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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龍虎散,風雲滅——宋與元(9)

  盡管蒙古一度陷於爭權奪利的混亂,宋蒙戰爭暫告一段落,但忽必烈繼任大汗後,逐漸穩定了政局。但蒙古國自建立以來,橫掃世界,威震天下,卻唯獨在中原遭到了南宋激烈的抵抗,尤其之前蒙古大汗蒙哥戰死釣魚城,對蒙古軍打擊重大,幾乎使蒙古喪失了滅亡南宋的信心。在關鍵的時候,宋降將劉整向忽必烈提出了滅亡南宋的重大戰略構想,促使忽必烈下定攻滅南宋的決心。劉整熟悉中原局勢,向忽必烈建策,提出將蒙古軍主力由四川戰場轉向荊襄戰場,以襄、樊為戰略突破口,先取襄陽,由漢水渡長江,則宋朝可滅。

  劉整就是前麵在《釣魚城》一篇中提到的宋朝驍將。劉整,鄧州穰城(今河南鄧縣,在當時屬於北方人)人。金國滅亡前,南下投奔南宋,隸屬名將孟珙(時任京湖製置使)麾下。孟珙攻打信陽時,劉整任前鋒,某晚僅率十二名勇士攀上城牆,一舉俘虜了敵方的守將。昔日唐朝名將李存孝曾率領十八名騎兵攻打洛陽,孟珙認為劉整比李存孝還要英勇,因而特意命人在劉整的旗子上繡上“賽存孝”三個字。寶祐二年(1254年),劉整隨當時的京湖製置使李曾伯入蜀,選拔為將,屢建戰功。景定元年(1260年)四月,升任瀘州知府兼潼川路安撫副使。身為北方人的劉整以武功獲得升遷,加上他為人狂放自負,桀驁不馴,深為一些南方將領所忌,這其中就有後來守衛襄陽的主將呂文德。剛好此時權臣賈似道為了排除異己,在各路武將中推行所謂的“打算法”,即派遣官會計查核各地軍費,凡在戰爭中支取官府錢物用於軍需者,一律加以侵盜掩匿的罪名治罪。大將多獲罪,趙葵、史岩之、杜庶等名將均因此罷官,還被勒令賠償。另一名將向士璧被奪官下獄,被逼而死,家族又被拘押償付軍需。名將高達、曹世雄對不學無術的賈似道十分輕視,賈似道懷恨在心,命黨羽羅織罪名,逼死曹世雄,罷了高達的官。又嫉妒在釣魚城立下蓋世奇功的王堅,故意把他調知和州,罷了他的兵權,不久王堅即抑鬱而死。呂文德當時為策應大使,與四川安撫製置使俞興勾結起來,打算利用“打算法”迫害劉整。劉整得知消息後,驚恐不安,派人到臨安向朝廷上訴,卻投訴無門。當他看到比他名氣更大的向士璧、曹世雄均被逼而死後,“益危不自保”,於是秘密派人與蒙古成都路軍馬經略使劉黑馬聯絡,表示願意以瀘州及所屬十五郡三十萬戶投降。由於劉整是宋之名將,他突然以蜀之要衝的瀘州要求投降,讓蒙古方麵感到難以理解。當時蒙古將領多認為劉整投降之舉真假難辨,不可辯信。隻有劉黑馬認為劉整此舉毫不可疑,最終,他力排眾議,決定派兒子劉元振前去受降。景定二年(1261年)六月,劉整召集手下官員,殺死反對投降蒙古者,開門迎接劉元振入城,被蒙古任命為夔路行省兼安撫使。宋理宗聽說後勃然大怒,命俞興討伐劉整,結果卻被劉整打敗。呂文德奉命務必收複瀘州。宋軍首先克複了瀘州外堡,然後采取步步為營、堅壁圍攻的戰術向瀘州推進。劉整難以支持,次年(1262年)初撤出,將瀘州民眾徙往成都、潼川。正月,呂文德收複瀘州。宋朝廷改瀘州為江安軍,但其所隸之州,除瀘、敘、長寧、富順外,均為蒙古軍占有。劉整投降蒙古對南宋是毀滅性的打擊,他不但提出了先取襄陽的戰略構想,還為蒙古組建了一支強大的水軍,使南宋的水軍優勢蕩然無存。宋史專家王曾瑜先生認為“宋元後期戰爭的關鍵決策人物並非丞相伯顏,而是降將劉整。正是劉整使得元朝作出了重大的戰略調整……偏安江南,維持了一百四十多年的南宋王朝也終因元朝的戰略轉變而滅亡”(《宋朝兵製初探》)。就連當時的南宋人,也對劉整叛宋的後果感受深刻。襄陽陷落後,大臣汪立信曾上書說:“臣奉命分閫,延見吏民,皆痛哭流涕而言襄樊之禍皆由範文虎及俞興父子……興奴仆庸材器,量褊淺,務複私仇,激成劉整之禍,流毒至今。”(《度宗本紀·卷四十六》)雖然將責任完全推到四川安撫製置使俞興身上未必公正,但也可以看出宋人對劉整因受迫害被逼投靠元軍是極為痛心疾首的。

