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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追討叛汗統一回疆(2)

  庫車城依山岡,係用柳條沙土密築而成,比較堅實,清軍用炮轟打,未能奏效。提督馬得勝建議挖地道,突入城內,雅爾哈善同意此議,於城北一裏掘入。將近至城,雅爾哈善因乾隆帝急催克城獲酋,嚴令士卒晝夜挖掘,城上之人發現燈光,於城內開挖一道橫溝,放水衝入地道,將挖城的清綠旗兵六百餘人全部淹死。雅爾哈善“咄嗟無他策”,惟圍城坐等,欲圖待其糧盡彈絕而自斃。到七月初,前後圍城一月餘,城中飲食困難,彈矢漸缺。原庫車伯克鄂對降清後授散秩大臣,奉命隨軍參戰,鄂對了解敵情,熟悉地形,向雅爾哈善建議:困獸猶鬥,敵必不會束手待斃,“今霍集占困守危城,食力已盡,必不坐而待縛”,一定會乘我不備而逃走,“返其巢穴,整兵複來”,那樣,事就不好辦了。敵若欲遁,有兩條路,一是由城西鄂根河水淺處涉水而逃,另一條路是由北山口通向戈壁,逃往阿克蘇。“若於二路各伏兵一千,則賊酋可擒矣”。雅爾哈善不聽其言,不為防備,不巡營壘,還故作風雅,自命儒將,“終日棋奕”,飲酒為樂。六月二十四日傍晚,一索倫老兵於城下牧馬,聞聽城中駝鳴,似負重載,立即奔回大營,向雅爾哈善報告:“其駝鳴高且健,賊將遁矣。”這位昏庸的劣帥,正在飲酒,哈哈一笑,自賣聰明地說:“健卒,爾何知?”“酌酒如故”。

  這位昏帥可幫了霍集占的大忙。正如鄂對所料,兩和卓於當日晚上率四百騎潛出西門,涉鄂根河逃走。無獨有偶,上有庸帥,下有劣將。把守西門的領隊大臣、副都統順德訥,聽到部下報告城中之人夜逃,“尚以昏夜不發兵”,直到天明,才遣兵一百往追,霍集占早已渡過鄂根河,並“去橋斷後”,直奔阿克蘇,城主不納,轉赴烏什,亦未讓進,於是霍集占到葉爾羌、布拉呢敦至喀什噶爾。霍集占的黨羽庫車城主阿布都亦於八月夜遁突圍,餘下老弱三千餘人投降。《清高宗實錄》卷564,頁3―5,卷566,頁10、11、14、21,卷567,頁9―13、15―17,卷568,頁11―14;《嘯亭雜錄》卷6,《平定回部始末》;《聖武記》卷4,《乾隆戡定回疆記》;《清史稿》卷314,《雅爾哈善傳》,卷316,《愛隆阿傳》。擒獲大、小和卓的最好機會,就這樣被雅爾哈善葬送了,從而使戰火蔓延,維吾爾族人員死傷眾多,清朝花費了大量財力、人力,足足多用了一年的時間才把兩和卓挑起的戰亂平息下去。庸帥誤國禍民,雅爾哈善死有餘辜,任用這位劣員的乾隆帝也難辭其責。

