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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3)

  “那我摟著你。”

  老三的態度,讓秋月很有些感動。她由此看到了老三這個混蛋再壞,內心對她還有愛,還有情,還有尊重。這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多年來自己對他的怨恨。她甚至覺得老三可憐。這個又悲哀又無能卻又強勢的男人,骨子裏是自卑和軟弱的。他被自己的欲望牽著走。他的理性和知識,根本駕馭不了他那野性而衝動的軀體。一股母性的衝動湧來,秋月撫著老三,像母親對嬰兒一般拍著。也許老三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感情吧!可惜他這個欲望的奴隸或許永遠都不能知道他自己真正的需要!撫著、拍著,秋月在想著,而老三卻安靜地睡著了,臉上帶著滿足和放鬆的表情。

  就這樣睡到第二天下午,也不知道幾點了,兩人才懶懶的起了床。秋月也沒有再去醫院。腹部不怎麽痛了,她好像也把做手術的事情忘記了。生活是有慣性的;人的心理也是有慣性的。在秋月艱難的時候,老三回到了她身邊,卻也不自覺地把她拉回到過去的生活中去了。她和老三在一起,就隻能過這樣的日子。接下來的幾天,她和老三的狐朋狗友們在一起混,茫然地享受著這不多的日子。一直等到好多天以後的一個星期一,老三去辦了住院手續。老三說主刀的醫生是他一個朋友的表姐,說手術費用少不了五千元,另外還要給主刀醫生紅包。算來算去,手上的錢顯然不夠啊。

  “你不是說給我四千塊錢看病的嗎?”秋月反問老三。

  “給你買了手機啊,我哪兒來的錢呢!要不把手機賣了?”

  “算了吧。”

  “老婆,有辦法了。你給教書先生打電話,讓他給你拿點錢。他一定會給你拿的。”

  “人家上次給我錢讓看病,我們這幾天把錢都給花完了。現在再要錢,他還以為我騙他呢。我不要。”

  “哎呀,你死腦筋啊?你拿醫院的單子給他看嘛!你就說都弄好了,就差五千塊錢。”老三說著,把單子從他的包裏取出放在秋月手裏。“你就給他看,他不會不給你錢的。這點錢對他老小子算什麽啊?!”

  秋月為難了,覺得自己跟教書先生開不了口。忽然老三又想起了什麽,說:“要不然的話,你給蕭劍韻打個電話?”

  “蕭劍韻?”

  秋月很訝異,隨即卻又釋然了。沒錯,老三就是老三。在找錢的問題上他總是反應很快。

  “是啊!你不是總說起他對你好嗎?就算先借他的錢,以後再還他嘛。”

  其實在老三心裏,每一個和秋月認識的男人他都是視為嫖客的。而嫖客的錢他花起來總是心安理得的。

  正說著,秋月的傳呼響了。老三搶過去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便撥通了電話將手機塞到秋月耳邊,急急地說:“快回,找你的!”

  “喂,你好!”

  秋月立即用嬌弱的聲音問候對方。她很懂得男人的心思,更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口吻和他們說話。

  “秋兒。”電話裏傳來蕭劍韻的聲音。他總是這樣叫秋月。

  秋月有點喜不自禁。老三在一旁有點兒得意。

  “你有事沒有?如果沒事晚上過來玩啊……”

  秋月再明白不過了,蕭劍韻說的“過來”就是“過夜”。

  秋月這會兒有點後悔告訴老三自己和蕭劍韻的事了。她不想把自己和蕭劍韻的關係與錢聯係在一起。

  “嗨嗨,蕭劍韻那裏一定有要緊事,你收拾一下快去吧!”

  老三急著讓秋月去,他希望秋月去了就能拿一筆錢回來。

  秋月簡單的化了妝,卻仍是臉色慘白,一看就像是有病。可那份病態美也足以讓男人們憐惜。臨走了,老三還叮囑她把病曆和各種單據帶好。秋月沒說什麽。她知道老三的想法:盡管是妓,但是他的老婆絕對不是那種沒檔次的雞,找男人要點錢是很容易的事情。