  因為襄陽、樊城城堅池深,城中兵儲充足,可支撐數年,又能得到長江上遊諸州供輸,利於久守。熟悉情況的劉整建議忽必烈不要強攻,而是采用圍困戰術,絕其外援,使其不攻自破,又建議說:“宋朝隻恃仗呂文德(襄樊守將),然而呂文德可以利誘,可遣使送他玉帶,請求在襄陽城外設貿易市場。”

  忽必烈依計而行,確定以襄樊為戰略突破口,並派人賄賂呂文德,呂文德果然同意。於是蒙古軍以貿易為名,在襄陽城外修築堡壘,立榷場於樊城外,築土城堡壘於鹿門山(今湖北襄樊東南),為日後攻打襄、樊奠定了第一個據點。呂文德之弟呂文煥發覺蒙古軍的陰謀後,立即派人將情況報告給呂文德,加以提醒。但呂文德麻痹輕敵,認為“襄樊城池堅深,兵儲支十年”,根本不把蒙古軍放在心上。等到後來發現不對勁時,為時已晚。

  宋鹹淳四年(1268年)九月,忽必烈以劉整為都元帥,隨同征南都元帥阿術(兀良合台子)進攻襄陽,蒙古大軍兵鋒直指南宋,決定性的戰役首先在襄陽打響。蒙古軍首先在鹿門堡和白河口(皆在今襄樊東北)築城,切斷了宋軍南北之援;又築台漢水中,與夾江堡相應。從此,援襄宋軍皆不得進。

  劉整又向阿術計議,認為蒙古軍水戰不如宋軍,於是造戰艦五千艘,練水兵七萬,作渡江滅宋的準備。之前,阿術曾率軍攻打襄陽,宋軍乘蒙古回軍之際,在襄陽以西的安陽灘派水軍扼其歸路,然後派騎兵直衝其陣,蒙古軍隊大亂,阿術本人也在混亂中墜馬,差點被宋軍活捉。後來還是蒙將懷都選善識水性的士兵泅水奪得宋軍戰艦,其餘蒙古軍奮勇拚殺,才將宋軍擊退,轉敗為勝。安陽灘一戰,蒙古軍隊雖然打敗了宋軍,但卻暴露出水軍不占優勢的弱點。劉整的建議使蒙古軍的水軍迅速形成戰力。尤其是劉整提出的水陸協同三麵夾擊的戰法技高一籌,使蒙古水軍的戰鬥力超越了南宋水軍,成為蒙古軍的主力部隊。後來蒙古軍會攻臨安,以及最後滅亡南宋的□山之戰中,蒙古水軍均發揮出超強戰力,戰敗了艦船數量超己方數倍的對手。

  忽必烈又增派史天澤、張弘範(張柔第九子)領兵包圍襄陽。史天澤又在要害處築城堡近十處,築長圍起自萬山(今襄樊西北)、包白丈山,使南北不相通。又築峴山(今襄樊東南)、虎頭山(今襄樊之南)為一字城,聯互諸堡。對襄陽的圍困圈逐漸完成,蒙古軍已處於戰略上的優勢。南宋朝廷為了挽救危局,開始了大規模的援襄行動,於是襄陽、樊城一帶成為宋元雙方各自集中重兵爭奪的焦點。

