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洛陽的女皇帝武則天得知後勃然大怒,火氣無法宣泄,竟然特意下詔給李盡忠改名為李盡滅,給孫萬榮改名為孫萬斬。這位女皇帝當年整死唐高宗寵愛的王皇後、蕭淑妃後,曾改王氏姓為蟒氏,改蕭氏姓為梟氏,意在用改名換姓的方式來侮辱仇敵。推算起來,武則天之所以不給李盡忠和孫萬榮改姓,應該是因為這二人的祖先都是唐朝皇帝賜姓的緣故。
萬歲通天元年(696年)五月二十五日,離李盡忠起兵後十三天,武則天派出了第一支平叛隊伍,由左鷹揚衛將軍曹仁師、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二十八將,率兵北上征討李盡忠,其中曹仁師、張玄遇均是朝中重臣,聲勢十分浩大。七月十一日,怒氣未平的武則天又增派梁王武三思(武則天侄)為榆關(位於今內蒙古托克托東南)道安撫大使,納言姚躊為副使,屯兵在勝州(治今內蒙古托克托西南)一帶,作為第二道防線,以策應第一批平叛之師。
唐朝平叛軍隊浩浩蕩蕩地開向營州。李盡忠謀略過人,見唐軍兵多將廣,聲勢浩大,料到難以靠力戰而勝,隻能智取,便派孫萬榮為先鋒,先趕在西硤石(今河北遷安東北)內的黃□穀設伏。為了引誘唐軍深入埋伏圈,李盡忠還故意放出了攻打營州時俘虜的唐軍將士,還派人對這些人說:“吾輩家屬,饑寒不能自存,唯俟官軍至即降耳。吾養汝則無食,殺汝又不忍,今縱汝去。”(《資治通鑒·卷第二百五》)意思是說,我們這些人的家屬都饑寒交迫,活不下去了,隻要官軍一到,我們就投降,我們想關著你們,但又沒有糧食,連我們都快沒糧食吃了,想殺掉你們又不忍心,還是把你們放走算了。為了證明契丹已經糧盡,故意用糟糠之粥供食這些俘虜。這些唐軍俘虜都信以為真,興高采烈地離開了營州,直奔唐平叛軍大營,將契丹人的缺糧情況大大宣揚了一番。曹仁師等人聽說後,對契丹頓生輕視之心,爭先恐後地要求出擊,隻求早日遇到契丹兵,好先立頭功。
不久,唐大軍抵達黃□穀西。李盡忠並不急於迎戰,故意派出老弱殘兵去向唐軍乞降,又將老牛、瘦馬置於路旁,顯示契丹的饑饉疲憊之狀。唐軍看到這種情況,認為勝券在握,完全放鬆了警惕。為了盡快抓到李盡忠,立下大功,曹仁師等冒險輕進,嫌步兵行進太慢,幹脆放棄了步兵,隻率騎兵孤軍前進。唐軍進入黃□穀穀口後,契丹伏兵四起,唐軍猝不及防,隻好倉促應戰。李盡忠督軍猛攻,唐軍很快潰不成軍,將士跌入山穀而死者不計其數。唐將張玄遇和麻仁節奪路而逃時,被契丹人用飛索套住擒獲。經此一戰,唐軍先鋒幾乎全軍覆沒。
這才是個開始。初戰獲勝後,李盡忠利用繳獲的唐軍大印做了假軍牒,逼迫被俘虜的張玄遇和麻仁節等唐軍將領在牒上簽名。軍牒上通知唐軍的殿後部隊總管燕匪石和宗懷昌等人說:“官軍已破賊,若至營州,軍將皆斬,兵不敘勳。”(《資治通鑒·卷第二百五》)意思是說,我們已打破了叛軍,你們馬上來會合,如果規定日期到不了營州,按軍法處置。由於語氣嚴厲,燕匪石和宗懷昌接到軍牒後不疑有假,立即率領軍隊日夜兼程前進,一路急行軍,人馬都疲憊不堪。而李盡忠早已經以逸待勞,設伏於險要之處。唐軍人困馬乏,突然遭襲,無力再戰,最終全軍皆沒。
