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陵文典·小說卷

第三十二章 勸女

　　段靖奇

　　我娃，你過來，媽丁丁當當地給你說了幾天，咋一點都不開竅哩。唔，啥？就是不願意，俗話說，前悔容易後悔難，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號女婿打上燈籠到哪裏尋！你想想，細細想想，媽都是為我娃好，還能把自家女兒往火坑裏推？好瓜種呢！

　　（猛一驚）你說啥？聲大一點，“沒感情？”唉！盡說些文話，滿叫□爛電影把人調引瞎咧！咱仁義當親，還要啥情不情的，我不懂。噢——“和不來”看我娃給媽說話還轉彎呢，和不來就和不來，哪說情不情，這下媽才解開了。乖娃娃，聽媽說，結婚就跟弄互助組一樣，搭幫過光景，隻要班輩不亂，歲數不差一二滿行。誰敢說不是兩口子。上早你大把媽的蓋頭一揭，我才看見他是個禿子，幹瘦幹瘦的，就活像霜打了一樣。這是命裏造就的，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亂想不頂用。女人隻要上炕有針線，下炕好茶飯就行。你看咱家的日子還不是過得和和睦睦的，生下你們一夥夥，嘿嘿嘿，話醜理端哩，這回我娃聽明白了麽。

　　上早咋？跟這一陣一模一樣！嘴再強，纏得媽就……唉！女子大了就不跟小時候一樣，有啥心裏話都瞞著當媽的，能嘴張得圓哈哈地說，我要女婿？（一笑）好娃哩，聽話，媽是過來的人了，女婿弱一點好，你當掌櫃的，他是杠客，不看他的眉高眼低，人到世上有啥樣兒，不癡不瓜就行咧。（眼圈紅紅的），來，坐到媽跟前，（撫摸女兒頭發）你大死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一個個拉扯大，眼下都成了家，順順當當，就數你不省事。你是媽的掌上珠，心頭肉，實指望……（擦淚）媽不圖東，不圖西，隻要眼看你有了下家，媽死了都能閉上眼。

　　“……”

　　把嘴再翹高一點，越大越不聽話，哭啥麽，啥把你還冤枉的，你不知道媽的心。

　　“知道！”

　　你粗聲大氣的，我把法沒犯到你手上，過日子又不是挑戲子。人常說：不圖一頭占一頭，人家的日子闊的哩，三麵磚窯一院，果木樹兩岸。土打牆一圈、電唱機、多少條腿兒，三轉一響，紅門綠窗，樣樣不缺。再說，他爸又是局長，隻要和他娃結了婚，就跌到福窖裏了。還怕沒工作，進不了城？過上一頭半年，給生下一個胖小子，你有福分，媽有造化……就□一個獨苗苗，又沒人跟你爭多論少。人品、模樣、家道，十個指頭展出來都不一樣長。

　　好我的碎媽喲——“我把你往死的逼哩”，唉——明明是你把我往死的氣哩麽！我前世把啥人虧了？要下你這個冤家對頭！管不下女子都羞死了！（打自己臉）羞死了！你不要叫媽，我就沒有你□女子！

　　我嘴張得圓哈哈地給人家應承了。從古到今，那家的兒婚女嫁不是父母做主，媒人說合！真個再昧婚，叫我的老臉往那裏放呢？人捂住嘴把咱都笑死了……。

　　（狠狠的）打開窗子說亮話，結婚的日子都合好了。到那一天，再給我丟人現眼，我非碰死到你麵前不可！

　　我娃，你回來，回來！唉！老天爺，苦命的我呀（軟倒）！我娃，你來，回……

　　選自《延安文學》1985年第5期

　　作者簡介：

　　段靖奇，男，1955年生，陝西省黃陵縣店頭人。畢業於西北大學作家班，20世紀80年代開始發表作品。出版有散文集《眉睫上的彩虹》，戲劇《奪筐記》，短篇小說《路考》《勸女》等，現任黃陵縣作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