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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慶和林國顯分賓主坐了,兩人喝過了茶,放下杯子,然後東門慶才道:“眼下上寨下寨各有大患,上寨的大患是內外交加,而下寨的大患則是致命隱疾,不過下寨的隱疾雖然致命,畢竟不會發作得像上寨這麽快,所以就近期來說,還是上寨的形勢更為不利。”
林國顯道:“這個自然!朝光雖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但除非逼得他們父子馬上反目,否則下寨還應該能維持幾年的。”
“朝光對我很不錯。”東門慶道:“所以無論出於什麽考慮,我都會盡量保全他。眼下上寨還在許棟手裏,如果現在就逼他和許棟反目,那是將他往絕路上推!”
林國顯點了點頭,似乎又多了解了一些東門慶對許氏父子的態度。
東門慶又道:“不過朝光要想自保,眼下除了在內籠絡各頭目、收取人心之外,在外也需要一個大援作呼應,一來是讓許棟行事有所顧忌,二來也是要將許棟的注意力拖在外麵,不要讓他有時間集中對內。就近期而言,這兩點就是林寨主和朝光合作的基礎。就長期來說,林寨主和朝光還有另外一個合作的基礎。”
林國顯問:“什麽基礎?”
東門慶道:“寨主你雖然英明神勇,但畢竟老了,比朝光大了四十歲!朝光現在是方興未艾,等他到達全盛之時寨主多半早退下來了,所以寨主和朝光之間並非你死我活的局麵,雙方產生不可調解的衝突的可能性並不大。而朝光的性子又不像許棟,他素來溫良,不是那種趕盡殺絕的人。這兩點便是他和寨主進行長遠合作的基礎。”
林國顯笑道:“我一開始還以為你真是為我們想,為吳平想,聽到這裏才知道你是在為朝光想!哈哈,王公子,你是希望我將上寨也傳給他麽?”
東門慶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寨主是怎麽想了。如果寨主隻看到眼前又貪得無厭,不但要保住上寨還要趁機覆滅下寨,那對不起了,我們沒什麽好談的了,因為我辦不來這件事情。但如果寨主把眼界放得更得更寬廣些,從十年二十年、從整個東海南洋來考慮這件事情,從子孫輩的福祉來考慮這件事情,而不隻是像許棟那樣局限於南澳這個小島,那我們就可以合作了。”
林國顯聽東門慶說到十年二十年、整個東海南洋的話來,不由得雙眉一軒,卻道:“我現在連眼前都保不住了,還談什麽十年二十年?若連南澳這個老巢都沒有,還談什麽東海南洋!”
東門慶道:“我們海上行走的人,怕什麽沒老巢?隻要有船有人,有錢有糧,到雙嶼、日本、滿剌加走上一趟,回來後便進退自如!有錢就能造船,就能招人,就能買糧。沒了南澳,再尋一個島嶼便是!若是力量到了又還尋不到合適的島嶼,到時再將南澳搶回來也是可以考慮的事情。北麵許龍頭、王五峰不就靠著這一點才能勢力一日千裏的麽?他們又何嚐自己把自己困在哪個小島上斤斤計較了?但林寨主若是如許棟一般舍不得眼前這片破寮爛屋,不敢出港坐困愁城,那上寨三五年後就算不被官軍破了,沒被許棟滅了,等北麵那幫人勢力漸大,遲早也要被他們吞食!林寨主,我說的沒錯吧?”
林國顯聽到這裏頗為動容,道:“沒想你小小年紀,居然也知道海上的大勢!”
東門慶道:“我出海的時間雖然不如林寨主長,但海上的大勢還是懂得一點,做買賣要大家都有得賺的道理也懂得一些!其實我們最大的對手根本不是許棟,而是從北麵壓下來的朝廷和從南麵竄上來的番鬼!番鬼我們單獨還能應付,但麵對朝廷,我們若不團結就永遠也別想有未來!更別說打開朝廷的大門!今後東海南洋之天下,必是有容乃大者之天下,像許棟這樣目光短淺之輩就算眼前得勢一時,將來也勢必覆滅!這一點林寨主想必也很清楚。”
林國顯聞此言驚立而起道:“小子!你到底是什麽人!竟然能想到這些!你見過王五峰麽?”
東門慶心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王直也說過類似的話麽?”他是知道林國顯和王直一夥有聯係的,卻不知他們之間的聯係深入到什麽程度,因為信息不足就不敢多說也不敢大話,隻搖了搖頭,道:“沒有。五峰船主我素仰大名,不過至今未曾謀麵,令人扼腕。”
林國顯將他看了又看,尋思了許久,才道:“說回眼前事吧!你認為我和朝光能如何合作?”
