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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五島

接下來的航程倒也順利,沒多久便進入五島地區。因為離平戶已近,雙鯉船隊便不在五島停泊,直接開往目的地。

平戶未到,卻先遇到了一支船隊的前哨,吳平得小尾老傳授,知道一些北東海的規矩,從旗幟中認出是許、王一係的船隻,趕緊派人聯係,表明身份,同時通知總舶主東門慶,說遇到了王直的部屬毛海峰,對方請總舶主出艙相會。

南澳上寨未破敗之前,李大用、林國顯尚能與許棟、王直分庭抗禮,近年南澳上寨破敗,退居澎湖,而許棟、王直一係的勢力卻蒸蒸日上,雙方一降一升,差距已甚明顯,此時單論實力的話,林國顯比許、王座下四大天王任何一人都還有所不如!但林國顯是許、王的老盟友,相互之間仍以舊誼溝通,不因眼前一時之勢力升降就翻臉不認人,徐、葉、謝、方四大天王便都讓林國顯一席,東海群豪之排位以及相應禮節,由此可以推知。

東門慶不知毛海峰是誰,一問眾人,眾人也都不知,楊致忠曆數許、王手下四大天王,由徐惟學、葉宗滿,數到了謝和、方廷助,並無毛海峰,就猜是次一級的人物。東門慶便讓人告訴吳平由他處理就是,道:“我已立誓,船不靠岸,不出艙門,你便替我應付吧。”

那邊毛海峰聽說後大怒,認為東門慶慢己,一聲令下,調來了十餘艘戰船,攔住了雙鯉船隊的去路,喝令他們回福建去!

眾人見了這等陣勢無不駭然,吳平趕緊派出使者,重述己方與林國顯的關係,希望對方看在林國顯的麵子上放行。同時又讓聰明伶俐者旁敲側擊,放長了耳朵打聽這毛海峰的來曆。不打聽還好,一打聽明白了無不暗暗叫苦。原來毛海峰乃是王直麾下愛將,年紀雖輕,但這一兩年裏連立大功,風頭之盛已直逼四大天王!東門慶的一眾下屬,要麽就都是慣於在南洋行走,要麽就是離開東海已久,對北東海青年一輩所知不多,對毛海峰這顆才崛起的新星更是一無所知!這才鬧出了這場誤會來。

毛海峰聽了林國顯的名字後微有退讓之意,但望了望雙鯉船隊主艦上飄揚的雙頭鯉旗幟,又冷冷道:“既是南澳、澎湖一係,怎麽掛著這等陌生旗幟?你回去告訴王慶,讓他把這旗撤了!恭恭敬敬捧到我船上來,再改掛個林字,我就放他去平戶!”

東門慶聽到了回話,在船艙裏氣得跳腳!怒道:“我才開號立幟,他就要叫我撤旗!真依了他,我以後還用在東海混麽!”便說寧可開戰,不能屈服!

左右連忙來勸,於不辭道:“這都是我們事先疏忽了!沒打聽清楚!聽說這毛海峰是能在危急情況下直接調動王五峰三成艦隊的人,這也不說了,就說他現在已經調動的人手船隻,我們就未必抵擋得住!”

楊致忠道:“不錯!何況我們是遠來之客,他們是久居之主,以客犯主,以弱擊強,這場仗打不得!”

東門慶說要硬拚其實也是一時氣惱,但要他真的低頭降旗,那是無論如何不能答應的!

於不辭等也覺得這旗要真降了,隻怕慶華祥商號這牌子就砸了!因道:“待我去周旋周旋,看看有沒有轉機。希望雙方能各退一步,以和為貴。”

東門慶道:“也隻有如此了。”

於不辭去後,東門慶在艙中反省自問,便知方才於不辭等雖然已當眾把過錯往自己頭上攬,但這事最錯的其實還是東門慶,他之所以矜足不出艙門,也不見得是因為那個誓言,實是因長島一戰、陳家村整合之後生了驕傲,又被眾人一捧,飄飄然便覺自己可以與林國顯比肩,將徐惟學等四大天王也視作等閑,至於四大天王以下,派吳平去打發就算給對方麵子了!誰料一個不慎,卻鬧出這等麻煩來!

