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傳新注

第29節

　　傳

　　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薳罷來聘，通嗣君也1.穆叔問2：“王子之為政何如3？”對曰：“吾儕小人，食而聽事4，猶懼不給命5，而不免於戾6，焉與知政？”固問焉，不告。穆叔告大夫曰：“楚令尹將有大事7，子蕩將與焉8，助之匿其情矣。”

　　1通嗣君：郟敖即位而來聘。2穆叔：叔孫豹。3王子：王子圍，楚令尹。4儕：輩。5不給命：不足以完成使命。給：足。6戾：罪。7大事：謂弑君自立。8子蕩：薳罷之字。子產相鄭伯以如晉1，叔向問鄭國之政焉。對曰：“吾得見與否，在此歲也。駟、良方爭2，未知所成3.若有所成，吾得見，乃可知也。”叔向曰：“不既和矣乎？”對曰：“伯有侈而愎4，子皙好在人上，莫能相下也。雖其和也，猶相積惡也，惡至無日矣。”

　　1子產：公孫僑，鄭卿。相：為相讚禮。2駟：駟氏。指公孫黑，字子皙。良：良氏。指良霄，字伯有。3成：定。4愎：剛愎。

　　（三）[二]月癸未1，晉悼夫人食輿人之城杞者2.絳縣人或年長矣3，無子而往4，與於食。有與疑年5，使之年6，曰：“臣小人也，不知紀年。臣生之歲，正月甲子朔7，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8，其季於今三之一也9.”吏走問諸朝10.師曠曰：“魯叔仲惠伯會郤成子於承匡之歲也11.是歲也，狄伐魯，叔孫莊叔於是乎敗狄於鹹12，獲長狄僑如及虺也、豹也13，而皆以名其子。七十三年矣。”史趙曰14：“亥有二首六身15，下二如身，是其日數也。”士文伯曰16：“然則二萬（二）[六]千六百有六旬也17.”

　　趙孟問其縣大夫18，則其屬也。召之，而謝過焉，曰：“武不才，任君之大事，以晉國之多虞19，不能由吾子20，使吾子辱在泥塗久矣21，武之罪也。敢謝不才。”遂仕之，使助為政。辭以老。與之田，使為君複陶22，以為絳縣師23，而廢其輿尉24.

　　於是魯使者在晉，歸以語諸大夫。季武子曰25：“晉未可媮也26.有趙孟以為大夫27，有伯瑕以為佐28，有史趙、師曠而谘度焉29，有叔向、女齊以師保其君30.其朝多君子，其庸可媮乎31？勉事之而後可。”

　　1二月：原本作“三月”，據阮元《校勘記》改。癸未：二十三日。2晉悼夫人：平公之母，杞女。輿人之城杞者：參與城杞之人眾。輿：眾。城杞在上年。3或：有人。4無子而往：因無子而自往城杞。5有與疑年：有人懷疑他年歲過大（不應參加勞役）。《周禮·地官·鄉大夫》雲：“以歲時登其夫家之眾寡，辨其可任者。國中自七尺以及六十，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皆征之。”據此，則年六十五以上，不當再服勞役。6使之年：使言其年。7“正月”句：正月一日為甲子日。8“四百”句：謂自己已經曆四百四十五個甲子日。甲子：古人以天幹與地支相配紀年、月、日。自甲子至癸亥，六十日而周遍，故以六十日為一甲子。9“其季”句：最後一個甲子日到今天又過了三分之一甲子（二十日）。自甲子至癸未（會食之日）正好是二十日。10“吏走”句：眾人皆不知，故問於朝。11“魯叔仲”句：指文公十一年。叔仲惠伯：叔彭生，魯大夫。郤成子：郤缺，晉大夫。

　　12叔孫莊叔：叔孫得臣。13“獲長狄”二句：文公十一年《傳》僅言叔孫得臣獲長狄僑如，以命宣伯（叔孫僑如）。虺、豹二人蓋略而未書。宣伯之弟有叔孫豹，又有叔仲昭伯（字帶），則叔仲昭伯當名虺。14史趙：晉大夫。15“亥有”三句：亥字以二為首，六為身，將二下置於身，即為其經曆之日數（二萬六千六百六十日）。史趙所說亥字，字形已不可知。16士文伯：士匄。

