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一一四章 漁場之爭

這日陳阿金訓練得滿身臭汗回來,卻被東門慶拉住了喝酒,他推辭不得,勉強喝了兩杯,話匣子打開後,東門慶忽道:“聽說你有個妹妹,叫阿銀。”

陳阿金愣了一下,道:“是,怎麽了?”

東門慶道:“聽說她去過九州?”

陳阿金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把酒杯一推,道:“我不喝了。”

他要走時,於不辭一把拉住他道:“阿金你太不夠意思了!咱們不說你上了船,和舶主就有上下之分!便說我們要一起去日本,那就得同舟共濟!有福同享,有難就應該同當!現在大家正為去日本的海路沒人向導煩惱,你若知道什麽,原不該隱瞞的。”

陳阿金不悅道:“你們這麽大的船又是走慣海路的,難道連一個知道怎麽去九州的人都沒有?”

於不辭一聽不由得有些尷尬,訥訥道:“我們是被風吹亂了方向,若是從福建出發,那便不會不認得。”

陳阿金皺了皺眉,道:“總之你們別打阿銀的主意!她雖然去過九州……但不行的!”

東門慶問:“為什麽?”

“那還用說!”陳阿金道:“女人怎麽可以出海!那會嫁不出去的!”

東門慶和於不辭聽得愕然,對望了一眼,一起道:“女人不可以出海?女人出海會嫁不出去?”

“是啊!”陳阿金道:“女人當然不能出海!出了海就很難嫁出去了!”

於不辭苦笑道:“這是什麽道理!”

陳阿金道:“什麽什麽道理?從來都是這樣的。”

於不辭又道:“那阿銀不是已經出過一次海了麽?”

“那是意外!”陳阿金有些不悅了,道:“而且就因為那次,阿銀到現在都沒嫁出去……不行!我無論如何不能再害她!”對東門慶道:“舶主!你讓我做別的事情都沒問題,但這件事不行。你若一定要逼我,那我寧可不出海了!”

東門慶微微皺眉,喝道:“這是什麽話!既然上了船,哪能這樣說不幹就不幹的?事情要麽就不做!既然決定做了就不當半途而廢!”

陳阿金道:“可是……”

“你放心吧。”東門慶道:“既然你們這裏有這樣的習俗,我也不會用舶主的身份壓你逼你。不過你也已經是福致隆的一份子,我們有難題,你也應該分擔。你可知道陳家村裏還有什麽人懂得去九州的航道的麽?”

陳阿金搖了搖頭,於不辭道:“這麽說來還是得去找你妹妹。”陳阿金一聽忙大叫道:“不行!不行!”

東門慶見他護妹心切,亦知不能強來,忙道:“不辭,不可如此。”頓了頓又對陳阿金道:“不過陳家村沒有其他的向導,我們也不能貿然出海。這樣吧,阿金,你帶我們去見見你妹妹,請她畫張航海圖出來,或許能幫到忙。你們村應該沒有女子不能會客的禁忌吧?”

“那倒沒有。”陳阿金道:“不過阿銀她不會畫畫。”

於不辭心道:“就算會畫也不成啊,難道我們就捧著一張不知是否可靠的海圖入海不成?”東門慶卻道:“如果不會畫畫,那就請她和我們說說這海路該怎麽走,那總行了吧。”

陳阿金想了想道:“好,我帶你們去。”

阿銀卻不住在他們家,而住在村後一棟孤零零的簡陋木屋中,東門慶遠遠望見後心想:“她居然沒和她家人一起住,也不知是否因為出過海的問題。”

到了屋前,陳阿金請東門慶於不辭止步,正要敲門,木門已呀了一聲,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女露出半邊臉來,叫了聲:“哥。”東門慶這幾日見慣了陳家村婦女褶皺黝黑的皮膚,這時陡見到阿銀,心道:“沒想到阿金的妹妹生的倒也好看。”陳阿金上前,把來意說明白了,阿銀道:“你們明天再來吧。”

陳阿金奇道:“怎麽,你不舒服?”

阿銀道:“不,不是……不過你們明天再來吧,到時候我一定跟你們仔細說海路該怎麽走。”

陳阿金道:“既然你肯說,那就說啊!為什麽要等到明天?”

