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愁

《五》羅大佑的“童年”

為了鄒雨悅，為了再次看到那張麵對他的笑臉，孫曉磊兜揣15塊錢，在整個北京市開始了“旅遊”，凡是音像店，他一個也不漏過，而羅大佑的磁帶，就像長了腿，一夜間在北京市消聲匿跡了。孫曉磊中午連三塊錢一碗的打鹵麵都未舍得吃，生怕吃去三塊錢就買不成帶子了。隻是，當天色漸漸暗下來時，孫曉磊幾乎磨穿了鞋底也沒能買到羅大佑的磁帶，不是賣完了就是沒進過貨，氣得孫曉磊幾次都差不點和音像店的人吵起來，“你再找找，那麽多磁帶，別記不住啊。”“為什麽不進羅大佑的帶子？”

孫曉磊的口氣好象是音像店的不是，煩得音像店的人皺著眉頭反問他：“我們為什麽要進羅大佑的帶子？都什麽年代了，誰還聽他的歌曲？”“你怕我記不住你自己找去！”

孫曉磊終於失望了，兜裏的15塊錢被他捏成了皺皺巴巴的一個小團，在回家的路上，他兩腳機械地蹬著自行車，雙眼茫然地瞪著前方，腦子裏隻轉著一個念頭，沒有買到羅大佑的磁帶，鄒雨悅肯定不會理我，我真笨，怎麽就買不到羅大佑的磁帶呢？孫曉磊想哭，一種受盡了委曲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生生被他忍回去了。

又是一個周末，孫曉磊在去找牛天梓的路上，突然聽到一個小書店裏傳出了一首曾在他嘴邊重複過不知多少遍的歌曲——《童年》。孫曉磊激動地猛然刹車，差不點撞倒一個老頭，嚇得他罵了老頭一句“也不長眼，不會躲著點”，跳下自行車，連自行車鎖都沒上就闖進了小書店。

“阿姨，是不是羅大佑唱的？”孫曉磊衝一個女服務員指了指錄音機裏放的歌曲。

女服務員點了點頭，詫異地瞧著孫曉磊激動得發紅的臉，不就是一首羅大佑的歌曲嗎？有什麽可激動的。

“多少錢一盤？”孫曉磊從兜裏掏出了皺皺巴巴的15塊錢。

“我們這兒是書店，不賣磁帶。”女服務員指了指架上的書，突然笑起來，那聲音被憋在嗓子眼裏，很有些瞧不起的意味。

孫曉磊伸出的手又慢慢地縮回來，不等把錢放回口袋，突然問：“阿姨，能把這盤帶子賣給我嗎？我有15塊錢。”

“這……”

不等女服務員回答，突然從書架後躥出一個10歲左右的女孩子，“這是我的帶子，不賣給他，媽媽。”女孩子說著猛地關掉錄音機，拿出磁帶，躲進了書架裏。

“傻冒，15塊錢一盤破帶子還不賣？”孫曉磊隻在心裏暗暗地罵了句，然後氣咻咻地走出書店，卻發現他的自行車不見了。

“咦，我的自行車呢？誰偷了我的自行車？”孫曉磊急得嚷起來，可沒有一個人來理他，憋了一個星期的眼淚終於從孫曉磊的眼眶裏滾落下來，不被鄒雨悅理解的委曲和來之不易的這輛自行車的被盜真讓孫曉磊傷透了心，他蹲在書店門口的台階上，嗚嗚咽咽哭了個痛快。

回到家裏，自然少不了爸爸媽媽的一頓痛罵，說他不拿錢當回事，說他是想要一輛山地車故意把這輛舊普通車弄丟的，氣得孫曉磊大聲反駁著，“我就‘腿’著上學去，累死我你們省心了。”

不過，爸爸媽媽該罵罵後，還是花幾十塊錢給孫曉磊弄了輛二手車，坐車上學，除了時間不能保證外，幾個月下來也是好幾十塊錢呢！再說，天天走路，孫曉磊不累嗎？畢竟他還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兒子，做父母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

隻是，為磁帶為丟車，孫曉磊沉悶了好幾天，連牛天梓都看出孫曉磊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很有些大哥大的勁頭問：“怎麽，失戀了？那個小丫頭不理你了？”見孫曉磊一副無精打彩的神態，一反往常愛譏諷人的口吻，做出非常同情的模樣說：“嗯，那個小丫頭正經不錯，又溫柔，又有味，聽說她的外號叫百翎鳥，唱歌特好聽，怪不得你被她弄得五迷三道呢！怎麽，百翎鳥看不起我們這個江湖少年英雄了？”

不說英雄還罷，一說到英雄，孫曉磊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翻了一下眼皮瞅了牛天梓一眼，想說還不是因為參加了你的那個什麽江湖英雄派鄒雨悅才不理我的，但他沒敢說出口，因為牛天梓身上那股特有的威懾力又在他身上發揮作用了，孫曉磊隻是翻了一下眼皮，又默不作聲了。

