功夫,卻也算不得什麽。張公公近日如何這般閑散?"慧能這一問,正中張旺的心病。近些時日,皇上已逐漸疏遠於他,不再重用,想必是對劉瑾和他已產生疑心。他正不知如何是好,見慧能如此問道,便歎了一口氣說:"皇上如今有了義子,用不上小人了。"說到錢寧,慧能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這小子橫插一腳,那小淫婦也不會對他如此無禮。眼下見張旺對錢寧似乎也不滿,就說道:"那小子不就是會鬥鬥虎、射射箭,與張公公哪能相提並論。
"話不能這麽說,我張旺又有什麽長處,隻不過是個打雜的罷了,而人家卻是義子。""張公公,話說白了吧。我雖身為國師,卻是你張公公引薦的,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言聲。我就不信,那小子能長期取悅皇上。"張旺心想:"皇上確實是個沒長性的,錢寧要長期取樂皇上,也實在不易,等武宗看夠了搏虎鬥豹,錢寧也就沒有用處了。可眼下,我所麵臨的事情卻比單單失寵嚴重的多。打殺攻伐,均非己之所長,隻有重新取悅皇上一條路。可是,用何法取悅皇上呢?"他眉頭緊促,愁苦滿麵。
慧能見張旺如此模樣,也無話可說,告辭道:"寺中新設求子一課,下午尚要講經說道,我先回去了。""求子",張旺眼前一亮,急忙問道:"國師還會做求子的佛事?""那個自然"慧能嘿嘿笑道:"和尚對此道最精。""皇上妃妾成千上萬,至今尚未產下一瓜半棗,國師為何不為皇上專設道場?""這個"慧能言語猶豫,他心中知道,那求子的事情,完全是騙人的把戲,不能當真。平民百姓,有那不生育的,是男人無種,把那女子弄暈,稍代他勞作,生兒育女也還有望,隻是那女人不育的,總也無法代勞。這種事,如被戳穿了,就如通奸一般,有何神秘。可是,張旺此時,隻求取悅皇上之法。
他見慧能猶豫不決,急急地求道:"此事若成,皇上必然大喜過望,你我也都有了重新出人頭地的機會。"慧能心中尋思,在宮中求子,卻也是一場好事。武宗對後宮防範不嚴,弄得好,那些美女盡可享用。一時淫心大發,便一口應承下來。張旺見慧能答應了,滿心歡喜,便欲尋機會向武宗獻媚。
張永拿著馬肚帶,自己打不定主意該如何行事,便偷偷來到楊一清府上,告知此事。楊一清勸張永不要打草驚蛇,不必大張旗鼓地去查,可暗中派人打探,抓住人證,以防對方殺人滅口。
"如抓到人證,那劉瑾再能狡辯,也無濟於事。張公公可趁機再向皇上進言,我在朝中也聯絡一些官員一起上書彈劾那奸賊,裏應外合,必然得手。""皇上眼下似有些心動,隻是劉瑾伺候皇上太久,皇上必不忍心除他。""我上次所說劉健女兒一事,不知公公可否聯絡?""沒有用。我打探過了。劉碧入宮幾年,尚未得近皇上。如何能說上話。""難道就不能想法讓皇上召劉碧一次?""這個,卻也不難。隻不知那劉碧是否真如人們所說那般美麗?""這個假不了。""如此,事情便好辦了。"楊一清留張永小酌幾杯,二人這才分手。
