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乾隆帝講的南巡之原因,是奉母後遊覽名勝,省方問俗,考察“官方、戎政、河務、海防”,了解閭閻疾苦,這些都是事實。但若聯係當時局勢和六次南巡的具體情形,以及乾隆帝的個性來看,他之所以要巡幸江浙,而且從乾隆十六年才開始,以後又五下江南,便可知曉,奉母覽勝,僅是出巡的一個目的,而且是一個不太重要的附屬目的,其根本的原因和願望,則主要是政治性的,即他是為了創立和鞏固“全盛之勢”而出巡的。這與江浙的客觀環境和曆史及其在清政府統治者心目中的地位,有著密切的關係。江蘇、浙江在清朝諸帝的心目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江浙是魚米之鄉和“財賦之區”。乾隆十八年全國在籍田地為七百零八萬頃,征賦銀二千九百六十一萬餘兩、糧八百四十萬餘石,而江蘇一省民田有六十八萬餘頃,征賦銀三百三十七萬餘兩,糧二百一十五萬餘石,浙江民田四十五萬餘頃,賦銀二百八十一萬餘兩,糧一百一十三萬餘石,即是說江蘇、浙江二省的田地、賦銀、賦糧數,分別占全國田地、賦銀、賦糧的百分之十六、百分之二十九、百分之三十八。再以田賦之外的第二大收入鹽課而言,乾隆二十九年全國鹽課共銀三百八十餘萬兩,而江浙為二百五十八萬餘兩,占鹽課總數百分之六十八。在每年運京供帝王後妃文武官員兵丁食用的四百萬石漕糧中,江浙占了二百五十七萬石,為漕糧總數的百分之六十四。僅此幾個簡單的數字,便足以表明江、浙二省在全國經濟領域的特殊重要性。
江蘇、浙江二省人文茂盛,是全國文化最發達的地區,才子學者之多,數倍數十倍於他省。僅以關係政界、文化界最為重要的科舉而言,江、浙二省狀元最多。順治朝舉行了八次殿試,取了八名狀元,其中有江浙的呂宮、鄒忠倚、史大成、孫承恩、徐文元、馬世俊六人。康熙二十一科,除山東鄧鍾嶽考上一名狀元外,其餘二十個狀元皆係江浙人。雍正朝的五個狀元中,江浙人居其四。乾隆年間出了二十七個狀元,江浙人居二十一名。以上順、康、雍、乾四朝皇上欽定的六十一名狀元中,江浙出了五十一位狀元,占狀元總數的百分之八十三。榜眼、探花以及二、三甲進士之情與此類似。這也直接影響到大學士、九卿、總督、巡撫、布政使、按察使、學政等職的人選,江浙之人任職之多,在政界影響之大,是其他各省難以相比的。
江蘇、浙江又是清朝前期明末遺民活動的中心,反清思想和反清行動一直延續不斷,文字獄也以江浙為多。這些事實表明,江浙在經濟上、政治上、文化上具有特別突出的地位,朝廷必須牢固控製住江浙,充分利用江浙的人力、財力和物力,來鞏固其統治,來發展其“盛世”。這就是乾隆帝要效法皇祖六下江南的根本原因。
二、巡幸的準備工作。
乾隆皇帝弘曆於乾隆十四年十月下達巡幸江浙之諭後,便督促臣僚進行安排,使其實現。他多次下諭,責令群臣不要浪費民力擾亂民間。乾隆十五年正月二十九日,他諭軍機大臣:朕巡幸江浙,“問俗觀風”,清蹕所至,除道供應,有司不必過費周章,已經屢降諭旨。“至川原林麓,民間塚墓所在,安厝已久,不過附近道旁,於輦路經由無礙,不得令其移徙”。《清高宗實錄》卷357,頁15.同年三月十九日,閩浙總督喀爾吉善之折到京。其折說:查勘禦道營盤處所,南省道路,山水交錯,不似北地平曠可以隨宜布置。且杭、嘉二府道旁皆桑,平原難得。臣與向導大臣恭閱禦舟所經河道,纖路最寬者,不過一丈以上,或尚不及一丈。“臣等不敢過求開闊有損田園”,凡營盤處所,必詳勘無妨民業之處,簽樁修治。至於杭城西湖各名勝所經陸路,亦止期修治平坦,無事開拓寬廣。乾隆帝閱後批示:“知道了。總以務樸省事及息浮議為要。”《清高宗實錄》卷361,頁4、5.
