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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波斯閱招救難 都氏帶罪受經

  引首《夷門歌》王摩詰七雄雄雌猶未分,攻城殺將何紛紛。

  秦兵益圍邯鄲急,魏王不救平原君。

  公子為嬴停駟馬,執轡逾恭意愈下。

  亥為屠肆鼓刀人,贏乃夷門抱關者。

  非但慷慨獻良謀,意氣兼將身命酬。

  向風刎頭送公子,七十老翁何所求。

  “評”案牘紛紅,頗類戰攻之冗;恩情酬報,實勝嬴、亥之儔。

  卻說都氏受下諸般刑法,暫係阿鼻獄中,十王做成招語,將欲回覆玉音,不能盡述。

  再說波斯達那尊者,從至地獄,已指一魂托生成家,其餘二魂仍在普度院中,終日與地藏菩薩講經論道,協濟獄中孽鬼,卻見在獄諸鬼痛楚伶仃,好生不忍。一日,對地藏道:"弟子得蒙提挈,宣揚救拔之典,每見諸大孽鬼罪極深重,永世難離地獄,愚實不忍。不知有何見識,可以平地盡化為蓮台,以釋彼莫赦之魂魄否?"地藏道:"尊者之言,正是老衲之本意。

  無奈世人自投羅網,去一來十。雖積獄中,久久尤可解脫。惟世之妒婦,各王俱所深怪,故凡妒婦入獄,不論輕重罪犯,決不行赦,即天人阿修羅亦不垂憫。以是獄中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隻見增來,不見減去,反是大患去處。"波斯道:"想必妒婦公案,必是執行官苛求刻畫,做成鐵筆招眼,使無可鬆之處,以致如此麽?"地藏道:"非也。此事雖屬十王擬罪,其供招俱係孟婆經手,故凡案卷,皆存孟婆處執掌,亦是慈王鬆放女流之微意。奈彼罪犯真當,叫孟婆亦難護局。"波斯道:"既如此,弟子就造孟婆,借他案卷一觀。倘有可鬆之處,方便一二,有何不可?"地藏允諾,即差兩個童子,引著波斯尊者,來到孟婆公署。

  孟婆婆欣然出迎。敘禮畢,問及來意,波斯就把借觀之事說知。孟婆道:"尊者有意於此,本當磐曆代之事以備一觀;奈俱經查盤,封入刑曹庫內,一時不便發出。近有新來數樁,俱已審結,尊者不嫌,請行一覽。"孟婆喚女侍送將出來。波斯讀道:一起絕後事祖宗告審得範氏,青樓之賤妓也,以籠絡之術,而適富商祝希湯。蓋以四旬之婦,而匹三十之男,婚製固已舜矣。既而老婦事夫,焉能有嗣?正宜任夫另逑側室,乃複慳然,逞獨據之悍。希湯不敢抗違,計作無男之鬼;範氏肆情淩虐,儼然自立為尊。堂堂者已被羈攔,冥冥中奚容漏網?依律變猴,仍為丐者,斬尾牽弄。

  希湯自行不端,致為妻侮,亦變雄犬,使交媾時,甘為雌者舔陰。

  一起輕捐喪製事記曹首審得劉氏,夫喪未幾,慟哭頗哀,其兄王真,恐致過痛,示以其夫狎寵之圖,氏竟卒然罷戚,盡廢喪儀。雖雲墮落術中,胡乃囂漓益甚,心堅金石者固如是乎?況夫已故,何必再酸?今日如是,他時可知。

  當係阿鼻之中,候變山中之鹿。兄王真陷入不義,律所當誅,姑念愛妹之衷,但減陽壽一紀。

  又一起不死不了事自告審得汪氏,因夫五旬無子,不便卻親族勸勉之言,雖許娶妾,終非願也。既將薦枕,曰:"必自吾室而達。"彼曰:"吾弗忍也。""必自吾床而達。"彼複曰:"吾弗忍也。""必自吾身而達。"彼又日:"吾終莫之忍也。"乃自縊。噫,此賢婦之為乎?抑妒婦之為乎?總之斯情難棄,即均派又何如?些事不舒,乃捐生而若是,樹禍匪輕,遺體猶重,謾稽渺視其夫君,己見蔑然其父母。宜就黑暗之獄,以懲淺窄之衷,仍變狸貓,徹宵咆吼。

