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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錯綜複雜的矛盾鬥爭(2)

  堅決擁戴豪格繼位的,當然是兩黃旗的文臣武將們,因為是否由皇子繼位,是關係到兩黃旗是否還能占據統治地位的大問題。因此索尼、鼇拜、圖賴等人堅決支持豪格登位,其他還有圖爾格、錫翰、鞏阿岱、塔瞻、譚泰等人,也站在豪格一邊,甚至不惜“寧死從帝於地下”。在決策定立福臨為帝之後,索尼、鼇拜、圖賴、譚泰、鞏阿岱,錫翰六人,怕多爾袞勢大壓主,便結成小集團,“誓輔幼主,六人如一體”,“願生死一處”。《清世祖實錄》卷37,順治五年三月己亥。入關之後,一些人轉而投靠了多爾袞,其他人大都成為多爾袞的反對者,受多爾袞的壓抑和打擊。

  除多爾袞為首的兩白旗勢力和兩黃旗勢力公開對立之外,其它勢力貌似中立,實際上亦有所傾向。禮親王代善資格最老,是雙方爭取的對象,他在繼統問題上曾提議豪格,看到雙方爭奪激烈,便借口年邁,脫身而去。《沈館錄》卷6.是不是說兩紅旗就支持豪格呢?未必。代善之子碩托就支持多爾袞“正大位”,最後被代善大義滅親、交多爾袞殺掉了。《清世祖實錄》卷1,崇德八年八月丁醜。這實際上是代善向多爾袞示威,表明他堅決反對任何支持多爾袞登位的企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親人。濟爾哈朗是太祖之弟舒爾哈赤的兒子,多爾袞的堂兄弟,天聰年間取代阿敏,成為鑲藍旗旗主貝勒,因此在繼統之爭爆發時亦是舉足輕重的人物。當時濟爾哈朗也曾提議擁豪格為君,“因王性柔,力不能勝眾,議遂寢”。《清世祖實錄》卷4,順治元年四月戊午。後來濟爾哈朗雖然被多爾袞拉上,一同擔任輔政王,但不久就自動退居多爾袞之下,對多爾袞的威勢敢怒不敢言。他表麵上保持中立,不與任何勢力正麵衝突,但暗地裏卻是不滿多爾袞、同情兩黃旗勢力的。

  所以,多爾袞雖然地位日隆,但卻整天生活在明槍暗箭,爾虞我詐之中。

  (二)冤死豪格。

  豪格顯然是多爾袞最需嚴加防範的政敵。順治元年四月,豪格對正藍旗固山額真何洛會,以及兩黃旗大臣楊善、俄莫克圖、伊成格、羅碩發泄了對多爾袞的不滿。莽古爾泰死後,豪格為正藍旗旗主,其中安插了大量原黃旗大臣,如何洛會為正藍旗滿洲固山額真,俄莫克圖為正藍旗蒙古固山額真等。但傳統上還稱他們為“兩黃旗大臣”(見《清史列傳》,“何洛會傳”),實際上是不妥的。這正好像我們認為豪格是兩黃旗的骨幹,但他卻是正藍旗旗主一樣。他說:

  固山額真譚泰、護軍統領圖賴、啟心郎索尼一向依附於我,如今卻率兩黃旗依附和碩睿親王。可睿親王身體多病,怎麽能堅持到攝政結束呢?有能耐的他都收用了,沒能耐的我就收用吧!

  楊善惡狠狠地說:“這都是圖賴搞的詭計,要能親眼看著他被一寸寸地活剮了,我就死了也甘心。”

  豪格聽了很高興,說:“你們受我之恩,應當為我效力,現在可以悄悄在旁邊監視他們。”

  楊善說:“我們務必要把他們幹掉,自己去抵命,王爺便可穩坐釣魚台了。”

  伊成格也點頭讚成。

  豪格又問何洛會和俄莫克圖:“睿親王把五牛錄的人給了碩塞阿哥,不知是什麽意思?”

