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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追討叛汗統一回疆(1)

  第一節大、小和卓稱汗叛清。

  一、拒帝招撫兩和卓忘恩作亂。

  (一)和卓出牢感恩“來歸”。

  乾隆二十年四月二十四日,清定邊右副將軍薩喇爾呈報擊敗準噶爾汗達瓦齊的消息時奏稱:領兵前進,陸續招降各部人員,共四千餘戶,“內和卓木原係葉爾羌、喀什噶爾回部之長,因策妄阿喇布坦時羈留伊父為質,未經放回,將屬下三十餘戶,率領來歸。”《清高宗實錄》卷487,頁12.

  薩喇爾提到的原“葉爾羌、喀什噶爾回部”之長的和卓木,就是大和卓木(亦稱大和卓)布拉呢敦(布那敦、博羅尼都)與小和卓木霍集占兩弟兄。《清實錄》、《聖武記》等書所說的“回部”、“回人”,在唐朝叫“回紇”,宋、遼、金時寫為“回鶻”,元、明兩代叫畏吾、畏兀、畏兀兒,清人稱為“回部”、“回民”、“纏回”、“回子”,就是今天新疆的維吾爾族,主要聚居在天山以南的廣大地區,也有部分住在北疆和伊犁。

  維吾爾族曾經建立過強大的回紇汗國,但從十三世紀初蒙古興起以後,就降為蒙古汗王的屬人,在相當長的時間內,由元太祖成吉思汗之次子察合台的後裔分別統治,形成了若幹王國和地麵。明末清初,回疆有大小回城數十,回莊小堡上千,統一隸屬於葉爾羌汗國,汗仍然是察合台的後人。這時伊斯蘭教中出現了“白山”、“黑山”兩個教派,互相爭奪,“黑山”派在葉爾羌汗伊斯瑪業勒的支持下,將白山派首領伊達雅圖勒和卓驅逐出境。康熙十九年準噶爾博碩克圖汗噶爾丹應和卓伊達雅圖勒的請求,發兵十二萬,滅了葉爾羌汗國,盡執元裔諸汗遷居天山以北,扶持伊達雅圖勒為阿帕克和卓(意為世界之王),通過他及各城伯克統治回疆。康熙三十六年噶爾丹兵敗暴卒,阿帕克和卓之子瑪哈木特在喀什噶爾、葉爾羌的伯克(封建主)支持下,乘機興起,欲圖建立一個伊斯蘭教汗國,完全擺脫準噶爾貴族的統治。策妄阿拉布坦出兵征服南疆,拘禁瑪哈木特於伊犁,以其二子布拉呢敦、霍集占為人質,令率數千維吾爾族人員墾地輸賦,並曾將他倆囚於地牢數載。

  乾隆帝看過薩喇爾呈述和卓木來歸的奏折後批示說:“投誠之和卓木”,原係葉爾羌、喀什噶爾回部之長,“羈留準噶爾為質”,未經放回,“情甚可憫”,“著薩喇爾即將伊派令前來入覲”,至回營時,“仍令複回原部,並將此預行告知,俾知感戴”。《清高宗實錄》卷487,頁12―14.也許由於不久就生變亂,二人未曾至京朝覲大皇帝。清政府遣兵送大和卓布拉呢敦回葉爾羌,“使統其舊部”,留小和卓霍集占於伊犁,“掌回務”。

  乾隆帝對“投誠之和卓木”的如此安排,顯然是表明此時他已確定了對回部(回疆)的基本方針,把它和哈薩克部區別開來,實行不同的政策。

  對哈薩克,他隻要求其朝貢,允許互市,保持與對安南等國一樣的朝貢關係,基本上是國與國之間的外交關係,隻不過清是大國,是天朝,哈薩克、安南等是小國,是“屬國”;而對回部,則是把它當做與喀爾喀四部蒙古一樣的“藩部”,將其納入清朝的版圖,征收貢賦,責令按期朝貢與入覲,重大問題要聽從清政府裁處。雖然清廷沒有說明為什麽要這樣做,但道理也很簡單,因為,從十三世紀以來,回疆就是蒙古察合台汗後裔及準噶爾汗的屬部,歸其統治,遵其命令,繳納賦稅,充當差役,僉兵從征,甚至和卓、伯克成為人質,聽從準汗的差遣和奴役。現在既然準汗臣服於清朝,清政府當然有權接管回疆,當然對回部擁有統治之權,清帝與回部和卓、伯克和一般人員之間當然存在著君臣之分、君民之分。所以,乾隆帝得知和卓來歸時,即令其入覲,既表示予其以目睹龍顏的恩寵,讓其“俾知感戴”,也清楚地顯示出從此以後雙方就是君臣關係,和卓成為清帝屬臣。

