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慶率領船隊,先到長島撫慰了長島殘存居民一番,跟著便起錨往陳家島而來,長島島主甚是倔強,雖經此劫,猶自不肯出來送兒子,對於東門慶贈送的財物也一樣不留地退了回來。東門慶問李榮久怎麽辦,李榮久道:“他的事,和我沒關係!”東門慶隻好作罷。
傍晚時分船隊到達陳家島,陳家村的村長早聽說了,趕緊率眾出村來迎,東門慶道:“這些日子,因為我們,讓陳家村上下受驚了。”
村長忙道:“這說的是什麽話!若沒有王大官人在這裏,隻怕陳家村和長島此刻都已經淪為鬼窟了!”
諸船停定之後,東門慶就在岸邊號令水手,整頓行伍,眾人群推東門慶為總舶主,東門慶也不推辭,就在海灘上就任。陳家村村長率眾抬來了香案,麵海擺開,祭了天酬了海,定商號名曰慶華祥,以慶華祥號為本艦,福致隆為商船,金狗號改名福衝,為護航艦,聖約翰號改名福昌,為備用船。滿剌加號損毀嚴重,要大修太花時間,東門慶不願久留,便送給了兩島漁民處置。
東門慶上香畢,與眾人約法道:“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皮膚不同,毛發不同!但既來到這裏,便是天意,便是緣分,便是神旨!以前的一切,有恩情的記住,至於厭恨,既往不咎!將來大家便都是兄弟!彼此寬容體諒,不可相殺、不可相負、不可背叛。若要離開商號自立門戶,須光明正大說了,將賬目算清楚後,王慶擺酒相送!以後見麵仍是朋友。若願留在商號裏,便須上船守船隊規矩,上岸守商號規矩!賺到了錢,大家分紅,遇到了敵人,大家一起上!若願守此盟誓,大家便向各自信仰之神明起誓!”
眾老部屬當即起誓,就是原金狗海盜集團中的水手,見總舶主不像佛朗機人以血腥鎮壓而以誠意相待,也都願意歸心。
盟誓之後,又複群議論功。上次從石壇寨虎口拔牙後兩艘大船便失散,所以此次行賞,便連同石壇寨的功勞一起論。
第一撥賺石壇寨功勞,以崔光南第一,新五郎新六郎兄弟第二,吳平第三,楊致忠於不辭第四,其餘大小功勞,如次夫等一時不能盡言。
第二撥克金狗號功勞,以李榮久第一——殺匪首也,吳平第二——扭戰局也,秀吉第三——轉成敗也,布拉帕安東尼陳阿金等並列第四,至於衝鋒陷陣、斬首有勞、首降有功者一一列明,不煩贅述。
因功勞乃是眾議,因此雖和一些人預料中有些許出入,大多數人也都心服。行賞既明,又以功勳能耐論職位。
本艦慶華祥,以東門慶為總舶主,楊致忠為火長,於不辭為商務總長,安東尼為會計長,設前後左右四衝鋒隊,隊長分別是李榮久、陳阿金、新五郎、新六郎,又設火槍隊二,第一隊隊長是卡瓦拉,第二隊隊長是布拉帕。其餘水蛇蔡兄弟、牛蛙等故人,均在本艦行走,安德魯、拉索等新歸附者,亦在本艦待職。
護航艦福衝號,以吳平為代舶主,兼攝船隊防務,舶監為陳百夫。
主商船福致隆,代舶主崔光南,舶監沈偉。
備用船福昌號,代舶主唐秀吉,舶監周大富。
當晚定下輪值之人後就設宴狂歡。就個人所得賞賜而言,以吳平、崔光南、李榮久最多,吳平是有班底的人,得到賞賜後給下邊的人一散就不見了大半,崔光南雅善藏富,李榮久卻不擅理財,那一擔擔的寶貨堆在那裏,把周大富、唐秀吉、水蛇蔡等都惹得眼紅了!