  張柔,字德剛,易州定興(今河北定興)人。蒙古軍南下時,河北大亂,張柔聚集鄉鄰親族數千家結寨自保,成長為遠近聞名的地方勢力。金國由此任命他為定興令,隸屬於金中都經略使苗道潤。後苗道潤為其副使賈瑀所殺,張柔決意為苗複仇,率部降蒙,後俘獲賈瑀,剖賈瑀之心以祭苗道潤。後隨蒙古軍伐金,圍攻汴京(今河南開封)。汴京守將投降後,蒙古軍爭相搶奪戰利品,隻有張柔不取金帛,趕到史館,運走了《金實錄》和秘府圖書,並拜訪當地耆舊望族,護送北歸。攻打蔡州(今河南汝南)時,張柔俘獲狀元王鶚,即解其縛,待以賓禮。正因為張柔禮賢下士,金國滅亡後,金士大夫有相當一批投奔到他門下,如王鶚、郝經、樂夔、敬鉉等名士子均是他的幕僚。王鶚教授張柔兒子讀書達九年之久,一代名士元好問也與張柔有密切交往。張柔為元朝立下功勞甚多,在元初漢人勳臣中,隻有張柔與史天澤被稱為“拔都”(英雄)。忽必烈卻認為張柔功勞還在史天澤之上,說:“史徒以籌議,不如張氏百戰之立功也。”張柔有十一個兒子,其中最有名的是張弘範,就是他在厓山一戰中消滅了南宋最後的主力。

  為了打破蒙古軍的鹿門、白河之圍,襄陽宋軍發動了一次反包圍戰,主動出擊蒙軍,但被蒙古軍打敗,且傷亡慘重。

  宋鹹淳五年(1269年)春,蒙古軍包圍漢水北岸的樊城,守將呂文德、呂文煥、範天順(範文虎之子)、牛富等指揮軍民奮勇堅守。南宋朝廷先派京湖都統張世傑率軍援救襄陽,被蒙古軍打敗。沿江製置副使夏貴領舟師至新郢,又被阿術戰敗,損失兩千餘人,戰艦五十艘。賈似道再次派愛將殿前副都指揮使範文虎(呂文德婿)率軍援救襄陽,也被攔截的蒙古軍打敗。最好笑的是範文虎,他的兒子就在襄陽城中,他自己戰敗後竟然率先乘輕舟逃跑,導致宋軍群龍無首,軍中大亂,士兵溺死於漢水者甚眾。

  張世傑,範陽(今河北涿州)人。出身行伍,早年曾在北方金將張柔部下當兵,駐防杞縣(今屬河南)。一種說法說他其實是張柔之侄。後來張柔投降蒙古,他便逃奔南宋襄陽。襄陽主帥呂文德也不重視,隻讓他當了個軍中小校,後屢立戰功,逐漸成長為名震一方的優秀將領。最後在厓山被張弘範打敗墜海而死,與陸秀夫、文天祥並稱“宋亡三傑”。

  襄陽宋軍主帥呂文德因早先接受賄賂,同意蒙古軍開設貿易市場,常有遺恨,總說:“誤國家者,我也。”不久憂鬱成疾,背上疽發而死,其弟呂文煥接替他守襄陽。

  當時有謠傳說,呂文德是被蒙古人派奸細暗中下毒而死。這種說法可信度有多少,實在難以確定。雖然劉整痛恨呂文德,但對於蒙古軍而言,呂文德並不是一個令人畏懼的對手,而一旦呂文德死去,接替他宋軍主帥位置的會是什麽樣的人,還不可預測。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呂文德之弟呂文煥。實際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呂文煥要比他的兄長呂文德更為精明。

  因為宋軍援兵屢屢戰敗,南宋群臣多主張派名將高達前去支援襄陽,認為隻有高達才有能力入援成功。高達看不起賈似道,還因此被賈似道迫害,二人一向不和。賈似道又擔心高達一旦入援襄陽成功,會削弱呂文煥的權力,露骨地說:“吾用達,如呂氏何?”(《宋史·卷四百七十四·賈似道傳》)竟然置國家利益於不顧,堅決不肯起用高達。而呂文煥當上襄陽主帥後,竟然也跟賈似道一樣的想法,生怕朝廷會派高達到襄陽來,於是將捕獲蒙古軍哨騎數人謊報成襄陽初戰大捷,使得朝野一度也不把救援襄陽當回事了。其實,朝中根本就沒有高達援襄一事。