  三、英君輕敵定邊將軍兆惠被困黑水營。

  (一)遣兵數千欲圖速平大亂。

  乾隆帝知悉雅爾哈善坐守軍營、老師靡餉、縱酋逃脫的消息後,極為震怒,連下數諭,痛責其過,將其革職解京,依法處死,並斬副都統順德訥和提督馬得勝,勒令參讚大臣哈寧阿自盡。乾隆帝命納穆紮爾代替雅爾哈善為靖逆將軍,以三泰為參讚大臣,並明確諭告軍機大臣:“辦理回部,仍於(定邊將軍)兆惠是賴”,協辦軍務的有富德、阿裏袞、舒赫德等大臣。納木紮爾曆任副都統、都統、參讚大臣、署定邊右副將軍等職,久理軍務,因擒捕反叛的和托輝特首領郡王青滾雜布,而被封為一等勤襄伯,世襲罔替。富德,行伍出身,由護軍因功連續升遷,乾隆十五年任至副都統,征準時又累立軍功,擢參讚大臣,授正黃旗蒙古都統,賜雲騎尉世職。阿裏袞係將門之後,清開國元勳、眾額真、弘毅公額亦都之曾孫,曆任湖廣總督、兩廣總督和戶部、刑部、工部尚書,兼鑲白旗漢軍都統,征準時,佐定西將軍達爾當阿,任領隊大臣,頗有治政經驗,從軍時亦有勇有謀。舒赫德,任至兵部尚書、戶部尚書,一征金川時任參讚,征準時首言阿睦爾撒納必叛,多次建言軍務,頗有見解,平回初期,以頭等侍衛銜駐阿克蘇,尋授副都統、參讚大臣。從兩位將軍和這些大臣來看,應當說是群英薈萃了,能夠勝任征回之重擔,乾隆帝這次算是用人得當。

  將帥雖然有勇有謀,勇於征剿,可惜的是,在一段時間裏他們受到了很大的限製,不能盡其所長,不僅不能速奏凱歌,而且還差點全軍覆沒,遭受慘敗。束縛將軍手腳、造成這樣危險局麵的主要負責人,不是別人,而是世稱英君的乾隆皇帝。

  乾隆皇帝在兩個問題上犯了重大錯誤。一是過分輕敵,二是急於求成,冒險用兵。征討準汗達瓦齊時,他吸取了雍正九年傅爾丹輕敵冒進慘敗於和通泊的教訓,認真對待,欲圖調集滿、蒙、漢五萬大軍,遠征漠西,不料,三車淩和阿睦爾撒納來歸,準部內亂,用兵異常順利,西、北兩路僅用了以降人(厄魯特)為主的一萬一千餘名“哨探兵”,不到三個月就進入伊犁,很快擒獲了達瓦齊。二征準部,平定阿睦爾撒納的叛亂,同樣是輕而易舉,勢如破竹,沒有打過大仗,未曾發生鏖戰,很快就逼使阿睦爾撒納東逃西竄,重要叛酋陸續落網,大獲全勝。名列“十全武功”之第二、第三次武功,如此輕易地到手,使這位早期用兵相當謹慎的英君頓易常態,產生了嚴重的輕敵思想。兼之,“回人素懦怯”,大、小和卓木被準汗拘於地牢令為人質,既然清軍能打敗回部的征服者――準噶爾汗,剿除回部還不是易如反掌。

  因此,乾隆二十二年五月十七日,定邊將軍成袞紮布等奏報霍集占殺害副都統阿敏道,要求帶兵前往剿滅時,乾隆帝立即拒絕了這一要求,並嚴加駁斥說:“其回部事宜,俟蕩平伊犁之後,願可從容辦理”,“縱回人妄逞鴟張,俟平定厄魯特後,再行辦理,亦有何難,成袞紮布等所奏,殊不識事體輕重”。《清高宗實錄》卷539,頁3、4、18.六月二十一日,以成袞紮布一再提出攻剿霍集占,乾隆帝再次指責其奏“殊未悉合機宜”,並明確宣布:“其辦理回人事宜,即緩至明年,亦未為遲。且即遣兵辦理回人,亦不過派兵四五千名,著一大員統領,已足勝任,亦毋庸成袞紮布親任”。《清高宗實錄》卷540,頁29,卷541,頁13.兆惠亦為此事,屢遭皇上申斥。兆惠察覺大、小和卓有叛亂的跡象,駐師濟爾哈朗,欲圖待機往剿,遭帝責其“急回部”,“失輕重”。一直到十二月初七日具體決定剿回的軍隊數目時,乾隆帝仍令,“往辦回部,派兵二千名”,另調屯田兵三千作為“應援之兵”。《清高宗實錄》卷551,頁19、20,卷552,頁20.過了幾天,聽到厄魯特叛軍殘部“投往回部”,才又下令增派綠旗兵,湊足八千,留一二千屯田,用六七千進剿,便可“均覺裕如”。《清高宗實錄》卷553,頁15―18.