  乾隆帝不僅在二十年四月進攻準汗達瓦齊時就決定了要統一回部,而且這時還基本上確定了以“招撫”為主的策略,通過遣使宣諭,讓各和卓、伯克率部來歸,以便和平統一回部。他的這一想法,是與當時厄魯特四部台吉、宰桑紛紛來歸的事實分不開的,驍勇剽悍的準部台吉、宰桑都不敢與清朝對抗,都自動降順,那麽,一聽準軍到來就四處逃亡的回部人員,豈能舉兵相敵,當然會仿其所為爭先來歸。所以,他敢於遣兵護送大和卓回葉爾羌,“使統其舊部”,並不將其羈為人質,又令定北將軍班第遣人招撫大伯克霍集斯等來歸和入覲。直到二十二年四月他還諭告軍機大臣:大兵征討阿睦爾撒納及其他叛亂的台吉、宰桑,進展十分順利,“即可剿滅賊眾。厄魯特等既皆翦除,則回部自可招服”。《清高宗實錄》卷533,頁18.

  但是,隨著回疆形勢的發展,以及陸續吸取了阿睦爾撒納權大生變和厄魯特台吉、宰桑降而複叛的教訓,他逐漸修改了策略,轉變為撫剿兼施,力擒首領,招撫多數,而且就在招撫各和卓、伯克來歸時,也十分警惕,盡力防止他們攬權割據獨霸回疆。

  在一段時間裏,乾隆帝特別注意大、小和卓的動靜,極力爭取他們歸順清朝。他這樣做的原因,是不難理解的。由於廣大維吾爾族人員信奉伊斯蘭教,因此教主大、小和卓在回疆中威望甚高、影響很大,拉住了兩和卓,統一回部之事就易如反掌。何況,兩和卓之能脫離地牢之苦,靠的是清軍,清軍不打敗達瓦齊,他倆還得在牢中苦苦掙紮,他倆能不為有救命之恩的大皇帝盡忠效勞?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不理睬恩德之事,單就實力來考慮,擁有信徒上百萬的大、小和卓,既然鬥不過噶爾丹策零與達瓦齊,被拘於獄,那麽,他倆又怎能和生擒達瓦齊的清軍交戰,怎敢拒絕“天下之共主”的大皇帝的招撫?因此,乾隆帝多次下諭,處理招撫二和卓之事。

  乾隆二十一年四月十六日,定西將軍策楞奏:“回人總管”阿底斯等稟報:布拉呢敦、霍集占等“向與葉爾羌、喀什噶爾有隙”,現將回人並我等妻子移往庫車、賽哩木、濟木薩一帶居住,若遣使招撫,“自必投誠”,移往吐魯番。“查回人素受準夷奴役”,今舍伊犁而去,必不願回,應即派員同阿底斯等前往招撫,將他們移往吐魯番。②《清高宗實錄》卷511,頁3,23.阿底斯的報告,有真有假,說二和卓帶領回人離開伊犁,前往回疆,此事屬實,而言其與葉爾羌、喀什噶爾有仇有怨,則係謬誤,此二城為回疆中的大城,二和卓及其祖、父在此有很大的影響,親友屬員很多,是他倆依靠的重要基地,怎能說“有隙”而不前去。顯然,阿底斯這樣說有其個人打算,那就是欲圖利用清朝的威力“招撫”一大批“回人”,帶到吐魯番,使他們成為自己的部下,聽從差遣和納賦,這樣一來,不僅增加了屬民,擴大了租賦收入,壯大了個人勢力,而且也可討好於清朝,得到賞賜,封授爵職,大大抬高自己的政治地位。策楞可能是由於不了解二和卓的情況,故聽信了阿底斯的話,派員隨其前往招撫,乾隆帝則因為早有統一回部的想法,故未加核實而聽其行動。