不久,他又看到向導大臣的奏折。向導大臣努三、兆惠奏稱:由杭州渡江至紹興禹陵、南鎮一路,“河道窄狹,僅容一船,經過石橋四十餘座,須拆毀過半,旱地安設營盤,地氣甚屬潮濕”。努三、兆惠的責任是保證禦道暢通、安全,讓皇上、太後平安、舒適地遊覽、考察,遇到問題及時解決,一般是不能以此驚動聖上煩勞天子的,這將被視做無能、失職或欺擾至尊而遭懲處,為什麽這兩位大臣要冒遭罰的危險奏呈難題?因為,他們所奏的含義是很清楚的,至少有兩點十分明確:一為道路難行,諫阻巡幸浙江;二為如要前往,需大興土木滋擾民間。這對於乾隆帝來說,確是一個不易解決的難題。因其不便行走而停止吧,出巡的願望就會落空,雄偉的目標無法達到,允其拆橋占用民地大建營盤吧,又要騷擾民間,違背已發之旨,此題確難解答。但乾隆皇帝可不是遇事驚慌胸無主見之庸君,而且此時剛及不惑之年,身體健壯,胸懷大誌,對個人享受看得並不太重,因此,經過思考後,他找到了輕易攻關的妙方。他於十五年三月二十七日諭軍機大臣:朕初次南巡,禹陵近在百餘裏之內,不躬親展奠,無以申崇仰先聖之素誌。向導及地方官拘泥而不知權宜辦理之道,鰓鰓以水道不容巨艦、旱地難立營盤為慮,若如此,所議拆橋數十座,即使於回鑾之後,一一官為修理,其費甚巨,且不免重勞民力,“豈朕省方觀民本意耶”?“朕在宮中,及由高梁橋至金海,常禦小船,寬不過數尺,長不過丈餘,平橋皆可徑度,最為便捷。越中河路既窄,日間乘用,俱當駕駛小船,石橋概不必拆毀”。其原擬安立營盤二處,“著於此處造大船一隻,專備晚間住宿”,不必於旱路安營,既避潮濕,“且免隨侍人眾踐踏春花之患”。《清高宗實錄》卷361,頁15、16.看起來似乎無法逾越的巨大障礙,就因乾隆帝不拘泥必坐龍船豎之常規,臨機應變,改乘小船,從而輕易地跨越過去了。
乾隆十五年十月,閩浙總督喀爾吉善呈報關於巡幸浙江的兩個問題。他奏稱:明春南巡,浙省杭、嘉兩郡俱係水鄉,湖蕩港汊,縱橫交錯,自江南交界至杭,陸路惟運河纖道,寬僅七八尺,凡應用什物暨執事人等,有須先送前站預備者,若開辟陸路,必挖廢很多民間田園,今勘定副河一道,什物及執事人等,均由副河前進。禦道兩旁,本來俱應安兵站圍,浙省運河纖道竟有無可站立之處。今酌定於兩岸內,凡支河汊口各安卡兵二三名,臨時禁遏人舟,如無路徑處,不複安兵站圍。其兩岸有村鎮居民處,許令男婦老幼跪伏瞻仰。乾隆帝於十月三十日批示:“甚是,妥當之極。好。不必嚴為攔阻。”《清高宗實錄》卷375,頁24、25.
乾隆十五年十一月十三日,總理行營王大臣和碩莊親王允祿等呈奏明春南巡所需之兵丁、馬匹、船隻等事。允祿等奏:水路隨從官兵,必宜酌減,除大臣等應中途留駐及隨從人員已欽派外,侍衛仍派三班,兵丁本應派八旗六百名、健銳營四百名,但江、浙一路乘船,健銳兵久不操練,恐致生疏,應予停派。至江南登舟時,各處官員人等量減,但取差使無誤,其餘人員俱留駐河北。其前鋒、擴軍等兵,減派五百名,加上江寧迎駕兵二百名,足敷差使。擬派章京四十員,虎槍侍衛兵丁揀選四十員。江浙旱路應需之馬,除禦馬用船載往,隨從人等官馬,照康熙時例,取用於地方,大臣一員用馬五匹,章京侍衛一員馬三匹,護軍、緊要執事人等用馬二匹,其餘每二人用馬三匹,於駐防、綠營官馬、驛馬內預備,合計需馬六千六百九十餘匹。其由徐家渡至直隸廠,由小五台至平山堂、高寺,由蘇州至靈崖、鄧尉、虎丘等處,非緊要差使,俱留於舟次,約須備馬四千匹,仍令每十匹外多備一匹,以便添用。至於船隻,如多,亦恐擁擠,派出大臣,或每員給二隻,或一隻。侍衛官員等,或二三人一隻,或四五人一隻。拜唐阿兵丁,或八九人一隻,或十數人一隻。除裝載物件便民船二十五隻外,統計沙飛、馬溜船四百四十隻。隨行官員人等,在十裏以內者回船住歇,遠者於附近寺院歇店宿歇,不許占住民房。米糧柴草,派地方官招商,於行營左右公平售買。乾隆帝覽折後,同意其議。