  二十三年六月愛隆阿等大敗霍集占來援庫車之“最精巴拉”鳥槍兵八千,以及一些回城的陸續歸順,使乾隆帝更加認為回人懦弱,大功即可告成,愈加急迫地敦促兆惠務必於近期擒獲二和卓平定回疆。他於七月二十五日諭告軍機大臣,令其傳諭兆惠:“回人素稱選懦,近來屢經剿捕,畏我軍威,乞降相續”,“如擒獲霍集占,各城自然歸附。兆惠其加意奮勉,以奏朕功。”《清高宗實錄》卷567,頁16、17.九月二十六日他諭示章嘉呼圖克圖:“今大兵所至,聞風效順”,“霍集占不日就擒,即可蕆事。”《清高宗實錄》卷571,頁15.

  (二)遭帝嚴責兆惠冒進被圍。

  定邊將軍兆惠等人,在皇帝這樣嚴厲督責下,當然要加速進兵,就無法冷靜估計形勢,既勇往又妥善,被迫走上了冒險僥幸的道路。兆惠於乾隆二十三年八月初收到令其前往庫車(時庫車仍未降清)的諭旨後,立即上奏說:“當即領兵八百名速進,一抵庫車,即與雅爾哈善(時尚未斬)協心剿賊,斷不肯半道回京,有靦顏麵。”《清高宗實錄》卷570,頁1.乾隆帝對其“毅然以剿賊自任”,“不肯苟且了事”,大加讚賞,獎其“器識實出諸臣之右”,乃“一急公任事之大臣”,表示“深為嘉悅”,諭加恩賞戴雙眼孔雀翎,“以示優獎”。《清高宗實錄》卷570,頁2.

  在回疆多數城莊“從逆”,“回戶數十萬”附和二和卓為亂的嚴重形勢下,身為堂堂天朝大將軍的兆惠僅帶兵八百就從伊犁出發,前往庫車,行程上千裏,確實太危險了。但是,帝命難違,厚恩必報,這位過去多次主張“持重”而被皇上斥為“怯懦”的大將軍,不得不冒險行軍了。開始還比較順利,八月初九日出發,九月初十日乾隆帝已在木蘭行圍的阿貴圖大營看到兆惠呈報收複庫車擬往阿克蘇的奏折,二十三日又收到兆惠招降阿克蘇城,“領兵速進”,往攻葉爾羌,並報告大伯克霍集斯等率部來歸,烏什、和闐、沙雅爾、賽哩木等城相繼降順。乾隆帝聞訊,異常高興,接連下諭宣布捷音。一再笑說“霍集占不日就擒”、“大功即日告成”,並於九月二十九日諭令軍機大臣安排回部善後事宜,重新恢複因用兵而中斷的伊犁屯田,令正在前往回疆參加平亂的定邊右副將軍、喀爾喀多羅郡王車布登紮布率其喀爾喀兵士返回遊牧休息,令厄魯特汗羅布藏多爾濟領其“宣力有年”的厄魯特兵回遊牧,讓赴葉爾羌“協剿逆匪”的參讚大臣富德來京,留其所領的索倫、察哈爾兵於吐魯番等處。《清高宗實錄》卷57l,頁15、17、25、26.先前為了“必於今冬竣事”平定回部,乾隆帝曾於八月二十一日下諭,增派健銳營兵一千名、索倫兵二千名、察哈爾兵一千名,前往回疆,現改令將二千名駐防伊犁,其餘分駐庫車和阿克蘇。《清高宗實錄》卷569,頁8、9,卷571,頁19,卷574,頁4.

