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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秋月有點感激地瞅了老三一眼,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了手機,她的確很喜歡。她這個人啊,有錢的時候可憐這個施舍那個,從不舍得給自己買上一件像樣的東西。而實際上自己卻很需要很喜歡。老三呢,她承認這個男人總是善於把握女孩的心理的。她甚至覺得這種本領是老三與生俱來的,有點“天才”的意味。

  “這是我一年前答應你的事,一定要辦到的。我沒有騙你吧?!等你住院了,打電話也方便一些。對了,住院得要多少錢,這點錢恐怕不夠吧!你等等老婆,我打個電話。”

  秋月仍在擺弄著嶄新的手機,並沒有理他。老三就坐在床頭撥著電話。

  “喂!大龍,你在哪兒?晚上跟我去收一筆錢。我現在和我老婆在一起。”

  “你老婆?哪個老婆?”

  “秋月嘛!還有哪個?!”

  “你和秋月在一起?原來的那個?”

  “那還有錯?我老婆有病了,要住院!晚上你跟我去四坊街收錢。”

  “行。晚上帶你老婆出來嗎?我請你們吃飯。”

  “好,那就這樣吧。”

  老三用食指狠戳了一下手機鍵盤結束了通話,做出很威風的樣子。

  “誰呀?”秋月在一邊問,“我怎麽不認識,什麽大龍?誰是大龍呀!”

  “大龍是我的朋友。他帶了幾個女孩在城裏混呢。”

  “他怎麽知道我呢?”

  “誰不知道你呀!誰都知道這一年多我尋遍整個城市要找的人就是你。我都快瘋了!真的,老婆。沒有你的日子才知道沒有你不行:一是沒錢花,二是沒地方住,整天就這樣混著。有時候在老張家寄宿,整天喝得大醉來麻醉自己。我打聽過了,教書先生有個兒子上小學,也知道他在什麽學校上學。星光夜總會的老板認識教書先生。都是開賭場的,誰不認識教書先生?!我連綁他兒子換你的想法都有了!”老三眼睛露出誇張的凶光,忽一閃又不見了。“我還是沒有泯滅良心,我怕你傷心了,就一輩子也不會見我了!”

  老三的眼睛又閃出悲淒的憂鬱的光線,盯在秋月的臉上。秋月的目光與他相視一碰,就立即躲開了。她太了解老三也太了解這種目光了。她不想再被他感動。

  “別說了,你也別胡作非為。教書先生對你也算夠可以的了。你說要錢,人家毫不猶豫的就給了你。你可別害人啊。說起來你還要謝他呢!沒有那筆錢你怎麽能活到今天?”

  “我這不是沒做對不起他的事嘛!”老三說,“不說這個了,咱倆吃飯去吧!就到對麵的四川飯館,能走動嗎?”

  “可以。”

  老三攙著秋月,幫她整理好衣服,手牽著手來到了餐廳。這道風景已有一年多不曾浮現於人們眼前了。秋月這顆冰冷的心,在此刻卻是幸福的。即便是騙也好啊,就這樣騙下去吧!秋月太脆弱,太孤寂了,太需要一個男人來陪著。

  “老婆,想吃什麽盡管吃,等做完手術就不能吃了。多吃點,你身體太虛弱了。”餐桌上,老三十足一個完美周到的大丈夫。

  吃過飯,老三在門口叫了一輛三輪車,將秋月扶了上去。秋月剛坐好,就被老三一把摟入懷中,秋月沒有拒絕。車夫拉著他們駛向朝陽門廣場。時逢國慶節剛過,朝陽門廣場仍然是紅燈高掛,節日的氣氛還沒有褪去。草坪上星星點點的散坐著幾對情侶,路邊有賣水、賣氣球的,也有撿瓶子、拾報紙的。自打離開老三,秋月就沒有這樣欣賞過夜色。那段日子的痛苦與不安定,令她不想出門,也不敢到以前曾與老三踏過的每一寸土地上去。今天,這個混世魔王又重新出現在秋月麵前時,這個曾經對他恨之入骨的女子,卻享受著這份由他帶來的幸福。秋月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老三表現出來的嗬護關愛之情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真的很需要這樣的感覺。她真的把手術之前的日子當成了她人生有限的光陰。

  夜色好美啊!三三兩兩的人圍坐在一起,或吃或談或觀景,一派盛世的舒適和閑逸。忽然有個三輪車停了下來,一個男人向她們招手。老三就一把擁了秋月向那男人走去。

  是大龍。

  “這是我老婆。”老三在一邊介紹說。

  “你好。”秋月和他握了握手。

  “久聞不如一見,嫂子好靚啊!咱們找個地方坐吧。聽三哥說你身體不大好?”