  也就是這月(四月)的二十七日,策楞再報:布拉呢敦、霍集占等兩次遣人至軍營,“俱未得達”,今又遣厄魯特策勒伯探聽清兵抵達伊犁的消息,“欲來投誠”。乾隆帝諭告軍機大臣:布拉呢敦等“屢次遣人探信,如投誠之意屬實”,策楞應立即派兵前往曉諭,他們設若親至軍營,“即準其歸降,其如何安插納貢之處,奏聞請旨”。②。

  (二)自立為汗霍集占反叛。

  起初,布拉呢敦與霍集占對怎樣處理與清朝的關係,看法有所不同。布拉呢敦比較謹慎,不願開罪於清政府,願意接受清朝的轄束;霍集占則“奸詐異常”,不甘為人下,力圖獨主回疆。乾隆二十年秋阿睦爾撒納叛亂後,霍集占忘掉清帝救命之恩,“率眾助逆”,於乾隆二十年十二月與阿會合,“兵勢頗盛”,擊敗了薩喇爾和協助清軍平叛的厄魯特台吉、宰桑之兵,使阿在這次戰爭中避免了失敗,進入伊犁。《清高宗實錄》卷505,頁9.第二年清軍收複伊犁時,小和卓始率部逃歸回疆,與兄長住在一起,他對清朝始終抱有疑貳之心。兩弟兄意見分歧,霍集占勢力大,能言善辯,對兄長的態度和行動逐漸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因此自二十年夏被清軍從地牢釋放後,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他們一直沒有正式向清朝臣服和歸順,但也未采取公開敵視行動,而且還故意做了一件表示友好之事。

  二十一年秋,定邊右副將軍兆惠感到大、小和卓情形可疑,特派鑲藍旗蒙古副都統阿敏道率索倫兵一百、厄魯特兵二千及庫車伯克鄂對等,前往察看和招撫。阿敏道於閏九月報告,行至綽魯克特赫,途中收到以前遣往回部議定貢賦的侍衛托倫泰的奏報文書,言及去年已招降喀什噶爾,正與葉爾羌回人交戰,被阿睦爾撒納遣人擒去,後經布拉呢敦收留,今年五月霍集占來到後,“即將阿逆使人殺戮”,派人護送自己出來。兆惠看過阿敏道的報告後,秘密通知阿敏道說:據托倫泰所報,“回城地方,並無事故,毋庸多帶兵前往”,即同錫克錫爾格到葉爾羌等處“詳察情形,如無抗違之意,即將回人等加意安撫”,“毋得擾害”。回人應輸貢賦,查明數目,令其繳納。其應赴伊犁種地回人,務於十二月內攜帶牛具,前赴指定地方,“並令回人頭目親赴伊犁,以便詢問”。兆惠將上述情況向帝奏報,乾隆帝諭告軍機大臣,獎嘉兆惠“密飭阿敏道前赴回城辦理事宜,甚屬妥協”,“即照所奏辦理”。《清高宗實錄》卷522,頁15、16、17.

  也許是準部阿睦爾撒納等人的降而複叛,給予了乾隆帝深刻的教訓,因此他在招撫大、小和卓的時候,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性。在上述諭旨下達後的第四月,二十二年正月初八日,他諭示軍機大臣:“其辦理各回部事宜”,現在阿敏道尚在葉爾羌,令定邊將軍成袞紮布、右副將軍兆惠會同額敏和卓詳細商議,或再派侍衛托倫泰、總管五十六前往曉諭。“其布拉呢敦、霍集占二人,看來布拉呢敦尚屬恭順,霍集占奸詐異常,應留心防範,相機辦理”。③《清高宗實錄》卷530,頁19,25、26.過了五天,正月十三日,他進一步明確諭示軍機大臣:待霍集占所遣使人沙呢雅斯來到時,即派五十六、托倫泰一同回到葉爾羌、喀什噶爾,令布拉呢敦等“酌定貢賦章程,前來陳奏”,如他們遵諭照辦,便可罷休,“倘稍有推托”,就於剿滅厄魯特後,“再派兵前往辦理”。③