次日,張永入豹房,皇上正在看錢寧帶著幾個小太監鬥鵪鶉,張旺也站在一旁插科鬥渾。連鬥幾場,各有勝負。錢寧從身邊的袋子裏又取出一隻鵪鶉在手,將指甲彈著引了一會兒,輕輕放入盤中。那隻連連得勝的,奔過來連啄幾嘴,那鵪鶉縮著頭,扇著翅沿盤而走,追逐者又奔上來啄,卻見對方不動口勢,便漸漸慢了,目空一切地開始四下張望。那鵪鶉趁它不防備時,猛跳起來,咬著它的項皮,摔咬得血流。鵪鶉護疼飛去。
武宗大聲叫好。又叫錢守教小太監們如何鬥鵪鶉,分作兩隊進行比賽。
張永見了鬥鵪鶉,心中似有所悟:與劉瑾鬥法,不如佯做無所作為,趁他不防備時再下手,下手就要向其要害部位狠啄。
楊一清不讓他動用官吏查馬肚帶一事,倒是個上乘的好招,我不如再裝得若無其事一些。心中想著,便照著張旺的肩膀拍了一巴掌,說道:"好興致好有趣,你怎麽隻看不戰?"張旺一看是張永,急忙應承道:"這種鬥法,隻有錢大人最通,小的隻是捧捧場,哪知道個中的妙處。"武宗見張永來了,便召呼他坐到身邊,一起觀看。又看了幾場,武宗道:"這些小玩藝,鬥起來不如虎豹那般凶猛。"錢寧急忙說:"豹房的武士已經幾日不曾鬥虎了,正欲向皇上顯顯身手。"武宗便從園中起身去豹房那邊。
自從錢寧進了豹房,又在豹房附近專門修了一個露天鬥獸場。場子呈圓形,兩人多高的圍牆圍著,有一條甬道,直通場內和虎、豹伺養處。場子一邊搭著一個半圓形的台子,皇上看鬥獸時,兩邊坐著樂工、鼓手。先是奏樂、擂鼓,然後將虎豹從籠中放出,通過甬道,進入場內。鬥獸場的牆上掛著兩副軟梯,供武士上下鬥獸或逃避野獸的攻擊。
武宗來到鬥獸場上,鼓樂齊奏。錢寧帶著那一百多人,身穿將官的盔甲一字排好,等待皇上點將。另有一名伺獸太監,捧著個簿子,趨到皇上麵前獻上。皇上打開薄子,上麵盡是些虎豹的名字,從大虎、二虎排下去,並注有老虎的產地、特點等。豹子,也是這等排法。
武宗點了兩隻新進的虎,讓虎與虎鬥。一通鼓,鼓聲停止,伺虎人便把老虎從籠中放出來,經過甬道,跑入場中。這些虎,全是戍邊的將士抓獲獻來的,隻隻野性未改,咆哮跳躍。鬥虎前,如與武士相鬥,就餓虎一天,餓虎見了人,便會猛撲下來,凶狠非常。若是虎與虎鬥,便給它們吃個半飽,在場中丟下肉食,二虎搶食,就會發生火拚。
今日這兩隻虎,一隻身長約有七尺,象一頭牛犢,另一隻身長雖短些,看起來卻是目露凶光,齒寒爪利。兩隻老虎進了場,互相盯視著對方低吼,似是陌生人互相察問。伺養太監把一塊馬肉丟進場中。兩隻老虎見了,飛撲過去,那隻短些的老虎一口把肉叼住,另一隻也撲過來,也一口咬住這塊肉不鬆口,兩虎你爭我奪,誰不肯相讓。肉被撕爛了,一隻虎咽下一塊,又敵視地望著對方。又有一塊肉丟下來,兩隻虎又奔上前去,這一次,沒等叼住那塊肉,兩虎便撲打起來,或許是它們已經清楚,不打倒對方,那塊肉就吃不進嘴裏。兩隻虎,你撲過來,我撲過去,利爪相搏,虎尾如剪。那身長的猛虎或許是上了年紀,鬥來鬥去,反而被那身短的占了上風,一爪子拍在額上,便跪倒不起了。那勝利者就急忙跑過去,把肉吞咽下去。伺養太監又扔下一塊肉,那隻虎又叼進嘴裏,另一隻虎趴在地上眼巴巴地看,卻再也不肯起身相搏。