  一起活弑夫命事被害夫燕然告審得屠氏,窺夫將有遠行,謂必戀他鄉花草,乃醉以儀狄之狂藥,揮其郎氏之銳斤,誘至陰門,斷其陽物。獨不曰大無前件,即在舍總是徒然;況複捐生,與離家又何分別?彝倫罄喪,?祀斬然,雖雲愚婦之庸謀,實係妒婆之毒算。罪惡既盈,天人共憤,戮誅不足以快心。陰譴務期而咬肉,銼作塵末,貶為醋蟲。

  夫燕然肉具既無,情棕可憫,轉世為富貴閹宦,慰其無聊之思。

  一起虎餐四命,斬絕後裔事賈充同乳母嬰兒連名告審得郭氏,殘酷之巨悍也,其呂氏之後身乎?乳母代看他兒,惟求兒喜為榮;親父撫弄己子,豈慮婦嫌甚密。釁端既兆,禍隙繇生。直以列缺之鞭,等蒲樗而博戲;胥公之拍,同檀板以消閑。彼蛛者子,宛其死矣。是孽也。已屬彌天;而氏也,奚容再犯!一門寂寂,四命嗷嗷,縱令萬剮其軀,未泄半分之恨。

  永世變牛,人民均啖。二乳母、二嬰孩,皆終非命,亦係前愆。其夫賈充,豈不知瓜李之側,當防整納之嫌;而可以荊棘之叢,逞其愛兒之癖?雖無問鼎之意,實係種禍之礭。前罪姑饒,後尤莫貸,絕門不足為懲,轉回亦是難免。

  按:賈充妻郭氏,生子甫一歲,而倩乳母撫之。

  充與兒調笑,是乳母所抱時也。郭疑,乃杖殺乳母;兒覓母,郭複怒殺己子。後又生一子,亦如前調笑,郭又殺其乳母,兒因無乳而卒,竟絕後。

  一起希圖媒蘖事記曹首審得王真,患病經年,賴媳顏氏,躬事湯藥,實再世之趙姬也。真病稍愈,每讚乃媳之賢。其妻刁氏,以禽獸之襟懷,妄擬夫、媳之有奸,乃衣夫之衣,冠夫之冠,飾以風月之言,潤以溫存之色,往探諸媳曰:"當此美景良宵,能不念往日之綢繆乎?"顏氏潔比,心堅金石,一旦覷舅行之若此,乃愕然而損舅之龐,歸訴父家,從容而縊。嗚呼!管蔡流言,未免自身之禍;伏波遭陷,能掩身後之名哉?故顏氏之縊也,流芳百世,尤當證佛果而生天;刁氏之正典刑也,遺臭萬年,且永落輪回而墮地,何自蹈於狂悖耶?當以千鈞之石,壓於本犯之右臂,曆萬劫而不赦,使後人見之,曰:女旁有石,妒字之謂歟?

  一起忤旨欺夫事記曹首審得柳氏,虎據幃房,鯨吞側室,以上賜之二姝,且施毒膏而禿其發,吼聲聞於九重。上以寬宏,賜鴆而誡。氏且遽然忤旨,寧受鴆而不屈。噫!其五倫者其若是乎?陽主不加懲治,冥王豈肯詢私?夫任環於柔,怯敵龜縮不伸,毫無男子之綱,大失人臣之體,貶為糞蛆,為甘汙者所戒。

  按:唐兵部尚書任環,太宗賜二豔妃。妻柳氏,以毒膏爛其發,禿盡。太宗賜金瓶雲:"飲之立死;不妒不須飲。"柳氏拜敕曰:"與其多嬖,誠不如死,乞飲盡。太宗謂環曰:"人不畏死,卿其奈何?"二女令別宅安置。

  一起陷夫膻穢事記曹首審得王導,弄漳未卜,廣備小星。苦遭發妻曹氏,總非與眾樂樂者也,咆哮口舌口族,不日無之。徒使佳人避狄。同孟母之三遷;夫子去分阝,掌列生之六轡。短轅不進,長麈無功,一宵之愛可賒,九錫之誚難受。陷夫膻穢,咎可誰歸?罰為荒嶺之孤猿,以警繡幃之獨皂。

  按:王導妻曹氏甚妒,導憚之,乃密置眾妾於別館。曹氏知而將往。導恐被辱,遽命駕,猶恨不進,乃自以所執麈尾柄驅其牛,司徒蔡漠聞之,戲導曰:"朝廷欲加公九錫。"導遜謝。謨曰:"不聞他物,惟有短轅犢車、長柄麈尾。"導大慚。都人以為笑談。

