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亮在一個躁熱的早晨被警察帶走。她用花瓶砸傷了羅力剛的頭,現在羅力剛躺在醫院,不知道能不能醒來,他的家人報了警,陳月亮孤獨的被關進了看守所,她很可能會因故意傷人罪而被起訴,這個女飛俠,一下就垮了。
我和柚子,以及陳月亮電視台的朋友開始四處遊走,想盡一切辦法來幫助她。可是羅力剛的家人也很有勢力,這讓我們毫無縫隙可鑽,用陳月亮的話來說:虧心事做得也不少,早該遭點罪了。據說,羅力剛早不滿意陳月亮的張揚的風騷,他認為女人應該老老實實,不能夠像她那樣到處惹事,這讓他對今後的婚姻生活完全沒有信心,愛情在他們之間顯得多麽岌岌可危,但羅力剛又如此愛她,這個四肢發達的男人開始變得脾氣粗暴,可陳月亮這個跋扈的妖精怎麽受得了一個不夠溫柔體貼的男人,在享受了她的身體之後還對她惡語相加,甚至還動粗,於是她操起擺放在客廳裏的景泰來花瓶,咣的一下砸在羅力剛頭上,然後頭也不回的出去溜達。
這個電視圈的風雲人物將被起訴的消息迅速被媒體得知,馬上傳得沸沸揚揚,我找了不少關係,終於可以在開庭前去見她一麵。在看守所門口我看見不少記者,他們很想知道陳月亮打人事件的進展情況,我恨這些人,他們把原本很單純的“花瓶砸頭”傳得越來越離譜,我剛出現就被《信報》記者攔住,她想通過我獲得更多的消息,陳月亮在觀眾心中是一個有口皆碑的女強人,負麵新聞是這些八卦記者的最愛,她劈頭蓋臉的問:“阿信,聽說陳月亮女士這次是與一個健身教練性交易未遂而釀成慘劇,您是否可以詳細談談?”她充滿期待的望著我的眼睛。我定定的看著她,然後非常有禮貌的對她說了四個字:“去你媽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蘇三和柚子他們在外麵等著我。陳月亮坐在我對麵,她麵色蒼白,頭發淩亂,我心疼得沒有絲毫力氣來描述她枯萎的模樣,在我看來陳月亮永遠都是一個紅潤歡樂的小妖精,營養豐富,每天都充滿了神秘的歡笑,可她現在可憐巴巴的坐在我麵前,像一個委屈的小孩,一個丟失了鑰匙回不了家的小孩,她的痛苦不言而喻。
“想辦法把我弄回去,好嗎?求你了。”她終於小聲說了出來。
“親愛的,你別擔心,我會保護你,我們都在積極的想辦法,我會盡最大努力不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讓你盡快回到我們身邊,再也不受傷再也不流淚,馬上變得漂漂亮亮,街上每個男人看見你都會垂涎三尺,我保證,你要有信心,好嗎?”
“我現在隻想出去,這裏真難受,我會死在這裏的,真的。”她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片,輕柔卻毫不留情的在我胸口劃開一條口子,我也同樣感到痛苦。
“你為什麽那樣衝動那樣不顧後果呢,我的寶貝,你原本可以快樂的生活,對不對?”