　　17“然則”句：老人經曆四十五個甲子日，包括四十四個整甲子又二十日，合起來是二萬六千六百六十日。六旬：六十日。18“趙孟”二句：趙武問老人所在縣的大夫是誰，原來是趙武的屬下。19虞：憂。20由：用。21辱在泥塗：身處下賤。塗：泥。22複陶：主衣服之官。23師：周代教民之官。24輿尉：軍尉。主發眾使民。此輿尉役孤老，故廢之。25季武子：季孫宿。26媮（tōu）：同“偷”。怠，懈怠。27大夫：趙孟為晉正卿。28伯瑕：即士文伯。29谘度：谘詢。度：謀。30叔向：羊舌肸，晉平公太傅。女齊：女叔齊，亦稱司馬侯，與叔向同為師保。31其庸：豈，難道。其、庸義同。

　　夏四月己亥1，鄭伯及其大夫盟2.君子是以知鄭難之不已也。

　　1己亥：此年四月無己亥。2“鄭伯”句：駟氏、良氏相爭，故盟。

　　蔡景侯為大子般娶於楚，通焉1.大子弑景侯。

　　1通焉：景侯與蔡女私通。

　　初，王儋季卒1，其子括將見王而歎2.單公子愆期為靈王禦士3，過諸廷4，聞其歎，而言曰：“烏乎5！必有此夫6！”入以告王，且曰：“必殺之！不戚而願大7，視躁而足高8，心在他矣。不殺，必害。”王曰：“童子何知？”及靈王崩，儋括欲立王子佞夫9，佞夫弗知。戊子10，儋括圍屍11，逐成愆12.成愆奔平畤13.五月癸巳14，尹言多、劉毅、單蔑、甘過、鞏成殺佞夫15.括、瑕、廖奔晉16.書曰“天王殺其弟佞夫17”，罪在王也。

　　1儋季：周靈王弟。2“其子”句：括除服見王，入朝而歎。3禦士：侍禦之士。4過諸廷：愆期過於王庭。王引之認為“過”當為“遇”之誤。5烏乎：同“嗚呼”。6必：乃。有此：如此。7願：欲，欲望。8躁：疾。足高：舉步高。9佞夫：靈王之子，景王之弟。10戊子：二十九日。11屍（wěi）：地名，在今河南孟津縣東北。12成愆：屍邑大夫。13平畤：周邑，在今河南孟津縣東南，洛陽市東北。14癸巳：四日。15尹言多：與下文劉毅等人皆周大夫。16括、瑕、廖奔晉：《春秋》隻書王子瑕奔晉，而不書括、廖，書其首惡。17“書曰”二句：《春秋》“天王殺其弟佞夫”，是歸罪於天王（佞夫不知其事）。

　　或叫於宋大廟1，曰：“鉼鉼2！出出3！”鳥鳴於亳社4，如曰：“鉼鉼。”甲午5，宋大災。宋伯姬卒，待姆也6.君子謂宋共姬女而不婦7.女待人8，婦義事也9.

　　1或：有人。叫：呼。大廟：宋微子（宋始封之君）廟。

　　2鉼鉼：傷痛之聲。3出出：亦作“詘詘”。同“咄咄”，嗟歎之聲。4亳社：殷社。宋為殷商之後，故立其社，以供祭祀。

　　5甲午：五日。6姆：女師。7謂：以為，認為。女而不婦：如未嫁之女而非已嫁之婦。8待人：待人而行。9義事：謂當相機行事。義：通“儀”。度。伯姬為魯宣公女，宋共公夫人，共公卒於成公十五年，伯姬此時應在六十歲左右。

　　六月，鄭子產如陳蒞盟1.歸，複命，告大夫曰：“陳，亡國也，不可與也2.聚禾粟，繕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撫其民。其君弱植3，公子侈，大子卑，大夫敖，政多門4，以介於大國5，能無亡乎？不過十年矣。”

　　1蒞盟：與盟。蒞：臨。2與：親。3弱植：弱誌。謂懦弱、不堅毅。《楚辭·招魂》：“弱顏固植，謇其有意些。”4政多門：政不由一人。5介於大國：處於大國之間。介：間。

　　秋七月，叔弓如宋1，葬共姬也2.

　　1叔弓：魯卿。2葬共姬：伯姬遇災而卒，特使卿往葬之。昭公三年《傳》雲：“君薨，大夫吊，卿共葬事；夫人，士吊，大夫送葬。”

　　鄭伯有耆酒1，為窟室2，而夜飲酒，擊鍾焉。朝至，未已3.朝者曰：“公焉在4？”其人曰5：“吾公在壑穀6.”皆自朝布路而罷7.既而朝8，則又將使子皙如楚9，歸而飲酒。庚子10，子皙以駟氏之甲伐而焚之。伯有奔雍梁11，醒而後知之，遂奔許12.