  “哎。也沒什麽大事。”

  說話間不知老三從哪兒拿了個墊子鋪在了殘秋的草坪上,幾個人坐了下來。還沒說幾句話,老三便去買了兩瓶啤酒,和大龍喝了起來。秋月知道,他這個人是拿啤酒當水喝的。也不知胡亂聊了些什麽話題,老三打了幾個電話,就對秋月和大龍說,今晚去不成四坊街要錢了。大龍也說要去夜總會接女朋友下班,急急地又走了。

  “老公,咱們也走吧!我覺得晚上外麵還是有點涼。”

  “不急嘛,回去也睡不著。”

  “你不走,我可先走了。我的腰有點疼。”

  “再坐會兒嘛!”老三有點煩。

  “我走了!”

  秋月滿臉委屈的離去,身後無人相隨。老三的不解人意令秋月又是一陣傷感,紅燈下隱約可見那欲滴又止的淚。她知道老三怕,怕在那房子裏撞到教書先生。他不敢去那房子裏睡,可他不會承認。

  橫過馬路時由於過往的車多,秋月駐足等待。她一直沒有回頭,也不知老三在哪裏。她越想越傷心,禁不住淚流了下來。過往的車少了,可秋月卻忘了回家,竟背靠著欄杆哭了起來。

  “老婆,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麽?”

  不知什麽時候老三從欄杆內跳了出來,手裏捧著一束已不很鮮豔的玫瑰。

  秋月忙擦幹眼淚扭轉了身子。奇怪的是,那一束玫瑰在眼前晃動著,秋月看到的不是花朵,而是突兀的尖刺。她心裏一顫,有一種難以言明的不祥之感湧上心頭。

  “給你的。”老三跑著轉了過來。

  “拿走,誰稀罕你的玫瑰!少拿這一套來哄我。”

  “你看你說啥呢?”

  “你還愛我嗎?心疼我嗎?管我死活嗎?陪你的狗屁朋友一坐就是一晚上,你不敢跟我回家是不是?那你回來幹什麽?”

  “老婆,你看人家都看你呢!別哭了!乖!”

  “我才不管呢!”

  老三試圖給秋月擦掉眼淚,可是傷心的秋月一次次扭轉著身子,並喊著要老三走開。

  “你走,你少管我。把你的花給我拿走!”

  老三不吭聲了,他吸著煙,陪秋月在那欄杆上靠著。秋月也不吼了,她開始看著過往的車輛和城牆上閃閃爍爍的霓虹燈發呆。吸完煙,老三長長地出了口氣,撇掉煙頭,又用腳狠狠地撚著,完了站起身來,將玫瑰硬是塞在秋月的手中。此時的秋月沒有拒絕,也沒有抬起頭好好看看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什麽呢?想知道什麽呢?有這個必要嗎?對這個男人她還能有更多的指望嗎?

  “我走了,你保重。”老三麵色凝重幾乎哽咽地說,“你還有什麽話說嗎?老婆。”

  秋月仍低著頭,淚水滴在玫瑰花上。

  “老婆,你別哭,我走了,你別哭嘛!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別哭,你說句話嘛!”

  秋月還是低著頭,手裏緊握著那已經與她遠離一年多的玫瑰花,她無話可說。她知道這一直是老三慣用的把戲,她怕自己一開口又會心軟。

  “你不說話,我可走了。真的走了。”老三托起秋月的臉頰,兩人對麵相視,在秋月還未來得及看清老三那雙已經濕潤的雙眸時,老三輕輕地吻了一下秋月的額頭,隨即離去。秋月心中升起的那一點點希望,也隨著老三轉身疾走的風兒散去了。秋月不敢看那漸漸逝去的背影,再低頭時淚水卻開始像雨點一樣劈裏啪啦的掉著。哭過以後,秋月拎著那束玫瑰向家走去。

