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天,我的思緒都在媽媽身上,上課時好幾次被老師叫起來,我卻搖搖頭,不知道老師問的是什麽。
“楚曉曉,你的情緒為什麽總是波浪化的呢?”星期五下午下最後一節課時,郝老師走到我身邊問。
波浪化的情緒?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苦笑了一下,看著郝老師,“可我並沒有耽誤學習呀!”
“你的學習成績是上來了,可你的情緒太不穩定了。”郝老師擔憂地拍拍我的臉,“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郝老師那麽大年齡了,即便告訴她,她又能幫上我什麽呢?所以我搖頭謝絕了。
望著郝老師無奈地離去,我急忙收拾起書包,朝宿舍裏衝去,我急著回家,急著安排星期六或是星期天繼續去看媽媽的時間。
柳琴卻等在宿舍門口,見我進屋,立刻跟了進來,對我和朱珠、白莉娜說:“你們三個星期天下午能來我們家嗎?我想請你們吃頓飯。”柳琴的聲音怯怯的,連頭也不敢抬地說:“我媽特別強調要請楚曉曉。”
因為一直在想著媽媽的事,我愣了一下,繼爾抬頭看了柳琴一眼,衝她很有風度地擺擺手,“有那個必要麽?免了吧。”
柳琴的臉刷地就紅了,有些結巴地解釋起來:“是……是我媽說的,她……她讓我把你們……請到我家,要不,要不……”柳琴邊說手心邊一下一下地在褲子上蹭著。
我終於明白了柳琴媽媽的意思,我的口氣軟了下來,“算了,把請客的錢留著給你爸爸看病吧,心意我領了。”
“對啊,我們也不去了,心意領了柳琴。”聽了我的話,朱珠也打起了退堂鼓。
“朱珠,白莉娜,剛才咱們都說好了,你們可不能變卦。”柳琴急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楚曉曉,你就答應吧,要不,朱珠和白莉娜也不去了,我媽會怪我的,會說我和同學沒有搞好團結,會說我……”
有一絲絲悲哀掛在柳琴臉上,我甚至看到柳琴的嘴角都一抽一抽的。可是,吃飯與找媽媽,哪頭輕哪頭沉我心裏十分清楚,但看到柳琴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的心有些軟了,於是隻能長長地歎口氣,表示我的大度,“好吧,如果我沒事,我盡量去。”
“謝謝你楚曉曉。”柳琴感激地使勁衝我點頭。
什麽事啊?請我客還得謝我?瞧我把柳琴逼到什麽份上了!我自責地離開了學校。
“回來了!”一個星期不見,爸爸總是很想我,我知道我現在已經成了爸爸的精神支柱了,每天每天,他都在盼著能見到我,所以,五天的間隔對他來說很漫長,他總會在一見麵的刹那摟住我,在我的額頭上使勁地吻一下,似乎這樣才能表達他對我的思念與疼愛。
“這一星期你還過得好吧?”我還爸爸一個吻,小心地藏住心裏的秘密,我不想把見到媽媽的事告訴爸爸,因為媽媽處在那樣一種環境中,爸爸是不可能把媽媽從林凱手裏拉回來的。我想,要想把媽媽拉回來,隻有靠我,靠我和媽媽的那種母女般的血緣關係。
不知為什麽,我和媽媽的接觸總離不開雨,星期六一起床,就發現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猶豫的心終於敵不過思念母親的心,我對爸爸借口說去同學家,就坐車去了那個四合院。
下雨的緣故,四合院裏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我躡手躡腳地走到貼對聯的門口,想先觀察一下,如果林凱出去了,我就敲門進去,如果林凱沒有出去,我就到四合院門口去等,他總不會一天都不出門吧。其實我挺傻的,今天是周末,或許他就會和媽媽在家裏待一天,可我總覺得他會出門去。
還沒走到那個門口,就聽到屋裏傳出了吵架聲,是媽媽和林凱的。
林凱說:“你不要忘恩負義,在你走投無路時,是我救了你。”
媽媽說:“我忘不了你的恩情,可我更忘不掉女兒,因為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林凱說:“女兒就是你心裏的最大魔障,你會屈服於她,你會回到那個拋棄你的男人身邊去。”
媽媽哭泣聲中夾雜著抽咽的聲音,我能感覺到那哭泣聲中包含了太多的委曲與無奈,那哭泣聲仿佛一下下重錘,狠狠地敲在我心上,我的眼睛濕潤了,一股衝動驅使著我,使我不顧一切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不許欺負我媽媽。”我使勁地推了林凱一把,然後抱住媽媽,看著淚流滿麵的媽媽,我的淚水也止不住地掉下來,“媽媽,跟我走吧,我們回家去,爸爸真的在等你,他會在今後的日子裏好好地愛你一輩子。”
媽媽把臉埋在我肩頭上,身體一抽一抽地哭著。
我的心跟著媽媽的身體一下一下地顫抖著。
林凱看著我和媽媽,不再說話,他的沉默仿佛驗證了我真的是媽媽心裏的魔障。
而媽媽,也隻顧趴在我的肩頭哽咽著。
我還在勸著媽媽,“媽媽,別哭了,跟我走吧,現在就走,我幫你收拾東西。”
媽媽沒有動,隻有林凱冷冷地笑了兩聲,扔下一句:“隨便吧。”那聲音裏透著深深的失望,他就是在那種失望中走出去了。
“媽媽,你真的想和他過?你真的不想要我了?”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撲簌簌掉下來。
就像想把一輩子的淚都在今天流光似的,媽媽什麽話也不說,她把頭拱進我懷裏,嗚嗚地哭起來。一直等她哭夠了,才把我拉到床邊坐下,瞪著通紅的眼珠打量著我。
我的淚珠還在一顆一顆往下掉著,每掉下一顆,媽媽就幫我擦去,我哽咽著嗓子繼續問媽媽:“你不想要爸爸了?你也不想要我了?你想和這個男人過了?”