不久,兩江總督黃廷桂奏,遵照廷議,將馬照數調備,並備馬二千餘匹赴浙協濟。閩浙總督喀爾吉善奏:擬調通省營馬五千匹備用,其什物另備人夫扛抬。總理行營王大臣就此議奏:江蘇人稠地狹,馬匹太多,難以安頓飼養,請再酌減江蘇備用之馬。浙省既備有人夫扛抬什物,原議每十匹外備一匹之議,可予減省。帝從其請。
另外,江寧將軍錫爾蹣、兩江總督黃廷桂奏準,巡幸之時大閱,預備滿兵一千五百名、漢兵一千五百名會合操練。兩江總督黃廷桂奏準,車駕經曆江蘇省內二十三個州縣,賞賚需錢,寶蘇局存錢不敷,暫加鑄八卯。等等事項,總理行營王大臣和江浙官員,緊張進行準備。出巡之時,需指派一些王公大臣留京,總理事務,途中由總理行營王大臣具體安排,乾隆十六年第一次巡幸江浙時,乾隆帝便指定莊親王允祿、履親王允、和親王弘晝、大學士來保與史貽直在京總理事務,行營由大學士、一等公傅恒總管。以後五次南巡的準備工作,大體與此相似。
三、南巡之情和成效。
乾隆皇帝弘曆仿效皇祖康熙帝玄燁六巡江浙之例,亦六下江南。第一次是乾隆十六年,從正月十三日離京,至五月初三日奉母後返回暢春園。第二次是乾隆二十二年,正月十一日出發,四月二十六日回圓明園。第三次是乾隆二十七年正月十二日至五月初四日,第四次是乾隆三十年正月十六日至四月二十一日,第五次為乾隆四十五年正月十二日至五月初九日,最後一次是乾隆四十九年正月二十一日至四月二十三日。前四次是奉母後前往,後兩次為帝率臣巡幸。這六次巡幸,一般都要到江寧(南京)、蘇州、杭州、揚州,後四次還加上浙江的海寧縣。六次所經之地、所做之事,雖然不盡相同,但大體上離不開以下幾個方麵的範圍。現以第一次南巡為例,參舉其他五次巡幸,作些評述。
其一,蠲免積欠錢糧。第一次南巡之前,乾隆十六年正月初二日,乾隆帝下諭蠲免江蘇、安徽、浙江錢糧說:“朕巡行江浙,問俗省方,廣沛恩膏,聿昭慶典”。更念東南貢賦甲於他省,其曆年積欠錢糧,雖累準地方大吏所請,分別緩征帶征,以紓民力,而每年新舊並征,小民終未免拮據。朕宵旰勤勞,如傷在抱,茲當翠華親蒞,倍深軫切,用普之澤,以慰望幸之忱。著將乾隆元年至乾隆十三年江蘇積欠地丁二百二十八萬餘兩、安徽積欠地丁三十萬五千餘兩悉行蠲免,“俾官無詿誤,民鮮追呼,共享升平之福”。浙江因無積欠,著將本年應征地丁錢糧蠲免三十萬兩,以示鼓勵。直隸、山東所過州縣,蠲免本年應征額賦十之三,又免山東欠穀九十七萬餘石。
其二,閱視河工。江浙屢遭特大水災,成千上萬人葬身魚腹,田園廬舍淹沒,家產盡失,故乾隆帝視水災為江浙大害,決心大興河工,治災謀利。早在乾隆十六年第一次南巡時,向導大臣努三、兆惠就奏稱:江南附近禦路朱家閘之引河,洪澤湖之九裏岡,清口之木龍、運河閘,高郵州之東堤、南關、車運壩及高家堰,共八處,“均關運道民生,工程緊要,仰請親臨閱視”。《清高宗實錄》卷361,頁13.乾隆帝於第一次南巡期間,就直接處理了幾件有關河工之事。江南河道總督高斌等奏稱,高堰汛內大壩、裏壩等處石工,上年連日風雨,倒卸四段,長七十三丈五尺,請撥銀興修,帝批準其奏。