阿銀雖隻露出半邊臉,卻仍顯得十分窘迫,陳阿金忽然起疑,喝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便穿過門縫抓住了阿銀的手,道:“開門!”

忽然於不辭叫了一聲:“哎喲!隻怕不妙!”

東門慶和陳阿金循他的手指望去,卻見村長帶了七八個人氣衝衝往這邊跑,一邊跑一邊叫道:“阿金!你瘋了麽!竟然帶著外人來拐你妹妹!你就算想出海謀財路,也不該這樣昏頭!”

東門慶、陳阿金等三人連叫:“不是!我們不是要帶阿銀出海。”但村長哪裏肯信?指揮著眾人要將阿銀帶走,免得被東門慶拐了,阿銀見他們要闖進來,急的幾乎要哭了,要關上門時在幾個大男人的推搡下卻那裏關得住?東門慶見局麵大亂,對於不辭搖了搖頭,便對村長道:“村長你誤會了,其實今天我……”

一言未畢,小木屋的窗戶被撞破,裏麵衝出一個人來,衝出時被窗戶一絆跌倒在地,卻是個男人!陳阿金父子先是一怔,隨即一齊大怒,陳阿金馬上向那男人撲了過去,扭住他打,村長卻狠狠甩了阿銀一個耳光,罵道:“你個敗壞門風的小……小……你……你竟然偷男人!你真不想嫁人了!”

忽然地上那男人叫道:“不要打她!我娶她!”

眾人同時一呆,陳阿金也才看清楚了那人麵目,幾個人一起驚叫道:“長島榮久!”

地上這男子正是那天在海上與陳阿金對陣的青年長島榮久,他趁著陳阿金一呆掙脫了站起,退開兩步,村長卻怒氣更增,又打了阿銀一下,長島榮久大叫道:“不要打她!不要打她!”

陳阿金怒道:“你這淫賊,敗壞我妹妹的名節!我宰了你!”

長島榮久叫道:“你們殺了我也沒什麽,不要打她!”

阿銀捂住了被打紅了的臉頰,一邊頓足一邊哭道:“你還在這裏說什麽啊!快走啊!走!走!走!”

長島榮久正躲避著陳阿金的怒拳,眼見又有幾個人圍了上來,阿銀又怎麽說,才趕緊踉踉蹌蹌地逃了。

於不辭悄悄問東門慶:“要不要幫忙?”

東門慶心裏一動,暗中搖了搖手,反而站開了兩步,置身事外。過了一會,沒追到長島榮久的陳阿金折了回來,和同村人對望了幾眼都大感臉上沒光,村長指著阿銀道:“給我把她帶回去!”阿銀不再抵抗,擦了擦眼淚走了。陳阿金卻猶在踢小木屋發脾氣,仿佛把牆壁當成了長島榮久。東門慶道:“你就這麽恨你妹妹?”

陳阿金怒道:“我哪裏恨她?我……我是疼她!”說著便有些哽咽,道:“上次她偷偷出海去玩,被海風打遠了,過了好幾個月才回來,那以後村裏的人就都有閑話了。現在又出了這事……讓她以後怎麽嫁人!”

東門慶道:“剛才榮久不是說了要娶她的麽?他應該不嫌棄阿銀,而且我看這小夥子人也不錯……”

話沒說完,陳阿金已叫道:“他不行!”

東門慶問:“為什麽?”

陳阿金叫道:“總之就不行!”

於不辭低聲勸道:“舶主,東南的村落、島嶼,大多有些奇奇怪怪的風俗,還是不要涉入太深的好。”

東門慶沉吟了一下,道:“你不肯讓你妹妹嫁給榮久,是因為你們和圓島有仇麽?”

陳阿金哼了一聲,道:“總之我們村的女人,不能嫁到圓島去!”

東門慶又問:“這裏離長島似乎不遠,說來是近鄰,卻拚命爭鬥,而且還不通婚姻,你們兩家到底有多大的仇?”

陳阿金道:“他們長島的人,壞得很!”