  二十二年四月十三日,定邊將軍成袞紮布奏稱:前遣總管五十六、侍衛托倫泰帶霍集占的使者沙呢雅斯去回城曉諭,“因中途阻滯”,不能前進,折回軍營。請先行文通知布拉呢敦、霍集占,“責令前來投順”。乾隆帝批示:“所辦尚合機宜。第布拉呢敦、霍集占俱極狡詐,而霍集占為尤甚。伊等不即前來投順,明係別生異心,即應派兵擒拿”。但因厄魯特之事尚未辦完,暫行緩辦,待事成之後,仍令沙呢雅斯前往曉諭,“布拉呢敦等,如親身來歸,亦即擒拿解京,否則即派兵前往剿滅”。《清高宗實錄》卷536,頁30.此諭表明,乾隆帝已斷定大、小和卓不會歸順,已經下定了將其擒斬的決心,隻不過是因為這時還未完全平定厄魯特台吉、宰桑的叛亂,不能同時兩處用兵,因而暫緩。

  過了半個月,乾隆帝的態度有了一些變化。四月十八日,他看到兆惠奏報紮那噶爾布遣人糾合回部,為霍集占等所拒時,對二和卓未能歸順的原因和性質,作了與上不同的評斷,批示說:“回人布拉呢敦、霍集占等,原未附和厄魯特,特徘徊觀望,未即前來投順”,仍遣五十六等帶來使沙呢雅斯“前往招撫”,如將阿敏道送回,便可洞悉彼處情形。“第布拉呢敦等生性狡猾,即使歸降”,亦不得仍居葉爾羌、喀什噶爾等處,著於吐魯番、巴裏坤二處,酌量指給一地,令其遷移,稍有推托,仍行拿解來京。《清高宗實錄》卷537,頁32、33.

  此時乾隆帝雖然認為二和卓未與準部糾合作亂,但仍然感到形勢不太穩定,布拉呢敦等“生性狡猾”,易生事端,故要采取預防措施,將其遷至清朝能控製的吐魯番或巴裏坤,使其不能為亂,而且還強硬地令其遷移,如不聽命,即武力捕捉,解京治罪。可見,他已認識到,必須用兵,必須以武力為後盾,才能招撫回部大小首領,才能統一回部安定回疆。這一方針是正確的,可惜為時已晚,霍集占、布拉呢敦等人已經先動手了。當二十一年冬阿敏道遣人招撫時,布拉呢敦與霍集占商議對策。布拉呢敦說:“我家三世為準夷所拘,蒙天朝釋歸,得統所部,此恩何可忘也。”主張歸順,“欲集所部聽天朝指揮,受約束”。霍集占竭力反對,要“自長一方”。他說:“我方久困於準夷,今屬中國,則又為人奴”。“若聽朝廷處分,必召兄弟一人留質京師,如準噶爾之例。我祖宗世以此受製於人,今幸強鄰已滅,無逼處者,不以此時自立國,乃長為人奴仆,非計。中國新得準部,反側未定,兵不能來,即來,我守險拒之,饋餉不繼,可不戰挫也”。《嘯亭雜錄》卷6,《平定回部始末》;《聖武記》卷4,《乾隆戡定回疆記》。

  霍集占的這番話,看起來頗似高見和有理,擁有上百萬信徒和遼闊回疆的偉大教主兩位和卓,怎能為人之奴,羈居異邦為質,應該要“自長一方”,自立為國。而且清朝剛得準部,動亂未已,難以發兵來攻,即使對方來征,我據險堅守,敵軍遠征數千裏外,供應困難,不能久屯,必然撤退,可以不戰而勝。霍集占雖然素稱精明,善於用智,可是,在這關係到身家性命和統治回部之權的根本問題上,卻犯了致命的錯誤。第一,錯看了清朝對回部的政策。清政府不似準噶爾汗,它欲圖實行的回部政策與準汗不一樣,它僅僅是要回部和喀爾喀四部一樣,為帝藩部而已,基本上仍是由和卓、伯克管理回疆,並未剝奪大、小和卓的教主之權,更不會拘和卓為人質或關押於地牢。霍集占所謂為人之奴,完全是危言聳聽,亂人心懷。