  何洛會說是為了國家,豪格聽了不高興,甩手就走了。

  後來因為派他隨大軍出征攻明,十分生氣,又說多爾袞不是有福之人,沒有幾天的壽命。對當時自己謙讓皇統之事深表後悔。他竟對別人高喊:“我怎麽會像那個病夫那樣?你為何這樣看著我?我難道不能用手把他們的脖子扯斷麽?”他還四處拉攏黨羽,說塔瞻是他的表兄弟,圖爾格一向與他相好,不會忘掉他的。又對甲喇章京碩兌說:“你和譚泰不是郎舅關係麽?你可說服他來歸附我。我以前給侍衛穆成格娶老婆,也不是表明我對他的厚愛麽?”

  沒想到何洛會見豪格成不了大氣候,就帶著碩兌、胡式、淩圖、喀木圖、開禪、碩格、達古等人,向多爾袞檢舉了豪格。多爾袞、濟爾哈朗召開諸王、貝勒、貝子及內大臣的會議,審訊豪格,本打算關他禁閉,後來幹脆剝奪了他手下七個牛錄,罰銀五千兩,廢為平民。黨羽中俄莫克圖、楊善、伊成格和羅碩被斬首;安泰和夏塞在審訊時才招供,沒有提前自首,打一百鞭子,夏塞的家產沒收一半給碩兌;何洛會揭發有功,把俄莫克圖和伊成格的家產賞給了他,楊善和羅碩恨圖賴,這次他倆的家產賞給圖賴。另外譚泰、圖賴、索尼為豪格所恨,自然是忠心於“國”了,各賞給玲瓏鞍轡全副,馬一匹、銀二百兩。《清世祖實錄》卷4,順治元年四月戊午。這當中,除何洛會和譚泰後來完全被多爾袞拉過去之外,圖賴和索尼隻不過是陽奉陰違,對多爾袞並不忠誠。這一點,多爾袞很快也就覺察到了。

  多爾袞率兵入關時,豪格也在軍中效力,後來順治元年十月福臨在北京登極大赦,認為他從定中原有功,“特加昭雪,授以冊寶,複封為和碩肅親王,永存帶礪,與國鹹體”。《清世祖實錄》卷10,順治元年十月丁卯。半年前的處罰隻是給他一個嚴重警告:不要再心懷不滿,從事反現權利的活動,如果老實服帖,還是可以恢複他的地位的。

  就在當月,在多鐸和阿濟格一南一北兩路出擊的同時,多爾袞又派豪格率軍下山東,幫助王鼇永、方大猷、朱國柱等人平定地方,穩定漕路。另一方麵與多鐸軍相策應,為清軍渡江做準備。豪格當時長駐濟寧,率騎兵四千,一方麵協助打壓嘉祥滿家洞等地方農民起義,一方麵對付江北的南明鎮將高傑、許定國之流。這年底,高傑曾給豪格寫信,企圖約他共同剿闖,不要把矛頭南指。而豪格則回信讓他投降,之後再商量合兵剿闖之事,並且告訴他此事需報告朝廷,自己不敢做主。計六奇:《明季南略》卷2,“高傑移清肅王書”、“肅王報書”。但高傑卻不打算投降,積極在黃淮一線備戰。同時,許定國亦給豪格去信,說要攜子降清,並請求豪格渡河,救援睢州,保護他們不受高傑的攻擊。豪格也不敢擅自赴彼,隻好上疏請示多爾袞。《清世祖實錄》卷13,順治二年正月乙巳。看來,豪格的態度軟化了些,事事不敢自專。就在同時,豪格手下車爾格、葉克書等率兵攻破滿家洞農民軍十餘處,用土石堙塞二百五十一個洞,俘獲了大量婦女、牛馬,都賞給了軍中將士。隨後,豪格回京,由阿巴泰接替。《清世祖實錄》卷17,順治二年六月庚午。豪格這次出征,好歹算是有些功績,但上頭絲毫沒有獎賞的意思;相形之下,多鐸軍下西安、破南京,則大吹大擂,搞得很隆重。這也可以看作是貶低豪格的一個證明吧。

  對豪格的遭遇,很多人,甚至包括多鐸在內,都深表同情。順治二年十二月,多爾袞把諸王、貝勒、大臣等召集來,說以前不立豪格,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你們這些諸王大臣都說,如果立肅親王,我們都沒法兒活了,所以沒立他為君。怎麽如今卻要對他“市恩修好”了?多爾袞十分惱怒,特別斥責了多鐸一番。《清世祖實錄》卷22,順治二年十二月癸卯。一個月後,多爾袞就把豪格派去征四川的張獻忠,下麵的將領有很多也是多爾袞懷恨在心的兩黃旗屬人。