東門慶便問長島的人有多壞,陳阿金一開始隻是謾罵,說了好久,東門慶才大致明白:原來雙方是為了爭奪附近一個漁場而鬧起的別扭。

如果以陳家島和長島之間的中心點為坐標,向東北方向延伸過去約兩個時辰的船程,便有一個絕好的下網之處,兩島上百年的恩怨和友誼,多半和這個漁場有關。當漁場資源足夠供兩島居民有餘時,兩島居民便相安無事,然而一旦漁場資源相對來說就緊張起來。大概在四五十年前,兩島曾經遭遇過一次天災,人口因之銳減,之後的幾年裏兩島逐漸在互相扶持中建立起良好的關係,但這種良好的關係到了這一代又開始轉入緊張,到近來更是愈演愈烈。

當初兩島關係還好時,兩島的漁民還常常相約一起去捕魚,清晨出發,到黃昏便滿載而歸,歸來時或各回本島,或相攜到對方島上歡聚,但隨著資源爭奪的白日化,因漁場而引發的問題也越來越多,陳家島離那個漁場較遠,但洋流順,所以經常能先一步到達,長島離那個漁場較近,但洋流不順,所以就算起得早些也常常比陳家島的漁民晚到,加上其它一些原因,陳家島的漁民所獲常較長島漁民為多,因此陳家島的漁民常笑長島的漁民懶惰,長島的漁民對此當然大大不忿,一開始是兩島的居民發生一些口角,繼而大打出手。

兩個島的領袖人物起初對於兩島漁民的糾紛也盡力排解,但這種涉及到利益的問題本是越糾纏難處理,魚少人多的情況下,無論你怎麽調解,要麽就是一方得益一方受損,要麽就是雙方一起吃虧,所以鬧到後來兩島終於徹底斷交,乃至定期開戰。

東門慶聽了半天才弄明白個所以然來,笑道:“我以為是什麽問題,原來就為幾斤魚!”

陳阿金氣鼓鼓說:“不是幾斤魚的問題,是道理的問題!他們不講道理!”

東門慶問:“他們怎麽不講道理了?”

陳阿金說:“海上說起路程,從來都不問遠近,隻看走多久。若是雙方同時出發,一定是我們的船先到!可見這漁場應該是我們占多一些。但他們長島的人卻硬是要說我們離漁場比較遠,這魚應該是他們占多一些!舶主你說,他們這不是物理群麽?”

東門慶莞爾道:“說來說去,還是人太多魚太少。如果那個漁場產的魚夠你們兩個村合起來有餘,那你們還爭什麽?如果我再送你們一個漁場,你們就不用爭了吧?”

陳阿金聽得怔住了,道:“舶主,難道你還會法術嗎?要是能再有一個漁場,那……那我們還爭什麽,一島一個就行。”

於不辭也有些懷疑地看著東門慶,想知道他怎麽再變一個漁場出來。

東門慶問陳阿金道:“你們每年在那個漁場上打魚,能賣多少錢?”

“賣錢?哪裏能賣什麽錢。”陳阿金說:“都是我們自己吃了、醃了,有得多就拿到附近一些島上換些東西,哪裏還能賣錢。”

“這就是了。”東門慶說:“剛才我說過,你們這些爭端,最終還是因為這裏人多魚少不夠分,魚是天定的,要多起來難,但人可以走出去啊!如果你們每個村走出去三成人,那對留下的人來說,這魚就夠了,而對出海的人來說,嘿嘿!我保證可以賺到比留在這裏更多的錢。”

陳阿金本不是個心胸狹隘的人,隻是自幼生長在島上,沒能走出去,思維便被困在這裏,這時被東門慶一點撥便明白了過來,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東門慶又說:“男子漢大丈夫,守著這麽個小漁場爭個你死我活,也不怕人笑話!若是跟我出去走上兩年海,回來後光是我給你你們的俸祿,就夠你們在這裏打十輩子的魚!”

陳阿金聽得暗暗點頭,草叢中卻已傳來一個聲音道:“舶主你不愧是大明來的官人,見識就是不同!你能也帶我出海麽?”

東門慶定眼一看,卻見長島榮久從一棵大樹後走了出來,東門慶還來不及說什麽,陳阿金已經跳起來怒吼道:“你還敢留在這裏!”揮拳趕了過去,長島榮久見了趕緊又逃。東門慶望見哈哈大笑,知他兩家積怨不淺,並非一兩句話就能完全化解。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