  高達原為孟珙部將,後成長為名震一方的將領。他曾在軍中公然譏諷不知兵事的賈似道,險些招來殺身之禍。德祐元年(1275年),元軍沿長江進攻號稱江陵外城的沙市(今湖北沙市)。高達當時任湖北製置副使,負責守衛江陵,不發兵援救,導致沙市城破,元軍屠城,沙市軍民被屠殺殆盡。不久,高達以江陵降元。江陵表裏襄漢,西控巴蜀,南扼湖廣,地位十分重要。宋失江陵後,京湖防區全麵崩潰,荊蜀宋軍再也無法聯兵東下,攻取臨安的元伯顏軍後顧之憂解除。

  宋鹹淳六年(1270年),蒙古軍圍攻襄樊已經兩年。為了擺脫困境,呂文煥出兵襄陽,攻打萬山堡。蒙古軍早有準備,事先設下埋伏,誘宋軍深入後,突然反擊,宋軍大敗而歸。此後,襄陽宋軍無力再出擊,隻能困守孤城,等待援兵。

  當年,南宋朝廷派李庭芝(原孟珙部將)出任京湖製置大使,領兵出援襄、樊。範文虎卻擔心李庭芝奪去頭功,致書權相賈似道說:“我領兵數萬人襄陽,一戰可平。但願勿使聽命於京帥(指李庭芝),事成之後,功勞全屬恩相(賈似道)”表示不願聽其節製。賈似道接到信後,竟然不顧大局,命範文虎從中牽製李庭芝。李庭芝多次要求進兵,範文虎總是敷衍道:“我還沒有接到朝廷的旨令,不能出兵。”借故停兵不進,還大肆購買歌童舞女,日恣淫樂。遭到彈劾後,才於九月率師援襄,結果為蒙古將領阿術、劉整等大敗於灌子灘(今湖北襄樊南),範文虎乘輕舟逃脫。李庭芝幾次上表自責,請求能夠代替範文虎,但賈似道出於私利,沒有同意。

  蒙古自從成吉思汗建國以來,一直用族名充當國名,稱大蒙古國,沒有正式建立國號。宋鹹淳七年(1271年),忽必烈建國號為“大元”。忽必烈就是元世祖。至元九年(1272年)二月,忽必烈采納劉秉忠遷都的建議,改中都(燕京,今北京)為大都,正式定為元朝首都,大都從此成為元朝的統治中心。

  這一年,元軍加緊圍攻襄、樊,同時陝西、四川各地元兵出動,以牽製宋軍。因為元將張弘範屯軍在鹿門,斷絕了襄、樊的糧道,宋將範文虎受命率舟師十萬督運糧餉輸往襄陽,但為蒙古軍所敗。範文虎趁夜色逃跑,一百餘艘戰艦、輜重都被元軍奪去。

  樊城守將張漢英為了求援,招募了一個善於泅水的人,將救援信藏在發髻上,人藏在積草下,打算從江麵浮水而出。結果守衛江麵的元軍看到水中積草很多,就想鉤起來焚火用,結果送信人由此被發現,救援信也被搜出。救援信中寫道:“鹿門已被敵人占踞,現在隻能通過荊州(今湖北荊州)、郢州來救援了。”於是,元軍又刻意封鎖郢州、荊州的通道。南宋朝廷生怕元軍就此順流南下,立即詔令李庭芝率部進駐郢州,將帥都帶兵駐紮在新郢和均州等河口,以守住關鍵。

  鹹淳八年(1272年)五月,屯駐在郢州的李庭芝見元軍將襄陽圍困得如鐵桶般,宋援軍難以靠近,便想另尋它法。經過探訪,李庭芝得知襄陽西北有條清泥河,便想派人便軍乘船入援襄陽。經過一番準備,造了一百多艘輕舟,並出重賞招募到勇敢善戰的三千壯士作為民兵,由智勇雙全的張順(綽號矮張)、張貴(綽號竹園張)率領。張順、張貴均為當地農民,因智勇雙全,成為民兵領袖。出發前,張順激勵士卒說:“這次救援襄陽的行動,任務十分艱巨,每個人都要有必死的決心和鬥誌,你們當中的有些人並非出於自願,那就趕快離去,不要影響這次救援大事。”三千民兵群情振奮,沒有一個人退縮。於是張順、張貴乘船領先,船上不但裝備有火槍、火炮、巨斧、勁弩等,還運載有大批食鹽、布帛等物資,沿江順流而下。

