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高懸,繁星閃爍,寧靜的校園內處處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我和六叔尋遍校園內的主要區域,均未見蓁蓁的蹤影,撥打她的手機依舊無人接聽。撥給雪晴得知,蓁蓁沒找過她,而且蕭教授經已就寢,於是她便過來和我們會合,一同尋找蓁蓁。
蓁蓁雖然是女流之輩,但好歹也是個散打冠軍,尋常的小混混絕對不能動她分毫,然而這卻是我所擔憂的,她可能遇上了不尋常的事物——抱嬰女鬼。
雖然今晚並非月圓之夜,但從表麵跡象推斷,蓁蓁極有可能是獨自跑到女生宿舍後麵的樟樹林裏調查,而且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雪晴雖然沒有認同我的猜測,但也沒有反對,算是默認了。
我決定到樹林尋找蓁蓁,雪晴沒有片刻猶豫立即跟隨,但六叔卻不敢在此時到樟樹林裏亂逛,一再告誡我們現在進入樹林可能遇到危險。他說得沒錯,但我們可不能不管蓁蓁的死活啊,雖然她經把我當沙包使,但我們始終也是拍檔。
我讓六叔返回門衛室等待,若蓁蓁來找我就馬上撥打我的手機,然後就準備和雪晴到樟樹林搜索蓁蓁的蹤影。六叔把手電筒交給我,一再叮囑進入樹林後要萬事小心,如果看見白色的東西,就必須立刻離開。我謝過他的好意,便與雪晴直奔女生宿舍後麵的神秘地帶。
踏入樟樹林後,我就感到一陣寒意,雖然之前來過,但是當時是白天,夜裏的樟樹林有一份難以言喻的詭異氣息。一棵棵高大茂盛的樟樹擋住了大部分光源,縱使月色明亮,但在樹林裏依然難覓五指,隻是偶爾能看見一兩道穿過樹葉月光,猶如月亮女神射下的光箭,斜斜地插在地上。
高大的樟樹在黑夜中猶如張牙舞爪的怪物,讓人心生畏懼,而更讓人心悸的是,身穿白衣、懷抱死嬰、披頭散發、目露凶光的神秘女鬼也許就躲藏在某一棵樟樹後麵的陰暗處,隨時也會撲出來襲擊我們。
進入樹林後,雪晴就走到我前麵,而在之前她一直都是跟在我後麵的。她似乎是想保護我。雖然要讓女生保護讓我覺得很丟臉,但也沒辦法,如果抱嬰女鬼突然出現,我不一定能逃得了。上一次體能測驗,我也隻是僅僅混過去而已,而且我的右腿又老是在危急關頭抽筋。
手電筒發出的光線很光猛,但是在漆黑的樹林裏卻顯得非常渺小,隻能照亮麗小撮地方。正因為手電筒的照明範圍不大,所以更讓人感到心驚。
就在我的神經猶如拉緊的弓弦之時,走在我前麵的雪晴突然停下來,而我正在往四處張望並沒有注意到,不由撞到她的背上。柔軟的女性嬌軀,雖然隔著衣服,但依然能感受到她的肌膚如嬰兒般幼嫩。當然這隻是我的感覺,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幽香卻是真實存在的,這不禁讓我腦海中浮現出身陷溫柔鄉的遐想。
然而,現在並不是該遐想的時候,因為我們所處的地方危機四伏。雪晴站在我身前一言不發,並往四周張望。我悄悄地熄滅手電筒,免得讓人發現我們。閉目聆聽,竟聽到一把女性聲音在低聲吟唱:“ ……噝噝噝,白蛇仙;活千歲,法無邊;颼颼颼,北風吹;飽肚皮,心味鮮;呼嚕嚕,不問天;仙居中,睡百年;轟隆隆,客自來;不帶禮,把主煎……”
睜開眼睛時,發雪晴緊緊盯著十點的方向,順著她的視線,我看見樹林深處有一件白色的物體,仿佛是一件掛在樹枝上的白色衣服。我想,我們找到了要找的……鬼。
雪晴依然沒發出任何聲音,甚至沒有回頭,雙眼緊盯前方,緩緩伸出食指往前方輕擺,示意往白色物體靠近。與之前一樣,她沒有給我反對或同意的機會。我躡手躡腳地跟在她身後,她仿佛走得很輕鬆,跟平時走路沒兩樣,步速並沒有故意減慢,但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當與白色物體的距離大概隻有三十米的時候,借助穿過樹葉的月光,我勉強能看見一個身穿潔白病號服的女人倚著樟樹呆立,她的披散的頭發幾乎把整張臉遮蓋,隻是在發間中露出閃爍著如猛獸般紅光的左眼,以及微微上翹的嘴角。她的頭發雖然散亂,但並不像久未梳洗,在月色之下能看見其反射出的妖豔光澤。她懷中抱著一個約三個月大,全身裸露,膚色白得詭異的嬰兒。嬰兒的膚色很白,而且沒有光澤,似乎早已被風幹了,但身體卻較為飽滿,與一般嬰兒無異。毫無疑問,這個抱著嬰兒的女人就是傳說中的抱嬰女鬼。
我們的靠近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停止了吟唱,頭部緩緩轉動,麵向我們,嘴角不斷上翹,露出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
我心裏一慌,正考慮是否該逃跑,但雪晴卻立刻做好攻擊準備——她的身體猛然往右傾側,右手探入腰後,外套隨即揚起,同時拔出手槍指向女鬼,左手隨即托住右手手腕進行瞄準,整個過程在一瞬間完成,若要以一個字形容,那絕對是“帥”。我想,如果她現在就開槍,女鬼肯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擊中了。可是,子彈對女鬼有效嗎?