武宗又命換豹,點了一名武士下場與其相鬥。如果說搏虎難搏豹更難,豹子身體靈活,要避過它的攻擊,很是不易。那武土利用軟梯為退路,贏了第一場。第二場下場的武士,看模樣隻有十七八歲,膚色漆黑,手握木棒,也挺神氣。他也是與錢寧一起選進來的,如今看錢寧如此得意,心中不服。自恃武藝不比錢寧差,欲在皇上麵前顯露幾手,與他相鬥的那隻豹子,圓顱如鐵,四蹄如風,身子直立,高度比他還要高。這武士利用嫻熟的躲閃功夫,贏得了看台上一陣陣的叫好聲。心中更為得意,繞著豹子急走,棒子向豹子身上、頭上急點,弄得那豹子性起,一撲一掃,他躲了過去。豹子又撲上來,他飛身踩著圍牆,蹬蹬蹬上了幾步,便欲往下跳,隻見那豹子呼地一下,縱身跳起來,沒等他跳下身來,便被撲住,按了下去,隻聽台上一片尖叫聲。
楚玉看看不好,便從看台上,飛身跳了下去,不等身子落地,使個鴛鴦腳,照那豹子頭顱踢去,那豹子縱是鐵頭銅頭,也吃不住這有力地一擊,被踢開一丈多遠,躺在那裏,動也不動,斷了氣。伺養太監急忙打開甬道門奔進來,把那武士抬了出去。楚玉身子向上一縱,又穩穩地站在看台上。
武宗哈哈大笑說:"如讓楚玉搏虎,就沒有看頭了。看來我這一百勇士也不敵這女子。"此話說得錢守滿麵羞愧,低下頭來。他這是第一次親眼看到楚玉的身手,心中暗暗佩服,卻又有幾分怯她。他偷眼看她,她朝他莞爾一笑,走了過去。
午後,武宗請張永在豹房用膳。言語之間,張永佯做不經意地提到劉碧。
"劉健還有這麽漂亮的女兒,我怎麽不知道?"武宗問。
張永就把劉瑾將劉碧弄到宮中並派人監守的事說了一遍,武宗心中不快。張永趁機說:"皇上,豹房有美女兩萬,自然有皇上沒有見過麵的。何不把那些女子叫出來親自過目。皇上中意的,便自留下,不中意的,便打發出去,再進新人,也省得她們占著住處。"武宗一聽此話,覺得甚有道理,便派人準備此事。
張永下午入宮,隻見一心腹急急跑來說道:"張公公。你派小人打探馬肚帶的事,小人已查出來了,那行事之人正是劉瑾手下。可是今日那人就失蹤了,小人四處找他不著。"張永一聽,心中暗自叫苦,這劉瑾也太陰險了,看來朝中之事,無論如何隱秘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在劉府按插的人,可有什麽消息?""劉瑾近日與內行廠的人來往頻繁,卻也不見有什麽舉動。"再說,楊一清自與張永聯手欲鏟除劉瑾以來,暗中聯絡了朝中的幾個正直大臣,可他們均敢怒不敢言,畏前畏後。又聽說劉瑾殺了弄斷馬肚帶的心腹,使張永斷了線索,心中急急難熬。與劉瑾相鬥,如若不能一下致其於死地,必會被其所傷。
與其被他暗中所傷,不如光明磊落,奏他一本,或許皇上肯聽。