這邊東門慶在艙中戒驕反省,那邊於不辭雖然舌綻蓮花,卻還是說不動毛海峰,懨懨回來向東門慶請罪,東門慶這時已冷靜下來,道:“這次是我們不對在先,但他現在這樣逼人,不給我們留有餘地,那就是有意為敵了!”

於不辭聽他言語中偷出一股寒意,暗覺不妙,道:“總舶主,你該不會真的想打吧?”

“現在天時地利都不在我們這裏,怎麽能打!”東門慶道:“這旗他既然要,那我就捧去給他!”

他這句話說將出來,艙內楊致忠、於不辭等感受得最深的不是屈辱,而是心寒!東門慶的語氣中透著陣陣殺機,眾部屬都想:“總舶主看來是要先忍胯下之辱,然後再伺機報複!以總舶主的性格,一起殺機,隻怕王五峰來了都鎮他不住!” 又想若是東門慶和毛海峰鬥將起來,平戶隻怕就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

李榮久性子較直,猶自憤憤道:“怎麽可以就這樣給他!就此一戰,未必便敗!”

東門慶森然道:“不!先把旗給他!不過榮久你把刀磨利了!等在平戶站穩了腳跟我就要用!”

李榮久大喜,於不辭卻慌忙勸道:“總舶主,毛海峰畢竟是王五峰的愛將,我們初來乍到……”

“就是初來乍到,才不能讓人家欺負了不還手!”東門慶道:“現在跟他打沒把握,隻好先給他旗,再搶回來!除此之外,你還有其它辦法麽?”

楊致忠、於不辭等都無語以對,歎了口氣,均感無奈,兩支船隊就這樣對峙了一夜,第二天東門慶等正要去降旗,吳平匆匆派人來道:“前方又開來幾艘大船。”

眾人便暫且停手,靜觀其變,又過了半個多時辰,吳平派人來報,這次卻是喜訊,原來新來的大船竟是李光頭的座艦!他問明情況後便開口調停,現在來邀東門慶過去相會。於不辭、楊致忠等聽了,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李光頭威名赫赫,又是福建人,算來與東門慶是老鄉,是海盜中閩派第一人!在這等情況下慶華祥的人倒也不擔心對方是擺鴻門宴。

東門慶想了想,便讓於不辭去回複李光頭,重申自己立誓不出艙門的原因,又懇求能到附近一處小島上停泊,在島上拜見“李大叔”。

李光頭為人凶狠,對東門慶這要求卻顯出不尋常的寬容,嗬嗬一笑便許了。三方就在最近的一個小島上停船上岸。李光頭和毛海峰先上了岸,李光頭居中,毛海峰側立,東門慶親自捧了見麵禮,滿臉堆歡,先拜見了李光頭,就近仔細打量時,但見這個縱橫東海數十年的海盜頭上果然一根頭發都沒有,眉間頰邊都有傷疤,然而眼神中的殺意卻比預料中來得暗弱,似乎沒有傳說中那麽凶狠,東門慶偷看了一眼他那兩條已經半白的眉毛,心道:“他老了!不知許棟、王直又如何。”

李光頭也不客氣,就收了他的禮物,又指著毛海峰給他引見。東門慶這才與毛海峰見禮。李光頭道:“你們兩個小子都是不錯的人才,陡然間衝在一起,又互相不認得,出點誤會也是常事!不過年輕人相互鬧一鬧也不要緊,當年我還曾和小尾老打過架呢!來!要都還叫我叔叔,就握握手,把昨天的事忘了!”

東門慶便立起手來,道:“是我不對在先,還請毛兄寬宏大量。”

毛海峰也立手與他相握,手上較勁,各不示弱,口中卻也頗有禮貌,道:“聽說過東門兄弟一些事,隻是沒想到今日才見著麵,幸會,幸會!”

東門心裏一怔:“他知道我的來曆!”臉上卻不動聲色,微笑以答。

兩人的這梁子就算揭過去了,但彼此言語總不投機,毛海峰便找了個借口,告辭離去,岸邊隻剩下兩人時,李光頭忽道:“慶官啊,你來遲了兩年!”

東門慶一呆,道:“這是怎麽說?”

李光頭笑道:“當初才聽說你被你老子趕出來時,我們這邊可有多少人想栽培你呢!但左等右等,不見你來!都還以為你命不夠硬,被海龍王找去做女婿了!”

