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藏訛龐被殺後,諒祚開始親政,並大力推行親宋的政策,還請求與宋朝通婚,迎娶宋朝公主,以此與宋朝結援。因宋朝從未有“公主和親”的先例,宋仁宗沒有同意諒祚的請求。諒祚母親沒藏太後執政時,曾為諒祚向遼國求娶公主,不過為遼興宗所拒。之後,諒祚做了不少刻意討好宋朝的事:比如表示仰慕漢衣冠,將在西夏國內停止使用蕃禮,改行漢儀,並規定采用漢禮迎接宋朝使臣;請求複故賜李姓等。
值得強調的是,諒祚采取親昵宋朝的姿態出現在西夏與遼國交惡、西夏國內局勢尚不十分穩固的大背景下,並不是他沒有父親元昊那樣反複無常的豺狼野心。當時遼國正與吐蕃□廝囉結盟,相約一同進攻西夏,在這樣的情況下,諒祚不得不轉投宋朝的懷抱。諒祚親政五年後,吐蕃□廝囉已經與遼國反目,西夏外患的威脅大大減輕,國內的局麵也完全穩定,他的勃勃野心便開始蠢蠢欲動了。
治平元年(1064年),諒祚借口西夏使者吳宗入宋朝祝賀宋英宗即位時受到侮辱,發兵攻打宋秦鳳、涇原二路,並沿途大肆搶掠,殺死、掠奪宋朝人口、牲畜數以萬計。當時,宋英宗剛剛即位不久,軟弱可欺,隻是派使者出使西夏,責備諒祚,但諒祚拒絕接受宋英宗的詔旨。宋英宗又再派使者到西夏,質問諒祚出兵侵宋的理由,諒祚將責任全部推到宋朝戍邊將領身上。次年正月,宋英宗再度下詔責問諒祚,並警告諒祚今後不準再入侵宋朝領土。但這所謂的警告不過是宋朝一廂情願的妄自尊大而已,諒祚根本就置之不理,他一麵派人招誘宋朝陝西熟戶投向西夏,一麵繼續派兵侵擾宋邊境。
治平三年(1066年)九月,諒祚親自率領西夏數萬大軍進入慶州(今甘肅慶陽),圍攻大順城(今甘肅華池東北)。環慶路經略安撫使蔡挺下令沿邊人戶全部進入城堡,不得派兵出戰,並在城堡周圍護城壕中布滿鐵蒺藜,西夏士兵多被鐵蒺藜所傷。諒祚圍攻大順城三天後,仍然一無所獲,於是親自披掛上馬,上前線督戰,“裹銀甲,氈帽,乘駱馬,張黃屋督戰”。蔡挺命令蕃官趙明帶領八百強弩兵埋伏在城外,宋軍箭如雨下,諒祚也被射中,被迫撤離了大順城。但諒祚並未死心,他在撤退過程中又分別向柔遠寨(今甘肅華池)等地發起進攻,焚毀了宋朝屈乞等三個村落。柔遠寨本來並不算堅固,但蔡挺早已在此布下重兵加以防守,宋將張玉駐守柔遠寨,西夏大軍到達後,張玉挑選三千名精銳士兵向西夏軍隊發起突然襲擊,西夏軍隊大敗而逃,撤離了柔遠寨。
盡管諒祚從未放棄對宋朝的武力進攻,但也依舊保持與宋朝的信使往來,在宋朝正旦及壽聖節時,照舊派使臣赴宋朝稱臣納貢,目的在於得到宋朝的歲賜金帛以及到宋朝京城貿易的機會。就在諒祚敗走大順城後不久,他主動向宋朝納貢謝罪,保證今後謹守封疆,不再犯。此時剛好是宋神宗初即皇位,便答應講和,賜西夏銀五百兩,絹五百匹,再次用金錢換取了短暫的和平。