  一起風流未盡事小青告審得馮二、苟氏,一係村鄙賤夫,一係囂頑蠢婦。

  以蕞爾之銅臭,得糟餐溺飲,於人世者幸矣。乃妄想青娥,浪揮白鏹,娶小青於廣陵,陷為側室。當想福分無多,日夕燒香拜禮,少懺平生之僥幸,尤恨遲耳。

  豈得反肆驢肝,輕铩鳳翥,使接輿有德衰之歎,明妃無返漢之期。苟氏因之,得以大張妒檄,廣樹雌旌,揉碎嬌花之瓣,削殘方竹之棱,焚詩毀像,淩爍百般。

  彼嫋嫋者已灰飛矣,吾昭昭者能煙滅哉?首以苟氏,去其"艸"而傍"犭",從以馮二,增其"盧"而減"冫"小青天命不辰,有才無偶,既列散仙,勿生怨望。

  一起咒咀誣害事關帝移文審得俞氏,五旬無嗣,發白尚淫,不以夫妾為合律之娶,而曰:"我愛豈他人可分?"視在氏等眼中之屑,晝夜欺淩;禱神前若浸潤之譖,夫妾並斃。關帝鞫得其情,乃燭咒咀之悍,鑄思極毒,陷害最深,不盡抽腸拔舌之條,難泄枉言誑妄之罪。其夫尤弘遠、妾莊氏,被誣既死,日久難於返魂,當以未終之壽,準來世之算雲。

  一起上幹天帝事奉旨勘得妒婦都氏雲雲,招稿凡十道,俱係本犯罪繇。

  (波斯尊者看著前一段審語,歎道:"原來罪正情當,怎麽怪得閻羅刑法?"又看到後十段判語,大驚道:"原來都院君亦在其內!果然受此果報!偏又奉旨捉拿,必難鬆放。想我當年曾受他許多恩愛,從無一毫酬答,他今罹此苦惱,正宜為他解分。"連忙將各案交還孟婆,一氣來到普度院,見地藏道:"弟子今日又患下一樁孽病也。往昔都大娘子,原係妒婆領袖,弟於諒他亦難脫此苦厄,豈期今已果然。但不知為何又奉玉旨捉拿,判語俱已做就,隻待覆旨處決?我想此婦待夫雖薄,待弟子極其隆重。迄今落難,安忍不救?惟慮綿力無多,不能提拔,反重其罪。倘教主肯看薄麵,發菩提心,行方便事,為弟子救此鬼孽,何幸如之!"地藏道:"此是區區分內之事,何勞相浼?奈眾婦行諸惡事於閨閣之中,人君之所不聞,官吏之所莫治,實係人人漏網,個個脫鉤。今當陽壽終時來此地府,自然該與一一填還,方可為人世報應,使不肖者亦可寒心顫膽,少佐治化之所不及,正是聖人愛人的去處。若竟以一味慈悲,將有罪者即便放去,那等惡人,豈不更加僭妄?是反重其罪也。故如來不革地獄之嚴刑,正為不肖者所累耳。今尊者眷屬,罪既確然,即使受些苦楚,不為無辜。若要老衲向閻羅前討個方便,不推地獄中無此規矩,即玉旨亦難挽矣。"波斯見地藏推阻,便流淚道:"人生於世,誰不有犯罪之處?可憐做了女身,又多了一樁妒罪。

  原來佛祖更不垂憐,冥王又且深恨,直把弱質嬌娃,嚐遍嚴刑毒打,永沉獄底,不能再得人身,好可憐也!咳,我那都院君嗬,隻因你娶我到家,又增你數條罪款,兀的不是我害你也!"言畢,不覺號陶大哭。

  地藏慈心一舉,也覺悲咽起來,道:"原來尊者恁般多情!

  不是我不肯效力,隻因其中有個緣故:如此間眾犯之中,亦有諸凡不孝不悌、不忠不信、無禮無義、妄行不端、生男育女,種種罪果,俱蒙阿難尊者將各項梵語真言、經文書卷,設為懺悔之科,演作瑜伽之教,使其眷屬或遇亡魂三朝、七七、百日、周年,為之宣揚佛教,懺悔愆尤,以是俱能解脫。惟此護婦,實係法重情輕,阿難原未列入諸懺之內,是以不蒙佛力之遮庇。