  十一月初五日,乾隆帝披掛甲胄,登晾鷹台,舉行大閱,八旗官兵列隊進退,槍炮齊發,聲震天地,威武雄壯。在右部哈薩克及布嚕特使臣麵前顯示了八旗勁旅的強大軍威。然而樂極生悲,就在這一天,定邊將軍兆惠遇險求援的緊急奏折,送到了皇帝麵前,頓使兩月來歡慶勝利的喜悅氣氛一掃而空,乾隆帝不得不日夜操勞,趕調兵馬增援。

  原來,兆惠領兵四千餘名,從烏什兼程前進,穿越戈壁行走一千五百裏,隻剩下馬一千餘匹,於十月初三日趕至輝齊阿裏克,距葉爾羌四十裏,人馬皆乏。葉爾羌城寬大堅固,周長十餘裏,四麵共十二個城門,清軍人少,隻能圍其一麵。霍集占先已將“村莊回眾糧草”移入城中,堅壁清野,嚴守以待,又誘騙城民說,“大兵盡剿回人,伯克霍集斯已被殺”,煽動回民抵抗清兵。布拉呢敦領馬步兵一萬餘人,駐於離喀什噶爾城一站路的當噶勒齊,互為犄角。

  兆惠於城東隔河有水草處紮營,此河名黑水河,故稱為黑水營。十月初六日清兵二千餘,分七隊進攻,先攻克葉爾羌城東北五六裏處的一座高台,追敵至城下,守兵開西門,各出四五百騎,迎戰三次,退入城內,又從北門出數百騎,清索倫兵畏敵而逃,健銳營兵屹立不動,後隊接濟,交戰後守兵退入城中。兆惠因聽說靖逆將軍納木紮爾、參讚大臣三泰將至,遣副都統愛隆阿、署總兵戴定柱,帶兵八百名,前往堵截喀什噶爾來援之路,並巡查台站,接應兩位將軍、大臣。他詢問俘獲的回人,知霍集占的牧群及沙喇斯戶口俱在城南英峨奇盤山,欲圖奪取以供軍需,於十三日留兵守黑水營,親率騎兵一千餘人自東而南,由城南奪橋過河。兆惠明明早已偵知城中有馬兵五千餘,步兵甚多,為什麽要率兵千餘去進攻十倍於己之敵?看來可能有兩方麵的原因:一是求勝心切,急欲生擒霍集占平定回部,建功立業,報效皇上,蒙受恩寵,避免受責;二是中了霍集占之計,輕敵冒進。初六日之戰,據兆惠奏稱,敵軍三戰三北,“敗走入城”,射斃敵兵二十餘名,“帶箭逃去者無算”,清兵隻十九人受傷,無一死亡。既然守兵如此不堪一擊,當然可以用千餘騎兵去奪取牧群,他就沒有冷靜分析戰局,敵軍是真敗,還是偽裝衰弱以迷惑、引誘清軍?結果是輕敵冒進。

  兆惠剛領兵四百餘過橋到達彼岸,不料,橋忽然折斷(這顯然是城中之人的精心安排),霍集占統騎兵五千餘、步軍萬餘名,前後夾攻,又從兩翼衝入,將四百餘名清兵截斷成數處,打亂了清軍的編製,官兵四分五裂,未過河的清兵又無法援救。回兵猛烈衝擊,地沮淤,難馳騁,清兵且戰且退,浮水還營。兆惠的臉上和小腿俱負傷,坐騎中槍倒斃,易馬再戰又被刺斃。行伍出身、累立軍功擢升西寧總兵、領隊大臣的勇將高天喜,大學士鄂爾泰之次子、曾任左翼前鋒統領、參讚大臣的鄂實,原副都統、領隊大臣三格,原定西將軍、一等公策楞之子侍衛特通額,俱戰死,數萬回軍包圍了黑水營。從早晨到傍晚,苦戰一天,清軍死者數百,“受傷者無算”。