治平四年(1067年),西夏國內再次發生了動蕩。當時橫山(今陝西橫山)一帶的吐蕃族、羌族等部落是西夏軍隊中最得力的士兵,由於西夏連年征戰,這些少數民族部落也長年累月地被征調去作戰,引發了他們的強烈不滿。尤其諒祚為人Y蕩無恥,還在其父元昊之上,每次他路過各地豪族、酋長的家,總要千方百計地與這些酋長家的女人發生暖昧關係,如此令人惡心反感的行為,自然令這位皇帝在部落酋長中毫無威望可言,於是橫山部落酋長決定歸順宋朝。諒祚知道消息後,立即下令將橫山地區居民全部遷徙到興州(今寧夏銀川),但由此更加激怒了橫山居民。宋將種諤(名將種世衡之子)立即主動招納橫山居民,橫山部落首領朱令淩率領所有居民投降了種諤。為了安撫這些橫山居民,宋朝廷立即下令分給他們土地、住宅。
諒祚得知朱令淩投降宋朝後勃然大怒,立即向宋方提出交涉,想要索回橫山居民。種諤態度則十分強硬,提出條件,如果西夏執意要得到朱令淩,就必須將景詢獻出來交換。景詢是宋朝士大夫,頗有才幹,犯罪後逃亡西夏,諒祚對他頗為信任,隻好就此作罷。
朱令淩是橫山一帶實力最強大的部落首領,他投降宋朝後受到了優待,由此在橫山部落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蕃部首領嵬名山也打算歸順宋朝。但宋朝的部分文臣以司馬光、文彥博(當時任樞密院長官)為首,堅決反對宋朝接納嵬名山,理由是宋夏已經議和,如果宋朝招納嵬名山,勢必重新引起宋夏之間的戰爭。宰相曾公亮卻支持接納嵬名山,建議立即讓種諤付諸實施。中書與樞密院由此發生了爭執,誰也說服不了誰。可笑的是,當時宋將為了防禦西夏,在邊防地區大修城堡,樞密院對郭逵大加斥責,而中書卻下令予以褒獎。
就在宋朝為嵬名山一事爭吵不休時,種諤再次上書,說嵬名山打算聯合綏(今陝西綏德)、銀(今陝西橫山東)二州數萬百姓歸順宋朝,但經略司官員陸詵對種諤的上奏表示懷疑,認為情報不一定準確。經過反複商討,有心進取的宋神宗最終采納了種諤等人的意見,決定接受嵬名山的歸附。
這場歸附不是簡單的投降,關係兩座城池和數萬人的生命。宋將種諤率領所屬部隊傾巢而出,派折繼世為統軍將領,先行進入綏州城,並立即開始搶修城中的防禦工事。幾天後,折繼世又率軍進入銀州。嵬名山正式歸順宋朝後,宋朝得到部落酋長三百名、戶一萬五千餘、口四萬五千餘,獲得精銳之兵一萬人,牲畜十萬頭。經略司官員陸詵聽說這一消息後,感到很不是滋味,迅速派人報告樞密院長官文彥博,一直反對招降的文彥博也隻能是啞口無言。
西夏聽說宋軍進入綏州後,十分恐慌,派大軍八天之內三次前來爭奪,阻擾宋軍築城,均被宋軍擊退。諒祚還不肯善罷幹休,又增派大軍進攻綏州城。種諤派遣嵬名山在前誘敵,自己親率大軍繼後出擊,大敗西夏軍隊。其後,諒祚幾次通過外交途徑與宋朝交涉,盡管宋朝廷內部在是否放棄綏州的問題上意見不一,但宋神宗始終沒有答應將綏州城拱手讓回西夏。
宋將種諤在綏州的勝利還引發“楊定被殺風波”。楊定為宋朝大臣,曾經出使西夏,他在參見諒祚時不但跪地稱臣,並在未得宋朝廷允許的情況下私自答應歸還沿邊熟戶給西夏。諒祚對這個軟骨頭的楊定十分滿意,贈給許多金銀財寶及寶劍、寶鏡等物。楊定回到開封後,隻將諒祚所贈的寶劍、寶鏡上交給宋神宗,而將金銀財寶全部據為己有,並大言不慚地向宋神宗誇口,說諒祚很容易被暗殺。宋神宗信以為真,立即任命楊定為保安軍(今陝西誌丹)知軍,負責準備暗殺諒祚一事。剛好此時,種諤招降了嵬名山,西夏損失了不少人口和綏銀二州,諒祚感覺受了楊定欺騙,便借口要與楊定召開重要會議,誘殺了楊定。