  吾亦每閱其招,不無痛恨,每原其情,亦覺可憐。今尊者且不須啼哭,好歹待我入定之際,往西天極樂國土頂禮佛祖,道此妒婆之苦,以求超拔之經,使後之婦女,免此苦惱。也要看如來肯否若何,再作計議。"波斯回嗔作喜,合掌道:"阿彌陀佛,若得教主如此用情,不惟一都氏沐其恩也!"地藏就向禪床之上合眼跌跏而坐。少時,一道靈光,從泥丸宮而出,竟往西天進發,已到極樂國土。諸大羅刹及諸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善男子、善女人,又與眾諸天阿修羅、五百羅漢、三千諸佛俱相見畢。隻見兩旁那些鸚鵡、孔雀共鳴等鳥,俱若歡忭之狀,也各相喚一聲。地藏轉入大殿,適值如來就座設法。地藏合掌恭敬道:"弟子幽冥教主慈悲地藏王菩薩,頂禮我佛如來蓮座下。"如來答拜道:"教主在冥府之中,道行雖隆,不能盡為超拔,猶未當證位菩提,今日到來,何以教我?"地藏道:"弟子始發洪願,原期度盡眾生,以四部洲統為西土,方證菩提。但諸孽鬼已蒙阿難尊者設科演教,屢屢俱獲超生;惟塵世妒婦,屢攖重罪,漸積獄中,多於太倉之粟。而永遠不能解脫者,皆因我佛視彼情輕,似無大罪,故未與彼設立經懺。試思此項孽鬼,沉於獄中,如石之墜海,永劫不睹天日。乞如來發大慈悲,為彼另設懺法,非弟子之幸,實眾女魂之幸也。乞憐而允之。"如來道:"吾自設教以來,以大智慧力,設下經卷,何啻十萬餘言。即唐之三藏,奉人主之旨,來求吾經,吾亦不吝,付彼數百餘卷。亦可謂括盡天地間之事業也,何得複缺此項?"地藏道:"蒙如來所賜三藏之經,皆因世人福薄,彼於半途中,已為白龜所沉,存者不過百中之一。此舉世之共知也。若法教中有是經典,弟子何敢班瀆?

  "來道:"教主有此善念,我當會集諸大弟子即日登壇,演成妙義,令韋馱天尊齎呈玉帝,然後發至地府。爾當遍授人間,使彼婦女之流,或在生,或已死,諷誦百千萬卷,以免是厄。

  即其子,即其夫,不忍其母、妻子受苦,但能延請僧伽,代誦百卷,亦可免其母、妻地獄之苦。爾且先回,吾當即興斯舉。"地藏依旨,回到地府,安慰波斯尊者,整備接旨,不在話下。

  那如來果然與眾弟子演成一冊經卷,名為《妙法怕婆尊經》,內中單說妻子不可淩軒丈夫之事,並將報應一一錄於其內。

  當時地府治妒原無定刑,故此閻王得以徇情用法,如目今諸妒罪俱有條律,原來從這《怕婆經》裏得來,十王誰敢不遵?閑話休題。

  再說如來經卷既成,正欲差人責呈玉帝會議,忽有一位星官到來。那星官怎生打扮?但見:赤羽攢成甲胄,丹砂嵌就兜鍪。麵如薰棗足如鉤,飲啄頻伸長月豆。日府金烏是友,山梁雌雉為儔。身膺五德猛糾糾,二十八星中昂宿。

  原來這便是二十八宿中第一十八位昴日雞星官,連飛帶翥,短嘯長啼的來到佛前,躬身跪下,不敢仰視,隻是磕頭。如來道:"爾是何方將佐,有何得罪天庭,得無欲求解釋麽?"昴星道:"弟子乃西方昂宿。因有家醜,不忍外揚,已見怒於天庭,無繇釋免,特懇佛力浩大,欲求一救。"如來道:"既要救解,何不將備細說與我聽?"昴宿幾番不好出口,見如來再三催促,隻得紅著兩臉答道:"弟子有妻平氏,向來潑悍,已見載於《周書》矣。不期於十數年前,因與弟子不葉,便背我逃落下方,投作人間之婦,是為都氏是也。隻因舊性不改,又造下嫉妒之罪,甚至上幹天威。我王大怒,轉敕酆都,捕捉治罪,今已入於地府,諒來正是受刑時候。我想劣妻在天之時,雖隻看待弟子囂薄,其背夫逃走,已屬可恨。但念一夜夫妻,尚有百年恩愛,何況與弟子伉儷不止一朝,今而落薄,安忍坐視?若向玉帝前上言,又恐貽笑於朋黨,複又取責於天曹。特來求我佛爺方便,諒不相卻。"如來道:"怪得幽冥教主來說,獄中妒魂最多,原來爾妻亦在其內。我已饌下一卷《怕婆尊經》,正要著人送呈玉帝會議,卻好爾來,可即帶去,呈過玉帝,便齎入地府,爾妻必蒙提拔也。"昴宿不勝之喜,即齎了《伯婆經》,辭了如來,早至兜率天頂,朝見玉帝,以所齎經卷呈上,並將佛意一通送與玉帝。