  兆惠原共隻有兵四千餘名,馬一千餘匹,愛隆阿帶走八百人,這次戰敗,士卒傷亡較多,馬匹倒斃不少,餘下之馬亦疲乏不堪,“不能衝殺”,隻有掘壕築壘結寨死守。由於建築材料有限,時間緊迫,掘壕既淺,壘又低矮,敵可輕易跨入,“遂日夜來攻”。兆惠隻好飛章告急,遣索倫兵五人,各持一函,衝出重圍,奔至阿克蘇。駐阿克蘇辦事的頭等侍衛舒赫德遣人飛速馳報:十月二十日,將軍兆惠派遣的索倫領催阿勒丹察、披甲紮奇勒圖趕到阿克蘇,送到將軍文書及愛隆阿移文,內稱十三日攻城失利,將軍受傷,被敵軍萬餘包圍,“以無馬不能衝突”,遂掘壕結寨,敵兵亦結寨相持。營中糧食可供二月,軍器火藥不足。乾隆帝於十一月十三日看到舒赫德的奏折,在此之前的初五日,又收到兆惠的奏折,言及十月初三到葉爾羌,要求盡調庫車、賽哩木等處綠旗兵和送馬三千匹,十分震驚,知道大事不好,敵情嚴重,連下十幾道諭旨,趕調兵馬,他於初五日諭令舒赫德將阿克蘇“現在所得馬匹,即速解赴軍營”。十三日,他授參讚大臣富德為定邊右副將軍,授阿裏袞、愛隆阿、福祿、舒赫德為參讚大臣,諭令“無論何隊兵丁,惟擇馬力有餘者,作速前往”,“應援兆惠”,命陝甘總督黃廷桂將預備馬二萬匹“加意豢養”。十六日他又下諭說:“將軍兆惠等被圍,急需策應”,今擬分兵兩路,一路由阿克蘇、烏什,一路由特穆爾圖諾爾,“夾攻逆賊”。十七日再諭,調西安滿兵二千,由將軍鬆阿裏率往烏魯木齊。原令增調的健銳營、索倫兵、察哈爾兵四千留駐伊犁,現命火速趕往葉爾羌。對於舒赫德、富德、阿裏袞主動支援兆惠的調遣兵馬的安排,均予允準,並給以嘉獎。同時,他又鼓勵回城伯克殺“賊”解圍,晉貝子玉素布為貝勒,並命戶部撥銀三百萬兩,解甘省備用。②《清高宗實錄》卷574,頁12、29,卷575,頁1、2、3、15、36,29.

  將軍被困黑水營的消息,像一股強勁的寒風,使“佇待伊等捷奏”欲慶大勳的乾隆皇帝冷靜下來了,他在調軍遣將前往策應兆惠的同時,認真總結用兵以來的得失,找出了自己輕視回軍急於求成,是導致兆惠失利被圍的根本因素。當十一月十三日看到舒赫德第一次報告兆惠受挫的奏折時,他諭告軍機大臣:“兆惠領兵深入,雖未免有輕賊之心,亦恐朕責其怯懦,若當日令伊暫駐阿克蘇,候兵馬齊集,當不至此,然於現在情形,亦未為失策,朕豈肯加之責備。”②過了八天,十一月二十一日,兆惠托舒赫德繕寫轉呈的奏折,送到了皇帝麵前。兆惠除報告了十月十三日作戰經過、官兵傷亡、敵軍合圍等情形以外,承認自己犯了輕敵之錯,請求處治。兆惠奏稱:“臣等前因阿克蘇、烏什既定,擒獲渠魁,機不可失,遂不暇計兵多寡,馬力如何,輕敵妄進,臣兆惠罪實難逭。”②③《清高宗實錄》卷575,頁19、20、21,21、22、23,24、25、26.