　　大夫聚謀，子皮曰13：“仲虺之誌》雲14：‘亂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國之利也。’罕、駟、豐同生15，伯有汏侈16，故不免。”

　　人謂子產就直助強17.子產曰：“豈為我徒18？國之禍難，誰知所敝19？或主強直20，難乃不生。姑成吾所21.”辛醜22，子產斂伯有氏之死者而殯之，不及謀而遂行23.印段從之24.子皮止之。眾曰：“人不我順25，何止焉？”子皮曰：“夫子禮於死者，況生者乎？”遂自止之26.壬寅27，子產入。癸卯28，子石入29.皆受盟於子皙氏30.乙巳31，鄭伯及其大夫盟於大宮32，盟國人於師之梁之外33.

　　伯有聞鄭人之盟己也，怒。聞子皮之甲不與攻己也，喜。曰：“子皮與我矣。”癸醜34，晨自墓門之瀆入35，因馬師頡介於襄庫36，以伐舊北門。駟帶率國人以伐之37.皆召子產38.子產曰：“兄弟而及此39，吾從天所與。”伯有死於羊肆40，子產襚之41，枕之股而哭之42，斂而殯諸伯有之臣在市側者43，既而葬諸鬥城44.子駟氏欲攻子產45，子皮怒之曰：“禮，國之幹也46.殺有禮，禍莫大焉。”乃止。

　　於是遊吉如晉還，聞難，不入。複命於介47.八月甲子48，奔晉。駟帶追之，及酸棗49.與子上盟50，用兩圭質於河51.使公孫肸入盟大夫。己巳52，複歸53.

　　書曰“鄭人殺良霄54”，不稱大夫，言自外入也。

　　於子焜之卒也55，將葬，公孫揮與裨灶晨會事焉56.過伯有氏，其門上生莠57.子羽曰58：“其莠猶在乎59？”於是歲在降婁60，降婁中而旦61.裨灶指之曰62：“猶可以終歲63，歲不及此次也已64.”及其亡也65，歲在娵訾之口66，其明年，乃及降婁。

　　仆展從伯有67，與之皆死。羽頡出奔晉68，為任大夫69.

　　雞澤之會70，鄭樂成奔楚，遂適晉。羽頡因之，與之比71，而事趙文子72，言伐鄭之說焉73.以宋之盟故74，不可。子皮以公孫勦為馬師75.

　　1伯有：良霄，鄭執政之卿。耆：通“嗜”。2窟室：地下室。3朝至，未已：朝者已至，飲酒尚未停止。4公：指伯有。5其人：指伯有之家臣。6壑穀：窟室。7布路：分散。罷：歸。8朝：朝鄭君。9子皙：公孫黑，子駟之子。10庚子：十二日。11雍梁：鄭地，在今河南新鄭市西南四十五裏。

　　12許：地名，在今河南許昌市。13子皮：罕虎。14仲虺：湯之左相。15罕、駟、豐同生：子皮、子皙、公孫段三家本同母兄弟。16汏侈：驕奢。17謂：以為，認為。就直助強：謂幫助勢力強大的一方。強、直同義。《說文》：“弱，橈也。上象橈曲，彡象毛氂橈弱也。”段玉裁注：“橈者，曲木也。引伸為凡曲之稱。直者多強，曲者多弱。《易》曰‘棟橈’，本末弱也。弱與橈疊韻。”18徒：黨。19誰知所敝：謂不知禍難所終。敝：止，終。20“或主”二句：親近勢力強大之人，或可避免禍難。主：親。21姑成吾所：謂且善自處置以自保。成：定。22辛醜：十三日。23“不及”句：言不及與大夫謀而出行。24以子產為義，故從之。25人不我順：即人不順我。謂子產收伯有氏之屍。26止之：止子產。27壬寅：十四日。28癸卯：十五日。29子石：印段。30子皙氏：子皙之家。氏：家。

　　31乙巳：十七日。32大宮：太廟，祖廟。33師之梁：鄭國都西城門。34癸醜：二十五日。35墓門：鄭城門。瀆：通“竇”。出水穴。36“因馬師”句：通過馬師頡用襄庫之甲武裝起來。因：依。馬師頡：子羽孫。襄庫：府庫名。37駟帶：子西之子，子皙之宗主。38皆召子產：駟氏、伯有皆召子產助己。39良霄（伯有）、駟帶皆穆公曾孫。40羊肆：市列。41襚（suì）：給死者穿衣。42枕之股：以伯有之屍枕己之股。