“不,親愛的,你聽我說,我決不後悔,我恨自己沒有砸得更重一點,他真該死,我恨每一個對我不夠友好的壞男人,他們都該死,我隻想安全又瘋狂的生活,這很容易的啊,為什麽對我就這麽難呢?”說完她開始失聲痛哭,我的眼淚也流下來,我不要看到我的朋友失去我的保護,在這裏受折磨,這不是陳月亮這樣美麗又聰明的尤物應受的磨難。可我卻太沒用,不能給她最踏實的保護和幫助。
我離開看守所,出門的時候發現記者更多了,他們一直都對我這個頗有爭議的作家與大名鼎鼎的電視製作人陳月亮之間的曖昧友誼非常好奇,他們希望我無論如何能夠給個說法,作為第一個來探望陳月亮的朋友,一定也掌握了不少絕密的消息。那個《信報》的記者孜孜不倦的仍守在這裏,我看見不遠處柚子在跟我招手,我徑直走過去,《信報》記者一個箭步飛奔過來攔住我,毫不介意我對她的辱罵,仍然非常有禮貌非常真誠的問:“阿信,你對你的女朋友與健身教練性交易有什麽看法,請您無論如何給我們的讀者說上幾句。”我對她微微一笑,投桃報李的非常有禮貌而真誠的對她說了八個字:“去你媽的去你媽的!”《信報》記者在身後就罵開了:“NB什麽呀,你以為你是誰啊,真不知天高地厚!”我回頭就是一耳光,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被人打了,捂著臉一聲不吭,我和柚子他們一同上了的士。蘇三豎起大拇指,大義凜然的說:“老公你做得對,那女人該殺。”
我們一夥人聚集在陳月亮家——我一直有她家的鑰匙——討論該如何是好,大家都呈現出各種不一樣的焦慮。蘇三很冷靜,但是她不停的咬手指;Q最著急,她沒想到在參加選美大賽的緊要關頭陳月亮出了事,她專程請假從封閉訓練的劇組跑了出來,她說她現在一點心情也沒有了,仿佛一閉上眼就能夠看見陳月亮哭泣的可憐樣,要知道,她是我們的偶像,是我們堅強的後盾啊;小五和巴兩斤握著手,小五緊張的不敢說話,巴兩斤看著這套他曾經和陳月亮相儒以沫的房子便不停的歎氣,他們有後悔也有堅持,這我們都知道,也許他和小五的戀愛並不幸福,充滿後悔和高壓的戀愛怎能快樂呢;柚子和我憂心忡忡,我們陷入一種深深的憂鬱之中,這個和我們一起走過來的美麗女子,此刻牽動我們所有人的心。
在午夜的天空中熠熠生輝的陳月亮,這個疲憊又性感的女孩,你現在怎樣?
晚上大家各自散去。我們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來,臨走時,巴兩斤突然把我拉到一旁說:“阿信,我希望我曾經那些殘忍的所作所為不會讓你們記恨我,我真的真的沒臉麵對你們,這些天我自責死了,看著小五痛苦的樣子我真難受,我恨我自己。”我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他最近一定也很不好受,電視台的朋友們紛紛打巴兩斤的電話,詢問他前女友的近況,我說:“沒關係,你有選擇自己幸福的絕對自由,隻是,已經傷害了陳月亮,別讓小五再受傷了,不然,大家都不會放過你的。”他沉重的點點頭,我覺得他也挺可憐的,我們在為陳月亮擔心,除此之外,巴兩斤還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其實他也隻是一個正努力打拚的小青年,也許很多時候,他也同樣需要友愛,隻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他。
蘇三小心翼翼的跟在我身後,我們從陳月亮家一直走到我們家,路上都沒有說話。我胸口堵得慌,蘇三不敢說話,我偶爾回頭,發現她用一種憂慮、焦急的眼光看著我。
回家後我打開電視機,放的正是陳月亮拍攝的記錄片,這個記錄片曾經獲國際大獎,她也因此牛逼了好長一段時間,媒體那時候都追捧她是曠世才女,她也穿著漂亮的白色套裝接受他們的專訪,表現得有禮有節,觀眾們都對這個電視圈的奇女子充滿好感。我愣了一會兒,然後對蘇三說“你先去洗澡吧,我休息一下”。然後我站在陽台上,天空的星星有些暗淡,我們的故事像絲絲縷縷的雲朵一樣在空中緩緩前行。