  乾隆帝看過此奏後,下了一道長諭,除再申用兵回部之因以外,著重講到輕敵之事,其中有這樣一段話:

  “……迨我師已得庫車,將軍兆惠勒兵前進,風聲所過,如阿克蘇、烏什等城,皆相繼傾心歸化,其回部大頭目霍集斯伯克等,複向官軍投順,願效前驅。惟賊首霍集占奔竄葉爾羌。是以將軍兆惠率師乘機直入。彼時若令兆惠暫且留駐阿克蘇城,俟後隊到齊,然後並力進取,則自此發旨到日,已屬不及。然此則不過身處局外者事後好為議論則可耳,揆諸用兵機宜,兆惠尚為有進無退之良將也。……向來之輕視逆回,乃朕之誤,又何忍以妄進輕敵為兆惠之責乎。此蓋數年以來,平準噶爾,降左右哈薩克、東西布嚕特,實為極盛之會,而默默中有此佳兵之警,上天仁愛之意,朕實欽承感謝矣。”②

  乾隆帝這樣分析兆惠失利之因,引咎於自己“輕視逆回”,責己而不諉過於將帥,既找到了導致失敗的主要原因,又對用兵回部苦苦廝殺的將領士卒慰諭勸解,寬其畏過怕責之心,論事合情合理,論情寬厚撫愛,對激勵三軍以利再戰,定將起到很大的作用。

  乾隆皇帝還對從征被圍之人從重獎賞,以兆惠“甚屬奮勉”,“深入賊巢”,“誌在滅此朝食”,“忠誠勇敢”,由一等武毅伯晉為武毅謀勇一等公,加賞紅寶石帽頂、四團龍補褂,額敏和卓賞給郡王品級,霍集斯伯克晉貝子加貝勒品級,高天喜照一品大臣例賞給恤典,鄂實、三格照其原任前鋒統領、副都統從優議恤,陣亡、負傷官兵分別賞恤,其他在場的大臣、侍衛亦加恩優敘。③因被圍而從優封賞,這在清朝前期,還是少有的,可見,乾隆帝確是將失利之過歸諸於己,鼓勵官兵繼續勇往直前建功立業,徹底扭轉逆局,盡快奪取勝利。

  遠在萬裏以外的黑水營清軍,雖被回軍重重包圍,與世隔絕,未能聽到皇上寬慰優遇和調遣救兵之旨,但他們仍然堅守大營,浴血奮戰,待援突圍。局麵確是萬分險惡,疲卒傷兵不過三千餘名,口糧僅能供給一兩個月,軍器火藥不足,馬匹倒斃傷殘;而回軍在本地作戰,糧草充足,彈藥甚多,二萬餘兵輪番攻營,實難抵擋。兆惠等官兵拚死反擊,從十月十三日起,與回軍“接戰五晝夜”,“皆死中求生”,“殺賊甚力”。霍集占等懼清兵死戰,“欲以不戰收全功”,於黑水營壕外,築長壘圍困,以待清軍食盡自斃。清軍掘塹安營時,挖得“回人”窖粟數十石。回軍在上遊決水灌營,清軍將衝來之水泄於下遊,並用其水以供飲用,又隨處掘井皆得水。回軍多次進攻,“槍炮如雨”,兆惠原來是擇水草處紮營,營依樹林,敵兵鳥槍所射之鉛子落於林葉中,清軍伐樹,每伐一木,“即墜落無數”,反得“鉛丸萬億”以擊來兵,又砍林木作薪,柴火不缺。《清高宗實錄》卷574,頁28,卷577,頁35,卷582,頁17;《嘯亭雜錄》卷6,《平定回部本末》。

  霍集占、布拉呢敦圍困清營二十餘日的時候,聽說喀什噶爾所屬英吉沙爾城被布嚕特人搶掠,正緊張商議對策,忽然清軍出營進攻,奪去回營二座,“劫殺看守人眾過半”。兩位和卓認為,必然是“將軍與布嚕特有約”,這樣裏外交兵,“即圍守經年,諒難取勝,且力亦不支,莫如議和”。十一月十一日他倆遣一回人及俘獲的清厄魯特、察哈爾兵四人持書往清營,告稱霍集占抗拒時,“布拉呢敦本不知情”,“今奉書請和,願助口糧,並求親信人同行入覲”。兆惠拘留來人,將從前頒發給布拉呢敦令其擒送霍集占的上諭,命“對陣回人捧去”。第二日回軍再申前說,兆惠命人傳諭,不允其請,宣布大兵即來問罪。雙方重起戰鬥。《清高宗實錄》卷577,頁34、36.

