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娟在商店裏買東西時,在自己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條,展開仔細一看是男朋友那天晚上憤然離別時留給她的,說她不正經,不知廉恥,墮落到賣淫為榮,還不惜自己身孕和海哥搞出了血點。真是大失所望,把劉娟罵得狗血噴頭,一錢不值,一無是處。
劉娟怎麽也搞不清,姐妹坐在一起喝酒,喝醉後把他忘得一幹二淨,笑貧不笑娼,救了他出來,他還嫌自己買辱求榮。她願意那樣做嘛?劉娟獨自一個人站在商店門口,氣的眼淚簌簌直流。不過她又想,遲早的事,在一個城市裏生活,難免會露出點蛛絲馬跡,現在盡管愛得很深,但還沒有到了那種難以割舍的地步,強扭的瓜不甜,就隨他而去吧。
在某種意義上講,劉娟是幼稚和不成熟的女人,無論她身體多麽飽滿,四肢多麽發達,思想多麽開放。
此刻的劉娟撫摸著自己肚子中也許沒有成形的孩子擔驚受怕,思緒萬千。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是想方設法尋找男朋友,乞求理解和原諒,還是速回老家找一位老實巴交的農民。她迷茫,不知所措,無臉見人。
那天她很晚才回去,躺在床上眼淚直淌,張圓圓被她從睡夢中哭醒,再三逼問下,道出了實情,張圓圓瞪著一雙很大的眼睛說:“咱們回家吧。”
“我不想回,回去也沒臉見人,農村有個風俗,懷上了孩子,私種,全家人因此會抬不起頭來。”
“那我們可怎麽辦?”張圓圓也哭了。
“你怎麽啦?”劉娟好生奇怪。
“我……”張圓圓好像更加傷心。
劉娟奇怪地望著她,又記起肖燕說她可能染上了淋病,不知道淋病是什麽意思,厲害不厲害,會不會傳染,好不好治,劉娟對這些知識一竅不通,於是壯著膽子問:“你是不是那方麵出了毛病?”
“嗯―”張圓圓點點頭。
“你沒治過?”
“治啦,醫生說這病頑固,得一年半載才能痊愈,很長時間以來,把我的積蓄都花在了治病上,錢都花完,可病沒有一點好轉。”
“那你打算回去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
兩人同病相憐,哭得傷心至極,痛不欲生,她們的這些秘密誰也沒告訴,就連最親近的夏莉莉都守口如瓶,在那次聚集喝酒時,借酒消愁,夏莉莉才知道她們近日為什麽情緒低落。
在夏莉莉和美香的建議下,劉娟答應跟著夏莉莉到醫院做人流手術,張圓圓答應跟著美香到大醫院從新診治鑒定,街頭遊醫的醫術和鬼話決不能相信。在娛樂樓生意曰漸冷淡,工作停滯的情況下,她們跟郭老板謊稱有朋友結婚辦喜事幫忙為借口,悄悄地做。
夏莉莉帶著劉娟來到一處大醫院,掛號的人很多。
劉娟就像沒娘的孩子,無意中被別人冷落一邊,真想鑽到地縫裏,不好意思,低著頭乖乖站在長長的隊伍後麵。夏莉莉目睹這一切,心裏也不是滋味,想到以前劉娟出來時的風光,靚麗,人人見了都得給她行注目禮,現在被歲月折磨的憔悴不堪,衣服不整,頭發淩亂,現在要是去了歌廳為男人們唱歌,說不定還會被人家一腳踹出來。
“不要著急,我們就在這兒等,很快就會輪到。”夏莉莉安慰劉娟。
“……”劉娟沒吱聲,眼裏有淚滾動,一下子抓住夏莉莉的胳膊,旁若無人地說:“我想死,我不想活了。”
劉娟的聲音因過度傷悲而引起旁人的關注,夏莉莉的臉刷地泛紅,做賊心虛似的,一手扶著她的胳膊,急速地向出口走去。
出了大門,夏莉莉哭笑不得,她也是個女孩子,她也怕親人朋友看到,說出去,牽連自己而滿城風雨,特別是她們小巷中的人特敏感,一有什麽事就煽風點火,讓人哭笑不得。
劉娟看出夏莉莉不高興的樣子,失望地說:“咱們回家吧,我不做這個狗屁人流手術,老天注定該多災多難,就認了吧,掙紮、反抗隻能給自己帶來更大痛苦。”