果然,女鬼並沒有表現出驚慌,她的嘴角還是高高翹起,於發間忽隱忽現的左眼依舊閃爍著嗜血般的凶光。她溫柔地撫摸懷中死嬰,中指隻有半截的右手在小腦袋上輕輕劃過,如刀片般的指甲並沒造成任何傷痕,淡淡地說:“想救你們的拍擋,就必須立刻停止調查,不然你們全部都要死!”她在說“死”字時加重了語氣,我的心髒不自覺地猛烈跳動,仿佛她的鬼爪已伸到我背後馬上就要把我的心髒掏出。
雖然恐怖籠罩心頭,但是總不能臨陣退縮,深呼吸一口後,我便上前一步出示警員證,雖然在這黑暗的環境下,警員證與一般的卡片無異。然後,便以鎮靜的語氣打官腔:“別動,我們是警察!我們懷疑你與多宗凶殺案有關,請跟我們回警局接受調查。”
“嘻嘻嘻……”女鬼詭異的笑聲於黑暗中回蕩,片刻之後才道:“請我接受調查?嘻嘻嘻……你認為你們有本事讓一隻鬼接受調查嗎?嘻嘻嘻……”她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笑著笑著突然撲向雪晴。
女鬼的動作非常敏捷,快得根本不像是跑,而是雙腳離地像炮彈般向雪晴飛撲,約三十米的距離,刹那間便拉近至不足一米。麵對如此突如其來的襲擊,一般人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但雪晴並非一般人。
“砰”清脆的槍聲回蕩於黑暗的樹林之中,半刻前向雪晴飛撲的女鬼,半刻後倒飛倒地。她的右肩中槍了,鮮血染紅了潔白的上衣。54手槍在近距離射擊的威力非常大,雖然隻是擊中肩膀,但已足夠使常人失去反抗能力。然而,此刻倒地的女鬼又豈非常人呢,所以雪晴沒有半點鬆懈,槍口依然對準她。
女鬼雖然已挨了一槍,但她並沒有表現出痛苦,嘴角依舊掛著詭異的笑容:“你們殺不了我,因為我是鬼,一隻殺人鬼……”她說著閃身撲向右側,雪晴意識到她想逃跑,立刻開槍射擊。
因為女鬼的動作太快了,所以這一槍打偏了,僅僅從她的左手手臂上擦過,但子彈的衝擊力把使她失去了平衡,翻倒在地,懷中緊抱的死嬰也飛脫至五步之外。她似乎很緊張這個死嬰,立刻爬起來想把死嬰抱回。但雪晴並沒有給她任何機會,再次開槍,然而因為光線昏暗,兩者亦已拉開了一段距離,所以這一槍沒有命中。
女鬼似乎意識到此刻奪回死嬰並非易事,閃到一旁的樟樹後麵,以樟樹阻擋雪晴的狙擊,急速逃跑。
雪晴瞥了我一眼,又瞥了眼地上的死嬰,一言不發便往女鬼逃跑的方向追上去。她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我並不笨,當然知道她的意思,脫下外套便快步上前蹲下把死嬰包裹。
死嬰剛才一直被女鬼抱著,所以我並沒有看清楚它的雙腳,此刻看清楚了,心中不禁一慌——死嬰的雙腳竟然連在一起,猶如一條小美人魚!
雪晴已經走遠了,此地凶險不宜久留,所以我也不作多想,用外套包裹好死嬰就準備往雪晴的方向追上去。可是,當我站起來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身後好像有東西向我撲過來。
我猛然轉身,打開手電筒照向後方,一隻白衣女鬼赫然出現在我麵前。她的眼睛似乎暫時沒能適應手電筒的強光,用手擋住眼睛,我利用這個空檔狠狠地往她的腹部踹了一腳,把她踢倒,然後就使盡吃奶的力氣逃跑。我頭也不回地拚命往前跑,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我知道,她正在追我,但她的速度似乎並不快,沒能追上我。
快要跑斷氣的時候,我的右腿又抽筋了,幸好已經逃出了樹林的範圍,往回一看,並沒有看見女鬼的蹤影,她似乎在我快要跑出樹林的時候就放棄了。沐浴於皎潔的月色下,我頓時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原來我也挺怕死的。以往和小相拍檔時,很少會出現這種情況,有他在身邊,我總覺得很安全。
“阿慕。”突如其來的冰冷女聲嚇了我一大跳,往聲音的方向望去,心裏稍微安穩一些,因為說話的人是雪晴。她見我不停地喘氣,就問:“你怎麽了?”