這一戰,史稱“黃□穀之戰”,是中國戰爭史上設伏殲敵的典型戰例。李盡忠不畏強敵,鎮定自若,充分利用了地形優勢,施計誘敵受騙,以逸代勞,用極小的代價取得了重大勝利。
唐軍首次出師遭受重大失利後,武則天愈發惱羞成怒,下令天下囚犯及士庶家奴驍勇者充軍,山東(太行山以東)近邊諸州置武騎團兵,又下詔以同州刺史、建安王武攸宜(武則天侄)為右武威衛大將軍,充清邊道行軍大總管,以右拾遺陳子昂為總管府參謀,再次率軍征討契丹。
武攸宜出身親貴,全然不曉軍事。陳子昂素以安邦經國之才自負,屢獻奇計,不被理睬,剴切陳詞,反遭貶斥,徒署軍曹。眼看著報國的良策無法實現,空懷抱國為民之心,陳子昂悲憤之極,登上了幽州台,寫下了名傳千古的《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幽州即燕州(今北京),為“燕雲十六州”之一。幽州台,又稱燕台,史傳是燕昭王為招攬人才而築的黃金台。詩人俯仰古今,深感人生短暫,宇宙無限,不覺中流下熱淚。由於這首詩語言蒼勁奔放,極富感染力,且深刻地表現了詩人懷才不遇、悲壯蒼涼的情緒,因此成為千百年來傳誦的名篇。
就在這一年的十月,李盡忠突然患病去世,局麵立即向有利於唐軍的方向轉化。李盡忠之子受到孫萬榮等人的排斥,心生不滿,逃往東突厥求援。東突厥可汗默啜見有機可乘,立即派使者入朝,表示要為唐朝效力,討伐契丹,以換取河西降唐的突厥人眾。武則天立即同意,默啜可汗發兵襲契丹據地鬆漠(今內蒙古翁牛特旗西北),俘虜了李盡忠、孫萬榮妻子和大批契丹人眾。契丹餘眾在孫萬榮的率領下退入山中,尋機再戰,後為其侍衛所殺。契丹大賀氏聯盟的反唐戰爭就此結束。
李盡忠等人的意外失利,其實唐軍並無尺寸之功。武則天因為默啜可汗有功,加授默啜頡跌利施大單於、立功報國可汗。但默啜可汗的本意並非要真心歸順唐朝,而是要趁機漁利,不久便再一次反唐。當時默啜可汗一度對唐朝廷形成威脅,武則天甚至考慮讓侄子武承嗣之子武延秀娶默啜之女為妻,以此來籠絡東突厥。當時不少大臣反對,其中數張柬之最直言不諱,說:“自古未有中國親王娶夷狄女者。”雖然娶親一事並未成行,但張柬之卻因此被貶斥出朝。
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後,熱衷開邊,曾經派大將薛訥(薛仁貴之子)出征,討伐默啜可汗,此次西征即為演義小說《薛丁山征西》的原型。默啜可汗麵對強大的對手,避實就虛,先與歸附唐朝的拔曳固部會戰,大勝而歸。但在半路,默啜卻突然被拔曳固手下的一個小兵頡質略刺殺。默啜的軍隊大亂,竟然就此一哄而散。頡質略則從容割下默啜首級,交給了唐軍。曆史的傳奇性,絲毫不亞於小說的戲劇性,而在史書中,偶然性決定曆史走向的事例更是隨處可見,李盡忠反唐失敗即是如此,默啜可汗意外被殺也是如此。
李盡忠死後,契丹的大賀氏聯盟冰消瓦解,契丹人又建立了遙輦氏部落聯盟,首領稱可汗,但此時的契丹勢力相當衰弱,不得不轉而依附於東突厥。而默啜可汗死後,東突厥經過新一輪的權力爭奪,毗伽成為可汗,並且在與唐軍第一輪大規模的戰鬥中大獲全勝,聲名鵲起,成為突厥人心目中的偶像與民族英雄。之後,東突厥與唐朝開始了長期的拉鋸戰,時戰時和,都是根據當時的形勢而定。毗伽可汗伽幾次要求娶唐朝的公主,但始終沒有得到同意。天寶四載(745年)正月,回紇懷仁可汗攻殺東突厥白眉可汗,傳首京師。突厥毗伽可敦(毗伽可汗的妻子)率眾歸順了唐朝,於是長期以來威脅唐朝北方邊境的突厥突然消亡,北邊晏然無警。但回紇勢力逐漸強大,占據了突厥故地,東達室韋(今內蒙古滿洲裏),西抵金山(今新疆阿爾泰山),南跨大漠(今蒙古)。此後,契丹人一直為回紇所統治。
