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陵文典·詩歌卷

第四十二節 柏聖（組詩）

　　毛一奇

　　一

　　黃帝在地

　　手植柏樹

　　一個神話

　　讓後人傳說

　　黃帝升天

　　乘龍而去

　　幾千年塵埃落定

　　到黃帝陵尋根問祖

　　那棵柏樹讓來者

　　歎為觀止

　　二

　　那一年

　　懷著風般的速度

　　我來到巨柏前

　　吃驚中張開兩臂

　　情不自禁地摟抱

　　想知道巨柏

　　是不是和傳說的一樣粗壯

　　十八歲

　　見證了一棵巨柏

　　止不住的驚歎跌落夢裏

　　伴著我的年輪

　　神奇的巨柏

　　占據了我對大樹的高度

　　柏樹參天

　　我亦生長

　　二十歲血氣方剛

　　巨柏含笑慈祥

　　我揮散生命的芬芳

　　三十如山岡

　　四十而不惑

　　巨柏順天而長

　　身在橋山上

　　根紮沮水旁

　　有堅韌香美的骨骼

　　有曆千年不停跳動的心髒

　　像文明初開時的始祖

　　睿智而曠達

　　卻是憨態可掬的模樣

　　三

　　巨柏啊！

　　樹木生命中的一員

　　為何您獨獨成為

　　祥瑞的柏王

　　鐵硬的枝杈蘊蓄朝霞冷月

　　蒼邁的身軀披滿鱗甲

　　巨柏啊！

　　人類自從走出森林

　　伐木墾荒建廟宇

　　追逐生存的理想

　　造字譜樂建樓房

　　遠離野蠻享文明

　　巨柏啊！

　　百姓生息多疾苦

　　帝王在上施淫威

　　多少男兒屍裹革

　　多少織娘當戶泣

　　泱泱大國數千年

　　淚滿黃河吼天地

　　巨柏啊！

　　多少皇朝草沒了

　　金鑾殿毀無片瓦

　　百姓的血汗滋潤禾苗生長

　　巨柏啊！

　　山河一統有佳夢

　　多少人又在搶奪著土地和財富

　　狂想占領大地和天空

　　讓無辜的人群流血傷亡

　　……

　　四

　　盛極之時會虛無

　　巨柏頂天而存在

　　想著虛無我存在

　　為著存在我虛無

　　且生且亡的生命長河中

　　我為年齡的瞬逝而懷想

　　橋山巍巍

　　沮水盈盈

　　巨柏率領同族

　　越千年自強不息地生長

　　黃皮膚黑頭發的子民

　　跪倒在一派柏樹崗

　　敬奉一炷心香

　　五

　　生命雖如塵埃

　　落地生根就有欲望

　　十八歲時擁抱巨柏

　　嫩骨弱筋咋知人生分量

　　五十知天命

　　八十返頑童

　　長命百歲從來不在帝王家

　　就是朱門瓦礫下的小草

　　亦有生長的脊梁

　　十八歲的驚歎

　　巨柏給了我無窮的遐想

　　六

　　星辰有升有落

　　大山有高有降

　　一棵參天的大樹

　　勝過銅鑄鐵打的寶塔

　　幾千年風雨飄搖

　　巨柏綠陰匝地的華蓋

　　守候千年滄桑

　　七

　　時空的隧道傳來柏濤聲浪

　　巨柏若霜皓首的老者

　　揮手指點迷津

　　驚歎巨柏

　　是我精神領空一道絕美的風景

　　八

　　生命若扁舟

　　一生一世將泊往何方

　　最終無可選擇的歸宿

　　讓我的腳步叩響巨柏之壤

　　黃帝手植柏

　　蘊藏土地的厚實和重量

　　對接天空的無限與浩茫

　　綿延萬年而不衰的生機

　　樹起了民族精神的豐碑

　　九

　　黃帝在黃土山間

　　手植的不隻是柏樹

　　為子民生存而憂患

　　開辟人文理想

　　一棵高大無比的柏王

　　讓後人追覓“人文初祖”

　　黃帝升天

　　乘著黎民百姓的祝願

　　徐徐飛向天國時

　　留下一棵柏樹

　　柏樹閱曆人間苦難

　　吸取天地之英華

　　強悍無比地生長

　　黃帝手植柏

　　是柏聖

　　也是樹聖

　　生而向天

　　愛灑寰宇

　　膜拜先祖樣的柏聖

　　當有堅硬的脊梁

　　選自《延安文學》2000年5月

　　“作者簡介”

　　毛一奇，1965年生，筆名千裏高原，陝西省延川縣人。陝西省作協會員，陝西省監獄管理局幹部，《當代監獄報》編輯。著有《遺鳥》《大牆之歌》等作品。

　　軒轅柏

　　馮亦同

　　陝北黃陵縣境內的黃帝陵前，有參天古柏一株，相傳為軒轅氏手植。

　　所有的根係

　　都通向這裏——

　　五指山逶迤的小路

　　江河源漂流者的血跡

　　《詩經》和《楚辭》的氣韻

　　《義勇軍進行曲》

　　那激動人心的旋律

　　傳說也罷

　　附會也罷

　　既然黃土高原的下麵

　　埋藏那麽多

　　宮闕的巍峨

　　青銅器的輝煌

　　和兵馬俑的雄壯……

　　為什麽這個善於耕耘和播種的民族

　　就不能讓自己的靈魂

　　在櫛風沐雨的橋山之巔

　　深深地虯結

　　高高地揚起？

　　軒轅柏！

　　你永遠庇蔭黃皮膚的國度

　　蔥蘢我們的思想和生命

　　以你穿透時空的偉岸

　　以無數圈旋轉不歇的年輪

　　鼓舞著

　　激勵著

　　大地上每一顆

　　已經萌動

　　和將要萌動的種子

　　選自詩集《男兒島》江蘇文藝出版社1994年10月版

　　“作者簡介”