這兩句話把東門慶說得怔了,他從月港出發後一直戰戰兢兢,唯恐自己的來曆被人發現了遇害,誰知這個“秘密”原來滿東海的頂尖人物全都了然!然則自己出海後的許多自以為精明的作為,在這些前輩眼裏隻怕都如過家家一般!忽然之間,東門慶覺得過去的兩年裏自己就像一個傻瓜!

便聽李光頭繼續道:“沒想到不久南邊又傳來一個‘啞巴’的消息!我們便猜可能是你。隻是你今日才來,時機卻有些不巧了。兩年之前和今天,局勢大大不同了啊!”

東門慶問道:“有什麽不同?”

李光頭道:“這兩年海上局勢,每一天都不同!錢來得凶,人冒得快!比起兩年前來,我們的錢至少多了十倍!人至少多了五倍!船也造了,炮也買了,再不是當年的模樣了!就是小一輩的人裏,已經出頭的也有三四個了。十年之前,我們都萬萬不敢想象兩年之內能發展得這麽快的!至於為什麽會這樣,我們也說不清楚。不過慶官你現在才來,遲了,遲了,排不上號了!”

東門慶一聽,心中便對李光頭生出了幾分意外的親切來,知道這幾句話若非親信,本不能隨便出口的,李光頭卻才第一次見麵就說,這份情誼當真不小!東門慶嘿了一聲,道:“時機不時機的,那是老天爺在安排。不過咱們福建人不笨,在海上的人又夠多,總不會一輩子跟在徽人、浙人的P股後麵吧!”

李光頭聽了哈哈大笑,道:“你才幾歲?口氣倒不小!罷了,咱們福建人裏,有你這等氣概的卻也不多,我就再贈你兩條消息。”

東門慶忙湊上前聆聽,李光頭道:“先說一個小的。今年這場風來得不巧,早一步出發的還好,凡是被那場風卷進去的,十艘船裏能到平戶的不及一艘!至於發船日期預定在大風之後的,算來現在也早該到了,卻是一艘也沒見到!如今平戶那些商家個個把脖子都望斷了,就盼著有新船進來!慶官你還有貨沒?若是有貨,當能賣個好價錢。”

這幾句話要是讓楊致忠、唐秀吉聽見,非樂得手舞足蹈不可!中國的貨物運到日本,就算在淡季也有兩倍以上的利潤!在中國八十兩一擔的生絲,運到日本可賣到兩百多兩!這還是尋常時節的收購價,若是緊俏時期,這個數字就是再翻一倍,平戶的商人也還有盈利空間!雙鯉船隊這次的貨物裝載量極大!真要能都按照這個價格賣出去,慶華祥商號馬上就有機會躋身東海第一流商號之列了!

東門慶心中暗喜,眼睛眨了眨,道:“對別人要扯謊,對大叔你不敢。貨嘛,多了去!”

李光頭哈哈大笑,道:“若是這樣,那就預祝你發財了!”

東門慶又問:“就是能發財,那也是托了李大叔的福!”又想萬裏遠來隻為錢,李光頭透露的這個消息對東門慶來說極為重要!但他竟然說這隻是一個“小”的!那麽那個大的豈不是更了不得?便躬身相詢。

李光頭淡淡道:“過一陣子,海上的老家夥們也許要聚一聚,到時候應該會有幾個年輕人列席。嘿嘿!”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東門慶一聽卻深深一揖,道:“一切都得請李大叔多加栽培!”

李光頭道:“那也得你自己爭氣才行!我是個粗人,有些話說不清楚,還是等明白人來跟你說吧。”頓了頓,忽道:“那人南下找你去了,你見到他沒?”

這句話當真是沒頭沒尾,說得東門慶莫名其妙,問道:“誰?”

李光頭道:“這麽說來,你還沒見過他。”

東門慶道:“李大叔還沒說是誰呢,怎麽就知道我還沒見過他?”

李光頭道:“這還不簡單?以你這麽聰明的人,本來應該是一聽我提起就會明白。現在不明白,自然是還沒見到。”

東門慶腦子一轉,道:“李大叔說的,是五峰船主麽?”

李光頭一笑道:“你既然還不知道,那我就不和你說了,你也別再問。我答應過他不向任何人提起的。”

東門慶心中奇怪:“聽他這語氣,又不像是王五峰在找我。可值得他這般特別過問的,自然不會是尋常人物!那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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