  豪格明知是多爾袞整他,但也得硬著頭皮領軍前去,如果違令拒行,正好給多爾袞以打擊他的口實。他率軍於三月下旬到達西安,隨即發兵攻打在陝西的大順農民軍餘部和地方起義軍,然後在五月初五向漢中進發,打敗賀珍部。又向東到西鄉、興安,向西到秦州,打了幾場勝仗,俘獲大量牲畜。《清世祖實錄》卷28,順治三年九月壬子。十一月,豪格自陝入川,在百丈關接受了張獻忠部將劉進忠的投降,在劉進忠引導下,清軍疾馳而過保寧,二十六日至南部,知張獻忠在西充,便以鼇拜為先鋒先發。次日黎明,漫天大霧,張獻忠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觀敵料陣時,被清將雅布蘭一箭射中心髒而死,清軍乘亂攻殺,大西軍將士措手不及,犧牲較為慘重。

  捷報傳至北京,多爾袞不得不對豪格略加讚賞,也不過是“深可嘉悅”雲。《清世祖實錄》卷29,順治三年十二月甲申。而豪格則乘勝攻入四川中、南部的榮昌、隆昌、富順、內江、資陽、夔州,以及遵義等地,俘獲斬殺不計其數,“川寇悉平”。《清世祖實錄》卷33,順治四年八月乙酉。這樣重大的勝利,按照常規應該大大慶賀一番,但是,順治五年二月豪格回京後,卻異常冷清,《清實錄》也隻簡單記載了“上禦太和殿宴勞之”數字,《清世祖實錄》卷30,順治五年二月戊辰。這種氣氛,對豪格來說,似乎孕育著某種不祥。

  果然,就在當月,多爾袞以爭功等微小罪名處罰了隨征四川的將領希爾艮,此外如鼇拜、蘇納海、車爾布、覺羅巴哈納、索渾,富喇克塔等,均降職或停賞,甚至尼堪、滿達海等人最初也被議罰款,後來特旨免罪。這些人的罪名之一就是附和豪格,一同舉薦“有罪楊善之弟機賽”為護軍統領。《清世祖實錄》卷36,順治五年二月庚寅。

  從此,多爾袞拉開了打擊異己的序幕,並很快將其推向高潮。順治五年三月,鄭親王被他的子侄輩吞齊、富喇塔,以及吞齊喀、紮喀納等人訐告,其中重罪之一就是他曾同情和庇護豪格。此案雖非針對豪格而發,卻重懲了濟爾哈朗的鑲藍旗勢力和鼇拜、圖賴、塔瞻、錫翰、索尼等反多爾袞的兩黃旗死硬派。這時,豪格已經知道,災禍就在眼前了。

  果然不出所料,隻隔了一日,多爾袞就把豪格又推了出來,說他征服四川已有兩年,地方卻並未全部平定。說他推薦楊善之弟機賽補任護軍統領。說他對希爾艮冒功之事不加處理,甚至對多爾袞的“三次戒飭,猶不引咎”,於是諸王大臣議其罪應擬死。多爾袞這時擺出一副仁慈的麵孔,說:“如此處分,實在不忍。不行不行,不能這樣做。”眾人知道多爾袞之意,最後免了豪格一死,但卻剝奪了他的所屬人員,幽禁起來,等於判了無期徒刑。

  豪格對此無端陷害,自然十分震怒,何況他性子又頗為暴躁。被關了禁閉之後,他還對阿濟格尼堪和蘇拜說:“要把我放了就沒事,如不放,別以為我會眷戀幾個孩子,我拿石頭把他們全砸死!”《清世祖實錄》卷37,順治五年三月己亥、辛醜。

  不久,豪格便死在獄中了。究竟他是怎麽死的呢?有人說,是多爾袞“謀殺”的,《清朝野史大觀》卷1,“多爾袞”第4頁。也有的傳是多爾袞命監守者屢屢侮辱他,豪格“義憤填膺,……不數日,竟絕粒而死”。《多爾袞軼事》,“納肅親王妃”。不管怎麽說,豪格為多爾袞殺害致死是毋庸置疑的,死期當在順治五年或六年間,享年不過四十歲。