“呼,我是被女鬼追出來的。”我喘著氣回答。
雪晴冷俊的臉龐略現疑惑之色:“女鬼?我剛剛追到這裏才不見她的蹤影,怎麽會跑到你身後了。”
我把氣喘順了才回答:“是另一隻女鬼,雖然她們的裝扮很相似,都是身穿白衣、長發遮臉,但追我的女鬼頭發要短一些,身材也稍微嬌小一點。而且她的衣服上沒有血跡,應該也沒有受到槍傷。更重要的是,她的動作比之前那隻女鬼要慢得多,不然你得替我收屍了。”
“我會在報告上承認沒有顧及你的安全。”雪晴的語氣雖然冰冷,不過她應該算是跟我道歉吧,我想。
“我現在又沒受傷,報告的事情就先別管了,你追的女鬼是在那裏追丟的?”
“一跑出樹林就不見她的蹤影了,大概是在這個位置突然消失的,我到附近查看過,沒有特別的發現。”雪晴的語氣雖然依舊冰冷,但我卻覺得比剛才要暖和一些。
這時我才認真觀察周圍的環境,沒有樟樹的遮擋,月光為周圍的事物鋪上一層憂鬱的銀薄,視野尚算清晰,所以馬上知道我們正身處女生宿舍後麵,106室的窗戶就在我們前方。
女生宿舍與樹林之間是一遍空地,沒有能藏身地方,難道女鬼從窗戶鑽進了106室?我走近窗戶想把它打開,但是花了很大勁也打不開。正思索著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是門衛室的號碼。
“你跑那裏去了?”手機裏傳來蓁蓁的聲音。
“這話該我問你吧!打你手機又不接,害得我和雪晴找了你老半天。”
“我的手機好像放在車上……”
“給你打敗了,快過來女生宿舍,這裏有發現。”
我和雪晴一起繞到女生宿舍門口,期間我把包裹著死嬰的外套打開,仔細觀察這個雙腳連在一起的怪胎。剛才因為光線不足而沒看清楚,所以一直都以為是一具嬰屍,現在認真看了一下,竟然發現原來是個玩具娃娃,如靠枕般鬆軟的身體證明了這一點。因為不知道其身上會不會沾有毒液之類的有害物質,所以我沒有直接用手觸摸它,但單靠肉眼觀測,它的皮膚似乎是用人皮製造,而且是用整張六個大的嬰兒皮膚製造,因為我隻在其背部發現一條長長的縫口,其它地方則沒有發現。不過這張人皮的顏色非常雪白,別說黃種人,就算是白種人也不可能這麽白,不排除經過漂白處理。下身沒能看見明顯的生殖器官,能排除是男性的可能,但是畢竟是個雙腳粘在一塊的畸形兒,女性還是中性也不好判斷。仔細觀察其頭部及脖子感覺相當怪異,脖子較一般嬰兒長一點,嘴部還微微突出。
因為條件所限,要從這個恐怖的人皮娃娃得到線索並不容易,所以我隻好再次用外套把它包裹好,等明天讓技術隊的同僚慢慢折騰。
我們在女生宿舍門前等候了片刻,就看見蓁蓁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我問她剛跑去那了,她竟然說剛才餘舍監請她吃飯——
剛才我看你六叔下棋覺得很無聊,又不知道你們要下到什麽時候,就出來四處走走,看能不能找到線索,沒想到竟然碰見了餘舍監。之前見她老是板著臉的,但這回不知道是抽了那條筋,竟然老遠就跟我打招呼,還很熱情地跟我聊天。
聊了一會,她問我吃過晚飯沒有。我們今天忙了一整天,就是中午時吃了幾個包子,給她這一問,肚子就打起鼓來了。她說學校門口的餐館是她男人開的,硬是說要請我吃頓飯。我本來不好意思去,但她說能告訴我一些女生宿舍的事情,我就跟她一起去了。
到了飯店後,她把我帶到包廂,讓她老公親自下廚給我弄來不少好菜,然後和我邊吃邊聊。可是,她跟我說的都是些與案情無關的生活瑣事,不過她老公燒的菜,味道真的特別,等我吃飽了才發現已經很晚了。到門衛室找你時才知道你們正在找我……
餘舍監為何突然對蓁蓁這麽熱情呢?難道她與那兩隻女鬼有關?先出現的女鬼言語間透露她知道我們正在尋找蓁蓁,而這事的人除了六叔之外,就隻有把蓁蓁誘騙到校外的餘舍監有可能知道。
在我們進入樹林之前,六叔曾一再勸阻,他與女鬼是一夥的可能性不大。反觀餘舍監,她一反常態的熱情不禁令人懷疑,也許該先認真地調查一下她的背景。
不管餘舍監是否與女鬼有關,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到106室調查,確認女鬼是否鑽了進去。我問蓁蓁餘舍監是否還在飯店,她說餘舍監是和她一起離開的,說是要回女生宿舍鎖門,應該是在我們繞到宿舍門口之前不久進去了。
案情越來越撲朔迷離,牽涉的人物也越來越多,但我相信真相隻有一個,也許就隱藏在106室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