  秋月到了豐陽大廈。蕭劍韻知道她有個教書先生,可還是時常的打個電話問候。這位讓秋月著迷的男人,秋月是多麽期望又多麽害怕和他深入地交往嗬!秋月清楚,這個男人是惜墨卻又濃墨重彩的那一種。他輕易不會給你一滴一點筆墨,但一給出必是濃厚而有滲透力的;他寫在你心裏的你身上的筆墨不會太多,但痕跡卻是很有著附力的。你可以把它藏在心的某一個角落,但你永遠擦不去,抹不掉!特別是他的那雙眼睛,犀利、威嚴,極有穿透力和震懾力。他的不怒自威大度從容的風度,使秋月千百次地感歎過他的魅力。沒有見蕭劍韻,就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男人;沒有愛過蕭劍韻,就不知什麽是魅力。

  到了。房間裏傳來嘩嘩的搓麻將聲。秋月在門外整好衣裝,輕輕推開了房門進去了。她知道蕭劍韻的門是專門為她而留著的,按門鈴是個多餘的舉動。房間內其他人她都不認識,所有目光都投向她。秋月微笑著打個招呼就無聲地坐在蕭劍韻旁邊。秋月對打麻將一類的活動沒有興趣,也不想打擾蕭劍韻他們。禮貌性地坐了會兒給每個人都添了茶水,秋月就進了熟悉的內間臥室。麻將聲依舊,持續到淩晨兩點人們才散去。秋月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可朦朧之中她還是聽到蕭劍韻送客的聲音。臥室的門推開了,又輕輕的關上。蕭劍韻就站在門口脫著上衣。秋月睜開睡眼,身子向上挺了一下靠在了床頭。

  “都走了?”秋月問。

  “是啊!贏了四千多塊。”

  蕭劍韻說著笑著樂著去了浴室。待他從浴室出來擦幹身上的水鑽進被窩時,秋月將被子緊緊的掖在他身下,生怕他受涼。她頭枕著蕭劍韻的胸,聽著咚咚的心跳聲。蕭劍韻愛撫地摸著她的臉,她的胸,她的兩腿之間。一種渴望,一種激情,讓秋月很快就癱軟在雪白的大床上。她不由得就醉了,醉在蕭劍韻那溫情而有力的男人世界裏,醉在聲聲的叫喊裏,醉得兩頰緋紅。待一江春水注入她體內時,她承接著那股熱流,瘋狂地吻著他。她的手在床上抓了又伸,伸了又抓,終於在極致的緊張和激動後癱軟了,享受著那不知是由身體漫浸到心裏,還是由心裏彌散到全身的幸福。她忘了自己的病和痛。秋月這時候才發覺,她原來是那麽的渴望他,渴望自己生命中最後一次完美之軀的親熱和蕭劍韻共同完成。兩個赤裸的身子依偎著,秋月仍枕著蕭劍韻的胸,她喜歡聽那咚咚有力的心跳聲音。夜已深,兩人聊了會兒蕭劍韻便睡著了。整個房子裏都是蕭劍韻那時斷時續的鼾聲。秋月卻沒了睡意,幾乎是一直看著他到天亮。

  秋月起床後沒有忍心攪醒蕭劍韻,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時,才發現蕭劍韻已經睜著那雙大眼睛看著她,目光溫暖而深情。

  秋月一邊穿著鞋,一邊想著要不要對蕭劍韻說錢的事。蕭劍韻從一開始就拿自己當朋友。再說,她也不想用金錢玷汙了這美好的昨夜。輕輕的,秋月在他的唇邊親吻了一下。

  “我走了。”

  蕭劍韻似乎對秋月的反應很滿意,說:“把門關好,讓我再睡一會兒。我實在是太累了!”秋月點了點頭,關閉房門走了。

  天還早。街上行人少,車少,知道秋月心事的人更少。秋月兩手空空回去,老三必要羞辱她。她想著給教書先生打電話,可現在這個時間,教書先生是從來不開機的,要打就要等到下午或晚上。唉,管他呢!老三有什麽資格說自己呢?再說的話,她就說她自己願意的。對,就這樣子。

  秋月想著就到了家門口。老三不在家,他昨晚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秋月看了看桌子上的玫瑰花,花瓶裏的水已呈現混濁的黃色,枯了的花兒像標本一樣。那玫瑰早已死去,花瓣散落,仍然有刺,不再鮮嫩。秋月懶得去扔掉它,她隨手將鑰匙扔在桌子上,手機也沒有打開便倒在床上。她想美美的再睡上一覺。算了,什麽也不想了,什麽也不要想了,任憑上天安排吧。

