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就目前所知,在明代的文學作品中便出現了鼠婚母題。清代是我國鼠婚作品傳布和創作的鼎盛時期,當時出現的三類作品(1)地方誌與民俗誌中的鼠婚俗信;(2)各地流傳的鼠婚年畫;(3)文人以鼠婚為題材創作的詩文小說,不僅數量多,流傳廣,而且深受上下各階層人士的喜愛。
2.鼠婚作品都包含有鼠與婚嫁這兩個故事素,從故事的類型模式來看,在清代,民俗型鼠婚故事的四種結構模式(簡式、複合式各二,見本書第十章)已基本形成;作為這一模式類型特征的若幹故事素,如鼠擇日婚嫁、豐盛的嫁妝、子時過門、熱鬧的婚嫁場麵、鼠婚祀鼠與禁忌、貓鼠較量、鼠入貓腹等等,也得到了生動而形象的表現;在古代的鼠婚作品中,沒有見到現代從印度傳入的鼠招婚的任何形態的故事素。凡此種種,充分說明我國鼠婚故事的基本模式是土生土長的民俗型,而不是外來的,這一模式在清代便已進入其成熟期,在中國的民俗土壤上長勢良好。
3.鼠婚是一種民俗文化現象,是我國農業文化中嫁鼠禳災習俗和歲時文化中對於鼠母神信仰的產物。上述三類鼠婚作品,由於其表現形式不同,功能各異,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反映了人類鎮鼠禳災求吉的心理和願望。一般說來,清代的老鼠嫁女年畫,其鎮鼠禳災的巫術功能更為明顯,正如王樹村所說,“‘老鼠嫁女’年畫不僅是點綴春節吉利的裝飾品,也是一幅保護農產品,防鼠除害的宣傳畫”,是“一幅古代消滅鼠害的環境衛生宣傳畫”。而鼠婚俗信便是當時民間為鎮鼠禳災納吉而采取的忌鼠祀鼠禁忌的記載。文人的鼠婚作品是在上述心理、習俗和願望的驅使下,借鼠事說人事,抒發作者的情誌。他們善於發掘其中像竊履作轎一類的童話意境,創作出像阿纖這樣可愛動人的文學形象,使這類作品的藝術鑒賞功能得到充分的發揮。
4.借鼠事說人事,是清代鼠婚作品的一大特色。清以前寫鼠的誌怪、筆記,大多記述鼠之奇聞異事、變形成精,是古老的萬物有靈、物老成精觀念的反映,一般多是鼠事之記述,粗陳梗概。而清代的鼠婚作品,一部分是鼠婚俗信的記述,而更多的是借鼠事喻人事之作。像鼠婚年畫,正如周作人所說,“老鼠成親花紙,儀仗輿從悉如人間世”(上引《兒童雜事詩》);蘇州桃花塢年畫《無底洞老鼠嫁女》是舊時蘇州嫁女的生動寫照;像蒲鬆齡的阿纖,借傳統的人鼠通婚的母題,重新構思,別出機杼,化入自己的情誌,使作品具有特定時代的風貌。這類充滿自覺創造意識的文學形象對鼠婚母題的傳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鼠婚也為文人的創作增添了民俗色彩。清代的學者文人從鼠婚的民間俗信中發掘了竊履作轎嫁鼠、貓嫁女一類新鮮而有地域特色的母題,在民俗和民間故事研究中具有開拓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