夏莉莉一聽這話,氣就一下子躥上來,沒好氣地咆哮:“命,命,命,狗屁的命,命是怎麽注定,是命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猜到的,要是老天注定的,那得病別到醫院來看,為什麽那些人還很有耐心地在那裏排隊,命注定得病要死,就讓他們死去吧,發明各種藥物,醫療器械,幹什麽用?你真是愚蠢透頂,如果早點用上那玩藝,也不至於窘到這個地步,你看那些人,賊溜溜地一雙眼睛,讓人看見就害怕,你就不會閉住這張嘴,不說話,別人絕不會把你當啞巴看待。”
這話是有點過分,可並無惡意,劉娟聽後賭氣似的幹脆坐在台階上,嗚嗚哭了起來。夏莉莉也不理她這一套,也幹脆賭氣似的坐在另一角的台階下,把頭埋下,真想痛哭一場。
夏莉莉打心底裏不是罵劉娟,她是覺得這種事讓沒有結婚的人來處理,真有點難為情,再加上許多規矩不懂,無緣無故遭別人的白眼,這種氣誰能受得?她想了一會,想不出名堂來,偶然抬頭想看看劉娟是一種什麽樣的狀態,剛一抬頭,發現從遠處騎車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再仔細一看,是父親,她來不及逃跑,忙低下頭,默默地注視著他從眼前一閃而過。
夏莉莉屏神凝氣,集中精力注意父親的舉動。越注意,父親的速度越慢。時間好像凝固不前,她臉上,有汗水逐漸沁出,她絲紋不動地焦灼不安在等待,在期盼父親趕緊一閃而過。發現了自己在這裏坐著,不知內心會泛起什麽思想。父親平時嚴加管教,就是視她為掌上明珠,希望將來有所成就。
夏莉莉漸漸感覺走過來了,聲音越來越洪亮,父親把自行車停在了自己的麵前,正小心翼翼地往下取那些塑料袋,一定是來這兒撿啤酒瓶來了,更是嚇得把頭紮得越來越深,祈禱上帝,正在節骨眼上,劉娟可千萬別叫自己的名字,漏餡了,怎麽得了。
夏莉莉還沒有想完,感覺有人在推她,她腦中一片亂響,心想這下可完了,麵對著一定是父親,劈頭蓋臉的辱罵,甚至是責打。父親打人的時候,非常狠毒,他會一隻手抓住你的胳膊,一隻手繞著圈,嘴裏喊著號子,嘿、哈、嘿、哈,P股上像有東西在擂鼓。
“夏姐,是我對不起你,咱們走吧?”是劉娟叫她的聲音。
夏莉莉假裝聽不到,把頭紮得更深,幾乎要碰在台階下。她感覺父親在向這邊目視,還有想走過來看一看的舉動,夏莉莉急中生智,埋頭大喊:“我男人不要我啦,我怎麽活呀,我可怎麽活下去呀!”夏莉莉裝出的聲音總是在哭,很悲涼。
劉娟以為是在譏諷她,又痛哭著跑到那邊的台階上,學著夏莉莉的那種動作,埋頭大哭。夏莉莉的父親看了幾眼,以為是兩個神經錯亂,不正常的女人,就徑直咚咚踩著台階,向那座醫院大樓走去。
夏莉莉終於聽不到台階震動的聲響,抬頭轉身迅速向後觀看,父親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她謔地站起來,驚慌地大叫:“快,劉娟,快跑。”她一溜煙地向外跑出去。
劉娟突然看到夏莉莉怪異的舉動,嚇得魂不附體,沒有顧得及追問怎麽回事,撒開腿,死命追趕。
跑到大街上有休閑椅的地方,夏莉莉氣喘籲籲地躺在那裏,劉娟也緊跟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夏莉莉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突然哈哈大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劉娟更加莫名其妙,摸不清思緒,但在夏莉莉的感染下也禁不住笑出聲來,可是很苦澀,很勉強。
笑完了,夏莉莉心情高興地說:“把你嚇壞了吧?”