宋朝對楊定被殺十分憤怒,宋鄜延鎮撫使郭逵派人質問西夏,要求諒祚將殺人凶手移送到宋朝。就在這個時候,諒祚突然暴死,在位十九年,年僅二十一歲,死因不明,死後追贈諡號曰昭英皇帝,廟號為毅宗。諒祚如此年輕便暴斃而亡,不由得讓人十分困惑,有傳說他是因為好色縱欲過度而死,倘真如此,他便有著跟他父親一樣的宿命,最終死在了女人手裏。不僅如此,他還留下了一個做派強悍的女人,在未來的歲月中,西夏和宋朝都要承受這個梁氏女子所帶來的巨大災難。
諒祚的兒子秉常繼位,因年紀尚幼,隻有七歲,由秉常之母梁太後聽政,這位漢人女子因此成為西夏曆史上第二位垂簾聽政的太後。粱太後一開始執政就麵臨難題,宋朝堅持追查直接殺害楊定的凶手李崇貴和韓道喜。開始西夏還搪塞說已經殺了李韓二人,結果被宋將郭逵識破。當時幼帝即位,西夏國內局勢多有動蕩,粱太後反複權衡利弊,終於將李崇貴、韓道喜押送到宋朝。本來人人都以為李崇貴、韓道喜必死無疑,但二人到了宋境後,將之前楊定出使西夏時的無恥行為敘述了一遍,宋神宗認為楊定是咎由自取,因而對李崇貴、韓道喜二人進行了寬大處理,令人大出意外。
諒祚死後,梁太後任用弟弟梁乙埋為國相,再次上演了之前沒藏太後兄妹欺主幼小而把持朝政的一幕。令人驚訝的是,漢人出身的梁太後一改丈夫諒祚在世時一力推行的“漢禮”,恢複了“蕃儀”。梁太後此舉顯然是為了討好黨項貴族,此時宋神宗正任用王安石開始進行“熙寧變法”,無暇西顧,因此爽快地同意了梁太後恢複蕃禮的要求。
盡管梁氏兄妹極力討好黨項貴族,但畢竟他們以漢人的身份統治西夏難以服眾,尤其為黨項皇族和部落首領所不服,為了轉移國內的矛盾,也為了提高自己的威信,梁氏兄妹策劃發動對宋戰爭。機會,很快就來臨了。
當時宋朝在慶州(今甘肅慶陽)修建有荔原堡(今甘肅華池東南),專門用來安置招納西夏降人。西夏梁太後對此針鋒相對,派出十萬大軍在距離慶州二十裏的地方修築鬧訛堡(今甘肅慶陽縣境),同時還在十二盤修築城池。這些地方均非宋朝領土,剛好有一次宋朝蕃部巡檢李宗諒率軍走近了鬧訛堡,與駐防的西夏軍隊起了爭執,雙方立即真刀實槍地大打了起來。當時李宗諒隻帶了一千士兵,慶州知州李複圭聞訊後,立即派副將李信、劉甫、種誅、郭貴等人率領三千士兵前去增援李宗諒,結果宋軍大敗。李複圭生怕朝廷追究責任,先殺了副將李信以開脫罪責,然後又主動派兵,積極進攻西夏的城堡,連續攻破了金湯(今陝西誌丹西南)、白豹(今甘肅華池東北)等西夏城堡。
鬧訛堡之戰後,西夏梁太後如獲至寶,立即下令西夏全國十五以上、七十五歲以下的男子全部當兵,征召了三十萬軍隊,於熙寧三年(1070年)八月傾巢出動,分幾路攻打宋朝環慶路,宋大順城(今甘肅華池東北)、柔遠寨(今甘肅華池)、荔原堡(今甘肅華池東南)、淮安鎮(今甘肅華池西北)、業樂鎮(今甘肅華池西南)等地均受到猛烈進攻,宋軍出戰頻頻失利,隻能被動地堅守城池。西夏遊騎甚至一度直逼慶州城下,宋朝“陝右大震”,形勢已經是萬分危急。
