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左傳新注

第17節

　　傳

　　十七年春，宋莊朝伐陳，獲司徒卬1，卑宋也2.

　　1司徒卬：陳大夫。2卑：輕，輕視。陳司徒卬輕視宋國，故為宋所獲。

　　衛孫蒯田於曹隧1，飲馬於重丘2，毀其瓶3.重丘人閉門而痠之4，曰：“親逐而君5，爾父為厲6.是之不憂，而何以田為7？”

　　夏，衛石買、孫蒯伐曹8，取重丘。曹人訴於晉。

　　1孫蒯：孫良夫之子。曹隧：曹地。2重丘：曹邑，在今山東茌平縣西南。3瓶：汲水器。4痠（qù）：同“詬”。罵。5而：爾。6爾父：孫蒯之父為孫林父。厲：惡。孫林父逐衛君在十四年。7何以田為：來打什麽獵？為：乎。8石買：衛卿。齊人以其未得誌於我故1，秋，齊侯伐我北鄙，圍桃。高厚圍臧紇於防2.師自陽關逆臧孫3，至於旅鬆4.郰叔紇、臧疇、臧賈帥甲三百5，宵犯齊師，送之而複6.齊師去之。

　　齊人獲臧堅7.齊侯使夙沙衛唁之8，且曰：“無死。”堅稽首曰9：“拜命之辱10！抑君賜不終11，姑又使其刑臣禮於士12.”以杙抉其傷而死13.

　　1“齊人”句：上年齊圍成，避孟孺子，故未得誌。2“高厚”句：高厚另帥一軍圍臧紇。臧紇：臧孫紇。防為臧氏食邑。3陽關：魯地，在今山東泰安市東南約六十裏。4旅鬆：魯地，在防附近。5郰（zōu）叔紇：叔梁紇。孔子之父，臧疇、臧賈：皆臧紇之兄弟。6送之而複：送臧紇於旅鬆，而複還防。7臧堅：臧紇之族人。8夙沙衛：齊靈公寵信的宦官。唁：吊。

　　9稽（qǐ）首：叩首至地。古時最重的跪拜禮。10拜命之辱：拜謝君命。辱：謙詞。11抑：不過。12姑：通“固”。乃。刑臣：指夙沙衛。宦者。13杙（yì）：小木樁。抉：挑。冬，邾人伐我南鄙，為齊故也1.

　　1為齊故：齊未得誌於魯，邾為齊伐魯。

　　宋華閱卒1.華臣弱皋比之室2，使賊殺其宰華吳3，賊六人以鈹殺諸盧門合左師之後4.左師懼曰：“老夫無罪。”賊曰：“皋比私有討於吳5.”遂幽其妻6，曰：“畀餘而大璧7！”宋公聞之，曰：“臣也8，不唯其宗室是暴9，大亂宋國之政，必逐之！”左師曰：“臣也，亦卿也。大臣不順10，國之恥也。不如蓋之11.”乃舍之。左師為己短策12，苟過華臣之門，必騁13.

　　十一月甲午14，國人逐瘈狗15.瘈狗入於華臣氏，國人從之。華臣懼16，遂奔陳。

　　1華閱：宋卿，為右師。2華臣：華閱之弟，為司徒。弱：謂因其弱而侵之。皋比：華閱之子。3宰：卿大夫家的總管。4鈹（pī）：兵器名。劍屬，兩麵有刃，而以刀鞘裝之。盧門：宋城門。合左師：向戌。向戌食邑於合，任左師。5私有討於吳：私下討伐華吳。6幽其妻：囚禁華吳之妻。7“畀餘”句：謂以爾之大璧予餘。畀：與。8臣：華臣。也：語氣詞。表示停頓語氣。9“不唯”二句：華臣不僅殘害宗室，也會攪亂宋國的政治。10順：和順。11蓋：掩，掩蓋。12策：馬鞭。13騁：擊馬而騁，惡華臣。14甲午：二十二日。15瘈（zhì）狗：狂犬。瘈：《說文》、《漢書·五行誌中之上》引《左傳》皆作“狾”，音、義與瘈同。16懼：懼其攻己。

　　宋皇國父為大宰，為平公築台，妨於農功1.子罕請俟農功之畢，公弗許。築者謳曰：“澤門之皙2，實興我役。邑中之黔3，實慰我心。”子罕聞之，親執撲4，以行築者，而抶其不勉者5，曰：“吾儕小人，皆有闔廬以辟燥濕寒暑6.今君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為役？”謳者乃止。或問其故7.子罕曰：“宋國區區8，而有詛有祝9，禍之本也。”

　　1農功：周之十一月，當夏之九月，正當收獲之時。2澤門之皙：指皇國父。居於澤門，皮膚白皙，故獲此稱。3邑中之黔：指子罕。子罕居城內，而色黑。4撲：刑杖。5抶（chì）：擊，擊打。6闔（hé）廬：居室。闔：門扇。7或：有人。

　　8區區：形容小。9有詛有祝：即有毀有譽。祝：祈福祥之辭。詛：詛咒之辭。

　　齊晏桓子卒1.晏嬰粗縗斬2，苴絰、帶、杖3，菅屨4，食粥，居倚廬5，寢苫6，枕草7.其老曰8：“非大夫之禮也9.”曰：“唯卿為大夫10.”

　　1晏桓子：晏弱，晏嬰之父。2粗：粗布。縗（cuī）斬：麻布喪服不緝邊。縗：同“衰”。喪服，以一方布綴於上衣當心之處，謂之衰（唯為父母喪用之）。衰不緝（縫）邊稱斬。3苴絰（dié）、帶：喪服。苴麻之首絰及腰絰。苴麻有籽，其色粗惡。杖：苴杖。喪服，斬衰三年，用苴杖。苴杖以竹為之，苴黑色，故稱苴杖。4菅屨（jiānjù）：草鞋。菅：已經浸泡之茅。5倚廬：亦稱廬。居喪之處，在寢門外東牆下，倚木為廬。6苫（shān）：草席。居喪時所臥。7枕草：以草為枕。8老：晏氏之宰。

　　9“非大夫”句：晏嬰為大夫而行士禮，家臣不解，故有此言。10“唯卿”句：謂諸侯之卿，當天子之大夫。晏嬰不以大夫自居。

　　經

　　十有八年春1，白狄來2.

　　夏，晉人執衛行人石買3.

　　秋，齊師伐我北鄙。

　　冬十月，公會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4，同圍齊。

　　曹伯負芻卒於師。

　　楚公子午帥師伐鄭。

　　1十有八年：公元前555年。2白狄：狄之別種，因服色尚白而得名。來：不行朝禮，故不言來朝。3行人：使者。晉執行人，非禮。4“公會”句：凡十二國，從晉諸侯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