  帝命文曲星官展開封麵,讀其略曰:流行教化,雖以紀律為先;撫育黎民,宜以慈悲為本。獄中諸鬼,俱可超生;世上妒婆,永淪苦海。

  據地藏辭稱等因,實為可憫。特以一貫之道,演作三乘之義,名曰《怕婆尊經》,使造孽終生,得因茲而解脫雲雲。

  玉帝問道:"原來是法王以經典示朕,為何著爾齎來?"昴星道:"臣不敢隱諱。前者妒氣上衝,原係臣妻平氏思凡,背臣逃落人間,托為都氏,其性仍悍不改,以致冒瀆天庭,已蒙發下地府究治。臣甚不忍,特懇如來解釋。適值如來演成此經,正欲上呈陛下,因便著臣齎來,並非鑽刺等弊。"玉帝笑道:"你這扁毛畜生,隻因你是個怕婆星,以致如來作此《怕婆經》。人間怕婆的總也是你扁毛一類。且站開。"昴宿退班。

  又有一員上前拜舞道:"地府修文郎臣顏淵,奉閻羅命,有短章一通,謹奏陛下。"文曲星宣其略曰:懷忠懷義,每成佛而成仙;行惡行凶,必受刑而受罪。犯婦都氏,孽如蝟集,複將妒氣,妄觸太清。

  謹細錄其罪繇,並公擬其施報。絛其陽壽未終,尚未付之畜類,謹將判語十道上奏。候裁。

  玉帝看畢,道:"也是他生來造化,討得如來分上。隻可惜太便宜他。"便舉筆批道:都氏罪繇,擢發莫數。適如來有怕婆之經,而著昴宿齎來,似欲為本犯告赦耳。既其陽壽未終,當使齎經還陽,廣宣妙義,將功贖罪。完日,仍歸昴宿為妻。欽此。

  昴宿知此消息。不勝之喜。

  顏修文得了批回,即日拜辭帝闕,來到地府,將玉帝批旨送與十王。十王見如來奏疏,內有地藏辭稱等因,即差鬼卒迎接地藏。地藏與波斯一同來到,見如來經卷並玉皇批旨,二人不勝之喜。十王亦不知這段緣故,正叫做天上落的手段。十王即喚司獄判官取出都氏。都氏渾身打爛,這番隻道又該比卯,大大吃了一嚇。帶到殿前,波斯不好相認,都氏也不認得。其餘十王各怒罵道:"這惡婦,原來就是昴日星官的妻子!若無教主慈悲,代求經典,這惡婦何時出得獄門?但恐今日輕輕放回,妒性仍舊不改。"叫鬼卒:"可將惡婦脊梁上那條妒筋抽出,免他貽禍人間。"波斯又慌對地藏道:"有心玉帝都饒了,免他抽筋罷。"地藏道:"與其還陽而複妒,隻當仍置畜類中。

  這著亦不可少。"鬼卒一齊下手,從尾瞅上把筋一抽,卻像拽線傀儡相似,百骸俱動。都氏不勝痛苦。地藏、波斯好生不忍,側目而視。一王喝聲叫醒,即時動彈起來,跪在階前。酆都道:"惡婦,今番還敢嫉妒麽?"都氏道:"爺爺把婦人妒筋抽出,如今連婦人也不知妒為何物了,豈敢有再妒之理。"酆都道:"你若不妒,我當放汝還陽,廣揚如來法寶,將功贖罪;若仍舊不改,那時休想再饒!"叫鬼判請過《怕婆尊經》,交與都氏,選兩名精細鬼卒,押還陽世。