  關於多爾袞和豪格之間的關係,還流傳著一則桃色傳說:豪格的福晉博爾濟錦氏容貌豔麗,趁祝賀多爾袞壽誕時二人私通,感情日濃。為長期在一起相處,多爾袞便頻繁派豪格出征,後來又找借口幽係了豪格。不久豪格死,攝政王府便張燈結彩,鼓樂齊鳴,京中大臣爭先恐後,往多爾袞府第去慶賀婚禮,各衙門為之一空。待新娘一現,才發現正是肅王妃,此時已成為攝政王妃了。《多爾袞軼事》,“納肅親王妃”。這段傳說,不全真實。多爾袞打擊豪格,絕不會僅僅因為這爭風吃醋的豔事,主要還是為了剪除政敵,鏟除威脅。但也並非盡屬於虛,順治六年十二月多爾袞元妃博爾濟錦氏死後,次年正月便納肅王妃博爾濟錦氏為己妃,這是有史可證之事。《清世祖實錄》卷8,順治元年正月己亥。這說明多爾袞與肅王福晉早就相識,也有可能發生過關係,不然為何在元妃死後,多爾袞偏偏選一個寡婦進入內宅,而且如此迅速?由此出發,多爾袞在豪格剛剛從四川回來就興起大獄,而且如此沉重地打擊他(對濟爾哈朗以及兩黃旗的鼇拜等,要寬容得多),也很有可能摻雜著這種個人的因素。

  不管怎麽說,多爾袞達到了一箭雙雕的目的,他既消滅了最主要的政敵,又把楚楚動人的肅王妃擁入懷中,取得了一次大勝利。但是,兩黃旗的眾多將領還都手握重兵,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顛覆他的統治,必須嚴密防範和不停頓地打擊。

  (三)兩黃旗的受製與分化。

  滿洲正黃旗固山額真譚泰,自順治元年投靠了多爾袞之後,很為本旗人所不滿,隸屬正黃旗的大學士希福就經常嘲笑他“衰庸”,為譚泰所恨,後譚泰揭發希福偽傳多爾袞語,最後將希福罷官,沒收家產奴仆。《清史列傳》卷4,“希福傳”第190頁;《清世祖實錄》卷7,順治元年八月辛酉。希福的侄子索尼對譚泰頗為不滿,就告發譚泰,說他隱匿諭旨,“不集眾傳示”,結果譚泰被削公爵,降為昂邦章京,解固山額真任。《清史列傳》卷6.“索尼傳”,《清世祖實錄》卷20,順治二年八月丁未。譚泰立刻又報複索尼,說他曾對人說,“所攻克的燕京不過空城一座,剩下的隻是流賊,何功之有?”企圖激怒多爾袞,譚泰還揭發說,索尼曾令人在內庫鼓琴,在禁門石橋下捕魚,在庫院牧馬,在朝門擊鼓作戲等等,並說索尼罵譚泰“背主”,又要強送他馬。結果法司詢於圖賴、鞏阿岱、錫翰、冷僧機、鼇拜等在場之人,大都與譚泰所揭不同,但法司官承多爾袞之旨,議索尼三罪論死,冷僧機、鞏阿岱、錫翰、塔瞻、鼇拜等坐以包庇之罪,分別議以革職、鞭責、罰銀等。最後多爾袞見此案頗冤,無法服眾,便發下諭旨:“索尼應依擬處死,念於朝廷效力有年,姑免死,革職並牛錄任,著當差,永不敘用。冷僧機、鞏阿岱、錫翰、鼇拜、塔瞻、巴泰、巴哈、德馬護等本應依擬,故免罪。”《清世祖實錄》卷20,順治二年八月丁未。

