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阿刃回家,剛進了那間簡陋的小屋,便看到了爺爺懷疑與驚訝的目光。
“氣竭力盡、精氣神三虛……,阿刃!你用「回天」針了?!”
阿刃唯唯點頭,不敢說話。
爺爺跌坐在小坑上,顫抖著手點著阿刃,嘴唇哆嗦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爺爺!”
阿刃驚叫,急忙上前一把扶住爺爺,幫氣憤至極的老人推拿胸口,理順氣機。
“阿刃啊,我教過你什麽,你都忘了麽?”
爺爺沒有責備阿刃,隻是用悲哀的語氣問著。
這語氣更讓阿刃心傷,他連連點著頭。
“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顯露針決,你知不知道一施針決,你我祖孫的緣份就絕了?”
啊!
聽得這話,阿刃一陣駭然,他抬頭直望自己的爺爺:“爺爺你說什麽?什麽祖孫的緣份斷了?我隻不過施了針救了一個女孩子,怎麽會呢?!”
唉。
爺爺也不解釋,隻是一聲長歎,半響才搖頭道:“也罷了,這些年苦了你了,以你的本事,錦衣穿得、高樓大廈也住得,叫你陪我這樣艱苦渡日實在是委屈你了,你走吧。”
“爺爺!”
阿刃急得雙眼淚流,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爺爺你叫我去哪啊?我是你的孫子啊,你要趕我去哪啊?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救人了,再也不了啊!”
“走吧走吧。”
爺爺揮手趕阿刃出去,見阿刃在地上跪著不走,幹脆一手架著阿刃的腋下,略微用力,竟將阿刃整個人輕鬆拎起,隨後打開屋門,一把將阿刃擲了出去。
阿刃「撲通」一聲跌在地上,塵土飛揚中,眼見屋門緊緊的關閉,他不由的翻身伏在地上痛哭起來。
仿佛是從一個最深沉的夢中醒來,林紫寧張開了眼,觸目所及是滿眼的白色,左右瞧瞧,這裏是……醫院?
見林紫寧醒來,早就守在她身邊的中年男子急忙關切的問著:“寧兒,你沒事吧?怎麽又昏倒了?是不是皇甫仁那小子欺負你?”
“我、我沒事,爸爸。”
暈倒前的記憶漸漸回歸,林紫寧清晰的記得是那個叫阿刃的黑小子把自己弄昏的,在這之前他曾經提及自己的病情,還說要給自己用針?
想到這,林紫寧急忙按了按自己額頭上的紅痣,以往這個動作都會引起劇烈的冰痛,而現在,卻……隻有一陣酥麻感,難道自己的病好了?
再用力一點?
手指加大力量按下去,久違的痛楚立即湧上腦際,痛得林紫寧「哎喲」一聲。
“你幹什麽?”林紫寧的父親林成一急忙製止女兒胡鬧似的動作。
“爸爸!我今天碰到一個人……。”
困擾已久的頑疾似乎有治愈的可能,這讓林紫寧異常高興,她立即將遇見阿刃的經過講給了林成一聽,林成一聽著女兒的講述,麵上也露出幾分喜色。
“我立即叫人去找他。”
說著,林成一招呼一聲,立即有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垂手恭候林成一的吩咐。
林成一將阿刃的情況講了一遍,要年輕人立即去邦亞酒店將這個人帶來。
年輕人點頭稱是,轉身去了。
半個小時後,林成一的手機鈴響,林成一接起電話聽了幾句,麵上露出明顯的失望之情。
“寧兒,那個叫阿刃的人剛剛辭職。”
林紫寧垂頭想了想,說道:“他曾經在咱們的工地做過工人,去那邊查一查,應該能找到他的家庭地址。”
林成一點頭,在電話裏吩咐了幾句。
等待的時間,總顯得那麽的漫長,父女二人相對無言,但眼中都流露出濃濃的期待,這樣的期待在林紫寧得病後,有很多次,幾乎每次的結局都是失望,而這次,似乎離幸福更近一些?
手機響了。
林成一立即拿起電話,聽了幾句後,期盼的神情一下子冷淡下來,他沉聲道:“出十萬塊錢懸賞,誰能找到那小子,錢歸誰。”
放下手機,林成一充滿憐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放心,隻要他在這個城市,就算他窩在老鼠洞裏,我也能把他挖出來。”
林紫寧點點頭,把頭倚在林成一懷裏。
下午時分,天色忽得陰沉下來,悶熱的氣流湧動在天地間,坐在街邊路下納涼的老人們搖起了扇子,望著天際厚重如濃墨潑撒般的雲層,低語著,要下雨了。
言猶在耳,風便不知從哪裏吹了過來,風卷動著雲,雲散落著雨,黃豆般大小的水滴便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這一陣突如其來的暴雨,砸得人世間一陣倉皇,柳樹枝條在狂風暴雨中四處飛蕩、臨街賣水果的小販推著車子亂跑、樹下納涼的老人們慌忙趕回家中、路上行人狼狽逃竄,如此狂暴而又迅猛的雨勢,這幾年很少見到了。
而有一個人,卻不閃不避,任由這瓢潑大雨砸在身上,不覺得痛,因為他的心更痛。
阿刃在小屋前跪著,從上午到現在已經有三四個小時,此時雨勢雖大,可他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他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要跪死在這。
「吱嗄」一聲。
小屋的門打開了,阿刃抬眼看去,爺爺不是正站在門口?狂暴的雨勢阻攔不住眼中的狂喜,倚門而立的老人見了,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慈愛之色。
“傻孩子,進來吧。”
老人讓開了門,阿刃猛得站起來,卻因為跪得時間太長而幾乎跌倒,老人見了,急忙衝進雨中扶著他。
“爺爺快回去!你身體不好。”
爺孫二人相互攙扶著進了小屋。
“快把衣服脫了,換身幹淨衣服,快點。”老人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孫子,“使了「回天」針決,傷三寶損五行,要是再讓雨淋了,非造成一場大病不可,快把衣服換了。”
阿刃嘻嘻笑著,換上了衣服,然後老人讓阿刃伏在坑上,以手在阿刃背上推拿了一會兒,阿刃閉著眼睛,很享受的樣子。
“爺爺,你怎麽不教我這套推拿手法呢?以後你不舒服的時候我就可以幫你按按了。”
“貪多嚼不爛啊,傻孩子,你記不記得「針守妙決」你學了多久?”
“嗯……,除了第一針「承平」學了半個月,其他的似乎都超過半年吧?”
“整整十年才學會一套「針守妙決」,你還有時間學別的麽?”
“所有醫術都這麽難?太誇張了吧!爺爺,那些醫生是怎麽學的啊?難道他們比我聰明那麽多?”
“不一樣的,阿刃,你和他們不一樣的,十年時間,已經很快很快了……,你是一個天才,孩子。”
“嗬嗬。”
有種美妙的家庭氣氛在爺孫二人之間流動著,狂風暴雨之中,這份感覺是那麽的溫馨,老人看著自己的孫子,幾度想不和他說那些話,但想想自己忍辱十年究竟為了什麽,心思一硬,終於把話說出了口。
“阿刃,如果有一天爺爺不見了……,你別激動,我是說如果。”
“如果也不行,我和爺爺永遠在一起。”
“好好好,我是說假如我真的不見了的話,我會留一封信和幾件東西給你,你一定要照著去做,好不好?”
“不好!爺爺走了我就什麽都不做,在家裏等著餓死。”
“別說傻話,孩子,人世間你本該享用的富貴榮華你還沒享受過,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記住了,一定要照著去做,否則爺爺死不瞑目。”
“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