　　43斂：大斂，以屍入棺。44鬥城：鄭地，在今河南通許縣東北。45子駟氏：即駟氏。46幹：支柱。47複命於介：遊吉將出奔，故向副使複命。介：副使。48甲子：六日。49酸棗：地名，在今河南延津縣西南。50子上：駟帶。51用兩圭質於河：沉圭於河以取信。質：信。52己巳：十一日。53複歸：遊吉複歸。54“書曰”三句：《春秋》書“鄭人殺良霄”，不稱他為大夫，因為他出奔後又進入鄭國（既出則位絕）。55子焜：公孫蠆。卒於十九年。56會事：會葬事。57莠（yǒu）：草名，似稷而無實，又稱狗尾草。58子羽：公孫揮。59“其莠”句：伯有驕縱，知不能久。60“於是”句：那一年歲星運行至降婁。歲：歲星，即木星。降婁：亦名奎婁，十二星次之一（戌）。在二十八宿中為奎宿和婁宿。61降婁中而旦：周之八月，當夏之六月。降婁中而天明。62指之：指著降婁。63終歲：終歲星（木星）一周。歲星十二年一終。64“歲不及”句：謂伯有之亡，不待歲星再至此次（降婁）。65亡：伯有被殺。66娵訾（jūzī）：十二星次之一（亥），在二十八宿中為室宿（營室）。娵訾之口：指營室東壁。二十八年歲星在玄枵，二十九年在娵訾，三十年周正七月，伯有死，歲星正經過娵訾，而未及降婁。67仆展：鄭大夫，伯有之黨。68羽頡：馬師頡。馬師是其官，羽是其氏。69任：晉邑，在今河北任縣東南。70雞澤之會：諸侯會於雞澤，在襄公三年。71比：勾結。72趙文子：趙武。73“言伐”句：進言伐鄭。74“以宋”二句：宋之盟（在二十七年），諸侯相約弭兵。75公孫勦：子罕之子，代羽頡為馬師。楚公子圍殺大司馬屍掩而取其室1.申無宇曰2：“王子必不免。善人，國之主也。王子相楚國，將善是封殖3，而虐之4，是禍國也。且司馬，令尹之偏5，而王之四體也6.絕民之主，去身之偏，艾王之體7，以禍其國，無不祥大焉8.何以得免？”

　　1公子圍：楚共王子，此時為令尹。室：家產。2申無宇：芋尹。3將：當。善是封殖：謂培養善人。培本曰封。4虐：殘，殘害。5偏：佐。6四體：指手足。7艾：絕，斷。

　　8無不祥大焉：謂不善莫大於此。無：何。

　　為宋災故，諸侯之大夫會1，以謀歸宋財2.冬十月，叔孫豹會晉趙武、齊公孫躉、宋向戌、衛北宮佗、鄭罕虎及小邾之大夫會於澶淵3.既而無歸於宋，故不書其人。

　　君子曰：“信其不可不慎乎！澶淵之會，卿不書，不信也夫！諸侯之上卿，會而不信，寵名皆棄4，不信之不可也如是！《詩》曰5：‘文王陟降6，在帝左右。’信之謂也。又曰7：‘淑慎爾止8，無載爾偽。’不信之謂也。”書曰“某人某人會於澶淵9，宋災故”，尤之也。不書魯大夫10，諱之也。

　　1“諸侯”句：晉、齊、宋、衛、鄭、曹、莒、邾、滕、薛、杞、小邾之大夫相會。《傳》蒙經文省略與會之人。2歸（kuì）：通“饋”。贈送。3“叔孫豹”三句：叔孫豹等六人皆卿，依常例應書其名。北宮佗：北宮括，字佗。4寵名皆棄：謂《春秋》不書各國卿大夫之名。《春秋》常例，卿皆書名。寵：尊。

　　5《詩》曰：引文出自《詩·大雅·文王》。6“文王”三句：言文王或升或降，無不在上帝之左右，唯以其信。陟：登，升。

　　7又曰：以下引文為逸《詩》。8“淑慎”二句：謂言行應當誠信，不要施行詐偽。淑：善。慎：誠。《爾雅·釋詁上》：“展、諶、允、慎、亶、誠也。”止：舉止。無：不要。載：行。爾：你的。9“書曰”三句：《春秋》書某國某國之人會於澶淵，因為宋國發生了火災，是怪罪他們。尤：罪。會而無信，故罪之。

　　10“不書”二句：叔孫豹與會，而《經》不書，為魯諱恥。

　　鄭子皮授子產政1，辭曰：“國小而逼2，族大寵多，不可為也3.”子皮曰：“虎帥以聽，誰敢犯子？子善相之，國無小4.小能事大，國乃寬5.”