劉娟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望著她:“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誰知道你又在耍什麽花招,嚇得我拚命追趕,肚子還有點疼。”
說起肚子,夏莉莉伏在劉娟的肚子上:“讓我聽一聽,她是不是在罵咱們是混蛋,一定小寶貝也是大驚失色。”
劉娟幸福地按住夏莉莉的頭:“好好聽聽,聽見什麽了,告訴我,我低不下頭,我可不希望她在肚子裏就罵我,她還小,我沒辦法回擊。”
“別說話。”夏莉莉好奇地阻止劉娟。
“是在說我嗎?”劉娟很天真。
夏莉莉用手捂住劉娟的嘴,劉娟才懂得了,接下來應是自己閉嘴的時候了,但她心裏還是有一種悸動。
夏莉莉聽了一會,直起身子,雙手一撐,伸了個懶腰,若無其事地望著前方。
劉娟湊過來,問:“怎麽樣?她說什麽來著。”
“什麽來著?”夏莉莉撓撓頭發,苦心冥想:“我也聽不清,她好像在哭,在哭,不,好像是笑,在唱歌,在朗誦唐詩,很好聽,什麽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劉娟聽不懂,纏著夏莉莉要解釋,夏莉莉看著她滿臉稚氣:“解釋什麽呀,孩子還沒成形,小著呢,哪會聽見說話,逗你樂呢。”
“哈哈哈。”夏莉莉開懷大笑。
“嘿嘿嘿,嘿嘿嘿……”劉娟也笑。
她們兩個仰在椅子上,望著過往行人,各自笑得有滋有味。
一陣絲絲細雨,把她們從嬉笑中驚醒。
夏莉莉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我們走吧,到一家小餐館,避避雨,順便吃一頓飯,下午再說。”
“我們是不是不去那大醫院,找臨街的小地方去問一問,那裏人會少一些。”劉娟跟在夏莉莉的背後說。
雨越下越大,夏莉莉不由地打了個寒顫:“鬼天氣,說下雨就下起來。”她不顧劉娟的問話把精致手提包遮在頭頂上,步子越來越快。
劉娟沒有再吭聲,她意識到夏莉莉情緒不太好,她不喜歡這種鬼天氣,遇到時就心煩意亂。
她們跑到一家小吃鋪,鋪裏站滿了許多避雨的人,看見她們跑過來,連忙讓開一條路,屋裏麵是空蕩蕩的,沒有一位吃飯的,門口為她們讓路的顯然是店裏的老板和服務員,她們在服務員的提議下,一人要了一碗牛肉拉麵,一邊慢慢地細嚼慢咽,一邊望著室外的天氣,一邊還不停地想著心事。“要不咱們回吧,明天再說。”劉娟不斷地打退堂鼓,她是怕夏莉莉失去耐心。
夏莉莉望著她忐忑不安的眼神:“看看天氣再說。天公真不作美,好像專門跟我們為難。請假也不容易,我們不能半途而廢,先找到一家醫院再說。”
外麵雨滴的響聲越來越大,這種天氣在這個城市。吃完飯,她們也倚門而立,沉靜在雨滴聲中。
天空中的雲霧,黑壓壓愈積愈黑,仿佛夜晚馬上就要來臨,接著一陣強烈的寒風四起,她們不由得再次打一個冷顫。
長時間沉默,夏莉莉在這無奈的時刻,又想起心事,自己是不也應該早一點與這個娛樂樓分道揚鑣 ,姐妹幾個都相繼落入他的圈套,而且還心甘情願,郭老板真是了不得。可夏莉莉一看到郭老板那色迷迷的表情就惴惴不安,他好像是在尋找一種機會,讓夏莉莉主動上門,但夏莉莉不是那種人。