“嗨，不就是沒買到羅大佑的帶子麽！不就是丟了一輛破自行車麽！”

孫曉磊心想，這個牛蹄子怎麽知道的？難道他是克格勃不成？他想問卻沒問，隻是茫然地盯著牆角，想著到哪裏去買羅大佑的磁帶。

“那輛破自行車丟也就丟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至於羅大佑的磁帶，包在我身上了。”牛天梓嘻嘻說著一把揪起孫曉磊的衣袖，“走，聽說來了個新體育老師，教我們班，看看去，下節就是體育課，看看他給我們準備了什麽活動。”

也許是牛天梓的承諾，也許是想看看新來的體育老師，孫曉磊這才點頭，跟著牛天梓來到了體育老師辦公室，他知道牛天梓最喜歡上體育課，加上自己是體育委員和對體育的鍾愛，兩個人總能在體育上找到共同語言。

不等兩人去看新來的體育老師，上課鈴就響了。

當要去教初三年級體育的老師帶著新來的體育老師走進教室時，教室裏突然響起了一片背時的掌聲，連陳遠都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牛天梓更是吼著大嗓門問：“請問新來的體育老師貴姓？”

“免貴姓蕭。”蕭老師一仰脖，一翻眼，還算有些氣勢。

“身高？”牛天梓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

“1米60。”蕭老師梗著脖子挺了挺胸，同學們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體重？”牛天梓走到了第一排桌位旁。

“42.25公斤。”蕭老師握緊了兩個拳頭，仿佛在使勁壓秤，想讓自己能把份量再壓下去一些，再一次逗得同學們放肆地大笑起來。

“哇——，好酷的體育老師！”牛天梓已經走到新來的體育老師身邊，垂眼瞅著他，嘴裏發出一串譏諷的話語，“不知道您100米能跑幾分鍾？不知道跳高您能跳零點幾米？不知道打籃球您能否搶著球？更不知道您是怎麽當上的體育老師？”說完，牛天梓故意把手搭在蕭老師的肩上，然後做出一副滑稽的樣子轉動著眼珠來回掃視著全班的同學。

“牛天梓，你要幹什麽？”原來的體育老師生氣地瞪了牛天梓一眼，恨恨地扒開他的手說：“你想查戶口啊？”

不容牛天梓回答，孫曉磊卻大聲地喊起來：“我們歡迎蕭老師，蕭老師您好！”

孫曉磊的話音剛落，幾個天天跟在牛天梓身後打打鬧鬧的男生一齊跟著喊起來：“我們歡迎蕭老師，蕭老師您好！”

也許這句話並不過分，也算是一種歡迎方式吧，突然，全班的同學也齊聲喊著：“我們歡迎蕭老師，蕭老師您好！”

牛天梓笑了，衝原來的體育老師說：“怎麽樣？這個歡迎儀式還不賴吧。”說著使勁地拍了蕭老師肩膀一下，邁著大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原來的體育老師算是完成任務走了，剩下了蕭老師獨自站在講台上。

同學們又無緣無故、大膽放肆地笑起來，因為，這個體育蕭老師，真是不敢恭維，那瘦小的身體，窄窄的臉兒，怎麽看都不像個體育老師，倒像個沒有發育好的兒童。可他，就是新來的體育老師，第一堂課就給初二（3）班的同學們來了一個下馬威。

“因為是初次見麵，我要考核一下你們的跑步速度。”這是蕭老師的第一句話，然後他指著牛天梓說：“剛才那位同學問我跑步的速度是100米幾分鍾，我想大概最快也要5分鍾吧，就讓我這慢速度帶著你們大家一起跑，看看誰能超過我，我就讓誰打籃球去。”

“啊，太好了！”孫曉磊叫起來，牛天梓也得意地吹了一聲口哨，連陳遠都情不自禁地對鄰桌的夏菁菁說：“那不成了烏龜賽跑嗎？看樣子，體育不及格的同學再也不用發愁了。”

與夏菁菁坐同桌的朱勇放鬆地歎出一口氣，“我最怕跑步了，這下可好了，5分鍾跑100米，我走也走到了。”

不等大家感歎完，蕭老師已經率先走出教室。見大家站到了運動場的起跑線上，這才一揮手，慢慢地向前跑去。

牛天梓和孫曉磊跟在所有同學後麵，悄悄地咬著耳朵。

牛天梓說：“孫曉磊，跟緊我了，我們一起超過蕭老師，讓他沒麵子。”

孫曉磊點著頭，“我們要告訴所有的同學，讓他們跟著我們倆，一起超過蕭老師，讓他嚐嚐我們的厲害。”

兩人說著便一起加快了腳步往前跑去，邊跑還邊鼓動著同學們，“快點，別掉隊了，快點。”