想罷,連夜起草奏本,曆數劉瑾的罪狀,準備次日早朝呈遞上去。
次日早朝,皇上沒到。一連幾日,也不見皇上的麵,隻有那劉瑾耀武揚威主持朝政。楊一清懷揣奏本,見劉瑾代皇上行事,心中氣憤不過,站出來說:"劉太監,不知今日朝中誰是皇上?"劉瑾自主持朝政以來,從未有人膽敢如此頂撞質問,一時張口結舌,回答不上來,正直的大臣也為楊一清如此行事捏一把汗。
"皇上不朝,代理朝政,如何不見皇上有禦筆詔命?""大膽!"劉瑾惱羞成怒喝道:"你一小小的吏部尚書,竟敢如此無理。來人哪,把他哄下去!"一夥人衝過來,架起楊一清便走,楊一清拚命掙紮,不想奏書從懷中掉了出來。有人撿了起來,交給劉瑾。劉瑾一看,卻是彈頦自己的奏章。心中大怒,便加以汙陷重臣,圖謀不軌之罪,把楊一清交於刑部司和錦衣衛會審。
張永正在豹房陪武宗選美女。這天陽光明媚,天氣甚好。
豹房園中搭一帳亭,與武宗坐於其中,令那太監把那些美女如趕羊一般從屋中驅出,一隊隊從皇上眼前走過,看到中意的皇上隻需點點頭,太監就給她胳膊上係上絳紗,記下名字。隻見粉白黛綠,齊集帳前。看了半晌方才過了一半,武宗一邊品茶,一邊賞花興趣不減。俄而,有一女子冉冉進來,生得一貌如花,格外嬌豔。武宗語張永道:"此女大佳,這宮中果然有我不曾寵幸的美人。"又見此女身後一人,也是生得嬌美靈俐。一個太監站在帳外向張永施眼色。
張永對武宗道:"此女即劉健之女劉碧和她的女婢蓮兒。"武宗聞言站了起來,走上前去仔細端詳,但見:嫣嫣潤潤,嫋嫋婷婷。不絕朱粉,自然體態輕盈;懶禦鉛華,生就天姿秀媚,眼含一眶秋水,眉彎兩道春山。慣尋善救西廂月,最解臨邛月下琴。
劉碧也是第一次看到武宗,看他目不轉睛地打量自己,心中很不自在。走出帳篷,她與蓮兒都被係上絳紗,又送回去。
劉碧與蓮兒回到住處,心中尚在想剛才之事。劉碧已聽說今日皇上選美,那些落選的便可打發出去。心中懷著無限的希望,希望落選,能出宮去。所以,她沒施脂粉,穿著也是平時穿舊了的衣服。誰知,她這種不施脂粉的天生麗質卻在那施鉛華的美女群中顯得更加出色,一下子便被武宗盯上了。武宗喜歡美人,尤其喜歡沒曾寵幸的美人,劉碧自然逃不過這一關。
不知皇上如若召她,如何才能躲得過去?想想,心中煩悶,晚飯也懶得吃。那膳房的太監送進飯盒,卻不肯走,一再指示飯盒,似有話要說。劉碧抬起頭來,奇怪地看著他,他卻又退出去,並帶上門。
"蓮兒,這太監今日有些怪異。""我也覺得奇怪。他一再拍那飯盒,似有話要說。小姐要與他說話,他卻又帶上門走了。""往日,也不是這個人送飯。我看他麵生的很。""是嘞,好象挺陌生的。莫非這飯盒裏有什麽文章?"蓮兒說著,打開飯盒,第一層是幾樣小菜,第二層是魚肉,第三層是主食烙餅。揭開一張烙餅,隻見裏麵有一張條,就拿過來,遞給劉碧。劉碧接過來一看,隻見上麵寫著:"欲除劉瑾,進言皇上。既可保身,又可報仇。如此良機,切莫錯過。劉瑾善淫術。"劉碧將那紙條反複看過,心中尋思,此事不知何人所為?