  當時元軍嚴密封鎖江口,根本沒有任何縫隙可以通過。張順等人不得不強攻,“乘風破浪,徑犯重圍”,先用強弩射向敵艦,然後用大斧斬斷元軍設下的鐵鏈、木筏,戰鬥十分激烈。一直轉戰一百二十裏,才衝破了重重封鎖,殺出一條血路,於黎明時分到達襄陽城下。城中宋軍被圍困四年,第一次看到援軍突破元軍的包圍圈到來,不禁踴躍歡呼,勇氣百倍。

  不過收軍時,卻不見了張順,四處尋找不見。數天後,才看到張順屍體從河中浮起,身上中四創六箭,手中仍然緊握弓箭。據史書記載,張順雖死,“怒氣勃勃如生,諸軍驚以為神”。見者無不動容,呂文煥特以隆重之禮安葬。

  張順、張貴率三千民兵突破元軍的重重阻擊,入援成功,導致襄陽戰局形勢為之一變,帶來了解圍的一線希望。對比之下,坐擁精銳大軍的宋援軍統帥範文虎卻屢戰屢敗,不由得讓人懷疑到底是宋軍的戰鬥力有限,還是範文虎根本就無心援救襄陽。

  張貴領民兵入援襄陽成功後,又派能泅水的戰士二人,泅水到郢州,給範文虎投書送信,約定南北夾擊,打通襄陽到郢州的交通線。按照計劃,由範文虎率五千精兵到龍尾洲接應,張貴率軍前去會師。到了約定的日子,張貴辭別呂文煥,發舟出戰,順漢水而下。半路清點人數時,張貴發現軍中少了一名犯過軍令而被鞭笞的親兵,當即意識到這名親兵也許是叛變投敵了,不禁大驚失色,對部下說:“我們的計劃已經泄露,隻有迅速出擊,敵人或許還來不及得到消息。”於是果斷地改變了行動計劃,乘夜放炮開船,殺出了重圍。元軍中阿術、劉整得知張貴突圍,派數萬人趕來阻截。

  張貴邊戰邊行,快到龍尾洲時,在燈火中遠遠望見龍尾洲方向戰艦如雲,旌旗招展,以為是範文虎的接應部隊,立即舉火為號。對方船隻看見燈火後,便迎麵駛來。等到近前,張貴才發現來船全是元軍。原來由於張貴親兵叛變,元軍已經事先得知了消息,並搶先占領了龍尾洲,設下埋伏,以逸待勞。而本該來接應張貴的範文虎不但沒有按約出兵,而且還引兵後撤三十裏,將防地拱手讓給了元軍。張貴猝不及防,倉速應戰,又是孤軍奮戰,身上受傷多達數十處,最終力盡被生擒。阿術勸張貴投降,張貴不屈而被殺。龍尾洲一戰,張貴全軍覆沒,宋軍也從而失去了最後一次增援襄陽的機會。

  張貴死後,元兵有意將他的屍體抬到襄陽城下,以此招降襄陽守軍。城上宋軍望著張貴的屍體,均忍不住哭泣。呂文煥拒絕了元軍的招降,將張貴葬在張順墓旁,立雙廟祭祀。

  張順、張貴並非宋軍將領,能以農民之身,行國士之舉,這種慷慨赴國難的行為在南宋苟且偷安的大畫麵上添加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後人有詩讚道:“忠臣張順救襄陽,力戰身亡廟祀雙。此是忠臣非盜賊,休將《水滸》論行藏。”

  襄陽被圍四年有餘,糧食吃盡,民力殆盡,城中軍民不得已,發展到以小孩之肉為食、以人骨為薪的悲慘地步,實際上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呂文煥每次巡視城樓,都南望慟哭。完全可以想象他心中是何等絕望與無奈,主帥如此,宋軍官兵的士氣便可想而知了。

  襄、樊如此危急,臨安城內的權奸們卻天天酒醉神迷、歌舞升平,“論功周、召,粉飾太平”(陳世隆《隨隱漫錄·卷二》),正應了前人所謂的“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當時有個姓楊的僉判(幕職官),耳聞襄樊前線的慘況,目睹臨安賈似道權奸當路,拍案而起,作了一首《一剪梅》道:

  襄樊四載弄幹戈,不見漁歌,不見樵歌。

  試問如今事若何?

  金也消磨,穀也消磨。

  《柘枝》不用舞婆娑,醜也能多,惡也能多!

  朱門日日買朱娥。

  軍事如何?民事如何?

