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衝突的引發
武帝選擇儒家學說為指導思想後,就興致勃勃地按儒家要求執政。
儒家講究禮儀,推行王道,崇尚古代聖王業績。
為了宣明政教,必須建立明堂。
明堂源自原始社會氏族議事的大房子,是古代天子祭祀先祖、朝見諸侯、舉行重大典禮的地方。
朝中儒生雖然都從史書上知道明堂的用途,可對於它的具體形製誰也不清楚。
有人推薦八十高齡的《詩》學大師申公來指導。
申公名培,是趙綰和王臧的老師,也是漢代魯《詩》的創始人。
文帝時曾任博士官,現在退休在家教習弟子。
武帝當時年輕有為,喜歡和文人高談闊論,薄古非今。
他接見申公後一連問了幾個問題來討教治國之道,老頭卻淡淡地說:“治國不靠空話要靠行動。”
讓武帝有些摸不著頭腦。
正在尊儒興頭上的武帝並沒有責怪他,反而封他為太中大夫,留在京城共議明堂事宜。
眾儒生不僅要求建立明堂,在巡狩、封禪、改曆等各方麵也都按儒家學說辦理。
朝中以竇嬰、田、趙綰、王臧為代表,竭力推行儒術,實行儒家政治。
過去占統治地位的黃老思想被擱置一邊,朝中信奉黃老的大臣也備受冷落,他們紛紛到竇太後麵前訴苦。
竇太後對孫子劉徹一係列尊儒活動早有耳聞,雖然有些不悅,但年老體衰,武帝已經親政不便幹涉,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不久武帝采取新措施,檢舉不法的外戚宗室,撤銷了他們的宗籍,並讓列侯離開京師回到自己的封地去住。
這一下子觸動了許多外戚皇族的利益,他們中有許多是竇太後的親戚。
公主們也不願意離開京師到偏遠的地方居住。
他們紛紛到老太後那兒告狀,竇太後的怒氣又增加了三分。
在漢朝廷內部形成了以竇太後為首奉行黃老的舊派勢力和以武帝為首的尊崇儒說的新派力量。
新派需實行改革,使用強有力的國家政策來推行霸權,顯然和舊勢力的清靜無為格格不入。
兩派勢力必然會展開激烈的鬥爭。
趙綰等新興儒官看出了阻撓改革的力量實際是竇太後,於建元二年(前139)初,上奏武帝,建議他遇事自己做主,不必向東宮奏事。
東宮即竇太後居住的長樂宮,因為在東邊所以簡稱東宮。
竇太後聞聽大怒,於是爆發了積壓已久的怒氣。
她派人搜尋趙綰、王臧的罪過,陳給武帝,並把他訓斥了一頓,同時要求懲辦趙、王二人,說他們兩個是新垣平第二。
新垣平是文帝時的一個騙子,他鼓吹長安東北有神氣,應該建立祠廟。
信仰神靈是古代帝王的通病,文帝也不例外,被新垣平哄得團團轉,對他言聽計從。
文帝不僅按照新垣平所說的在渭陽(今陝西省渭水北岸)建立一座五帝廟,並親自去祭祀五帝,把新垣平奉為神仙,封他為上大夫。
新垣平多次弄虛作假哄騙文帝來顯示自己的神威。
他事先派人送玉杯,又在文帝麵前裝成未卜先知的樣子,最後被大臣張釋之等看出破綻,終於揭穿了他的把戲,依法查辦,夷滅三族。
文帝因為這件事十分沮喪,也給當時仍是皇後的竇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把王臧、趙綰和新垣平視為同類,可見她生的氣確實不小哩!
武帝迫於祖母的壓力,同時也看到舊勢力的強大,如果一味抗爭,可能不會有好結果,反正祖母已老,以後仍是自己的天下,於是他就按竇太後的指示,撤竇嬰、田之職,把趙綰、王臧逮捕下獄。
不久,趙綰和王臧在獄中自殺了。
武帝聽從竇太後的安排,任命許昌為相,莊青翟為禦史大夫。
朝廷內部的儒派勢力被驅逐出去,尊儒活動暫時中斷。
二、太後之死與皇權勝利
竇太後幹預朝政,趙綰、王臧自殺,明堂停建,朝中儒家集團解散,一切又恢複成老樣子。
尊儒活動進入低穀,這對年輕的武帝是一個考驗,讓他更清楚地認識到黃老學說的不可行性,更加肯定了“大一統”作為治國方針的合理性。
武帝麵對眼前形勢,藏起自己的鋒芒,不和竇太後發生正麵衝突,非常順從地起用了一批她喜歡的人來輔政,比如任用“萬石君”這樣的老實人。
“萬石君”是河內人石奮一家人的綽號。
石奮十五歲時就侍候高祖,經曆了惠帝、呂後、文帝、景帝,一直在朝中為官,雖然沒有什麽學問,但是忠厚老實,辦事謹慎,從無差錯。
石奮的四個兒子也個個像其父親那樣忠實可靠。
到景帝時,父子五人全部為官,每人俸祿二千石,合為萬石,所以人稱“萬石君”。
像“萬石君”這樣的人隻知道墨守成規,自然合老太後的口味,但對武帝來講,他打算有所作為,需要有在事業上能夠銳意進取、勇於革新的人來輔佐。
武帝把朝中之事交給信奉黃老的舊臣管理,每日吃喝玩樂,消磨時光,等待時機再展宏圖。
武帝經常和幸臣韓嫣深夜出城狩獵,幾日不歸,有時踏壞農田也毫不在乎。
有一次留宿客棧和老板發生爭執,幸虧老板娘從中周旋才得以脫身。
武帝就是這樣放縱自己來逃避現實,發泄心中的苦悶。
建元五年(前136),武帝二十一歲,他看到竇太後病得很重,沒有精力幹涉朝政,就積極地活動起來,趁機建立“五經博士”,表示官方承認儒家的專寵地位,由此“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邁出了新步子。
建元六年,竇太後病逝於長樂宮。
信奉黃老的舊派勢力失去後宮的支持,顯然不堪一擊。
武帝等待幾年的機會終於來了,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大幹一場了。
首先,他罷免了當初由竇太後指定的丞相許昌和禦史大夫莊青翟,重新啟用田為相,並以韓安國為禦史大夫。
朝中的黃老舊臣差不多被清除幹淨了。
田也起用了許多儒生為官,漢王朝呈現出一派尊儒景象。
已經停止的明堂繼續修建,儒生們也積極活動起來,用儒家經典解釋各種事物理由,儒學思想越來越受到重視。
元光元年(前134)五月,武帝再次召集天下賢良商量對策,名儒公孫弘複出,再任博士。
以後十年,公孫弘以儒生身份平步青雲,由博士升任左內史、禦史大夫,於元朔五年(前124)拜為丞相,封平津侯。
他學習儒學便可由布衣入侯,成了一個鮮明的例子,向世人展示儒學的魅力。
天下文人紛紛響應,一時間學習儒家經典蔚然成風,儒家的統治地位逐漸穩固。
為了貫徹董仲舒“興太學,置明師”主張,武帝又設太學,為五經博士召弟子。
儒學和官學結合起來,標誌著儒學成為統治思想的正式確立,具有劃時代意義。
對此,後文將專門論述,這裏就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