就在關鍵時候,局勢突然起了出人意料的變化。就在環慶路宋軍苦苦支撐的時候,西蕃大首領董氈突然派兵進攻西夏,想趁機漁利。此時西夏的軍隊都集中在宋境,是以董氈軍長驅直入,節節進逼。西夏梁太後擔心腹背受敵,這才下令西夏撤軍。
這次事件意外拯救了宋軍,也給了梁太後一個深刻的教訓。這個急功近利的西夏女人,立即采取種種手段籠絡西蕃,甚至不惜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到西蕃,嫁給了董氈的兒子藺逋比。董氈出於政治需要,也開始與西夏聯合。
西夏從環慶路退軍後,宋將種諤率兵到羅兀城(今陝西米脂西北)修築城堡,以策劃對西夏的軍事行動。種諤剛到羅兀城,西夏將領都囉馬尾便率軍趕到羅兀城北麵的馬戶川,預備偷襲宋軍。不料種諤早料到並搶先一步,已經派出三千精銳偷襲西夏軍營,西夏軍毫無防備,一敗塗地,都囉馬尾在混戰中狼狽逃跑。種諤這才開始開始修築羅兀城,共二十九天完工。修城過程中,西夏軍騷擾不斷,共與宋軍交戰四次,均為宋軍所敗。西夏梁太後勃然大怒,發誓要奪取羅兀城,派重兵大舉反撲,羅兀城立時處在危急之中。
當時宋邊帥韓絳正在慶州(今甘肅慶陽),聽聞羅兀城被西夏軍隊包圍後,立即命令慶州軍隊出擊西夏,以牽製西夏兵力。宋軍正準備出征時,慶州突然發生了兵變。事情還要從當時被關在慶州監獄的吳逵說起。吳逵原任邠、寧(今陝西郴縣帶)廣銳軍都虞候,之前因買馬之事與西夏軍發生爭執,最終演變成格鬥。吳逵率軍力戰,連斬數名西夏將領,大獲全勝,為連戰皆敗的宋軍出了一口惡氣。另一宋將王文諒聽說後十分嫉妒,為了邀功,不但派兵搶奪吳逵斬獲的西夏軍首級,還誣蔑吳逵煽動士兵造反。宜撫司不辨真偽,竟然將吳逵逮捕關進監獄,如此做法,自然令那些隨吳逵奮勇殺敵的將士寒心。更令人驚訝的是,邊帥韓絳到了慶州後,聽說煽動士兵造反後,不分青紅皂白,立即要斬殺吳逵。吳逵部下群情激憤,準備殺死韓絳。這時候,慶州知州王廣淵出麵勸解。這王廣淵是個典型的文人官員,對軍事一竅不通,因王安石變法所引起的黨爭被排斥出朝廷,才當上了邊關大將。史載其人“小有才而善附會,所辟置類非其人”(《宋史·卷三百二十九·王廣淵》),意思是說沒什麽太大的本事,卻善於趨炎附勢,所推薦任用的將佐不是貴族子弟,便是胥史之輩,要不就是與其親厚之人,連宋神宗都說他是個“誤朝廷事”的二流子。不過這王廣淵口才甚好,在他的勸阻下,韓絳暫時放過了吳逵,但仍然將其關進監獄,嚴加看守。