天寶十四載(755年),唐朝發生了影響重大的安史之亂,時間長達八年之久。而安史之亂後,地方藩鎮割據,內廷宦官專權,朝中朋黨相爭,邊疆報警不已,輝煌的唐朝再也沒有恢複元氣。就是在此期間,契丹逐漸強大,並不斷向外擴張。到了唐朝末年,契丹史上劃時代的人物耶律阿保機開始崛起,他統率契丹八部,連當了三任八部長。耶律阿保機善騎射,饒智略,連破室韋、烏古、女真等部,俘奚人,掠漢地,從此雄踞北方,連中原大名鼎鼎的晉王李克用(李存勖之父)都為之側目。
當時唐朝已經瀕臨滅亡,李克用為了爭奪天下,特意邀請耶律阿保機到雲州(今山西大同)相會,雙方結為兄弟,約定共同出兵討伐梁王朱溫和盧龍軍節度使劉仁恭(劉守光之父)。不過,這次盟約對耶律阿保機並沒有任何約束力,他的最終目的,不過是要從中原的爭霸中漁利,因無利可圖,他最後沒有踐約。李克用為此懷恨在心,臨死前留下三支箭給兒子李存勖,代表三大遺願,其中一支箭就是北擊契丹,討伐耶律阿保機。
耶律阿保機雄心勃勃,於907年(這一年唐朝滅亡)即可汗位。為了取得更大的豐功偉績,耶律阿保機極力渴求賢才,他本人精通漢語,對有才學的漢人謀士仰慕不已,韓延徽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下走進了他的視線。
韓延徽(882~959),字藏明,幽州安次(今河北安次西)人。他的父親韓夢殷曾累官薊、儒、順三州刺史。唐朝末年,群雄並起,劉仁恭占據幽州(今北京)為盧龍節度使後,聽說韓延徽少年英才,有智慧謀略,並擅長為文,特意召其為幽都府文學、平州錄事參軍,又授幽州觀察度支使。後來劉仁恭之子劉守光成為盧龍節度使,韓延徽便順理成章地成為劉守光的幕僚。
韓延徽充當盧龍使者來到契丹後,見到了耶律阿保機,請求與契丹聯盟,共同對付河東李存勖。就在韓延徽到達契丹之前,精明的李存勖已經派人送書給耶律阿保機,尊稱阿保機為叔父(耶律阿保機曾與李克用結為兄弟),表示要與契丹結盟。當時山西李存勖的實力遠比河北的劉守光要強大,在這樣的情況下,精明而現實的耶律阿保機自然不願意貿然出兵幫助劉守光,因而韓延徽這一趟出使也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效果,隻能打道回府了。但事情卻突然有了個小小的插曲,韓延徽心高氣傲,瞧不起外蕃契丹族,在參見耶律阿保機時,立而不跪,惹怒了耶律阿保機,結果被扣留下來,罰做苦工。
此時韓延徽的狀況跟其他被契丹擄掠來的漢人奴隸沒什麽兩樣,蓬頭垢麵,衣衫襤褸,被契丹人呼來喝去,喂牛養馬,還要打掃牛糞和馬糞。他才二十多歲,正是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的年紀,加上自視極高,落到如此境地,心中的沮喪可想而知。