“親愛的,不要難過,上帝不會這樣對待我們的,隻要我們堅持,我們大家就能夠安全的在一起生活,沒有誰可以拆散我們,相信我。”蘇三站在我的背後,輕輕摟住我。我能夠感覺到她的體溫,還有陽台上一些花花草草的香味。
“我沒有難過,我現在挺好,隻是擔心陳月亮的安全,她一定無法忍受看守所的生活,我害怕失去她快樂的樣子,失去她的熱烈她的奔放她的真誠和她的義無返顧,那樣我會失去生活的信心,這就是我所擔心的一切。”
“親愛的,不要懷疑一切,不管怎麽樣,不管什麽變了,我們都不要變,因為我知道,要讓這個世界不變真的很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我讓自己不變,對你的愛不變,對朋友的愛不變,這樣我才會更有力量,我要你也一樣,不管怎麽樣,也不要變。”她竟然失聲哭起來,而且哭得特別傷心。
這個晚上我們沒有做愛,我們靜靜的看著對方,偶爾爬起來衝一杯果汁,或者聽聽音樂,撫摸對方的身體,時間像小老鼠一樣在我們身邊偷偷溜走。
半夜時候我又醒過來,蘇三像一隻晶瑩的水母躺在床上,我起身走到電腦前。我突然想起最近一段時間因為陳月亮的事而忘記了寫作,我的長篇小說停滯不前,也許我會慢慢忘記我的小說,文學是需要親近的,我發現自己對它生疏了。
我打開MSN,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你沒睡?是林小恩。
我睡不著。我回答。
為什麽,又想出去偷情?
不是,最近有些鬱悶,而且看不清自己。
看不清自己?這是一種什麽感覺,聽起來挺奇怪的。
我覺得我們的生活充斥著各種混亂,還有病菌。
你才這樣覺得啊,真晚。
什麽意思?
其實你挺像個小孩。
我也這樣認為,我是一個沒人疼的小孩。
我們都是。
對啊,所以我們要相互依偎才會有熱量。
鬼才跟你相互依偎呢!
林小恩,你說我怎樣才能夠走出自己的囚籠?
我給你看我剛寫的東西吧,也許正適合你阿信看。
林小恩傳給我一段奇怪的文字:壞孩子是有罪惡的,壞孩子的也是有使命的/我被上帝派來,尋找一個叫永恒的男人,我找到了嗎/答案是我當然沒有找到,上帝會懲罰我的,我得躲一躲,躲到哪兒去呢/你能告訴我嗎,她能告訴我嗎,他能告訴我嗎,誰能告訴我呢/也許我們都是倉皇而逃的老鼠,在天昏地暗的世界末日瘋狂奔跑,為什麽奔跑,我不明白/為什麽要奔跑呢,世界末日,多好的天氣,風和日麗陽光燦爛,誰在這時候奔跑簡直是傻逼/於是,我得出結論,這個世界充滿了傻逼。
看完,我回信說我覺得挺好,雖然不太明白,但是我覺得這些話打動我了。林小恩說是嗎,你那兒能夠視屏聊天嗎?我說我這不行,沒有裝攝像頭,要不就讓我看看你吧。我們分別打開QQ,建立連接,屏幕上出現林小恩的模樣,她搖頭晃腦,頭發染回來了,黑黑的也很好看,穿一件特有趣的紅色肚兜,像個無比純真的北京娃娃那樣討人喜歡。她打過來一行字:嘿嘿,哥們,要看我的裸體嗎,要不我脫光了讓你瞧瞧?我說不必了吧,你那柴火身材,有什麽好看的。她對著屏幕做了一個極不文明的挑釁手勢,然後做鬼臉大笑起來,我打一句話過去說你真可愛,這個世界誰要是傷害你,一定會受到報應的。她看了這句話一愣,晃晃腦袋,回答那你可慘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問為什麽。她敷衍了一句說沒什麽,隨口說說。最後我累得不行了,說我得下了,改天再跟你聊,OK?她說好。然後她突然把肚兜一把扯掉,光著身子對著屏幕大聲尖叫,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我趕緊關掉QQ,回頭看看,還好蘇三沒發現。沒想到我阿信也會有怕老婆的一天,愛情的滋味應該也不過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