就在西夏軍隊猛烈進攻羅兀城時、韓絳派慶州軍出擊之前,廣銳軍兩指揮大約一千人決定發動兵變,擁戴吳逵,士兵們事先約定以拍手為號。當天晚上,廣銳士兵救出了吳逵,並開始大肆劫掠,叛軍人數很快增加到兩千餘人。慶州知州王廣淵聞訊後急忙召集五營士兵共二千五百人阻擋叛兵。此時,叛兵已經占領攻占了慶州北城,王廣淵親自到北城勸降叛兵,許多士兵相信了王廣淵的話,決定放下武器。吳逵自知事情鬧大了,他本人已經是罪不可免,勢單力孤下,隻得率領三百名心腹逃離慶州城。而王廣淵立即違背承諾,將沒有跟隨吳逵離開的叛兵全部殺死。吳逵是一員猛將,在邊塞頗有威望,許多將士為他平白無故被誣陷而憤憤不平。慶州兵變發生後,柔遠、三都(今甘肅華池縣境)二寨的戍邊士兵軍準備起兵響應吳逵,但到達慶州時,才知道吳逵早已經逃離慶州。慶州知州王廣淵再一次施展了滔滔雄辯的口才,出麵說服了這些士兵,並出錢犒賞,讓他們各自回到原來的防區。柔遠、三都士兵還不知道就是眼前這個笑眯眯的王廣淵,剛剛幹出一件違背諾言的事,將所有參與慶州兵變且放下武器的人殺死在慶州城下。就在返回的途中,柔遠、三都士兵被王廣淵事先設下的伏兵全部殺死。
慶州正忙於內訌,自然無法出軍援助羅兀城。尤其可笑的是,就在羅兀城宋軍頑強抵擋西夏大軍的猛烈進攻之時,宋神宗的特派使者戶部副使張景憲、李評正前往羅兀城,目的是要調查羅兀城的情況,由此決定要不要放棄羅兀城。張景憲、李評還沒有到達,孤立無援的羅兀城已經陷落於西夏軍之手。於是,連羅兀城影子都沒有見到的張景憲、李評二人上書朝廷,斷定羅兀城是無法守住的,因而宋神宗下詔放棄羅兀城。此時,為守衛羅兀城付出生命的宋軍將士,鮮血還沒有凝結幹透。種諤與宋軍將士之前的辛苦經營,也一時間付諸流水。
正如前麵所提過的,即使西夏能利用宋朝廷的種種弱點在軍事上取得一時的勝利,但在國力上絕對無法與宋朝匹敵,隻經濟製裁一項,就足以扼製西夏的咽喉。梁太後再如何的瘋狂,如何的窮兵黷武,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事實:西夏已經是困境重重,財政拮據,兵員疲憊,政治也不穩定。於是在羅兀城之戰後,宋夏重新開始了議和。
之後,宋與西夏之間雖有小規模的衝突,但基本上沒有大的戰事發生,反而是宋軍收複了名義上屬於吐蕃的武勝城(今甘肅臨洮)和河州(今甘肅東鄉西南)地區後,與吐蕃頻頻交戰,各有勝負,但在宋軍的節節攻勢下,河湟地區最終為宋軍所占領,由此斬斷了西夏軍隊進入中原地區的最重要的關口。
西夏皇帝秉常正逐漸長大,他雖然生性軟弱,但卻本能地有著要主政的雄心,不甘心大權一直為母親和舅舅所把持。宋熙寧九年(1076年),秉常年滿十六歲,終於開始親政,但實權仍然掌握在梁太後與權臣梁乙埋手中。秉常對中原文化十分傾慕,尤其喜歡宋朝的禮節,因此常在西夏國行漢禮,漢人出身的梁太後非常討厭兒子的做法。當時對梁太後姐弟把持朝政不滿的黨項貴族大有人在,在這些人的支持下,秉常決定在西夏複行“漢禮”,廢除“蕃儀”,宋元豐三年(1080年)正月,正式下令付諸實施。梁太後極力反對,秉常卻不加理睬,母子關係急劇惡化。