知道她不幹那事的人很少,隻有一個,夏莉莉相信她不會說。有好幾次是她幫了大忙,要不然走進那一號房間,渾身不舒服的感覺一定讓她痛苦難熬。夏莉莉冥冥中發誓,自己將來要有個出頭之日,肯定不會忘記那位女孩的救命之恩,但什麽時候出人頭地,她覺無望,不禁歎息一聲。
劉娟奇怪地望著她:“你怎麽啦,是不是又想起高豐了,高豐人長的那麽帥,你們真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千萬要抓住她,別鬆手啊。”
“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他呢,我才不會想他呢。”夏莉莉嘴上這麽說,心裏又惦記起來,人真是奇怪,感情更是奇怪。
“不想才怪呢,說謊。”劉娟奚落著夏莉莉。
夏莉莉沒吱聲,茫然地望向室外,驀起大喊起來:“雨停啦,天晴啦,太陽,你看,太陽出來了。”夏莉莉激動地,手指著若隱若現的太陽,“一定是前麵的那場風把烏雲驅散,我們應向它表示感謝。”
劉娟天真地蹦跳著,心裏也有了壓抑不住的喜悅,跳了一會,聲音又低落下來:“咱們還是去一個小地方吧,我看那麽多的人就害臊,抬不起頭。”
夏莉莉執拗不過劉娟的再三糾纏,在大街小巷神情專注地尋找可以幫助她們的地方。
找見了,地方很小。走進去,有一位白發老頭沉悶的聲音算是接待,“是來流產的吧?”
“嗯。”夏莉莉答應著,一邊在想:“他怎麽知道來做流產的。”
“坐這邊。”老頭不動聲色,毫無表情地指著那條長板凳:“幾個月啦?”夏莉莉坐下後東張西望,什麽儀器也看不到,非常簡陋,有一張寫字台,還是陳舊的,倚牆而立的是一排中藥櫃,中藥櫃背後有一發黑沾滿灰塵的帳篷―算是蚊帳,裏麵躺著一位正在輸液打滴的病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夏莉莉感到後怕,這種地方還會治病,想出去,不敢。勉強地坐在那裏,見機行事。劉娟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哆嗦著,看著夏莉莉,夏莉莉示意她別吭
“不是問你嘛?幾個月啦?”白發老頭嚴厲地嗬斥夏莉莉,把夏莉莉嚇一跳。
“什麽幾個月啦?”夏莉莉是本地人,盡管有點膽怯,但並不至於嚇著不敢說話。
“懷孕,就是說肚子裏有孩子,幾個月啦?”老頭搬過一把椅子坐在她跟前,目不轉睛地望著夏莉莉發慌的眼睛。
“你,是你給人看病呀?”夏莉莉指著他度數特高的老花鏡,看人則是從鏡框外使勁地瞪,“你怎麽不通過鏡片看人,要不你把它拿了吧,我看見就人。”
“眼鏡還人,這閨女,怎麽說話呀,你是怎麽發現你懷上的?”老頭說著把手伸過來,欲摸夏莉莉的肚子。
夏莉莉不知他想幹什麽,往後縮了縮。
“退什麽呀,摸摸才能知道是幾個月啦。”“摸摸?”
“是摸摸!”
“摸摸怎麽能知道是幾個月的,再說怎麽摸,用不用脫,脫下褲子?”
“不脫也行,來,過來,摸摸。”
夏莉莉畏畏縮縮地挪過來,閉住眼睛。
那老頭把手伸上去,按著她的小腹部,隨便摸了一圈,“嗯,第幾次啦。”
“不,不第幾次,第一次。”夏莉莉害羞地。
“不像吧。”老頭初次露出了笑容,一口牙,真黑。
“真的,我不騙你。經你那一摸,就能知道幾個月啦?”