  第二,低估了清朝的力量,不了解乾隆帝的為人。霍集占所謂清軍不可能來攻,是其一大誤解。厄魯特四部確實是動亂不已。大多數台吉、宰桑降而反叛,此時清軍尚未把這一變亂完全平定下去,但是,霍集占忽略了一個重大問題,那就是清朝是一個幅員廣闊、臣民上億的強大之國,是當時人們尊稱的天朝。而且更糟糕的是他沒有能夠看清乾隆帝的誌向、才幹和對回部的態度,不知道這位大皇帝依靠“全盛之時”的巨大財力、物力、人力和兵力,要想作出一番超越前人的偉大事業,要將回部統一,納入清朝的版圖,已經定下了用兵回疆的方針。因此,霍集占的所謂清軍難來,僅隻是他的幻想和希望,不是事實。

  第三,誇大了己方的優勢,忽略了對方長處。霍集占所說即使清軍來攻,我拒險堅守,可不戰而挫敵,又係謬論。謬誤之一是他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力量,好像整個回疆,所有伯克、回民都會聽他統治為他賣命,上百萬回人一致抗清,其實,這位教主並沒有這樣大的力量。後來的事實證明,大多數伯克和人民不讚同他的叛清活動,或袖手旁觀,或歸順清帝,或在高壓之下暫時隨聲附和,時機一到即舍其而去,並沒有形成全民據險死守的局麵。謬誤之二是清朝既有力量趕運糧餉器械供應軍需,把進攻延續下去,又能督軍猛攻,招撫“回人”,很快就削平叛軍,統一回疆。

  總而言之,霍集占出於獨主回疆的目的,對敵我雙方的形勢作了十分謬誤的估計,鑄成了大錯。在他的煽動下,布拉呢敦及部分和卓、伯克決定叛清。霍集占還“集其伯克、阿渾等,自立為巴圖爾汗,傳檄各城愛曼,集士馬峙糗糧器械以待”。在霍集占公開起亂之前,清副都統阿敏道率兵來撫,圍庫車城。城中人詭告阿敏道說:“厄魯特吾仇,慮為害,撤還即納降。”阿敏道中計,命厄魯特兵後退,僅帶一百名索倫兵進城,被霍集占拘捕。《清史稿》卷315,《阿敏道傳》;《聖武記》卷4,《乾隆戡定回疆記》。

  乾隆二十二年五月,霍集占殺害阿敏道,正式叛亂,大多數回城響應,“回戶數十萬皆靡”,《清高宗實錄》卷539,頁3,卷543,頁42,卷547,頁11.一場嚴重危害回疆的大禍,就這樣發生了。

  二、任用劣帥敗酋逃出羅網。

  乾隆二十二年五月十七日,定邊將軍成袞紮布奏稱:霍集占等擾亂,殺害副都統阿敏道。俟大兵到伊犁,即前往回城,剿滅霍集占等人。緊接著成袞紮布又連上數奏,要求統兵“辦理回部”,擒拿霍集占。

  霍集占的反叛,雖然出乎一個月前乾隆帝之意料,但他畢竟早已定下剿撫兼施統一回部的方針,也曾看出霍集占“狡詐”,必生事端,因此並未驚慌失措。他於五月十七日、二十日,六月十二日、二十一日,七月二十八日,陸續下達有關此事的諭旨,定下了辦理回部的幾條基本原則:一是必征回部;二是現先集中兵力平定準部之亂,擒獲阿睦爾撒納;三是征回較易,不需多少軍隊;四是定於來年進軍。

  十月初二日,他針對有些大臣不願用兵征回的議論,下諭予以駁斥,指出國家對死事之臣,應當為之複仇,“我大清堂堂天朝”,不能以唾麵自幹“為自全之善策”。《清高宗實錄》卷548,頁4.

