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陵文典·詩歌卷

第四十九節 陝北窯洞（外四首）

　　張秦北

　　啊，陝北的窯洞！

　　炕牆上那盞剛點亮的油燈，

　　燈撚兒挑得這麽大這麽明；

　　是怕我想念遠方的媽媽嗎？

　　你哧哧地燃著細柔的叮嚀……

　　冬夜，你總是把我緊緊摟定，

　　不管外麵下多大雪刮多大風；

　　一盤燒得劈啪響的柴炕，

　　焐熱了我凍僵的青春夢……

　　我曾把汗珠撒進你麵前的溝壟，

　　可還不知道能給你多少收成？

　　你舀出漂著米油的小米湯，

　　一口口喂養我稚嫩的人生。

　　如今我已從豁亮的月弓窗下走出，

　　走了很遠還沒有走出你的深情；

　　我想山川是高原皺臉上展開的笑眉，

　　你是望著我背影的母親的眼睛——

　　這顆滾燙的心連著那架葡萄藤，

　　無論離你多遠我都在靜靜諦聽；

　　多希望每道溝都是一支長笛，

　　讓每個笛孔灌灌暖暖的春風。

　　啊，陝北的窯洞！

　　選自《詩刊》1984年第7期

　　杜甫川感懷

　　從“今夜□州月”的悲涼詩句

　　一步步，我來到這裏

　　尋找唐代詩人杜甫的遺跡

　　不見了，荒原上叢生的荊棘

　　不見了，兵亂中雜遝的馬蹄

　　多少年飄飄搖搖的風雨嗬

　　打濕了詩人遺落的殘夢

　　吹息了詩人悒悒的鼾息

　　不必了，不必再呆呆癡立

　　山崖上，範仲淹的筆刀

　　鐫刻著一行不朽的記憶

　　選自《延安文學》1984年第4期

　　黎明的鳥叫

　　從夜的琴弦滑落的音符

　　水靈靈的純淨

　　像聞到初綻花朵的淡香

　　又如一種神秘的召喚

　　令人愉悅衝動

　　黎明的鳥兒

　　是輕輕搖動的楊樹葉子

　　細柔的叫聲雨點般落下

　　靜謐而不喧鬧

　　一旦紅勃勃的太陽花開放

　　鳥的叫聲便被覆蓋

　　鳥兒變成諦聽的耳朵

　　聽雜遝匆匆的腳步聲

　　聽轟隆隆的車輪聲

　　這些驟響的強大的聲音

　　是生活的聲音心靈的聲音

　　選自獲獎詩集《兵馬俑遊思》陝西旅遊出版社

　　土地的情思

　　河水，抖動著

　　蛇一般的身子

　　衝垮了舊的

　　又淤起新的歲月

　　陳舊的腐殖質

　　重新育出

　　希望的秧苗

　　並在一大片

　　肥沃的土地上推廣

　　這是種過罌粟的土地

　　這是浸過血淚的土地

　　這是埋著寶藏的土地

　　當嶄新的犁鏵

　　犁碎了荒蕪的生活

　　土地用焦渴的唇

　　喃喃地叮囑——

　　播種豐收

　　播種未來吧

　　別再回茬

　　饑餓和謊言

　　分割過的土地

　　終於分割出

　　最佳的比例

　　打開慳吝的布囊

　　慷慨地捧出

　　沉甸甸的果實

　　曆史沮喪地

　　拋棄了

　　一把遊戲的小刀

　　又急急地

　　趕它的路

　　選自《長安》

　　高原的注釋

　　為什麽高原這般寬闊？

　　祖先的駿馬曾從這裏馳過。

　　孩子，你看見了嗎？

　　那嗒嗒追趕太陽的蹄窩……

　　為什麽高原這般深厚？

　　戰士的臉膛曾從這裏倒落。

　　孩子，你聽見了嗎，

　　那風沙嗚咽著一支悼念的歌？

　　為什麽高原這般悠久？

　　每一個山岡曾有一座城堡。

　　孩子，你讀懂了嗎，

　　那斑駁的殘碑上鐫刻著的傳說？

　　選自《長安》

　　“作者簡介”

　　張秦北，1949年生，陝西省黃陵縣人。延安作協會員。有詩歌、散文在《延安報》《延安文學》《文學時代》《詩刊》等報刊發表。現在黃陵縣文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