　　馮亦同，1941年生，筆名葉彤，江蘇省寶應縣人。當代詩人、作家。1963年畢業於南京師範學院（今南師大）中文係。1981年調入南京市文聯，1994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現為南京作協顧問、江蘇省台港海岸暨海外華文文學研究會副會長。江蘇作協第四、五屆理事。著有詩集《相思豆莢》《男兒島》《馮亦同短詩選》，詩歌評論集《紅葉詩話》，散文詩劇《朱自清之歌》，散文集《鑲邊的風景》，傳記文學《郭沫若》《徐誌摩》等。詩集《男兒島》獲南京市政府第二屆文藝獎，《朱自清之歌》（編劇）獲1999年江蘇省廣播劇一等獎、江蘇省第四屆“五個一”工程獎。

　　軒轅柏

　　黎琦

　　黃河從你腳下滔滔流去，

　　黃帝在你身邊靜靜安眠。

　　軒轅柏——

　　你像一把綠色的巨傘，

　　蔭護著民族童年的搖籃。

　　華夏子孫在你膝下繁衍，

　　東方文明從你這兒起源，

　　五千年風吹雨打，

　　俯瞰著大地的滄桑變遷。

　　春風給你擦去青苔淚斑，

　　白雲年年獻上美麗花環。

　　軒轅柏——

　　你像一條飛騰的巨龍，

　　正躍向寥廓的萬裏藍天。

　　民族精神從你心中振興，

　　希望之光又在東方重現，

　　五千年青春不老，

　　你永遠昂首在曆史的峰巔！

　　選自《陝西日報》1983年4月5日

　　“作者簡介”

　　黎琦，1943年生，本名王理琦，陝西省周至縣人。西安音樂學院畢業，陝西歌舞劇院副院長。一級編劇，享受政府特殊津貼專家。中國音樂家協會會員，陝西音樂文學學會副主席。編劇創作20多部影視文學台本。有多部作品在全國、全省獲獎。

　　在軒轅柏的濃陰下

　　曹穀溪

　　一

　　假如他活著

　　假如他也活著

　　春暖花開的日子

　　大膽假設——

　　我們拉著家常

　　散步在故園的阡陌

　　這邊是毛澤東

　　那邊是蔣介石

　　二

　　這是東方最古老的祭壇

　　這是東方最年輕的神話傳說

　　西部中國的黃土地

　　點燃祭奠祖先的香火

　　燃燒你

　　燃燒我

　　劇烈的心跳

　　突然沉默

　　三

　　過去的日子

　　已寫滿這樣和那樣的文字

　　隻有明天一片空白

　　你是大樹

　　他是大樹

　　默立在五千年軒轅古柏

　　的濃陰下

　　我們都是孩子

　　四

　　不是開玩笑

　　曆史，有時竟安排

　　驚人的巧合

　　他操著濃重的湖南鄉音

　　朗讀一份即興而作的祭文

　　他揮毫潑墨

　　將一腔赤誠

　　注入碑石……

　　五

　　你的根在這裏

　　我的根也在這裏

　　就在這兒坐一會兒吧

　　一首曹詩，禁不住

　　有淚奪眶而出

　　六

　　赫赫始祖

　　五千年鴻運開啟

　　巍巍聖靈

　　九萬裏龍脈繼續

　　這是黃土的夢

　　這是藍天的歌

　　痛飲一杯軒轅氏釀造的

　　“龍宴酒”

　　醉了他醉了你醉了我

　　選自《詩刊》2001年第10期

　　“作者簡介”

　　曹穀溪，1941年生，陝西清澗縣人。詩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曾任《延安文學》主編、延安市作協副主席。1963年開始發表作品，著有詩集《延安山花》（與他人合作），《第一萬零一次希望》，報告文學集《陝北父老》等。

　　綠色敬仰

　　商子秦

　　元月13日，采風團拜謁黃帝陵……

　　一座山就是一團濃綠的油彩

　　萬千古柏奉起一天綠色的肅穆

　　古柏深處，掩映

　　一座陵墓

　　遙想遠古，這兒原本是一間小屋

　　居住在這兒的那位老者

　　帶著他的部族播下柏籽栽下柏苗

　　為黃土高原，留下這

　　永遠的綠色傳說綠色詩賦……

　　當老人被香火擁入神的殿堂

　　你更願意相信

　　他就是這兒的一棵柏樹

　　衣冠塚原本就是神話

　　就算真埋著衣冠也早化為灰土

　　樹啊——

　　巍峨粗壯根深葉茂雍容偉岸的古柏樹

　　這才是真實的存在存在的真實

　　這才是活著的碑石生命的綠燭

　　凝視古柏會看到祖先的身姿

　　閱讀柏朵會聽到祖先的叮囑……

　　麵對古柏我雙膝跪地——

　　我膜拜樹

　　樹就是我的綠色圖騰

　　我永遠屬於綠色一族……

　　選自《延安文學》2002年第2期

　　“作者簡介”

　　商子秦，1949年生，河北省廣平縣人。曆任《寶雞文學》《西秦文學》編輯，寶雞市文聯副秘書長，寶雞市作協副主席。著有詩集《這一代》《回聲》《思念北方》，編有《西秦新詩選》《陳倉詩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