這時候,一個女人出現了,在眾多的漢人奴隸中,她的視線一下子就落在了韓延徽身上。這個女人,便是耶律阿保機的妻子述律平。
述律平為回鶻遺裔,小名月理朵,有勇有謀,智慧過人,在幫助耶律阿保機登上汗位的過程中出力極多。她一眼看出韓延徽絕非池中之物,力勸丈夫說:“延徽能守節不屈,此今之賢者,奈何辱以牧圉!宜禮而用之。”(《資治通鑒·卷二百六十九》)意思是說,韓延徽能守節不屈,正是當今賢士,若能優禮相待,當為我用,充當賤役不是太可惜了麽。耶律阿保機素來敬重妻子,便召來韓延徽,故意談論一些軍國大事,韓延徽應對如流。耶律阿保機大喜過望,決意重用韓延徽。
對於韓延徽而言,此時則麵臨著人生中的重大抉擇。從他之前不願意對契丹國主下跪來看,他是有中原士人的節氣和傲氣的,但此時他若不肯依附契丹,很可能就會惹怒耶律阿保機,丟掉性命,成為客死異鄉的“中原義士”。即使是最好的情況,也隻是能回去中原,回到中原又如何呢?
先來看他的舊主劉守光登上曆史舞台的背景。劉守光生性好色,曾與父親盧龍節度使劉仁恭的愛妾羅氏通奸,事發後,被劉仁恭棍打責罰,斷絕了父子關係。劉守光不思改過,還由此懷恨在心,發誓要報複。唐哀帝天祐四年(907年),宣武將領李思安進攻幽州,當時劉仁恭正在城外大安山享樂,城內沒有戒備,李思安順利占領了幽州。劉守光見有機可乘,率軍入城,擊退了李思安,隨即自稱盧龍節度使,並派兵進攻大安山,擒獲父親劉仁恭,並將其囚禁。之後,劉仁恭又派兵攻打兄長義昌節度使劉守文,並將兄長殺死,兼並其藩鎮。後梁太祖朱溫與山西李存勖有宿仇,為了利用劉守光牽製李存勖,便封劉守光為燕王。劉守光誌得意滿,索性於911年稱帝。韓延徽曾向劉守光苦諫,劉守光不但不聽,還將斧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說:“再有人來諫,斬!”
劉守光手下有不少軍士都投奔了契丹,可見他為人之殘酷。因而,韓延徽不是沒有顧慮的,沒有完成使命,不被劉守光從小小參軍的位置上貶職已經是天大的恩惠。進一步說,中原正處於混戰的亂世中,就連劉守光自己也是朝不保夕,他韓延徽的前途又在哪裏呢?而麵前的契丹國主禮賢下士,恩遇有加,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在此時此刻格外令韓延徽感懷。
於是,經過短暫的權衡後,韓延徽選擇了向之前他不願意跪拜的耶律阿保機下跪。如此,韓延徽戲劇般地登上了契丹的仕途,極受耶律阿保機器重,並參與了軍機籌劃。
韓延徽前期的主要政績是幫助契丹修築城郭,設立市場裏巷,用來安置被契丹擄掠以及投降契丹的漢人。這大概與他之前被罰當奴隸喂牛養馬的經曆有關,在韓延徽提出這些建議之前,生活在契丹的漢人基本上都處於最低等的奴隸地位。契丹法律甚至公然規定:“契丹人毆漢人死者償以牛馬”(此法一直到遼聖宗耶律隆緒即位後,才為太後蕭燕燕所廢,改用漢法),契丹人致漢人死,隻須賠償財物牛馬,如果漢人致契丹人死的話,不但本人抵命,親屬還要被沒為奴婢,可見漢人在契丹人的眼中與牲口無異。韓延徽出現後,提出了妥善安置契丹地區漢人的方法,為漢人們安排配偶,教他們開墾種植荒地,漢人們的生活由此穩定下來,能夠安居樂業,逃亡的人越來越少。韓延徽此舉,客觀上對契丹的地域開發起了重要作用,也穩定了契丹對所屬漢人的統治。