“是呀,我在這兒行醫三十多年,拯救了無數病人,也成功地為許多外地小姐流過產,不信,你看那牆上紅豔豔的錦旗。”
夏莉莉環視一周,的確不少,還有她們小巷的一位患者的名字。但她還是不放心,要是讓一位天真浪漫的少女落在他的手裏,沒有懷孕的也會讓她一個月後就閉經。
“你說我這是幾個月啦?”夏莉莉神秘地,“說清楚,我就會相信你,給你錢,讓你幫我墮胎。”
“當然給錢看病這是正常的,不過沒錢也可以看病。”老頭笑眯眯,慢條斯理。
“怎麽看?”
“你們是不是沒錢?”
“有啊。沒有我們就去大醫院,大醫院搞什麽義診,義診就不花錢。”
“哈哈哈,一聽這話,小閨女就沒去過大醫院,那裏要錢要的狠哪,義診是在騙你上鉤,勾住了你那錢就得源源不斷地送進去,這裏呢,是私人開的,私人呢,最講求信譽,當然還是有點人情味的,你們要是沒錢,我也願意給你們做,你們呢就幫助我拉五個,不,三個,三個女孩過來做手術,不多吧,之後你們還可能掙到點錢。”老頭喜滋滋的,講得頗有興趣。
“我們哪兒去找那麽多人呢?”
“這你不用愁,現在這人多的是,你們不就是兩個嗎?每天有人來這兒,又花錢少,又保密,保準外人不知道,你們要是想一直幹那事,我可以給你們做手腳,讓你們永遠不會懷孕,這樣你們不就是無憂無慮,盡情地和勇猛男人在一起了嘛,既省錢,又會討男人喜歡,許多人都同意我這一做法。”老頭的確有好辦法。
夏莉莉站起來,繞開板凳,“我不做啦,我要回家,我拿錢明兒過來,好好讓你做一做,做的不用懷孕,做的一生斷子絕孫,你也夠黑的,我們不會上你的當。”夏莉莉氣憤地用純正的本地話一口氣說出了許多。那老人一下子愣在那裏,半天緩不過神來,看著夏莉莉走出去,攆出來在門口神秘地喊叫:
“姑娘,千萬不敢意氣用事啊,你現在做還來得及,過幾天就得動手術,到時那個慘,可想而知了。”
夏莉莉拉著劉娟大步行走在小巷中,夏莉莉拉著劉娟一聲不吭,走呀走,穿過馬路,繞過人群擠上公共汽車,在一家特大的婦產科醫院門口停下,排隊掛號,拿著診斷簿,不顧劉娟劇烈掙紮,把她死命地壓在婦產科門診一位溫柔慈祥的女大夫麵前。
“大夫,她男人不幸最近讓汽車撞死,她肚子裏的孩子必須打掉,請你立即給她診斷,並采取相應流產措施。”夏莉莉覺得優柔寡斷什麽事也辦不成,那些小巷的江湖郎中,把你的錢擠幹,你還樂意幫他的忙,還要鬼迷心竅似的送他一麵錦旗,殊不知這麵錦旗會耽誤多少病,坑害多少沒錢治病的人。
女大夫看著夏莉莉怒氣衝衝的樣子,安慰說:“你先坐下來,別氣也別急,慢慢來,把情況說清楚,他男人被車撞死,應該有個證明,否則,我們醫院不了解真實情況,男方家的人哭著喊著要孩子,這個責任我們可是負擔不起。”大夫和顏悅色,在給她們講醫院的職業道德。劉娟一聽裝模作樣哭了起來,好像進入一種狀態:“我丈夫被車撞死,我卻沒事,我想跟他一起去,他說你不能帶孩子去,孩子是無辜的,你先讓孩子留下,然後咱們就一塊上天堂入地獄,讓我說了算,我琢磨著,現在不做選擇,隻有把孩子放在這裏,我才能安心的隨他而去。”
大夫一聽,愣在了那裏,望著夏莉莉,“敢情你們是不是把我們醫院當成了救世主,把孩子放在沒了父母多災多難的人間,你們兩具孤魂野鬼在陰間天堂四處遊蕩,一身輕鬆,成什麽體統,以我看,什麽話不用講,上架,我一定成全你們,在人世間不能恩恩愛愛,到陰曹地府繼續這段姻緣。”
夏莉莉不懂“上架”是什麽意思,也不問青紅皂白的,用手拚命地扶住劉娟的胳膊:“快走啊,快走啊。”
劉娟站在那裏瞪著大夫:“走哪兒呀?”