　　子產為政，有事伯石6，賂與之邑7.子大叔曰8：“國皆其國也9，奚獨賂焉？”子產曰：“無欲實難。皆得其欲，以從其事，而要其成10.非我有成11，其在人乎？何愛於邑12，邑將焉往13？”子大叔曰：“若四國何14？”子產曰：“非相違也，而相從也15，四國何尤焉？《鄭書》有之曰16：‘安定國家，必大焉先17.’姑先安大，以待其所歸18.”既，伯石懼而歸邑，卒與之。伯有既死，使大史命伯石為卿，辭19.大史退，則請命焉20.複命之，又辭。如是三，乃受策入拜。子產是以惡其為人也21，使次己位22.

　　子產使都鄙有章23，上下有服24，田有封洫25，廬井有伍26.大人之忠儉者27，從而與之28；泰侈者29，因而斃之30.

　　豐卷將祭，請田焉31.弗許32，曰：“唯君用鮮33，眾給而已34.”子張怒35，退而征役36.子產奔晉，子皮止之，而逐豐卷。豐卷奔晉。子產請其田裏37，三年而複之38，反其田裏及其入焉39.

　　從政一年，輿人誦之40，曰：“取我衣冠而褚之41，取我田疇而伍之42.孰殺子產，吾其與之43！”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產誨之44；我有田疇，子產殖之45.子產而死46，誰其嗣之47？”

　　1授子產政：是時子皮當國，以子產賢，故讓之。2逼：逼近大國。3為：治。4無：不。5寬：緩。6有事伯石：有事要請伯石辦。伯石：公孫段。字子石。印段亦字子石，故稱伯石加以區別。7賂與之邑：與之邑以賂之。8子大叔：遊吉。

　　9“國皆”二句：言國為眾人之國，為何單單賄賂伯石？奚：何。

　　10要（yāo）：求。11“非我”二句：言成猶在我，不在他人。其：豈。12愛：吝惜。13邑將焉往：言邑猶在國。14若四國何：謂恐為鄰國所譏議。15“而相”句：致邑於伯石，欲使關係和睦。而：乃。從：順。16《鄭書》：鄭國史書。17必大焉先：必大是先。謂必先於大族。焉：是。18歸：終。19辭：伯石不受。20請命：請複命己。21惡其為人：謂厭惡伯石之虛偽。22次己位：位居在今之下。子產畏伯石作亂，故尊其位。23都鄙：即城鄉。都：國都、城邑皆可曰都。鄙：郊之外曰鄙。章：法。24服：法，法度。25封：疆界。洫：水溝。26廬井：指田地。《漢書·食貨誌上》：“井方一裏，是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畝，公田十畝，是為八百八十畝，餘二十畝以為廬舍。”伍：通“賦”。收取賦稅。下文雲“取我田疇而伍之”，與此義近。27大人：謂卿大夫。28從而：因而。與：親。29泰奢：同“汏奢”。驕奢。30斃：踣。使僵仆。31田：獵。

　　32弗許：子產不許。33鮮：鳥獸新殺者曰鮮。34給：具。謂備其物。35子張：豐卷之字。36征役：征召兵徒，欲攻子產。37請其田裏：請求不以豐卷田宅入官。裏：居，住宅。38複：返。39入：指田、裏之收入。40輿人：眾人。誦之：為之作詩。誦：指詩。41“取我”句：謂增收賦稅以增加國庫收入。褚：蓄。42“取我”句：《呂氏春秋·樂成》引此作“我有田疇，而子產賦之”。伍即交納田租。田疇：田地。43其：將。與：助。此數句“褚”、“伍”為韻。44誨：教誨。45殖：增殖。指增加產量。46而：如，如果。47嗣：繼。以上數句“誨”、“殖”、“嗣”為韻。

　　經

　　三十有一年春1，王正月。

　　夏六月辛巳2，公薨於楚宮3.

　　秋九月癸巳4，子野卒5.

　　己亥6，仲孫羯卒。

　　冬十月，滕子來會葬。

　　癸酉，葬我君襄公。

　　十有一月，莒人弑其君密州7.

　　1三十有一年：公元前542年。2辛巳：二十八日。3楚宮：別宮，非正寢。4癸巳：十二日。5子野：襄公之太子。不書葬，未成君。6己亥：十八日。7“莒人”句：不稱弑君者之名，國君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