  乾隆二十三年正月,厄魯特之亂已基本平定下去,阿睦爾撒納敗入俄國出痘身死,乾隆帝遂於正月二十六日,以“回酋霍集占罪狀”,宣諭回部各城。該諭說:

  “……至布拉呢敦、霍集占兄弟,在噶爾丹策零時,被拘於阿巴噶斯、哈丹鄂拓,我兵初定伊犁,釋其囚縶,令為回人頭目,方欲加恩賜爵,授以土田,乃乘厄魯特變亂,率伊犁回人,逃往葉爾羌、喀什噶爾。朕以其或懼厄魯特騷擾,暫避以圖休息,尚未加兵,第遣使招撫,不料竟敢戕害使臣,僭稱巴圖爾汗,情尤可惡,若不擒獲正犯,則回眾終不得安生,用是特發大兵,聲罪致討。……爾等皆無罪之人,朕何忍與叛逆之徒,一體誅戮。此次興師,特為霍集占一人,爾等若將霍集占縛獻,自必安居如舊,永受殊恩,如執迷不悟,聽從逆酋指使,大兵所至,即不分善惡,悉行剿除,悔之何及,尚其熟思利害,毋自貽誤。”《清高宗實錄》卷555,頁23、24、25.

  乾隆帝的這道諭旨,第一次正式明確地宣布了對待回部的政策,闡明了用兵的理由。具體說,此諭講了以下四個方麵的問題。其一,君臣之分。諭旨宣布了清帝與布拉呢敦、霍集占有著君臣關係,回部隸屬於清政府。諭旨著重講道,是清軍進入伊犁,才將大、小和卓出之於牢,是清朝大皇帝“令(二人)為回人頭目”,而且準備封授爵位,賜以田土。這就明白無誤地向廣大維吾爾族人員指出,兩和卓是清帝之屬臣,他倆之所以能成為“回人頭目”,是由於清帝的賜予,是清帝之威力,是清帝封授二人為回部頭目,彼此之間有君臣之分,回疆歸屬清政府轄治。因此,霍集占之稱巴圖爾汗,是“僭稱”,沒有得到清政府允許,未經清帝賜封,是非法的,是叛君行為。

  其二,用兵之由。諭旨指出,霍集占弟兄原係準汗的階下囚,關押於地牢,他們竟忘掉清帝將其釋放並“令為回人頭目”的大恩,不來歸順,率部潛逃,甚至殺害清政府前往招撫的使臣,興兵倡亂,實屬罪大惡極,如不將其擒獲,“則回眾終不得安生”,因此清帝要遣發大軍,“聲罪致討”。

  其三,專擒“逆酋”。諭旨強調指出,“此次興師,特為霍集占一人”,連其兄長布拉呢敦,亦念彼係“被迫從行”,而命分別辦理,“期無枉抑”。維吾爾族廣大人員隻要能將霍集占捕捉獻送,“自必安居如舊”,成為清帝赤子,“永受(大皇帝)殊恩”,絕不株連擾害,濫加屠戮。

  其四,拒撫剿除。諭旨宣布,如果“回人”執迷不悟,聽從霍集占指使,抗拒不降,不獻首逆。則大兵一到,“即不分善惡,悉行剿除”,明確地表述了清帝必平叛亂、統一回疆的堅定立場。

  乾隆帝堅決主張統一回部、專剿首逆、招撫多數的方針政策,是十分正確的,為進軍的勝利奠定了牢靠的基礎。但是,美中不足的是,他在兩個問題上犯了錯誤。一是任人不當,不該把剿平反叛的重任委之於雅爾哈善。本來乾隆帝是依靠兆惠來負責準、回二部用兵之事的,於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將其由定邊右副將軍升為定邊將軍,明確諭告“來年辦理進兵,惟兆惠等是賴”。但因當時兆惠還需追剿厄魯特叛軍殘部,故他於二十三年正月二十六日委任參讚大臣雅爾哈善為靖逆將軍,專管征討霍集占,另以都統哈寧阿為參讚大臣,副都統順德納、副都統愛隆阿為領隊大臣。《清高宗實錄》卷553,頁19、20,卷555,頁27.這是一個嚴重失誤。盡管額敏和卓父子效忠清帝,熟悉回務,頗有智謀,副都統愛隆阿是一員猛將,但主帥雅爾哈善太糟糕了,肩負不了征回的重任。