  殘秋的季節,中午的太陽有時仍似火一樣灼人。秋月在掛著厚厚的花絨布窗簾的房子裏昏睡到下午兩點多才醒了過來。她要去找老三。

  四坊街九十一號老張家是老三的根據地。秋月坐了輛出租車直奔那裏。果然,一推開老張的家門,幾個大男人和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正圍坐在一起吃著花生米,喝著二鍋頭。秋月繞過老三坐在他身後的床上。老張起身邀秋月也坐下來吃,秋月謝絕了。老三端過一杯茶水遞給秋月,很關切地看著她說:“老婆你吃啥?”說著取出錢包來打開,斜拿著翻了一遍好像在找零錢,又好似在給其他人看。那錢足有幾千塊。秋月知道是四千塊錢,是她和老三昨天從銀行剛剛取出的錢。秋月太了解老三了,他這個人永遠是這樣。北方大男人嘛,誇大其詞,愛慕虛榮。在別人麵前他拿著女人的錢卻顯耀著他的能耐。

  老三支使身邊的人給秋月買了些吃的,秋月就坐在那床上。老三讓她在床上臥著,秋月不肯。她總覺得這麽多人,更何況不是在自己的家,總有些不雅。可老三還是墊高了枕頭,將被子蓋在秋月的身上,才又回到剛才的位置上開侃。真的,那一會兒老三對秋月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在他心中老婆有病便心嬌,心嬌就要有人哄,有人來安慰。秋月也知道自己正是為這而來。她享受著,享受著這份久逝的關愛。這時候她甚至多麽希望自己就這樣病下去嗬。也許自己病下去就能將老三撿回來吧。

  那幾個人圍坐著聽老三在狂侃,秋月也聽著。她知道老三滿嘴的大話和謊話,可她沒有去揭穿。他的心虛弱得就剩這個了,留給他吧!秋月聽著,看著,笑著,聽累了就合上眼,不舒服了便動動身體,老三不時的還回過頭來看秋月的被子蓋好了沒有。

  夜晚悄悄的降臨。“老婆,該給教書先生打電話了。”老三對秋月說道。一切都在老三的掌握之中。秋月下了床,老三示意她到門外打電話。

  秋月按著熟悉的號碼,在肮髒的小巷子裏靜候著。電話打通了,秋月卻不知說什麽。說什麽都意味著欺騙。

  “喂,秋月?”

  “是我。”

  “怎麽不說話?”

  “我……我明天做手術還差一點錢。”

  該說的總要說。秋月終於下了決心。

  “真的嗎?別騙我啊。上一次給你的錢花完了?”

  “嗯。”

  “你現在在哪?”

  “在家。”

  “到底在哪?”

  “在四坊街。”

  秋月終於不忍再哄騙他,就說了實話。

  “在四坊街幹什麽?”

  “老三回來了。”

  “你和老三在一起?”

  “是你不管我嘛!是你硬讓我和老三在一起的嘛!”

  剛才秋月還在為自己做的事和說的話內疚。說到這裏,她忽然覺得又傷心又委屈又可憐,立即就有了責備教書先生的理由。

  “好!好!我現在在東湖大酒店。你馬上坐車過來,我在樓下的停車場等你。”

  說完,電話叭的一聲掛斷了。秋月聽得來那語氣。顯然,教書先生躁了。

  秋月走進屋對著老三說是有事,便要走。老三當然知道她要去做什麽,就拿了件夾克讓她穿上,說是外麵冷,早去早回。回來後打個電話給他。他就在老張家等她的電話。

  秋月告別了屋裏的人,便匆匆的在門口擋了一輛出租車去了東湖。她顧及不了老三那幾個人是否會坐在那裏喝到天亮,或是拿著那幾千元錢去揮霍。

  秋月的手機響了。

  “喂。”聲音謹慎而有些緊張。是教書先生。

  “你走到哪兒了?”

  “就到了,我已經看到東湖大酒店那幾個大字了。”

  “好!我在樓下等你。”

  “嗯。”

  下了車,秋月看見教書先生站在酒店門口。她朝他走過去,心裏喜悅卻並沒有露出笑顏。她知道教書先生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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