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中國曆史的另類獨白

一

袁崇煥：督師，皇帝，清兵，百姓……

在中國的地理版圖上，從西向東，我沿著萬裏長城行走，停留在最東頭的山海關。走過強漢盛唐，退卻了中華灼熱的溫度，經過富而不強的宋朝，跨向文恬武嬉的大明，來到了這個曆史的拐角，中國北方的長城腳下……

寧遠，小小的一座塞外孤城，顯得有些破敗。雖然已是農曆正月，可在這偏遠的北疆，依舊寒冷，寒風如鋼刀劃過臉頰，蒼白的陽光照射在略顯老舊的城牆上，斑駁苔痕，一片淒涼。

我走在城中，感到一種異樣，這裏的氣氛不大對頭。

“今天是個凶險的日子！”街頭的算命瞎子掐著指頭，自言自語。

抬眼望去，城東頭發生一陣騷亂！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店鋪紛紛關上了門，小販匆忙撤攤而去，大街上的人群神色慌張，匆匆各自趕回家。緊接著，又聽見有人敲鑼大喊：“不得了啦！辮子軍又打來了！趕緊逃命吧！……”繼而是雜亂的跑步聲、叫喊聲、哭泣聲，還有鍋碗瓢盆的撞擊聲，大街上湧出一股人流，老人、婦女、小孩、男人一窩蜂地朝城西湧去，城東的騷亂很快蔓延到整個城市，所有的百姓都驚恐萬分，攜家帶口，順著這股洪流衝向城外……

曆史的篇章裏，竟頭一次見到這樣慌亂的場景。我駐足張望，想弄清是怎麽回事，拽住一個百姓：“告訴我，出什麽事了，你們為什麽倉皇逃命？”

“媽呀！你還不知道哇？”他神色慌張地叫喊著，“十三萬辮子軍朝這邊打來了！十三萬呐！聽說辮子王親自領兵，要踏平寧遠城，趕緊逃命吧！”

“難道城中沒有守軍嗎？”我緊緊拽住他。

“隻一萬守軍，頂個屁用啊！”他絕望地叫著，“大明軍被辮子軍打怕了，三十萬都死光了！再不逃命，就要死在城裏！”他使勁掙脫我，湮入人群，衝向西城門。

我怔住，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恐慌。

奔流的人群被城門阻擋，城西的大門重重地關上，“咣當！”一聲，所有人都顫抖了一下。

城樓上，一位氣宇軒昂的督師朗聲說道：“諸位父老鄉親！清兵馬上就襲來了，萬萬不能跑出城外，請你們躲回城中，我袁崇煥以項上人頭擔保，將敵人打敗，確保寧遠城萬無一失！”

啊，那就是傳說中的袁崇煥麽？我抬頭望去，他生得眉清目秀，完全不像個將軍，而更像個書生，那全身鎧甲襯托出颯爽英姿，聲音洪亮，一代儒將風度。有這樣的將軍保衛城池，百姓們還擔心什麽呢？

可是，城下的百姓開始哭號，紛紛指著城樓大罵：

“袁督師啊，你怎可為自己一人之名，而害全城百姓？”

“袁督師，你是個文人，你根本不懂打戰！你要害死我們啊！”

“你趕緊開城門讓我們出去吧……天啊，寧遠城是守不住的，我們這些老百姓全都要慘死啊！”

老人、婦女、孩子的哭聲四起，人們越發激動起來，撿起石塊砸向城門，大聲怒喊，不停咒罵，一片騷亂的景象……

我看得目瞪口呆，不免也感到惶恐。

“督師，我們隻有一萬守軍……山海關又不來救援，強敵十三萬……”一個士兵小聲對督師嘀咕著，聲音顫抖，神色恐懼。

“放肆！”袁督師冷眉一抬，“還未開戰，就言兵敗！拖出去，斬！”

那名士兵立刻被按到城頭，“哢嚓”一聲，人頭落下，鮮血四濺。城下的百姓們嚇得退縮了幾步，頓時安靜了許多，都不敢再大喊大叫了。

“傳袁督師命令，即刻關閉東西城門，緊急戒嚴，所有人不得出城，有擅自逃離者，一律處斬！”

我擠在人群中，努力地伸頭探望。周圍的百姓衣衫襤褸，愁容滿麵，在強製的鎮靜下，他們顯得異常絕望，老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婦女哭泣著，孩子在懷裏掙紮，百姓們怨恨的眼神都投向城樓，惡狠狠地暗罵著這個袁督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