  兆惠等人雖能保全大營,但“拒守日久,糧日乏”,“僅瘦駝羸馬亦將盡”,眼看即將絕食餓斃全軍覆沒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救兵從天而降。原來,乾隆帝於八月增派的四千名健銳營、索倫、察哈爾之兵,十月二十日已經過了辟展,一聽黑水營被圍之信後,帝命他們火速馳援。十月十三日,靖逆將軍納穆紮爾、參讚大臣三泰遇到愛隆阿所領之八百兵後,即帶兵二百餘星夜趕赴兆惠處,不料於當日夜間四更時候,遇回軍三千餘名,眾寡不敵,戰敗陣亡,同行的侍衛、官員十人,兵一百五十餘人死難,六十餘人受傷。巴裏坤辦事大臣阿裏袞於十月中得到兆惠調馬三千匹的谘文後,奏稱即往哈密,多為挑選,“親身送至軍營”,乾隆帝嘉其“所辦甚合機宜”,授參讚大臣,命襲二等公,令速前往。阿裏袞領兵六百,解馬二千匹、駝一千頭兼程往援。定邊右副將軍富德聞黑水圍急,日夜奔馳,十二月二十五日與舒赫德相會於巴爾楚克,領增派的健銳營、索倫、察哈爾和北路兵共二三千人迅速前進,二十四年正月初六日,行至呼爾,遇回軍五千餘名馬兵,轉戰四日四夜,雖殺敵甚多,但敵軍人多,層層阻截。正月初九日富德等行至沁達爾,遭回軍激烈攻擊,“勢阻不得進”,形勢險惡,“又幾殆”。這時阿裏袞和愛隆阿趕到,領兵一千餘名猛攻,富德乘機揮軍掩殺,大敗回兵。兆惠在黑水營察覺圍營之兵在減少,又聽到數十裏外的槍炮聲,知援兵已到,先遣人往富德處,隨即全軍衝出,二軍裏外夾擊,擊敗敵軍,“所向披靡,斬獲無算”,兩位將軍會合,返回阿克蘇。從二十三年十月十三日被圍,至二十四年正月十四日,長達三月之久的黑水營之困,終於以清軍全師安全撤走而解圍了。

  第二節糾錯再征馬到功成。

  一、牢記前鑒重兵征剿。

  定邊將軍兆惠等人的被困於黑水營,對清政府的統一回部,產生了強大的影響。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竟被“回人”圍得水泄不通,幾乎全軍覆沒,這對圖創偉業的乾隆帝來說,是一切齒大辱。在這關係到帝君尊嚴和國家利益的重大問題上,乾隆帝表現得十分明智和非常果斷。一方麵他痛定思痛,認真分析戰局,找出失敗的主要原因――輕敵冒進,引咎自責,不諉過於將帥;另一方麵,他排除庸臣因循保守、唾麵自幹的苟且之議,堅持一定要統一回部的正確立場,作了極大的努力。按時間順序排列,他做了以下五件事。首先是改變輕視回軍急於求成的想法。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即剛剛知曉兆惠被圍之後的第二天,他諭告軍機大臣:“看來辦理回部,必須整齊兵力,於來年回人收獲時再行進剿”,命將“鑄成炮位及辦造之物料、工人”,以及所有駱駝米麵,速解前方,“多多益善”。《清高宗實錄》卷574,頁31、32.過了七天,十一月二十二日,他又諭示軍機大臣:兆惠得到派去的四千健銳營、索倫、察哈爾兵的接濟,如一時不能剿滅霍集占,則回到阿克蘇,計其身邊的四千兵、健銳營等四千兵、新遣的西安滿兵二千,以及厄魯特達什達瓦兵一千和綠旗兵四五千,共一萬五六千名兵士,於明春齊集進剿。這樣一來,在得知黑水營被圍後的十天內,乾隆帝就果斷地對先前輕敵冒進的錯誤決策作了自我否定,轉而采取認真對待、謹慎從事、大軍征剿的正確方針,從而為扭轉戰局奪取勝利奠定了基礎。