他又下達專諭,命修建淮安石堤說:朕經過淮安,見城北一帶,內外皆水,雖有土堤,而人煙湊集之區,“設經異漲,其何以堪,亟應改建石工,以資保障”。著河道總督高斌會同總督黃廷桂確勘詳估,及時建築毋忽。《清高宗實錄》卷382,頁16.他親祭禹陵,行三跪九叩禮。他閱視蔣家壩堤工,並降專旨,籌定洪澤湖五壩水誌,敞開清口。他說:洪澤湖上承清、淮、汝、潁諸水,匯為巨浸,所恃以保障者,惟高堰一堤,天然壩乃其尾閭,伏秋盛漲,輒開此壩泄之,而下遊諸州縣胥被其患。下遊居民深以開壩為懼,而河臣轉借為防險秘鑰,二者恒相對持。朕南巡親臨高堰,循堤而南,越三滾壩,至蔣家閘,周覽形勢,乃知天然壩斷不可開,天然壩當立石永禁開放,以杜絕妄見。高堰石堤至南滾壩以南,舊用土工石堤,應自新建信壩北雁翅以北,一律改建石工。此後,他對河工更多次下達專旨,盡力講求治河之法,投入巨量帑銀,興辦了幾項大工程,收效很大,正如他在晚年所述那樣:“六巡江浙,計民生之最要,莫如河工海防,凡一切補偏救弊因時製宜之方,亦既殫精勞思,夙夜講求,不惜數千百萬帑金,以蘄一勞永逸,為億兆生靈永遠安全之計。茲幸南北河工,自開放新河之後,化險為平,海塘石工,依限告蕆。”《萬壽重寧寺碑記》,見《重修揚州府誌》卷3,《巡幸三》。
其三,召見和加恩江浙士紳。對於休致或因事因故居家的文武大員,以及進獻詩文之紳衿,他皆予厚遇,或起用其官,或賜詩物嘉獎,或授予職銜。第一次南巡時,浙江省海寧縣人陳世倌,原由乾隆帝自廢員起為左副都禦史,遷工部尚書,乾隆六年擢至大學士(此人即野史胡說其家是乾隆帝之出生之地的尚書),後以擬旨錯誤,下吏議奪職,帝斥其“卑瑣不稱大學士”,從部議,奪其職,返家閑住,乾隆十五年入京祝嘏,帝命賞還原銜。十六年三月三十日,乾隆帝於高?寺行宮降下一諭:原任大學士陳士倌從前罷任,尚無大咎,上年已複予原銜,此番於行在屢經召見,雖年過七十,精力尚健,且係舊人,仍著其入閣辦事。他又下諭,對致仕侍郎沈德潛加恩,照其原官賞給本俸,前來接駕的革職提督楊凱年力未衰,從前被參案內,尚無劣跡,且曾曆練戎行,著加恩補授河南河北鎮總兵。對接駕時參加考試考中之舉人蔣雍植、錢大昕、吳、褚寅亮、吳誌鴻等人,特賜舉人,授為內閣中書。
其四,閱兵。乾隆十六年二月乾隆帝在蘇州、嘉興,三月在杭州、江寧皆數次閱兵,並賞賜官兵銀米,他曾寫過好幾首閱兵的詩,其中一首是在江寧閱兵:
“建業開牙駐禁軍,當年深意守惟勤。安時要不忘危日,詰武寧當視具文。八色旗分光耀旭,千行士氣厲淩雲。方行禹跡無非事,大烈欽承紹聞。”《重刊江寧府誌》卷1,《天章》。
其五,移風易俗。乾隆十六年二月二十二日,他就江蘇奢靡之風下諭說:
“朕命駕時巡,周覽風俗,觀民察吏,惟日兢兢,三吳尤素所念也。粵自我皇祖聖祖仁皇帝巡幸東南,先後六舉,曆今四十餘年,盛典昭垂,衢謠在耳。頃者入境以來,白叟黃童扶攜恐後,就瞻愛戴,誠意可嘉。朕已疊沛恩膏,廣敷渥澤,惟念大江南北,土沃人稠,重以百年休養,戶口益增,習尚所趨,蓋藏末裕,紛華靡麗之意多,而樸茂之風轉有未逮。夫去奢崇實,固閭閻生計之常經,而因時訓俗,以宣風而布化,則官茲土者之責也,其尚勵乃實心,以行實政,無忝教養斯民之任。……事事惟侈靡之是戒,將見康阜之盛益臻,父老子弟共享升平之福,朕清蹕所至,有厚望焉。”《清高宗實錄》卷383,頁6、7.