  都氏聞言,十分歡喜,也不拜謝,起身竟走。未及出得鬼門關外,心下忽然記起一事,忙叫:"鬼卒哥,還要轉去,討個信息。"鬼卒依言帶轉。閻王道:"婦人,為何又轉?"都氏道:"婦人蒙各位大王釋放之恩,另有一事,並求慈悲。"王問何事,都氏答道:"婦人隻因打死侍婢翠苔,以致頻頻索命,到於台下。今雖蒙曆遍諸刑,並不曾與翠苔魂兒麵質一番,若到陽間,豈不仍來索命?特告大王,既肯垂憐,將婦人放得,何不一並將翠苔也還了魂,婦人甘心讓他為妻,並不敢再行嫉妒。"十王相顧各笑道:"抽筋之效,一至此乎?"酆都道:"既肯讓他為妻,不可食言,我已預先放他還魂了。快走!"都氏放心,同兩個解子仍離鬼窟,渺渺茫茫,來到一個去處,隱隱聞得哭泣之聲。都氏正待回頭,卻被兩個鬼卒盡力一推。都氏和身跌下,不知到了甚麽去處,四圍更無亮光,一味黑天墨地。都氏摸一摸,但見團團懼有牆壁。少時漸覺氣悶,心中慌道:"閻王有心放我,難道又賺我落了黑暗地獄?想來不當耍處。"隻得將手中經卷放過一邊,把雙手腳擂鼓相似亂蹬亂踢。原來那時正是七七之期,該當發引,卻遇眾親友拜別祭奠之際,忽聞棺中發動,眾人慷得個個走散,連成珪也驚呆了。周智猜道:"列位不要慌,想必院君丟放不下,還魂轉來,未可知也。"成珪道:"豈有此理!雖然天色寒冷,經今四十九日,焉得不爛?"周智道:"不然,大凡執性之人,不論為著酒色財氣,死後俱作僵屍,便是十年也不腐爛。院君向來性格不凡,決也做了僵屍。老兄不信,你隻打開來看。"成珪道:"賢弟,你且饒了我的老命!現今都飆在此尋鬧,口口聲聲要告奪家產,他若聞得開棺見屍一事,活了不必說,倘若不活,豈不受他刁詐!"周智道:"老兄,怕不得許多,內中響動,此時不救,更待何時?"飛身搶到廚下,奪了一把劈柴斧子,努力便把棺木來劈。成珪與周文、周武俱來攔阻,那當得周智手起斧落,把棺木砍碎一塊,就將斧刃一撬,棺蓋劃然已起。

  才把棺蓋揭開,都氏睜眼喘息著道:"悶殺我也!這是甚麽所在?"成珪初時不敢近前,見是果然活了,才來問道:"你還真活假活?"都氏道:"我也原不曾死,便到閻羅跟前,一般也過日子,隻差沒有你們相陪。"成珪忙將都氏扶到床上坐了,聲聲感謝周智。送喪親友與那抬柩吹手等人,喧喧嚷嚷,竟把做新文傳說。成珪即將翠苔母子仍舊送到周家躲避,才敢問及地獄光景。都氏把自己受刑、吃打、抽筋等情俱不說出,隻胡亂將那光景說些。言及臨放之時,道:"我又幾乎忘了,我帶得一件土儀到來,乃是閻羅老子親手送與我的,想在棺材裏。

  快與我尋來。"成珪笑道:"還魂也奇了,還有甚麽相送!"半信不信,將棺中一看,果然見有一個黃布包袱。成珪連忙打開,隻見是個絹麵冊頁,上有一行字道,此經名為《妙法怕婆尊經》。奉如來金旨玉帝玉旨給付本犯,齎至陽間。如有善男子、善女兒或母或妻或己身,恐因嫉妒之罪而陷於地獄者,能延請僧尼諷誦百千萬卷,即可解離苦惱。如在堂母妻,亦可消除疾厄,益壽延年,無量功德。

  成珪道:"原來是卷《怕婆經》!經中說,若犯妒罪,誦此經即能解脫,又可消除疾厄。想來院君能還魂者,皆賴此經之力。明日當廣延僧眾,諷誦此經,保佑院君還花複舊。"都氏道:"閻君原著我廣行於世,將功折罪,可速喚雕刻匠刊板,普施人間。要緊!要緊!"成珪依言,次日即請南北兩山僧眾共二十四眾,單單隻念《怕婆尊經》。眾長老從不曾見此經典,念至地府施報等品,無不稱揚頌德。眾女眷聽的無不寒心股栗。

  果然都院君病體從此日逐減來,看看複舊,成珪十分快樂。

  劈空見都氏討起翠苔姐來,不知放出怎生一番滑辣手段?且聽下回分解。

  “總評”釋氏之教,真大矣哉!妒如都氏者,且得藉經還陽,況其他乎?雖然,此特初傳經咒於世,不得不寬一人爾,世之妒婦,幸毋曰:"有《怕婆經》咒,可以解禳,今且縱吾之妒也。"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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