劉瑾,殺害她一家的奸臣,她早就恨不能親手把她撕為兩半。
"可是,我的話皇上會聽嗎?條子上說,既可保身,又可複仇指的是什麽呢?"劉碧思索了一會兒,突然臉上一紅,明白過來。
二人吃過晚飯,又有人來收走飯盒碗碟。劉碧正欲與那來人說話,卻見來人是平日裏那個老太監,便把話咽進肚裏。她起身到床下摸出那把匕首,藏在懷中,心想如若皇上不聽,也決不容他弄髒了自己的身子。心中主意:"劉郎,我劉碧生是你的人,死是你家的鬼。"心中打定主意,這才安穩下來。
二更剛過,便有太監來宣劉碧侍寢。劉碧戀戀不舍與蓮兒道別,隨太監們去了。劉碧哪裏知道,與皇上過夜,先要沐浴,然後被人用被子裹著送了去,身上是一點東西也藏不住的。劉碧尚未沐浴,便有一個太監悄悄走了過來,劉碧一看,正是今晚那個送膳的。
"小姐可曾懷有匕首等物?若有快快交給我,一會兒沐浴是藏不住的。如若被人發現,便是死罪。"劉碧尚自猶豫,隻聽他又催道:"叵壞大事。"隻聽得有人聲過來,劉碧就把懷中匕首交給那人,那人接了匕首袖在袖中,侍立在旁。
劉碧被人用棉被裹著,橫抬著不知走了多遠,方入一室,但見此室四麵懸鏡,人入其中四麵見影。她坐下來,左右張望,心怦怦地跳個不止。
門,被推開了。隻見武宗帶著酒氣走了進來。他隻穿一身白色的內衣褲,又是色迷迷的罩定劉碧。
"你可是劉碧?""知道了還問!"武宗見這女子出言生硬,心中反覺有趣。宮中那麽多女子,見了他不是嬌羞狀,便是笑臉相迎,百般討好。最可笑的是,有的被他弄得戶裂,尚自嬌嗔奉迎。每當他發現有人故意做戲,心中便沒有了興趣。眼前這個女子似與她們不同。便故意挑逗說:"雖是明知故問,難道就問不得?"劉碧見武宗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把臉扭向一邊。
"瞧瞧,生氣了吧。你還是把臉轉過來看看我,我可也生得不醜。嚇不著你。"說著便去扳劉碧的肩膀,把嘴湊上去。
劉碧用力推開,說道:"皇上,你殺了我一家幾十口,如今為何又對我如此親近,何不當日也一刀結果了我。""我並沒有殺你全家"武宗說:"那全是劉瑾所為。""劉瑾依仗什麽枉殺大臣?""這個--""還不是依仗你皇上的權勢才胡做非為,我父親他忠心護主,卻落得如此下場,想我一家幾十口,死得好慘啊。"劉碧說著哭泣起來。
武宗心中此時也覺得劉瑾做得太過分,罷官便罷了,何必追殺。可是當年他一心玩樂,雖然也有官吏私下向他稟報劉瑾殺害大臣之事,他卻根本沒往心裏去。如今,這美人坐在麵前哭訴,心中便恨上了劉瑾,覺得對不住她。便好言安撫道:"過幾日,我下旨,追封你父親為王怎麽樣?""人都死了,追封又有何用!""算是皇上的一片情意。屆時,我親自到墳上施禮如何?"劉碧見武宗如此不講禮節,行如凡人,心中也覺得好笑。
武宗見她有了笑模樣,便又上前抱住她。隻覺得她渾身顫抖,又把他推開。
"皇上不必如此厚愛,劉碧擔待不起。""此活怎麽說?""難以啟齒。""盡管說了不妨。""妾已被劉瑾糟蹋過了,怎能再侍奉皇上。""劉瑾?"皇上哈哈大笑道:"他一個閹人,如何行得此事?""皇上難道真的不知?""知道什麽?""劉瑾善淫術,是個虐待狂。那些手段我實在難以啟齒。他獻給皇上的女人,不少都是他先玩過的。""此事當真?""我們姐妹們住在一起,什麽話不說,隻是無人敢於在皇上麵前直言。""混蛋王八羔子,我如此重用你,你卻禽獸不如,不殺你,何以平我心中之恨!"武宗氣得雙目血紅,早沒了賞花品月的興致,氣衝衝地摔門而去。