另外,謁明太祖朱元璋孝陵,視江寧機房,祭明臣王守仁,幸尊文書院,遊覽報恩寺、雨花台、靈穀寺、虎丘、西湖等名勝古跡,等等。
通過六下江南,乾隆帝了解了官風民情,興修河工,蠲免賦稅,革弊興利,宣揚聖恩,爭取江南縉紳士民,對安定江浙,發展生產,創造“全盛之勢”,起了積極的作用。
當然,由於六次出巡,大量人員來去奔波,幾千匹馬,上千隻船,每次曆時四五個月,這項“大差”確實也用掉了大量銀兩,滋擾了民間。
盡管乾隆帝先後幾十次下諭,講述一切費用動支帑銀,禁止騷擾地方,力求儉樸,不許奢侈,但是事實上卻遠非如此,隨侍大臣作威作福,地方官員拚命巴結,競奢華,比闊綽,使六下江南之舉,浪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給民間帶來了嚴重的災難。比如,乾隆帝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次巡幸江南,在杭州換小船之前,都是乘坐特製的安福艫,“甚為安適”,還有翔鳳艇作為備用,“已極便適”,而兩淮鹽政伊齡阿還令鹽商辦製寶連航禦舟,供帝乘坐,遭帝嚴斥。《清高宗實錄》卷1196,頁15,卷1197,頁2.僅乾隆十一年至三十三年,兩淮鹽商便挪用應交運庫的“餘利銀”四百六十餘萬兩,供“辦貢及預備差務”之用。《清高宗實錄》卷813,頁19、20、21.這“差務”就是供帝巡幸江南之用,這“辦貢”也與南巡有關。這還不包括兩淮鹽商直接承辦大差而用掉自己的銀兩。據檔案《揚州行宮名勝全圖》記載,兩淮鹽商為迎接乾隆帝巡幸揚州,曾先後集資修了高橋、香阜寺、天寧寺、迎恩橋、虹橋、蓮花橋、萬鬆亭、平山堂、寶塔寺、高寺、錦春園等(或在其原有之地內修建)宮殿樓廊五千一百五十四間和亭台一百九十六座,並購置其中陳設景物,使揚州市容、風氣大變,更加奢華。沿途供應亦奢。乾隆帝第五次南巡時,禦舟將至鎮江,相距約十餘裏,“遙望岸上,著一大桃,碩大無朋,顏色紅翠可愛。禦舟將近,忽煙火大發,光焰四射,蛇掣霞騰,幾眩人目。俄頃之間,桃忽然開裂,則桃內劇場中峙,上有數百人,方演壽山福海新戲。”《清裨類鈔》,《巡幸類》,《高宗南巡供應之盛》。
乾隆帝在晚年曾親撰《南巡記》一文,總結性地敘述了他六下江南的原因、目的及成效,現摘錄如下,以供參考:
“舉大事者,有宜速莫遲,有宜遲而莫速,於宜速而遲,必昧機以無成,於宜遲而速,必草就以不達,能合其宜者,惟敬與明乎。……予臨禦五十年,凡舉二大事,一曰西師,一曰南巡。……若夫南巡之事,則所為宜遲而莫速者。……蓋南巡之典,始行於十六年辛未,是即遲也。南巡之事,莫大於河工,而辛未、丁醜兩度,不過敕河臣慎守修防,無多指示,亦所謂遲也。至於壬午,始有定清口水誌之諭(向來河臣率皆靳拆清口,恐幹多費工料之議,洪湖盛漲,則開五壩,下河一帶,無歲不被偏災。自壬午年三次南巡,始定高堰五壩水誌高一尺,清口則開放十丈為準,俟秋汛後洪湖水勢既定,仍如常接鑲口門。嗣是河臣恪守此法,數十年來,下河免受水患,田廬並資保護)。丙申乃有改遷陶莊河流之為(……乾隆丙申春諭……興工,至丁酉仲春蕆事,開放新河,大溜暢達,既免黃河倒漾之虞,更收清水刷沙之益)。庚子遂有改築浙江石塘之工(浙江海塘自戴家橋迤西皆柴塘,不足資鞏護。庚子南巡,親臨閱視,因飭該督撫於老鹽倉一帶改建魚鱗石塘,仍諭令存留舊有柴塘,以為重門保障。……石塘三千九百四十丈全行告竣)。今甲辰又有接築浙江石塘之諭(……親臨指示,不惜百餘萬帑金,降旨一律接築石塘,俾濱海黔黎永資樂利)。至於高堰之增卑易磚,徐州之接築石堤並山,無不籌度谘諏得宜而後行,是皆遲之又遲不敢欲速之為。……河工關係民命,未深知而謬定之,庸碌者惟遵旨而謬行之,其害可勝言哉,故予之遲而又遲者以此。”《南巡記》,《重修揚州府誌》卷3,《巡幸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