  圖賴對多爾袞也頗不以為然。他隨多鐸征江南時,譚泰曾求他把南京留給自己來取,圖賴不滿於此,向多鐸揭發,多鐸寫信並遣塞爾特送索尼轉多爾袞,但塞爾特卻示此信於希思翰,被後者扔到河裏,以保護譚泰。後事發,多爾袞在議譚泰罪時,以其為自己親信而三日猶豫不決,圖賴便跑去詰責多爾袞,問他,“何為遲久不結耶?”《清史列傳》卷4,“圖賴傳”第201頁。多爾袞那裏受得了如此蔑視,說圖賴“以言詞逼我,我可不能忍受得了這樣聲色俱厲的態度!難道我不是先帝的子弟麽?”說罷拂袖而去。在座諸王見多爾袞生氣,便把圖賴抓住綁了起來,但又不好因此給他定罪,隻好暗暗懷恨在心。《清世祖實錄》卷23,順治三年正月辛酉。順治二年十月,圖賴借請求多爾袞指示他的錯誤時說道:“圖賴向年效力太宗,王之所知。如今圖賴之心仍像效力太宗那樣,不避諸王貝勒等嫌怨,見有異心,不為容隱;大臣以下,牛錄章京以上,亦不徇隱其過惡,圖賴向天發誓,必盡忠效力。”《清世祖實錄》卷21,順治二年戊申。這實際上是公開向多爾袞表明自己的態度,如有對不起太宗,別有用心的人或事,他絕不會袖手旁觀。多爾袞對這種公開的宣戰卻無可奈何,因為找不到圖賴的話中有什麽茬子。後來,多爾袞命圖賴與博洛一起率軍,攻打福建、浙江,回到浙江金華時病死,其子輝塞襲爵。但到順治五年三月吞齊等訐告濟爾哈朗時,又把圖賴從前的“罪狀"翻了出來,認為他和索尼等六人共立盟誓,謀立肅王等,實屬大逆不道,革去公爵,籍沒家產,革其子輝塞所襲之職,奪其燕京投充漢人,因其官職所賞蒙古人,籍沒楊善、羅碩家產時賞給之物,幽禁肅王時所賞銀兩鞍馬等,並把他的兄弟子侄充當侍衛的,全部革退,《清世祖實錄》卷37,順治五年三月己亥。就差把他從墳墓中掘出來焚骨揚灰了。多爾袞終於抓住了機會,對圖賴惡狠狠地報複。

  譚泰的待遇就不同了。順治二年他被索尼訐告奪職之後,三個月後他就官複原職了。《清世祖實錄》卷21,順治二年十一月丙辰。後來圖賴逼迫多爾袞處罰譚泰時,他被下於獄,除給家口男婦九十餘人、器皿、衣服之外,其餘家產全部沒收入官,《清世祖實錄》卷23,順治三年正月辛酉。不到兩年他又被放了出來。《清世祖實錄》卷26,順治五年正月丁已。譚泰被關押期間,多爾袞曾派人去看他,給他送吃的。譚泰便對來人說,“如果王爺救我,我當殺身報恩。”多爾袞知道了,把他放了出來,就在順治五年三月大批兩黃旗將領因吞齊訐告濟爾哈朗而遭嚴厲處罰時,譚泰不但未受任何牽連,反而官複原職,與何洛會一起到江西去征討金聲桓了。《清史列傳》卷4,“譚泰傳”第220頁。《清世祖實錄》卷37,順治五年三月己酉、庚戌。到順治七年多爾袞的威勢達到頂峰時,他也當上了吏部尚書。

  圖賴死了,譚泰投靠,剩下的兩黃旗大臣還要繼續遭受多爾袞的打擊。順治五年三月吞齊等訐告濟爾哈朗一案中,除涉及濟爾哈朗、圖賴之外,鼇拜以四罪免死贖身,塔瞻從寬免革,錫翰革去公爵及議政大臣職銜,贖身,黜為平民,發去昭陵居住,將燕京投充漢人、因其官職所賞蒙古、幽禁豪格時所賞銀兩鞍馬等全部沒收,兄弟子侄中為侍衛者全部革退。其他還有圖爾格免革,其子廓步梭被革職,燕京投充漢人及官賞蒙古被沒收。《清世祖實錄》卷37,順治五年三月乙亥。

  四月,廓步梭(也有寫作科普索的)出來揭發他的祖母、他的父親圖爾格、叔父遏必隆,主要罪過是圖爾格等在皇太極死後曾發手下三牛錄的護軍與白旗勢力武裝對峙。其中又涉及鼇拜、鞏阿岱、錫翰等黃旗死硬派。最後經諸王貝勒大臣會議,多爾袞有旨將鼇拜免死革職,遏必隆免死革職,沒收其母子家產一半,奪其所屬牛錄入丁。《清世扭實錄》卷38,順治五年四月癸酉。