張永聽說楊一清下入了大獄,心中吃驚。急急走入三法司,請求暫緩處置楊一清,那三法司的官員都是劉瑾的心腹,哪裏肯買張永的帳,氣得張永跺腳捶胸。欲赴豹房入見皇上,又怕攪了皇上的好事,反為不美,悶悶不樂走入家中。
齊氏自入張永府中,張永對她不冷不熱不肯親近,心中對早年的事情也有些後悔。這夜正點燈歎息,卻見張永喝得醉醺醺地推門進來。齊氏急忙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張永扶上床躺下,扯過被子替他蓋好。隻聽張永滿嘴胡話,罵罵咧咧。"劉瑾,你個奸賊,你想幹掉我,沒那麽容易,老子跟你拚,拚,拚了"。
"齊氏,你個蕩婦,忘恩負義,我,我才不希罕你,不稀罕。口渴,渴……"齊氏下床,端來一大碗冰開水,扶著他灌下去,他這才安靜下來,睡了過去。
張永回到家中,悶悶不樂。命廚子弄了幾樣菜,和幾個隨身侍從喝了起來。幾個人全喝得東倒西歪。宮中的太監,沒有幾個是不好喝酒的,都是大號酒缸,隻有在喝醉了的時候,那種強烈的自卑感、失落感才會消失,在夢中又成了一名真正的男子。張永趁著酒勁,走入齊氏房中。那些侍從,也喝多了,醉成爛泥。有一個出去撒了泡尿,就摸回房中去了張永臥室,倒身便睡。
楊一清上奏章,張永勸諫皇上,這一切都被劉瑾看在眼中,他表麵如以往一樣,不動聲色,暗中卻一直派人盯張永的梢。
他把楊一清下入大獄,隻不過是引那張永露麵。果然,張永赴三法司為楊一清說情。楊一清,一個外臣,劉瑾隨時都可以把他幹掉,而張永卻是皇上的寵臣,加以罪名把他幹掉卻也不易。
劉瑾最懼怕的對手便是張永。張永原屬八虎之一,劉瑾的種種劣跡他無一不知。如果他有異心,對劉瑾卻是非常不利。如今,事情已出,再不殺了張永,則會露了馬腳。殺!讓他死無對證。
三更天,京城中已如死一般的寂靜。郊外時不時傳來幾聲野狗的吠聲,巡更的更夫,打著燈籠,睜著迷迷糊糊的眼睛,敲著梆子走過去,幾條黑影從劉府中躥出來,一會兒便消失在夜幕中。
張永府上,門上掛著燈籠,門口的士兵,打著哈欠,幾條黑影躥上牆頭,向裏麵摸進去。正廳裏燈還亮著,呼呼地睡著幾名爛醉如泥的太監,黑衣人躥進去,手起刀落,一點聲息也沒有,幾個冤魂便悠悠地去了閻王殿前報到。有人一口吹滅了燈,又向裏摸去,隻聽床上一人,打著響鼻,睡得正酣,又是手起刀落,血花飛濺。幾個人把外麵的死人拖入內室,點一把火,急急從後窗跳了出去,躥上牆頭,飛奔而去,前後沒用半個時辰。
那值夜的士兵打著盹,有人前來換值,那人伸著懶腰,打著哈欠,正欲回去睡個好覺,卻看到府內一片紅光閃爍,急急奔進,隻見正廳一片火光。急扯著嗓子喊:"起火了,起火了。"回到值房,拿起一麵鑼,咣咣咣敲個不停。
齊氏半睡半醒之中,聽人喊叫,急忙起身察看,卻是正廳失火。奔回床上,推張永起身。張永坐起來,睜開眼,又一歪身子,睡下去。"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齊氏趴在他耳邊大叫。
張永一聽起火了,酒已醒了一半,坐起身來,見院中一片紅光。他跳下床來,推門出去,但見,火舌從正廳的門、窗之中向外伸延,好在當夜無風,便急急喊人救火。火,哪裏救得下,直燒到天亮。府上男女老少一片鬼哭狼嚎。
天剛亮,張永便跑到豹房求見皇上。武宗昨夜生了一肚子悶氣,也沒睡好。天剛亮就起了床,在園中看楚玉練功,自己也跟著比劃,卻也弄得大汗淋漓,心中方才舒坦些。武宗坐在石凳上,正欲休息一下。隻見張永篷首垢麵撲上前來,高喊:"皇上救命"武宗一驚,雙手把他扶起來說:"你為何如此狼狽?"張永原以為府上起火是手下不慎所致,呼人急急救火,卻見一人滿臉是血,從屋中爬出來。見了張永,瞪大眼睛,繼繼續續地說:"有,有人……行刺。"說完便昏了過去。