東門慶道:“朝光他眼下在上寨隻能做點小動作影響許棟,並不是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所以寨主你必須作出一些讓步。這樣朝光才能爭取到寨主所需要的船和錢糧。”
“好!”林國顯道:“隻要他能保證給我足夠出海走一遭的船和糧,隻要他能在我出海期間保我上寨婦孺不受侵害,我便把整個上寨讓給他也無妨!天大地大,我另外找一個海島安身就是!”
東門慶大喜,心中忍不住讚歎:“小尾老名不虛傳!拿得起,放得下!”便道:“既然如此,那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兩人從見麵試探到言語磨合費了大半天的時間,這時說起最要緊的事情卻是一語而決!東門慶也不囉唆,約好了通傳消息的方法後便告辭了。
他走了之後林國顯讓吳平將沈門叫了進來,跟他說了整件事情,沈門道:“這個王慶,能不能相信的?”
林國顯道:“這人來曆奇特!大不簡單!像他這樣的人不是許棟所能指使的,所以我料這件事不會是許棟的奸計!他今天能夠同時說動許朝光和我,背後一定做了不少功夫!恐怕他是從上島那天就開始埋伏線了!”
沈門驚道:“難道他竟是想吞並上寨、下寨?”
林國顯一笑道:“就長遠來說,恐怕還不止!”
沈門更驚,林國顯卻又道:“他在南澳全沒根基,如何吞並兩家?因此我料他還不至於這般愚蠢!就眼前來說,他應該隻是想從中取利,同時得到我和朝光的支持!這樣他才可能在海上自立門戶。要想同時得到我們二人的支持,他就要讓我們二人都得到好處!所以我覺得這件事情可以行得!”想了一會,回顧吳平道:“阿平,我想來想去,想不出他會是什麽樣的人!你和他是舊相識,可知道他的來曆麽?可別是官府埋下的誘餌!”
吳平道:“他的身世,侄兒知道得很清楚,不過當初曾發誓不泄露半句,否則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翻身!不過這人不是官府的誘餌,我還是可以肯定的!”
林國顯低頭沉吟了好久,將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在腦中交融綜合,忽道:“你在上我們的船之前,去過的地方不多。嗯,遠的好像就去過月港……這王慶要是在我們老家饒平活動,我應該不會不知道他!嗯,你是在月港見到他的,對吧?”
他如果問吳平“你在哪裏見到他”吳平還能拒絕,但這麽劈頭一問,吳平竟無法回答,林國顯又道:“月港……月港……他才幾歲!看這小子的言行氣派,眼界見識,不像月港這種小地方的人,應該是大戶人家出身,而且家裏多半和官宦大有關係,要不然接觸不到這麽多朝廷禁海的情況……隻是這樣家庭的子弟,跑出來幹什麽?嗯……他若還在家時,隻怕很難和你認識。看他的膚色、手腳,出海的時間隻怕還不長!吳平,你曾和我說你能從月港回來,是一個極有義氣的朋友分了一半身家給你作盤纏,就是這個人麽?”
吳平無法否認,隻得點頭稱是,林國顯道:“這麽說來,你從月港回來之前他剛好在那裏了!”回顧沈門道:“還記得當時月港曾發生過什麽大事麽?”
沈門想了一會道:“好像沒什麽大事……啊,對了,當時是有件事情,不過還不僅是月港的事情,而是整個福建的事情。”
林國顯道:“你是說……”
“黑道追殺令!”沈門道:“寨主還記得麽?那黑道追殺令是東門霸發來追殺他兒子的,光是東門霸發黑道追殺令已經不簡單,何況那筆賞金又那麽豐厚,而且他追殺的還是他兒子!著實是件異事!當時曾轟動了半個東海,連我們這邊也有人聽得心動。隻是徐惟學來傳許龍頭、王五峰的話,讓我們不要動手,就算湊巧拿住了人也別殺害,所以這邊才沒什麽行動。”
“嗯,不錯,那小子好像叫,好像叫……啊!”林國顯忽然雙手一拍,叫道:“多半就是他!”
吳平一聽,就知道事情隻怕要穿幫,那邊沈門忙問:“是誰?”
林國顯道:“王直曾派人來和我說留意這個人,因日子久了我們這邊事情又多,我慢慢就忘了!現在想來極有可能是他!”驀地雙目直視吳平,讓他無法回避,一字字道:“這個王慶就是東門霸的兒子,林希元的外孫,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