  在多爾袞的頻頻打擊下,一些黃旗大臣投靠了多爾袞,如拜尹圖、鞏阿岱、錫翰、席訥布庫、冷僧機等,“心歸墨勒根王”。他們對螯拜和索尼說:“我們一心為主,生死與共的誓言,俱不算了。”還逼迫這兩人一同悔誓。所以這幾個人都被封為貝勒、貝子,鼇拜和索尼都問罪降革,把索尼發配盛京,甚至拆毀圖賴的享堂。談遷:《北遊錄》,“紀聞下”“攝政王”第365頁。索尼、鼇拜、巴哈這些人,始終遭到多爾袞的嫉恨。一日,多爾袞問大家,是不是鼇拜和索尼的關係很好,護軍統領伊爾德、侍衛坤巴圖魯、巴泰、費揚古、郭邁,鄂莫克圖(其中並不都是兩黃旗屬人),一個個都不吱聲。多爾袞就問巴泰:“你是不是和索尼很好嗬?”巴泰說:“我們倆在一起工作得很好。”多爾袞又問鄂莫克圖:“你和索尼是郎舅關係,關係該不錯吧?”鄂莫克圖回答說:“雖說是郎舅關係,但關係卻不怎麽樣。”費揚古和郭邁也幫他說話。費揚古還補充說:“我平生倔強,對無關的事情一概不睬。”多爾袞見沒問出什麽東西,十分不高興,說這些人不說實話,將伊爾德、坤巴圖魯、巴泰、費揚古、鄂莫克圖、郭邁等或革職、或罰之、或倍罰之。《清世祖實錄》卷49,順治七年七月甲子。可謂濫發淫威,但矛頭仍是指向索尼和鼇拜的。

  多爾袞除打擊兩黃旗大臣個人之外,對兩黃旗其他方麵的權益也加以限製,如康熙初年鼇拜輔政時期大搞圈換土地,就是因為多爾袞當年“欲住永平府,留剩周圍地土未圈,且欲令伊本旗切近,故將鑲黃旗應住地方與正白旗”,所以“各旗沙壓水淹、不堪耕種之地內,鑲黃旗地尤不堪”。《清聖祖實錄》卷18,康熙五年三月辛醜。

  多爾袞打擊黃旗勢力,可謂不遺餘力。但是,我們很難說這是加強中央集權的一種表現。說他打擊黃旗勢力,隻是種籠統的說法,說得確切些,他打擊的是黃旗以及其他旗,甚至包括白旗之中的異己勢力,同時扶植自己的黨羽,安插在各旗之中。他死後,其兄阿濟格企圖維持這種實力對比而未獲成功。福臨親政後乃至康熙初鼇拜輔政時期,兩黃旗勢力膨脹,將其他旗勢力加以削弱,這些,與多爾袞的做法無甚差別,是否也可以看作是加強集權呢?隻好說是加強自己的實力罷了。我們說,多爾袞與其政敵之間的鬥爭,仍是旗與旗之間鬥爭的繼續,如果說有什麽新的特性,也隻能說它是兩白旗與兩黃旗爭奪最高統治權的鬥爭,屬於清廷內部的矛盾衝突,不同於專製主義中央集權的加強。可以比較一下,除了打擊異己王公大臣之外,多爾袞有多少措施與皇太極以及後來雍正皇帝從王公旗主那兒集權的手段相類似,或者同屬一類性質呢?

  我們隻從這裏看到了清初政治鬥爭的殘酷。

  二、分化中間派。

  (一)正藍旗:一個例外。

  所謂中間派,在順治初年,大致指的是兩個紅旗和鑲藍旗。

  那麽除兩黃旗和兩白旗之外,還有一個正藍旗呢?皇太極時期莽古爾泰為正藍旗主,他死後不久便因家仆冷僧機的首告而削除一切特權,他的弟弟德格類在他死後曾短時期掌正藍旗事,但不久即死,死後兩個月便發生了冷僧機首告之事,他也被追削了爵位。正藍旗群龍無首,曾被分給兩黃旗,崇德二年再度恢複其旗製時,旗主已是皇太極的長子豪格。這說明正藍旗已和兩黃旗一樣,成為天子的勢力,而後來在順治元年揭發豪格不法事的何洛會,以前曾任正黃旗蒙古固山額真,當時正是正藍旗的固山額真。順治初年,除了正藍旗旗主豪格之外,還有順治三年死去的饒餘郡王阿巴泰,後來的端重親王博洛等王公大臣隸於本旗。順治五年豪格被逐出政治舞台之後,正藍旗再度群龍失首,但實際上是為多爾袞所控製的,因為很可能多鐸把自己的鑲白旗轉給多爾袞,自己去領正藍旗,所以才有順治七年末以多鐸嗣子多尼為正藍旗主,又以鑲白旗滿洲固山額真韓岱同時轉任正藍旗滿洲固山額真之事。《清世祖實錄》卷51,順治七午十二月乙巳。而韓岱之前的固山額真為正藍旗本旗出身的郎球。這一置換,表明白旗勢力的滲透。從另一方麵說,阿巴泰、豪格先後死去,正藍旗剩下的直係宗室王公隻有一個博洛,而博洛又已被多爾袞拉攏了過去。

