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一]。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二]。但逢新人民,未卜見故鄉[三]。大江東流去,遊子日月長[四]。曾城填華屋[五],季冬樹木蒼。
喧然名都會,吹蕭間笙簧[六]。信美無與適,側身望川梁[七七]。鳥雀夜備歸,中原杳茫茫[八]。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九]。自古有羈旅,我何苦哀傷!
據詩中“季冬”字,如此詩乃乾元二年十二月剛到成都時所作。從此杜甫便正式開始了他“漂泊西南天地間”的生活。
[一]翳翳,朦朧的樣子。桑榆日,即晚日。《淮南子》:“日西垂,景在樹端,謂之桑榆。”
征衣,猶客衣,此以衣裳代人。
[二]這一年杜甫從華州經秦州、同穀到達成都,經曆了千山萬水,所以說“我行山川異”。現在不覺又到了成都,所以說忽在天一方。
[三]上句是喜悅,下句是感傷。成都是一個“城中十萬戶”的大都會,語言、衣著等又與中原不同,故有種新鮮感覺。未卜,難料或說不定。
[四]大江,即岷江。日月長,猶歲月長。是說此後得長期的過著遊子生涯。
[五]曾,同層;曾城,猶重城。填,充滿著。華屋,華麗的房子。曹植詩:“生存華屋處。”
[六]喧然,喧闐熱鬧。都會,猶都市。成都在唐代,經濟繁榮僅次於揚州。當時有“揚一益二”的說法。間,讀去聲,夾雜的意思。以上四句概括地描寫成都的市麵和氣候,是正麵文字。
[七]信美二字,用王粲《登樓賦》“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這兩句是說,成都誠然不錯,但我這遠客卻無所適從(依靠),隻有不安的(側身)望望景物而已。這個川梁,大概就是萬裏橋。下四句亦皆望中所見。
[八]因見鳥雀歸巢,更感到家鄉的遙遠。杜甫家在中原(洛陽)。
[九]這二句寫景中寓時事。因避亂,故想到寇亂未平。黃生說:“初月二句,寓中興草創,群盜尚熾。末二句姑為自解之辭。”
§§第四期 漂泊西南時期(公元七六〇——七七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