  雅爾哈善是覺羅子弟,全名為覺羅雅爾哈善。此人是文人出身,從翻譯舉人任內閣中書升通政使,因事罷官,後曆任(龍安、鬆江、蘇州三府)知府、署江蘇巡撫、浙江巡撫、戶部侍郎、兵部侍郎、辦事大臣、參讚大臣、兵部尚書。他在鬆江、蘇州任知府時,倒還有點作為,但此後便未有任何建樹,特別是於任辦事大臣期間,做了一件特大錯事。據《清高宗實錄》記載,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乾隆帝因輝特汗巴雅爾等台吉、宰桑降而反叛,諭示軍機大臣:“厄魯特等似此辜恩背叛,必應盡行剿滅”。和碩特汗沙克都爾曼濟現在巴裏坤居住,令雅爾哈善詳加體察其情形如何,“倘尚有可疑,亦當乘其不備,先行剿滅”。十二月二十九日巴裏坤辦事大臣雅爾哈善奏稱:遵旨詳察沙克都爾曼濟情形,見其向內設立卡座,又屢遣人探聽巴裏坤兵馬情形。其屬人普爾普、首伊與紮那噶爾布等潛通信息。並令伊前赴巴裏坤,托病不至。種種可疑,顯有叛逆形跡。隨於十二月十六日,派兵至伊遊牧擒剿,“共斬賊眾四千餘人,以杜後患”。乾隆帝誇獎雅爾哈善察出沙克都爾曼濟“背叛情形”,即領兵擒剿,“辦理甚屬奮往”,著交部“照軍功議敘”。《清高宗實錄》卷527,頁13,卷529,頁23.雅爾哈善於第二年被授為參讚大臣,擢兵部尚書,以及榮為靖逆將軍,與此次“奮往”擒剿沙克都爾曼濟之“軍功”是有直接聯係的。但是,雅爾哈善之所謂重大軍功,純屬假冒,沙克都爾曼濟之“叛亂”,完全是莫須有之事,是一件大冤案。

  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和碩特汗沙克都爾曼濟雖因其弟明噶特隨從阿睦爾撒納為亂,本身處境比較艱難,容易引起清帝的懷疑,但他是堅決效忠清政府的。他拒絕附從叛軍,不顧個人安危,毅然率本部四千餘戶離開故土投奔內地,“依巴裏坤(清西路大軍軍營)近城以居”。由於長途跋涉,匆促內移,攜帶糧食牛羊不多,乏糧缺食,不得不向雅爾哈善乞要糧食。雅爾哈善不察來情,疑其有詐,決意剿滅,遂遣裨將閻師相領兵五百,入其遊牧,偽稱係“失路借宿”。沙克都爾曼濟熱情款待貴客,“屠羊以待”。夜半大雪,閻師相以笳為令,突襲其臥廬,“盡殲全部四千餘人”。沙克都爾曼濟被殺時,殘燈未滅,其妻從睡夢中驚起,“不忍其夫之戕於亂刃,裸而抱持之”,雙雙被害,其景慘不忍睹。《嘯亭雜錄》卷3,《西域用兵始末》,《清史稿》卷314,《雅爾哈善傳》。雅爾哈善就是這樣以數千無辜之人的鮮血染紅了帽頂,偽稱平叛,被封為一等伯,擢升靖逆將軍。

  這樣一個膽怯畏敵、假冒軍功、不諳兵法之劣臣,竟被乾隆帝委付以平回重任,怎能不誤軍機。雅爾哈善率領滿、漢官軍八九千人,於二十三年五月包圍了庫車城。“回人素懦怯”,不善作戰,城內又隻有數千人,如果清帥用兵得法,取城並非太難之事。但是雅爾哈善乃一“書生,未嫻將略,惟聽偏裨等出策,令不劃一”,因而遲遲不能克城。霍集占聞報,率最精銳的巴拉鳥槍兵八千,由阿克蘇率領經戈壁捷徑飛速來援,這正是清軍俘獲敵酋的好機會。領隊大臣、副都統愛隆阿統兵奮戰,初敗敵前隊三千於戈壁南之和托鼐,“殲賊甚眾”,又於六月十六日率吉林、索倫兵一千餘人,與霍集占所領五千名續援部隊交戰於鄂根河側,迫敵入水,“死者三千餘人,拔其纛”,霍集占領餘兵八百敗入城內。雅爾哈善等將帥,因霍集占困於城中,料想可以將其擒獲,十分高興,督兵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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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詠歎中國曆代帝王
9大唐空華記
10紅牆檔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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