  以事實發話,直斥賈似道等權奸。

  賈似道不但不發兵救援,還不準別人談及前線的戰爭。有一天,宋度宗突然問賈似道說:“襄陽之圍已三年矣,奈何?”賈似道大驚失色,說:“北兵已退,陛下何從得此言?”宋度宗說:“一個宮女這麽講的。”賈似道立即探出那宮女的名字,用別的罪名把她逮捕,秘密處死於監獄。此後,前線戰事雖越來越危急,無人再敢告訴宋度宗。

  最值得一提的是,當時有個叫金履祥(即仁山先生)的奇才,凡天文、地理、禮樂、圖乘、兵謀之書,無不通曉,因奸佞當權,絕意仕進,但仍憂心國事。元兵圍攻襄樊時,金履祥上書朝廷,進牽製搗虛之策:主張發重兵,由海道直趨河北,抄斷元軍後路,則襄樊之危將不戰而解。他還詳細畫出了海運所經的遠近難易,極為詳實。這確實是一條上上之策,可惜南宋朝廷置之不理。

  鹹淳九年(1273年)正月,襄樊被圍第六年。張弘範又向阿術建策,截斷江道,斷絕宋軍外援,切斷襄陽和樊城之間的交通,這樣,兩城將會孤立無援。樊城與襄陽隔漢水相望,唇齒相依。鹹淳中,宋軍植木江中,聯以鐵索,架造浮梁,互為聲援,共同堅守。兩城相依互存,蒙軍圍攻四五年之久,一直未能破城。

  阿術、劉整聽從張弘範的建議,派軍斷木沉索、焚毀浮橋,斷絕了樊城與襄陽的聯係,放火燒毀了襄陽江岸宋軍的戰船。隨後,西域回回人亦思馬(也譯作伊斯瑪音)所造的巨石炮運抵樊城,元軍立即投入戰鬥。這種巨炮就是後世所稱的“襄陽炮”,因首次在襄陽使用而得名。它並非火炮,而是巨型發石機,威力巨大,發射時聲如百萬霹靂俱發,所擊無堅不摧,入地七尺。樊城的城樓便被巨炮一炮轟碎,最終被攻破。宋將範天順力戰不屈,上吊自殺而死。宋將牛富與元兵進行巷戰,身負重傷,投火自盡。樊城陷落後,襄陽如唇之亡齒,果然不攻自破。

  襄陽炮作為當時的新式武器,在之後的戰役中相繼發揮了重要作用。隨後的渡江戰役中,宋軍水師在長江江麵上布防,數量遠遠優於元軍的水師。亦思馬之子亦思布伯布在北岸設置襄陽炮,將宋軍戰船一一擊沉,宋軍由此大敗。這是武器優良性能影響國家安危的又一明證。

  自鹹淳三年(1267年)冬襄陽被圍以來,守將呂文煥數次派人向宋廷告急,權相賈似道不學無術,不知兵事,對襄樊的戰略地位認識不足,均不以為意。還指使監察禦史陳堅等人上書說:“顧襄未必能及淮,顧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運天下。”(《宋史·卷四百七十四·賈似道傳》)大有決定放棄襄陽之意。樊城破後,襄陽已經陷於內無力自守、外無兵入援的困境,終於走到了山窮水盡的最後一步。襄陽城中宋軍多次突圍不得,範文虎自己援襄無功,又掣肘李庭芝,使其援襄終未能有所作為,這對城內宋軍軍心打擊很大。

  鹹淳九年(1273年)二月,阿術一麵派人用巨炮攻襄陽,動搖城中人心,一麵派人入城招降。劉整曾經在城下喊話,被呂文煥派人以伏弩射中,幸好身上穿了堅甲,這才保住了性命。因此劉整曾經立下重誓:“必碎襄陽城,執呂文煥以快意。”元將阿裏海崖為了安撫呂文煥,親自到襄陽城南門下,宣讀元世祖忽必烈的招降詔書:“爾等拒守孤城,於今五年,宣力於主,固其宜也。然勢窮援絕,如數萬生靈何!若能納款,悉赦勿治,且加遷擢。”許以高官厚祿,並當場折箭盟誓。呂文煥見大勢已去,終於舉城投降。

  至此,曆時五年的襄陽保衛戰徹底結束。襄陽降元後,宋沿江諸城守將多是呂文煥的舊部或熟人,立即隨風而降,為元軍進攻宋之腹地敞開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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