  每走過一棵樹,秋月都要站在那裏待一會兒,再仰起頭看樹上的那一片天。城市的夜晚能看見的星星很少,街上的行人卻是顯得很熱鬧。秋月揣著鬧市中如星一般的孤獨,一路回味著點點滴滴的往事。她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後悔,是沮喪,還是應該慶幸。麵對愛情的背叛,麵對病魔的摧殘,還有情人的冷漠,她已經徹底茫然。遠在他鄉的父母不會知道,在這個深秋的夜裏,他們的女兒正在街上潸然垂淚!秋月偎在一棵樹上,她沒有力氣再走了,也不想走了。淚珠滴在玫瑰上,玫瑰看起來還是那樣沒有生機。

  殘秋的夜的確很涼,涼透了秋月的心。難道她隻有等待死亡嗎?她不能將自己的不幸告訴家人。家人及鄰居會怎樣想呢?有的人會說:哎,肯定是跟的男人多了,要不怎麽會好好的那個地方長個瘤呢?淚,也隻有淚在這一刻與秋月最親。她心疲力乏,覺得似乎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

  “老婆!”

  一個聲音從急停的三輪車裏傳出。那是老三的呼喚。秋月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老三已將她擁拉上車。

  “走,去長安門。”老三對著三輪車車夫說。

  “誰讓你去了?那是我的家!”秋月在車上喊著,心裏卻不得不承認,老三的返回令自己心裏感覺舒服了許多。

  “行了,老婆,別鬧了。咱星期一就辦住院手續,不能再耽誤了。等病好了,你說要我留下來,我就回來咱倆好好過日子,還像從前那樣;你若不願意我回來,到時我再走也不遲,你總得給我個贖罪的機會呀!不然我這一輩子都不安心的。”

  秋月看著老三,她再也無話可說。她太需要有個人陪她一起走過這個苦難了,而此時,老三是唯一可能的人選。

  長安門村子裏燈火已不再通明,賣燒烤的生意冷冷清清。秋月上了樓,身後老三尾隨著。隔壁新搬來不久的汪姐才下班,正忙著洗漱。她見秋月領了個陌生的男人正一臉疑問時,老三卻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冒出一句:“她是我老婆”。汪姐一臉茫然似懂非懂地點了一下頭,扭著姣好的身段進屋去了。

  秋月開著房門,燈光下,哭過的麵容無法遮掩。她怕這一切都被汪姐看穿了,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脫了衣服,秋月偎在床的裏邊,老三隨即也偎在了秋月旁邊。許久許久秋月都背對著老三。她有點不安。一年多沒有與老三同床了,怎麽就覺得那麽生疏那麽別扭呢?她害怕老三要她,又怕老三不要她。一想起老三這一年多一定是每晚摟著寧夏那個大女人睡覺,秋月就有些厭惡。她厭惡老三,她甚至聞到老三下身的腥臊味。秋月不敢再想,越想越讓她心寒,不禁打起了冷顫。

  老三伸出右手也有幾分不自在的放在了秋月的頭上,這個動作多麽熟悉、多麽親切啊!似乎兩個人從未分離過。曾經多少恩怨都在這一撫中化解了。秋月知道老三想親近她,可是現在沒有她的允許,他是不會動她的。他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不理會秋月的感受,也不敢再貿然的傷害她了。不是老三變了,是秋月變了。變得老三不敢再對她為所欲為了。

  “老婆。”

  老三輕喊著秋月。秋月沒有吭聲,還是背對著他。

  “老婆,你別背對著我,這讓我好難受。轉過來好嗎?讓我摟著你。”

  秋月轉過身來,臉貼在老三的胸膛。那裏曾經是秋月溫馨的領地,而今卻已變得陌生、荒涼。

  “老婆,”老三換了個人似的悄聲說,“我可以要嗎?”

  秋月搖搖頭,雖然她有時候也思念著憎恨著老三,可是老三躺在身邊了,她卻沒有與他親熱的念頭。她滿腦子都是那個寧夏大女人。

  “不,我現在是個廢人,不能親熱。”

  “那我輕輕的。”

  “不行!”

  “怎麽不行?我就不相信,你和教書先生在一起你也這樣子。他肯定是每天晚上都摟著你愛到天亮!”老三的聲音因不滿而有些高亢。

  “你給我小點聲!是你要回來的,我可沒有留你。你要不想走的話,以後少在我麵前提教書先生,你若吃他的醋就馬上走!”

  “我這不是想你嘛!都一年多沒在一起愛了。”

  “我都說了不行啊。做了明天就直不起腰來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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