  其次,重賞有功官員兵丁。二十四年二月十八日,乾隆帝聽到軍營奏報黑水圍解兩軍會合的消息後,非常高興,立即下諭封賞有功人員,特封“迅速應援,屢敗賊眾”,“厥功懋著”的定邊右副將軍富德為一等伯,侍郎、一等公明瑞,副都統由屯、溫布、鄂博什,總管端濟布,護軍統領努三,皆交部議敘,給予世職,二等侍衛瑚什等五人授為頭等侍衛,三等侍衛福齡安等十八人授二等侍衛,侍讀學士溫福補授內閣學士。提督豆斌傷重身故,照旗員一品大臣例交部議敘,給予世職。遊擊銜榮保擢總兵。②《清高宗實錄》卷581,頁5、6、7、8,12、13.這對慰撫將官,激勵三軍鬥誌,起了很大作用。

  再次,駁斥阻礙用兵的浮論,曉示中外,堅持進征。也就是在這一天,針對“選懦無知之徒”主張“罷兵息事”的“首鼠兩端之浮論”,乾隆帝特下堅持用兵平亂的諭旨,諭告中外說:

  “……已傳諭將軍等,令於附近有城之處,酌量駐營,俟馬匹調齊,乘春和膘力壯健,以需繼進。特恐選懦無知之徒,聞爾時援師克捷解圍,勢同破竹,輒謂可以罷兵息事,則大不然。毋論逆酋前此辜恩反噬,害我王臣,難逭天誅,即去冬官兵渡河進剿,輒敢悍然抗拒,稔惡更深。今雖全師整暇如故,而元凶罪大惡極,凡我大清國臣民,當無不人人切齒,使以一戰得誌,妄語洗甲韜戈,不但軍紀國威難於中止,且於政體亦甚有關係。佳兵之戒,朕所深凜,而天討有罪,自古無可逭之王章。且當我國家全盛時,兵力現俱充裕,又何不可執言聲罪之理。……計其成功,遲亦不出夏秋間耳。若徇首鼠兩端之浮論,姑息了事,朕實恥之,斷斷不可為也。可將此通諭中外知之。”②。

  過了兩個多月,四月二十五日,在大軍即將出發征回之前,乾隆帝又以閱讀《聖祖實錄》所載,康熙帝訓斥臣僚惟圖保身,貽誤國事,反對平三藩、征準之例,下諭說:

  “蓋彼時臣工內,即有囿於己私惟圖安逸之習氣,故皇祖神謨獨斷,毅然辦理,是以每遇用兵,罔不克捷。朕禦極以來,曾屢降諭旨,力除此習,即如數年來,辦理軍務,大臣中不願者居多,亦因朕指示督催,始能剿殺敵眾,所向無前,閱時未久,即平定準噶爾。……著傳諭八旗大臣官員等,嗣後各除便己求安之私意,惟知訓練兵丁,務使技藝嫻熟,不失滿洲舊習,庶兵丁皆成勁旅,而風俗日以還淳,於國家之事大有裨益矣。”《清高宗實錄》卷585,頁10―14.

  乾隆帝連降諭旨,斥責畏難懼戰的庸碌之臣,堅主用兵,在思想上掃除了危害進軍的障礙,為使三軍奮勇前進,創造了良好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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