此時,梁太後執掌朝政多年,頗有勢力。西夏大將李清勸說秉常將黃河以南西夏境內的荒地歸還宋朝,由此與宋朝結盟,以借助宋朝力量對付梁氏姐弟的勢力。秉常采納了李清的意見,並派他為秘密信使,出使宋朝。李清正要出發時,梁太後得到密報,迅速召集梁乙埋、幸臣罔萌訛等商議對策,隨後由罔萌訛出麵,邀請李清飲酒。李清還不知道他的使命已經泄漏,欣然赴宴,一到便被捕獲殺死。梁太後隨即發兵,將兒子秉常拘捕起來,關押在距興慶府宮五裏地外的西皇陵所在的水砦。此時,秉常親政僅五年。
囚禁皇帝是件大事,為了防止走漏風聲,梁乙埋調兵遣將,控製住了河梁要道,以斷絕興慶府與外界的聯係。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皇帝秉常被囚禁的消息最終還是傳了出去,一時間舉國震驚。黨項皇族和一些部落首領紛紛召集人馬,擁兵自衛,從此不聽梁氏調遣。梁太後多次派人用銀牌詔諭這些皇族和部落首領,曉以利害,但無人理睬,一時西夏混亂無比,四分五裂,大有內戰之兆。
西夏保泰監軍司統軍禹藏花麻(吐蕃族)一向對梁氏專權不滿,得知秉常被囚禁後,立即寫信送到宋朝熙州(今甘肅臨洮),信中說:“夏國母子不協,殺其重臣,上下洶洶,若發兵來討,請舉族以應。”請求宋朝廷派大軍征討梁氏,他本人願意率部策應。
宋神宗得知消息後,下令保安軍(今陝西誌丹)等地方行政長官探明西夏國情況。保安軍借口歲賜絹茶等問題給西夏寫了一封信,稱:“夏國世世稱藩,朝廷時與歲賜。比年以來遵奉誓詔,謹修職貢,恩義甚至。今聞國主為強臣所製,不能專命國事,亦未能懸測存亡。今朝廷將差降賜生日及仲冬國信使入界,未審至時何人承受,及本國現今何人主領。請速具報,以須聞達。”梁太後無法作出答複,因此沒有理睬。宋朝由此確認西夏內部確實發生了變故。
宋朝上下對待如何應對西夏內亂意見不一。主戰派鄜延路總管種諤認為“西夏內亂,宜興師問罪,此千載一時之會”,更誇口說:“秉常乃三歲孺子不足為慮,我種諤完全可以拎著他的手臂帶他來見陛下。”但知樞密院孫固、知諫院滕元發等人反對出兵,認為“舉兵易,解禍難”,應該采取從政治上“分裂(西夏)其地”的策略。剛好此時,宋朝派往西夏的間諜送回來消息,說秉常已經被梁太後殺掉。大臣俞充對宋神宗說:“秉常為其母所殺,倘若梁氏擁立另一個皇帝,專門與宋朝作對,必然成為宋朝的巨大禍患。”宋神宗由此堅定了出兵西夏的決心。
這是一場大規模的戰事,有近五十萬的宋軍受命出征,這似乎是一向軟弱的宋朝廷所發出的強烈的“強兵”信號。
元豐四年(1081年)六月,宋軍兵分五路,李憲從熙河路出擊,種諤率從鄜延路進發,高遵裕領兵從環慶路出發,劉昌祚從涇原路出發,王中正從河東路向西夏進攻。五路同時推進,在西夏都城興慶府(今寧夏銀川)、靈州(今寧夏青銅峽東)會合,李憲為總統帥,負責調度五路軍馬。
值得強調的是,這五名統帥中,李憲和王中正原本都是宋神宗身邊的宦官,高遵裕則是外戚,都是皇帝的心腹之人,但卻不知兵。而另外兩名身經百戰的統帥,劉昌祚受高遵裕節製,種諤受王中正節製。這樣的作戰安排,未免有些太把戰爭當兒戲了,最終的結局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