  博洛,努爾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的第三子。皇太極時期,他曾參與議政,當過理藩院的頭頭,並且在對明作戰中屢立戰功。入關之後,他和多鐸一起擊敗李自成,攻占南京,俘潞王、淮王。順治三年二月他再度出征江南,滅明魯王紹興權利,然後進軍福建,擒唐王聿鍵,受鄭芝龍等降。緊接著,他又派兵攻入廣東,滅紹武權利。可以說,他戰功赫赫,貢獻重大。順治四年六月,在他凱旋歸來的兩個月後,多爾袞便封他為多羅郡王,賜之冊印,一方麵表彰他俘獲明親王、郡王等十五人、大小文武官員七百餘人,士兵十五萬二千多人的功績,―方麵以示拉攏和優寵。《清世祖實錄》卷32,順治四年六月己醜。這樣,他就成為清入關後所封的第四個郡王。

  順治五年底薑大同叛,博洛亦參與了打壓行動,先後率軍赴代州、汾州等地,攻擊劉遷的部隊。順治六年三月,多爾袞到大同招撫薑,就在軍前封博洛以及碩塞和尼堪三人為親王,目的當然是為了使他們在此緊要關頭出大力。《清世祖實錄》卷43,順治六年三月辛未。博洛果然不負多爾袞之望,在平陽、孝義、絳州、壽陽、遼州等地頻傳捷報,並駐紮在汾州一帶,卡斷晉中與大同的聯係。後來薑死,大同破,博洛則繼續剿追叛軍餘部,年末旋師。次年二月,多爾袞下令:凡各部事務有不需入奏的,交給端重親王博洛,以及巽親王滿達海和敬謹親王尼堪辦理。《清世祖實錄》卷47,順治七年二月辛亥。這說明博洛等三人已不再僅僅是軍事將領,而是參與處理軍國大政的三位理事王。雖然這以後不久,博洛、尼堪,碩塞、勞親等各以不同原因再降為郡王,《清世祖實錄》卷50,顧治七年八月丁亥、己醜。但三王理事的職責卻並未被取締。在福臨親政之初,這三王仍然位在其他王公貴族之上,是處理國家大事的主要人物。

  我們後麵還要談到,多爾袞由於身體等各方麵原因,逐漸地準備接班人,但他精心選擇的對象多鐸一死,使他的計劃被完全打亂。於是,他便暫時安排博洛等三人兼理國事,再做打算。所以不管怎麽說,博洛還是多爾袞比較信任的人,若不是多爾袞在三個理事王就任後十個月就突然死去,我們對他們相互之間的關係還會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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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以中南海為記敘軸心,以1949年10月至1999年10月為記敘時段,以建國以來的重大曆史事件為背景,記述了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三代核心領導人以及他們的戰友的政治生涯、衣食住行和感情生活。

  • 紅牆檔案(一)

    作者:韓泰倫主編  

    紀實傳記 【已完結】

    本書以中南海為記敘軸心,以1949年10月至1999年10月為記敘時段,以建國以來的重大曆史事件為背景,記述了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三代核心領導人以及他們的戰友的政治生涯、衣食住行和感情生活。

  • 菊花與刀:日本文化諸模式

    作者:美 魯斯·本尼迪克特  

    紀實傳記 【已完結】

    作者運用文化人類學研究方法對日本民族精神、文化基礎、社會製度和日本人性格特征等進行分析,並剖析以上因素對日本政治、軍事、文化和生活等方麵曆史發展和現實表現的重要作用。用日本最具象征意義的兩種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