周大富既妒他得賞偏多,又妒他新得東門慶之寵愛,便有心要算計他,會了水蛇蔡、卡瓦拉、布拉帕等人,設了個牌九局,來邀李榮久賭錢。
李榮久看了他一眼說:“不會。”
周大富叫道:“很簡單的!我教你。”
唐秀吉在遠處望見,也湊了過來說:“對啊!男人大丈夫,連賭也不會嗎?”水蛇蔡、卡瓦拉、布拉帕等見了一齊起哄,一會說李榮久不給麵子,一會說商號剛剛建立,他身為第一衝鋒隊隊長不該掃大家的興。李榮久被他們纏不過,隻好答應。
唐秀吉說:“我來發牌。”
東門慶望見,走過來對李榮久說:“別跟他們賭,他們要騙你錢。”
周大富一腳跳了起來,叫道:“總舶主,你這是什麽話!賭場無父子,下注沒君臣!這賭最公平了,怎麽能說騙!我們就是要跟榮久兄弟玩兩手,你怎麽能這樣說我們!”他和東門慶混得久了,對何時該獻媚何時可生驕的分寸把握得甚好。
水蛇蔡、卡瓦拉等都道:“是啊是啊,總舶主,你不能隻眷顧新兄弟,就忘了老兄弟。”
東門慶聽得皺眉頭,對李榮久說:“那就玩兩手吧,可別玩得太大。”
唐秀吉和周大富交換了個眼色,就要發牌,東門慶攔住說:“等等。”問唐秀吉:“你不賭?”
唐秀吉說:“賭!”
東門慶說:“既然賭,你發什麽牌。”把安東尼叫過來說:“你來發牌。”
“噢,上帝啊!”安東尼說:“賭博是惡習啊,不能賭,不能賭。”
東門慶罵道:“又不是讓你賭,讓你發牌而已。”
周大富和唐秀吉就怕東門慶不讓他們賭,都說:“就是,你個假番鬼!別整天把那些番神掛在嘴邊。這裏是媽祖作主的地方,什麽番神都一邊去!”
安東尼在艦隊中的地位不低,但他生性不夠強悍,這時受不過眾人催促,隻好發牌。東門慶說:“李榮久不懂,頭三把不算錢,先讓他學學。”
周大富嘟噥道:“總舶主你就護著他!”
唐秀吉嘻嘻笑道:“榮久兄弟不懂,先學學也應該。來,榮久兄弟,我告訴你怎麽玩。”說著便手把手教他。
李榮久聽得不大懂,最後說:“隻要我把牌翻開來,就行了,對吧?嗯,那就簡單了,我翻開來,大家告訴我大小輸贏就是了。不用教了,發牌吧。”
周大富和唐秀吉對望一眼,眼裏都充滿了笑意,心想:“這回還不把你這頭大肥羊給宰了!”
周大富便先用言語擠兌東門慶說:“總舶主,這賭上的事情,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待會牌開下來,你身份雖然高,但也不能拿總舶主的身份來壓我。”
東門慶哈哈一笑說:“什麽話,我就這點風度都沒有麽?好,我不理你們了!你們玩兒去!”
阿銀在一邊看見,有些擔心地說:“總舶主,可別讓榮久都給輸光了。”
東門慶嘲弄道:“還沒成親呢,就這麽護著老公了?”
阿銀啐了他一聲,逃開了。東門慶想了一下回頭對周大富和唐秀吉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若待會有誰手風不順,大家記得叫停,算是賣我個麵子,別讓手風不順的人輸得太難看。”
唐秀吉點頭說:“當然,當然。來,咱們先約定,待會誰手風最差,我們大家合夥,所有下過注的人,每人贈他十斤生絲。”
眾人轟然叫好,個個都看著李榮久,竟像吃定了他。
東門慶冷笑道:“你們別太得意!出千出老手,賭運賭新手!你們隻要是不出千,未必穩贏。”
眾人聽了都道:“聽這話,總舶主卻是個老手!”
周大富問東門慶:“總舶主你賭不賭?”
東門慶笑道:“哈哈!說出千我不怕你們,論賭運氣,嘿!我現在這麽旺,要把你們都贏光了,你們還不怨死我了?”說著就到一邊喝酒去。過了一會,阿銀跑過來道:“不好了,總舶主,榮久他,他輸了整整一擔生絲了。”
東門慶笑了笑,繼續喝酒,說道:“沒事。”
阿銀便跑了回去,過了一會又跑了過來,叫道:“總舶主,你去勸勸啊,榮久他連輸了十七把了。”
東門慶嘿的一笑:“連輸了十七把也沒輸光嗎?他們賭的可真小。”
阿銀頓足道:“你怎麽這樣!”
東門慶嘻嘻笑道:“好賭的人賭得急了,最後通常是連老婆孩子都會押上!榮久還沒孩子,不知押不押老婆,要是他押老婆,那我可得趕緊過去也押上一注,可別讓你給別人贏了去。”
阿銀大怒,啐了他一聲,罵道:“虧你還是大明來的官人,又是總舶主!竟然調戲朋友妻!”又跑去照看他未婚夫了。
東門慶看著她的背影,悠然歎道:“好潑辣的可人兒,可惜啊,朋友妻,不可欺,何況是屬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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