張永心中吃了一驚,又趕緊命人把住大門,自己呆在值房,直到天亮,便在眾人的護衛下來到豹房。
"皇上,劉瑾昨夜派手下殺我,又放火燒屍,企圖殺人滅口,幸虧我昨夜酒醉宿在廂房,逃過此劫。皇上救命啊。""劉瑾",武宗一聽劉瑾,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罵道:"這個閹賊,如此負我,亂殺大臣,豈能饒他!""皇上,還有一人被捕在獄中,隻因他欲彈劾劉瑾,被劉瑾發現,便強加以誣陷大臣,圖謀不軌之罪,下在獄中。""那人是誰?""吏部尚書楊一清。""反了,罷免大臣如何不與我商量。"武宗對身邊的侍從說:"準備衣冠,今日我要上朝。"皇上氣衝衝地進宮登上金鑾殿,文武百官心中奇怪,皇上今日這是怎麽了。不僅來上朝,還來的不晚。劉瑾正站在殿上,欲代皇上行事。隻見皇上駕到,身邊另有一人,卻叫劉瑾吃了一驚。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張永。
昨夜,劉瑾聽說不費吹灰之力,便殺了張永,心中歡喜。
正欲今日早朝,懲處楊一清,把他推到午門斬首。不曾料到,皇上駕到,那張永不僅沒死,還在皇上身邊。"這些笨蛋!"劉瑾心中罵道,有些慌張,隻聽皇上說道:"劉瑾,你給我站下去!"劉瑾慌忙退到上朝的隊列之中。
"劉太監,今日朝中可有何要事要奏?""啟稟皇上,吏部尚書楊一清,妖言惑眾,誣陷大臣,圖謀不執,已交三司法、錦衣衛會審。其罪當斬,請皇上裁決。""可有何證據?"劉瑾沒料到皇上今日如此精明,反而向他要證據。那份奏章萬萬不能給皇上看。正不知如何應對。卻見武部尚書上前一步奏道:"楊一清誣陷重臣,查已屬實,現有奏章一份為證。""呈上來。"武宗說。武宗接過奏章看了幾眼說:"劉太監,你看這奏章中所說之事是真還是假?""皇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那楊一清是信口雌黃,無一句是真。""朕倒覺得有幾項卻是不假。"武宗此言一出,殿下文武百官不禁麵麵相覷,那刑部尚書也看出不妙,甚是驚慌。
"劉瑾你可知罪?""臣無罪。""事已至此,你還狡辯。來人哪,把劉瑾去官削職,發配鳳陽,赦楊一清無罪,官複原職,兼任武英殿大學士。""朝中官員下了早朝,議論紛紛。那些劉瑾的同黨,灰溜溜地趕著往家裏奔,不敢多言,失去了往日的囂張。
"皇上今日是怎麽了,突然英明如此?""此一時,彼一時,去了劉瑾,換上張永,誰知是福是禍。""張公公雖說也是阿諛取寵之輩,但比起劉瑾,卻要正直一。""是好,是壞,走著瞧吧。"……劉瑾雖打了個敗仗,被罷了官。可是,皇上還念他舊情,不忍心抄家問斬。那劉瑾回到家中,命家人打點行李,準備出京。自己望著偌大個宅子,轉眼就為他人之有,歎息不止。心中說道:"張永啊張永,咱們還沒有完。"劉瑾出京,為了不惹人注意,先派心腹押送家私夜裏起身赴鳳陽。天亮之後,自己才率著家中的仆役起身。臨動身前,他還盼著能有人前來送行。直至走到郊外,也沒見一個人影,心中方覺得世態炎涼的滋味。往日得勢之時,有人恨不能呼爹喊爺,圍在身邊侍侯,如今失勢,便如白眼狼一般,躲著不見。
長歎數聲,打馬出京,轉眼便把個繁華的京城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