同學們顯然都理解了牛天梓和孫曉磊的意圖，大家默不作聲地跟著兩人，一起加快腳步向前衝去。

隻是奇了，不管牛天梓和孫曉磊跑得多快，蕭老師總在他倆前麵，不管牛天梓和孫曉磊如何追，卻怎麽也追不上蕭老師，倒害得全班同學，尤其是女生們跟在後麵喊天喊地，怨聲載道，接著便有女生一個一個地掉隊，再接著便有男生開始掉隊，甚至連陳遠都跑不動了。

蕭老師身後隻剩下了幾個男生，牛天梓和孫曉磊還在拚了小命地跟著跑，隻是他們不明白，蕭老師不是說他最快5分鍾能跑100米嗎？可看這架式，他騙了他們！

但牛天梓可不是個願意服輸的主兒，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孫曉磊說：“堅持住，可別輸給他了！”

孫曉磊點頭，拚命地跟著。

結果，運動場上隻剩下了三個人在跑，蕭老師、牛天梓和孫曉磊，汗水濕透了他們的運動衣。

掉隊的同學們都站在圈外給牛天梓和孫曉磊喊加油。

若不是打下課鈴，同學們真得懷疑蕭老師會不會永遠跑下去，多虧了這救命的下課鈴，蕭老師才停住腳步，一些也不喘地拍了拍牛天梓和孫曉磊的後腰說：“不錯，看樣子再跑幾次就能超過我了。”然後笑嘻嘻地對大家說：“下節課再見。”

“哇，這個體育老師可真夠厲害的，那麽小的個子居然還能跑那麽快，跑那麽多圈，連牛蹄子和孫曉磊都跑不過他。”鄒雨悅因為腿不好，一直站在運動場外看，雖然有好長時間不曾理孫曉磊了，但她的表情還是透出了對孫曉磊的同情。

劉穎癟著嘴，臉上顯出一副於心不忍的樣子，“可不，這個蕭老師可真夠狠的，帶著牛蹄子和孫曉磊整整跑了一節課呀！”

“想不到，真人不露相啊！別看他又瘦又小，還真有些絕活呢！”陳遠臉上露出了讚許。

……

有褒有貶，隻有牛天梓和孫曉磊什麽也沒說，他倆疲憊地圍著運動場走了一圈，然後一起上了廁所。

第二天中午，剛吃過飯，孫曉磊突然跑到體育老師辦公室，急急地對蕭老師說：“蕭老師，不好了，牛天梓和一群小流氓打架了，你快去拉架。”說著，不顧三七二十一地抓住蕭老師的袖子就往學校門口跑。

果不然，牛天梓正和幾個個頭塊頭與他差不多的半大小子連罵帶扯地滾在一起。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打架，還有王法沒有？”蕭老師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一個小子的手，然後對牛天梓說：“趕快回學校去，這裏由我來處理。”

“蕭老師，您快走吧，您哪裏是他們的對手啊？”牛天梓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子抓住了對手的胸襟，帶著一些英雄氣概地對孫曉磊說：“快把蕭老師帶走。”

“想走，沒那麽容易。”被蕭老師抓住了手的小子猛地一下反過手來，抓住了蕭老師的胳膊，然後對其他人說：“他不是想來處理我們嗎？來，看誰處理誰？”

他的話音還未落，幾個人放了牛天梓，一起向蕭老師圍過來。

此時，牛天梓拍了拍身上的土，衝孫曉磊使了個眼色，然後大聲地說：“蕭老師，你堅持住，我們去學校喊人。”說完拉著孫曉磊的胳膊跑掉了。

牛天梓和孫曉磊一起去廁所撒了一泡長長的尿，又回到教室慢悠悠地喝了一筒水，這才悠哉悠哉地走到校門口，當牛天梓低頭看到地上有一滴滴的血漬後，情不自禁地捶了孫曉磊一拳，“啊，總算出了這口氣了，瞧，他的鼻血都給打出來了。”

隻是牛天梓高興得太早了，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校門口的大樹後傳出了唉喲唉喲的呻吟聲，不是蕭老師的聲音，牛天梓跑過去一看，怎麽，他約來給蕭老師點“厲害”瞧的那幫哥們全被打得鼻青臉腫，一見到他都不約而同地罵起來：“你這個牛雜碎，你不是說他不會打架嗎？告訴你，他的武功蓋世。”“你這個牛蹄子，你還讓我們別下手太狠，可你看他，毫不留情，要不是哥們幾個說好話，保不準胳膊腿兒都會被他打折。”

牛天梓愣了，他怎麽也不能相信隻憑蕭老師一人就能把這幫腰圓膀粗的哥們兒給打成這樣，但眼見為實，看樣子，這個貌不其揚、身材瘦小的體育老師可不是好惹的，正像陳遠說的，“真人不露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