盡管感懷知遇之恩,竭力讚襄,但這並不代表韓延徽就真正投誠了契丹。實際上,他此時仍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一直心懷中原故土。兩年過去了,終於有一天,他找到了機會,悄悄逃離了契丹,曆經千辛萬苦後,終於回到了日思夜想的中原。由此也可以推斷,韓延徽之前的“投誠”契丹不過是一種權宜之計。
此時局勢已經大大不同從前,幽州已經被李存勖攻陷,劉守光敗亡。韓延徽回到幽州探望母親後,就勢投奔了李存勖,意欲在亂世中有所作為。李存勖也很賞識韓延徽,將其留在身邊,為掌書記。偏偏李存勖手下大將王緘嫉妒韓延徽的才幹,告訴李存勖說韓延徽曾經投靠契丹,是個反複無常的人,不宜信任。早在李存勖的父親李克用在世時,李氏與契丹的關係就相當微妙,李克用臨死前特意留下遺囑,一定要討伐契丹。李存勖聽了王緘的話,對韓延徽來投靠自己的動機也開始起疑,懷疑他是契丹派來的內奸。李存勖如此態度,韓延徽自然呆不下去了,便借口要回幽州看望母親,離開了李存勖的幕府。在韓延徽身上,我們可以看到,在中原亂世中,漢人始終有報國無門的淒涼。
當時韓延徽的朋友王德明問他將來的打算,韓延徽認為河北已經是李存勖的天下,既然在家鄉不能容身,就隻好重新回去契丹。朋友聽了大驚失色,說:“你好不容易從契丹逃歸,而今又要返回去,這不是去找死嗎?”韓延徽卻胸有成足地回答說:“那不一定。自從我走後,契丹主如喪耳目,如失手足。如果我回去,相當於他重新得回耳目手足,重用我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殺我?”於是從容回鄉探望了母親,然後回到契丹。
韓延徽回來後,耶律阿保機問他為什麽逃走了還回來,韓延徽回答說:“忘親非孝,棄君非忠。臣雖挺身逃,臣心在陛下。臣是以複來。”(《遼史·卷七十四·韓延徽傳》》)耶律阿保機聽了大喜,不但不怪罪他,反而更加重用,任命他為政事令,相當於中原的宰相,參與決策一切中外大事。還特意賜名“匣列”,“匣列”在契丹語中是“複來”的意思。韓延徽從此成為契丹顯貴,其傳奇經曆,據說就是京劇《四郎探母》中楊四郎的故事原型。
在韓延徽的幫助下,耶律阿保機日漸強大。公元916年,耶律阿保機在龍化州(今內蒙古通遼市奈曼旗北)正式稱帝,稱“天皇帝”,是為遼太祖,其妻述律平稱“地皇後”,年號神冊,國號契丹(據說“契丹”一詞的原意為镔鐵,以此為國號,象征契丹人頑強的意誌和堅不可摧的民族精神),由此建立了中國曆史上以契丹族為主體的國家。韓延徽作為耶律阿保機手下第一能臣,大力傳播漢文化,幫助契丹創文字、確立各項製度、正君臣、定名分、仿效唐朝長安修建皇都(即後來的遼上京),為契丹的發展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貢獻。
韓延徽雖然在異國顯達,心中卻始終不忘故土。他派人送信給李存勖說:“非不戀英主,非不思故鄉,所以不留,正懼王緘之讒耳。”(《契丹國誌·卷十六·韓延徽傳》)說明當時遭人排擠才不告而別一事,並要求李存勖照顧他的母親,還保證說,隻要有他韓延徽在一天,必然不讓契丹南侵。李存勖成為後唐莊宗的時期,契丹未向南麵深入侵擾,實際上靠的是韓延徽之力。
