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軍
治喪委員會的老人們
某年某月某日,這座太師椅式的大山出的唯一一位“大官”老徐逝世了。那是一個和現在一樣的初冬季節,寒風徹夜地呼嘯。第二天一早,來了七八個局裏的大官——也是光榮退休或退居二線的老幹部、老徐當年的老戰友、老同事。年輕工作人員小張熱情而恭謹地把他們接進礦會議室。這些人坐在一起寒暄、感歎。
一位頭頂光亮、兩鬢和腦後圈了半圈銀發的“銀發圈”老人陷入了回憶:“老徐當年和咱們在一起時,多精幹!所有榮譽幾乎都讓他占完了!”
另一位瘦高個兒不以為然:“占完了,又能怎麽樣?還不是下到這個山溝裏來了!”
“唉,人生在世有啥爭的,整天爭多論少,一口氣咽了,不就啥都沒了?”拄拐杖的老羅從中悟出了人生真諦,深為感慨地說。
“人還是要想開一點。”這是老幹部們長籲短歎後得出的幾乎一致的結論。
在旁邊殷勤倒茶遞煙的小張心中肅然起敬——不愧是局裏來的人,水平就是不一樣。
下午,辦公樓的閱報欄裏貼出了老徐同誌逝世的訃告和老徐同誌“治喪委員會”名單。追悼會已經布置就緒。趕來參加老徐同誌治喪活動的老戰友、老同事,從招待所出來,路過閱報欄時,不由自主把目光都聚在了“治喪委員會”名單上。小張依然緊隨其後,他的專項任務就是招呼好這些老領導們。
老人們湊上去後,有的掏出眼鏡,看得非常仔細認真。過了約一分鍾,拄拐杖的老羅忽然把拐杖在地上敲得“咣咣”響:“這怎麽搞的?我應該排在光頭的前麵!”
正在心中暗喜的“銀發圈”聽到老羅這句話,一股怒氣就衝出來了:“我為啥就不能在你前麵?”
“按排序,你就在我後麵嘛!”老羅理直氣壯。
“我在你前麵又怎麽著?”“銀發圈”的臉色明顯地漲紅了。
“在我前麵就是錯的!”老羅用拐杖把地戳得山響。
瘦高個兒急忙相勸,可老羅和“銀發圈”毫不相讓,並且向一塊兒撲。本來莊嚴肅穆的治喪委員會的老人們,頓時亂作一團。
麵對這些在生死麵前曾經大徹大悟的可敬的老人,平時反應機敏的小張一時大惑不解。
選自《銅川日報》2004年5月3日
真情
一天晚上加完夜班,同事們閑聊起來,交流人生經驗。其中一位芝麻官一臉得意地誇耀道:“我年輕的時候,談過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比我現在的媳婦漂亮多了!我們相處得很好,一起看電影,逛馬路,上街購物,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上街的時候回頭率可高了,人都說是天生的一對,地就的一雙。眼看著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大人為我請了媒婆,下了禮。本來姑娘對我就是一片真情,不等媒婆巧嘴圓說,事就定下了。回話的時候,媒婆眉飛色舞,我隻能在心裏偷著笑……可就在這個時候我認識了一位局長的女兒,就是我現在的媳婦,她雖然比我的未婚妻差了許多,沒有她顧盼有神的大眼睛,沒有她怎麽看怎麽舒坦的好臉蛋,沒有她利落高挑的好身段,沒有她清脆悅耳迷人的笑聲,可是我下定決心,從此再沒有理過那個工人的姑娘,當機立斷和局長的女兒結了婚。縱觀我這多年的經曆——步步高升,證明我當初的選擇做對了!”
說完這段話,芝麻官還沉浸在往事的真情回憶和自負的洋洋得意之中,滿臉肥胖的肉都泛著亮光。
同事們一片嘻嘻哈哈的讚同聲。
選自《銅川日報》副刊2003年8月20日
預防針
都知道傳染病來了要打預防針,禽流感有禽流感的預防針,“非典”就因沒有相關的預防疫苗,才引發出一場人民戰爭。卻不知,單位上開會也打預防針!
某單位總結階段性工作,全體人員百十號都參加了,會議室裏人頭攢動,領導在主席台上一字兒排開,居中的胖子頭油打得溜光,長篇大論一二三四總結工作,扳著指頭演講的過程中,突然話鋒一轉:“咱們單位有些人自己不進步還不想讓別人進步,上邊領導來調查時,就是往‘不合格’後麵打對勾,好像隻有大家站得一般齊了才心情舒暢……”
單位上也不全是悶墩子傻呆子,就有精明的老蔣小聲對小劉說:“看看看,打預防針了!不知道又要提拔他哪個小媽了?”小劉大學畢業初來乍到,還不甚明白老蔣的話意。
會議繼續進行,領導輪番轟炸,終於熬過一個下午,主持會議的副主任宣布散會,卻有工會的大炮站起轟響:“大家等一會,還有一張表大家給劃個圈兒!”
老蔣興奮起來,對小劉說:“怎麽樣?是打預防針吧?”小劉這才恍然大悟。等接過表來一看,老蔣說:“真的是他小媽!”
選自《銅川日報》2005年10月6日
作者簡介:
李延軍,筆名喬山,1959年生於黃陵縣。現任《銅川日報》記者,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會員,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協陝西分會會員,銅川市民協副主席。曾發表詩歌、散文、小說、報告文學等作品數百萬字。20多年潛心於黃帝暨炎黃文化研究。先後出版《赫赫始祖》《軒轅黃帝傳說故事》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