大夫一看這架勢,太恐怖啦,趕緊紮馬步呼氣,收勢,還原狀:“跟你們開個玩笑,你們還真當真,現在年輕人就是開放,為情殉死,為愛殉死,視死如歸,死了一個還不算,還得死第二個,死了第二個還不算,還想死第三個,腦子一定是受了刺激,我來考考你,如果你能打及格,我就成全你,否則,我要證人,我要證明,我要證據,我要證……”
夏莉莉力大無比地把劉娟再次壓在軟椅上,做保鏢狀,背手站在劉娟的身旁:
“請指點。”
女大夫整理思緒,雙目微閉,雙手平托舉過雙肩,下滑,下滑,再慢慢下滑,滑到與挺起的胸部平行:“開始,請注意,出題。共五題,每題二十分,第一題,你男人為什麽要娶你?”
“因為他愛我。”劉娟緊張地。
“錯,扣掉二十分。”
“就是嘛,他明明很愛我。”劉娟抬起頭解釋。“他還不遠萬裏跑來看我。”
“不,他是為了玩你。本鄉同地就可以愛,幹嘛還得跑來。”
劉娟一聽,倒覺得有理,男朋友不是走了嘛,不是去尋找愛了嘛,想起這事就咬牙切齒。
“第二題,你男人為什麽要死?”
“因為他想被汽車撞。”劉娟恨不得真把他咒死,沒良心的狗東西。
“回答正確,得二十分。”
“第三題,你為什麽要去那個世界找他?”
劉娟作沉思狀,不好回答,前麵說的那都是一派胡言,目光轉向夏莉莉,夏莉莉使勁瞪她一眼,她低頭:“我不想活了,活得沒勁。”
“正確,加二十分。”
“第四題,為什麽要把孩子做掉!”
“丈夫死啦,我還年輕,孩子成了累贅。”
“錯,扣掉二十分。”
“就是嘛,我挺著一個大肚子,誰還要我?”劉娟不服氣地,她想不能再扣分啦,扣得孩子總得留在肚子裏。
“第五題,你為什麽不把孩子留下來,去找一個真正愛你和你愛的人?”
劉娟思忖,這是一個關鍵性問題,要大夫再說一聲扣,一切就會功歸一簣,前功盡棄,她要考慮周全,不急於回答。
“快答,時間不超過三十秒,超過一秒扣一分。”
劉娟默默數著:一、二、三、四、……二十五,開始回答:“我怕找不到。”
“錯,再扣二十分。”
劉娟哭出聲來,“就是嘛,我們農村有個鄉俗,懷著孩子去嫁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就是大逆不道,傷風敗俗。”
“偉人說女人要‘四自’,自重、自信、自警、自勵,你要有勇氣麵對現實。”
大夫說:“不能怪我吧,我也沒辦法,這是老天爺的規定,你智商太低,就得補充營養,好了再來找我,天下烏鴉一般黑,找誰都一樣。”
夏莉莉向前邁進一步:“大夫且慢,我這就找智商不低的證據去,多有得罪,還請寬恕。”
“免禮,沒空陪你們閑聊,速去速回。”大夫振振有詞。
“是,恭敬不如從命,保證完成任務。”
夏莉莉轉身,衝出走廊,奔向小賣部,買了兩百多元的營養品,跑步折回婦產科門診。
“大夫,證據找到啦,請查收。”夏莉莉上氣不接下氣,把東西呈上。
“好樣的,證據確鑿,我們可以合作。”大夫高興地把東西收回。
按照大夫的吩咐,夏莉莉把劉娟挾持在屏障後麵的一台機器軟椅上。
走出大門,夏莉莉扶著劉娟,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到酒店,看到美香和張圓圓早已等候在那裏,大家坐下細細一談,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嚴重,非常輕鬆,如釋重負。
她們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夏莉莉時刻提醒自己,決不能給郭老板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