耶律阿保機建國後,對鄰族和中原地區開始更大規模的侵掠,先後親征突厥、吐穀渾、黨項、沙陀諸部,均大獲全勝,契丹國由此聲威大振。滅掉東部渤海國後,耶律阿保機將其地封給皇太子耶律倍,改名東丹國,建都天福城。耶律倍稱“人皇王”,賜天子冠服,建元“甘露”。
就在從渤海國回師的途中,耶律阿保機病死,皇後述律平稱製,權決軍國事,有“斷腕太後”之稱。她采取高壓手段,排斥皇太子耶律倍(後不斷被弟弟耶律德光迫害,被迫投奔後唐),力保次子耶律德光繼承帝位,是為遼太宗。耶律德光改國號為大遼(984年又改稱大契丹,1066年遼道宗複號大遼,人們習慣上把契丹人建立的王朝統稱為遼),繼續重用韓延徽。正是在耶律德光時代,將本來屬於中原的燕雲十六州收到了契丹手中。
燕雲十六州,又稱幽薊十六州,是指幽州(今北京)、順州(今北京順義)、儒州(今北京延慶)、檀州(今北京密雲)、薊州(今河北薊縣)、涿州(今河北涿州)、瀛州(今河北河間)、莫州(今河北任丘北)、新州(今河北涿鹿)、媯州(今河北懷來)、武州(今河北宜化)、蔚州(今河北蔚縣)、應州(今山西應縣)、寰州(今山西朔州東)、朔州(今山西朔州)、雲州(今山西大同)。十六州大致是今北京、天津和河北北部、山西北部的大片土地,東西約六百公裏,南北約二百公裏,全部麵積差不多為十二萬平方公裏。所處的地勢居高臨下,易守難攻,一直是中原的屏障,具有重要的軍事地位。
唐朝滅亡後,中國進入五代十國時期,當時燕雲十六州一帶是後唐的地盤,歸後唐河東節度使石敬塘管轄。石敬塘(李嗣源女婿)和後唐皇帝李從珂(李嗣源養子)一直有矛盾,二人曾經跟隨李嗣源打天下,均驍勇善戰,向來互不服氣。李從珂當上皇帝後,二人的矛盾開始公開化。一次,李從珂在宮中擺家宴,石敬瑭妻子晉國公主(李嗣源女)上酒畢,說要辭歸晉陽,李從珂喝醉了酒,問道:“何不再住些時候?你這樣急著回去,是想和石郎謀反嗎?”石敬瑭知道後很是驚懼,暗中在作反叛的準備。一次,石敬塘不服從李從珂的調遣,李從珂就派幾萬軍隊來攻打石敬塘所在的晉陽城,石敬瑭抵擋不住,眼見晉陽十分危急,掌書記桑維翰出了個主意,要石敬瑭向契丹人討救兵。於是,石敬瑭寫信向契丹(當時國號仍為契丹)國主,表示願意向契丹稱臣,同時拜耶律德光做父親,並且答應在打退後唐軍之後,把雁門關以北的燕雲十六州土地獻給契丹作為報答。
石敬瑭不顧個人尊嚴,厚顏無恥地認比自己小十歲的耶律德光為父,並提出諸多可恥的條件,連其部屬都覺得很難為情。部將劉知遠(後來稱帝為後漢高祖)說:“稱臣也就可以,當兒子似乎太過分。多送些金帛,契丹兵自然會來,不必許給土地,怕將來大為中國之患,悔之莫及。”但石敬瑭一心想快點當上“兒皇帝”,不聽劉知遠勸告,叫桑維翰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到契丹。耶律德光接到石敬瑭的信後,自然大喜過望,所謂“稱臣”、“認父”對他並無多大的吸引力,倒是燕雲十六州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