媽媽兩手捧著我的臉,仔細地瞧著我:“我隻能和他過,因為他愛我。”
“可是他也和你吵架。”我不甘心地說。
“在見到你之前,我們連嘴也沒拌過一次。”媽媽為林凱辯護著。
我傷心了,“這麽說,你相信他的話,我是你心裏的魔障。”
“不,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媽媽把我攬入她懷中。
“那你就跟我走,回家去,回家去和我和爸爸過。”我堅決地要求著。
媽媽也堅決地搖了搖頭,並避開這個話題,問起了我這兩個多月來的情況。
我知道爸爸對媽媽的傷害太重,媽媽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回心轉意,隻好把自己這段時間來的學習情況、生活情況一一地向媽媽匯報著,並不時地表揚一兩句爸爸,為的是讓媽媽知道,我的爸爸還是個好爸爸,我的爸爸還愛著我的媽媽。
媽媽的臉上終於有了安慰的笑容,我的心情也漸漸好起來,我和媽媽就像兩個久未謀麵的老朋友,我們相擁在一起,嘀嘀咕咕,說個沒完沒了。
我和媽媽的談話終於被推門聲給打斷了,是林凱回來了,他手裏的塑料袋中裝著魚裝著雞,還有一些蔬菜。
“行了,你中午就在這裏吃吧,和你媽媽好好聊聊。”林凱的臉還是冷冰冰的,連語氣也沒有半絲的溫暖。
我不知道他平時對媽媽說話是不是也這樣,我心裏感到極不舒服。雖說我非常想和媽媽多聊一會兒,但看到他的臉,我一點想在這間屋子裏吃飯和逗留的欲望也沒有,我立刻站起身,“行了,我馬上走,你好好地陪著我媽媽吧。”冷冰冰的臉,冷冰冰的語氣誰不會呀!
“曉曉!”
媽媽的臉上充滿了挽留的神色,可我不想看到那張冷冰冰的臉,更不想聽到那冰冷的語氣。我招呼也不打,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子,走出四合院。
媽媽追了出來,“曉曉,我幫你打輛車。”
“我會!”我想我對媽媽的語氣也是冷冷的,我有些生媽媽的氣,這樣的男人也值得愛?
媽媽站住了,朝我揮著手,“再來看我,曉曉。”
“我會的。”話音未落,我就鑽進了一輛出租車裏,從反光鏡裏,我看到媽媽的手一直揮到看不見我,我的眼淚再一次流下來,我悄悄地擦去了,因為我不想讓出租司機看到。
我讓出租司機把我擱在半道上,隻因為我想徒步回家。
我忍著不讓淚水從眼角流下來,我不停地做著深呼吸。
我走在人行道的樹蔭下,步履拖踏而混亂,就像頭項上飄著的雨,充滿了惆悵與無奈。
回到家後,幾次想把見到媽媽的事告訴爸爸,又幾次走到爸爸跟前,猶豫再三,怕爸爸會做出什麽反常的事,最終還是沒說,但那種想向爸爸說說媽媽的衝動始終在身體裏來來回回地衝撞著,我怕自己會憋不住說出來,隻好決定,星期天去柳琴家裏吃晚飯,且早早地約了梁雨一起去,因為梁雨家離我家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