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劄記

一部研究巴枯寧無政府主義的力作

　　陝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出版的彭樹智教授的曆史著作《無政府主義之父巴枯寧》，無論在國外還是在國內，都是一部無愧於我們這個時代的研究巴枯寧的力作。

　　本書最大的特點，是在體係上、內容上的全麵和係統。這可以說是一個新的突破，也是引起國內外史學界特別重視的一個重要原因。

　　當然，作為研究巴枯寧的一部力作，也不能沒有它的重點。這部曆史著作的重點，就是集中深入剖析巴枯寧的內心世界及其外部表現，並且把它嚴格地放在當時的曆史條件之下，揭示出馬克思主義反對巴枯寧無政府主義的鬥爭史。從這個意義上說，本書無論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內，不能不具有它的開創性。這是本書的又一個特點。

　　本書的第三個特點，是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廣泛吸取國內外的研究成果，對爭議較大的問題進行深入的分析和論述，並提出自己的許多獨到見解。

　　例如，關於巴枯寧無政府主義的定性問題。從20世紀初到現在，國內外史學界對此一直存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種意見認為：巴枯寧的無政府主義是“革命的無政府主義”。持這種觀點的是蘇聯學者波古恰爾斯基和波爾揚斯基等，他們在其《七十年代的積極民粹派》和《社會主義和現代無政府主義》的著作中，都給巴枯寧的無政府主義戴上“革命無政府主義”的桂冠③彭樹智：《無政府主義之父巴枯寧》，192—193、483—484、192—193頁，陝西，陝西人民出版社，1988.。另一種意見認為：巴枯寧的無政府主義是“反革命的巴枯寧主義”。持這種觀點的是中國學者，他們說：“當馬克思主義者同蒲魯東主義、拉薩爾主義和工聯主義進行鬥爭，並逐步戰勝他們時，在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內部又出現了一個新的、用‘左’的革命詞句掩蓋起來的反革命的巴枯寧主義。”楊惠卿、王興久等編寫，高放審閱：《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簡編》，91頁，山東，山東教育出版社，1986.本書不同意這兩種看法，指出巴枯寧的無政府主義理論，反映了破產的小資產階級和流氓無產階級的社會地位和經濟本質。盡管他主張集產製，但個人絕對自由、破壞一切、立即暴動，都使集產製化為烏有，未來的聯合體也必然仍然是小資產階級的空中樓閣。他的無政府主義不管有多麽響亮的“革命”口號，但決不是“革命的”無政府主義，而是“絕望的產物”，它無非是反映了“失常的知識分子或遊民的心理狀態，而不是無產者的心理狀態”。因此，那種認為巴枯寧賦予無政府主義“革命性”的說法，那種認為巴枯寧無政府主義對俄國起過“積極革命化”作用的說法，都是站不住腳的③。更值得注意的是，作者還強調說：馬克思和恩格斯同巴枯寧之間的關係有友好的時期，也有分裂的時期；有合作的時期，也有鬥爭的時期；有理論上論爭的時期，也有組織上決裂的時期。在巴枯寧還是民主主義者的時候，馬克思同巴枯寧便建立了友誼。馬克思在《新萊茵報》上誤傷了巴枯寧以後，及時為巴枯寧恢複名譽，他們重歸於好。但在對待巴枯寧半通不通的無政府主義和民主泛斯拉夫主義，馬克思和恩格斯從不放棄原則的批評，同時對巴枯寧在1848年革命中的功績又給予很高評價。在巴枯寧成為無政府主義者以後，在第一國際內宣傳廢除繼承權、廢除國家和放棄政治的時候，馬克思和恩格斯把這作為內部的思想鬥爭，采取了討論、批評和幫助的態度。隻有當巴枯寧在國際內部組成宗派集團和陰謀篡奪國際領導權的活動明朗化以後，馬克思和恩格斯才采取堅決鬥爭，采取斷然的組織措施，在海牙代表大會上把巴枯寧作為陰謀集團的頭目開除國際《無政府主義之父巴枯寧》，486頁。。這些分析和論述不僅是非常精辟的，而且是完全符合曆史事實的，既反映曆史本質的事實，又是最有說服力的。

　　又如，關於巴枯寧無政府主義產生的國度和標誌問題。在我國，有的學者認為：“巴枯寧主義是19世紀60年代產生在瑞士、意大利等國，而後流行於西班牙、比利時等國。”王興斌：《1847—1985國際共產主義的實踐與理論》，70頁，山東人民出版社，1986.至於對巴枯寧無政府主義產生的標誌問題，國內外卻很少有人進行深入的論述。本書作者認為，1866年初巴枯寧以他在意大利寫的為建立無政府主義社會而起草的未完成的《解放人類國際秘密協會綱領》為基礎，起草了另一個完整的綱領：《國際革命協會的原則和組織》。這個綱領第一次係統地提出了他的無政府主義觀點，標誌著他的無政府主義理論已經形成。作者還強調指出：“我們說，巴枯寧的無政府主義是在意大利期間形成的，主要的依據就是這兩個綱領。巴枯寧從意大利到瑞士以後，繼續發展他的無政府主義理論。”② ③《無政府主義之父巴枯寧》，146、157、479—483、329頁。這就是本書的結論。

　　再如，關於巴枯寧無政府主義的內容和特點問題，長期以來，我國的共運史學者對此研究很少。本書對此作出了科學的概括和表述，關於巴枯寧無政府主義的內容，本書明確指出：首先是他的個性絕對自由觀；其次是他的廢除一切國家的國家觀：再次是他的反權威論；最後是他的無政府主義社會革命論。關於巴枯寧無政府主義在理論方麵的特點，彭樹智把它表述為：第一，他的無政府主義是“破壞一切”的無政府主義；第二，巴枯寧的無政府主義是“立即暴動”的無政府主義；第三，巴枯寧的無政府主義是“社聯主義”的無政府主義。②本書作出這樣高度集中的概括，這在國際共運史的研究中還是不多見的。

　　總之，《無政府主義之父巴枯寧》是一部有很高價值的學術著作。當然，本書還不是十全十美的。有的論述前後不免有重複的地方，個別提法也有待進一步推敲。例如書中說：由此可見，科學社會主義所理解的“無政府狀態”隻能是在階級消滅之後。③這些不足之處，希望以後再版時能夠予以斟酌或修改，使之更趨完善。

　　原載《人文雜誌》199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