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密碼 第一章 荒唐初遇

BingTu (2025-12-02 20:51:48) 評論 (0)

   這天是美國的獨立日,絢麗的煙花在天空中此起彼伏。

   已是 午夜時分,在曼哈頓中城的一條街道上,走著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她穿著一條淡藍色的短裙和一件白色的輕薄的襯衣。黑色的長發和頎長的雙腿非常亮眼。女子的臉在路燈的光線裏,時而清晰,時而朦朧,那種美好像穿越了時空。她右肩挎著一個白色的皮包,裏麵鼓鼓囊囊。

   女子不慌不忙地向西走著,時不時地嗅著空氣中還彌散著的煙花味道。她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不遠處,有一名高大的男子正緊緊跟蹤著她。

   在距地鐵入口隻有一個街區的地方,有一個大停車場,路邊有幾棵大法國梧桐樹。有一個路燈好像壞了,大樹下非常昏暗。

   那女子不緊不慢地走到樹下,此時,她身後的男子突然加快了腳步,向她撲去。幾隻鳥尖叫著撲棱棱從樹中飛出,飛向了天空。

   眼看著一場人間悲劇就要發生,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但見追上女子的那個男人突然倒地不起,那女子回頭輕蔑地笑了一下,繼續不緊不慢地向西走了。

   這女子是何方神聖?竟能如此出手不凡!

   先讓我們看看剛剛發生的一幕的慢鏡頭。男子追上女子,右手抓住女子挎著的皮包,左手抓住女子的左臂。看樣子,他是既想劫財,又想劫色。女子不慌不忙,右手向後精準地掐住男子右臂肘內側的尺神經,右腳直擊男子右膝外側的腓總神經,男子應聲癱坐在地,女子又飛起一腳,尖尖的鞋後跟直擊男子耳下兩寸處喉旁的迷走神經。尺神經和腓總神經受擊可產生電擊般酸麻和肌肉痙攣,使人跌倒,迷走神經受擊可使人暈厥。

   這女子名叫墨蕊荌 (Merian),姓貝爾(Bell),今年33歲,她對人體解剖太熟悉了,即使閉上眼睛,也能精準地摸到那些骨骼、肌肉和神經的表淺標位。她是剛晚上加班回來,每逢過節,她都很忙。看到這裏,你肯定會想,墨蕊荌是一名醫生。

   是的,她是一名醫生,但不是你想像的急診科或外科醫生。她是一名非常另類的醫生,她每天觸摸的都是冰冷的皮膚,她手術刀劃過的都是沒有血液流動的軀體。

   墨蕊荌是在曼哈頓法醫辦公室工作的一名法醫。

   墨蕊荌走下地鐵,地鐵裏和外麵一樣潮熱,又增加了嗆鼻子的尿騷味道。入口處的長椅上躺著一個流浪漢,隻穿著一條內褲,長凳下是雜亂的衣服和食物。幾隻碩大的老鼠從地鐵軌道裏爬出來,飛快地爬到流浪漢躺著的長凳下。

   墨蕊荌感到有些惡心,她快步走向離入口較遠的地方。

   她的家離工作單位不遠,她經常走路上下班,隻在惡劣天氣,才坐地鐵或開車上下班,但今天是個例外。

   雖說已是午夜,但還是零零星星不斷地有進來坐地鐵的人。一陣喧鬧聲傳來,墨蕊荌向入口處望去,看到剛進來的幾個年輕人在熱聊著什麽。這時地鐵來了。

    墨蕊荌向北坐了三站,便出了地鐵。向西走過兩個短短的街區,她便到了自己的住宅樓下。

   這是一棟有15個樓層的住宅樓,大門麵南,樓外牆是由淡青色的大理石構建,幾乎每層都有露台,露台上植物蒼翠。這棟樓裏都是豪華公寓,許多都占據整層,有的甚至占據兩層。住在這裏的都是極其有錢的富商、明星或政要人物。這裏住客的交通工具多是直升飛機,停降在隔壁樓頂,然後經由13樓連接的通道進到這裏;也有開著豪車的,車停在隔壁地下停車場裏,經地下室通道進入;也有由豪華出租車接送的。像墨蕊荌這樣從地鐵裏出來,走著回來的實屬少見。這裏的門衛都年輕帥氣,非常敬業,他們的薪水比一般白領階層都高。

   門衛看到墨蕊荌,趕緊打開門。墨蕊荌和門衛打了個招呼,走進了一樓大廳。在等電梯時,她看到一個大男孩也走了進來。

   男孩高高的個子,有點瘦,有著醒目“GUCCI”商標名字的白色襯衣和藍色短褲在他身上有些鬆弛。男孩好奇地盯著墨蕊荌,帥氣的臉泛著紅暈。

   “你是新搬來的?”墨蕊荌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問了一句,想打破僵局。

   “我-我是新搬來的,不,我-我隻是暫時在這裏住一下。”男孩有些結巴,他的臉更紅了,不知是因為緊張或是害羞。

   這時電梯來了,她們一前一後進了電梯。電梯很小,裏麵光線很亮,除了有門的一麵外,三壁都是鏡子。他們兩人都把對方的臉看得非常清楚。墨蕊荌是那種光豔型的,人們老遠都能被她的外貌吸引住。男孩正好相反,隻有走近了,你才會發現,他的五官像是精雕細刻出來的,非常迷人,特別是他那灰綠色的眼睛,是那樣的與眾不同,神秘、又有些異國情調。他小麥皮的膚色看起來非常健康。

   “你是-來服務的吧?”男孩冒出這句話,自己好像不好意思起來,臉像紅布一樣。

   墨蕊荌瞪了男孩一眼,立即明白,男孩看到了自己從肮髒的地鐵裏出來,所以他相信自己不是這裏的住客。服務?性服務?墨蕊荌心想,自己那點像個妓女?真是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孩子。

   “我19歲了!”男孩說著,挺了挺胸,好像在顯示著自己是成年人。

   “你有電話號碼嗎?”男孩說著,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沒有。”墨蕊荌冷冷地回答。

   看到男孩失望的樣子,墨蕊荌隨口問:“你在那個公寓住?”

   “1501。現在隻有我一個人住在那裏!”男孩聽墨蕊荌問自己住哪,立馬興奮起來,也不再結巴。

   1501是最頂層,墨蕊荌知道那裏。她住在14層。

   14樓到了,墨蕊荌說了聲晚安走出了電梯。

   墨蕊荌打開自己麵東的家門,快步穿過客廳,用鑰匙打開西牆角的一扇白色的門。裏麵像個小儲藏室,地上擺著幾雙鞋子,牆上有多個櫥櫃。她從櫥櫃裏拿出一次性隔離服穿在身上,又套上頭套和鞋套,並戴上口罩和手套,又用鑰匙打開這個室內西邊牆上很隱蔽的一扇門。墨蕊荌進這扇門後立即回頭把門鎖上。這個屋子相當大,靠南牆擺著白色的長桌子,桌麵鋥亮,上麵放著三台連接著的淺藍色的精密儀器,儀器占據了桌上大部分的空間。在桌子的東端空著的地方,放著一台連著儀器和一個很大的熒光屏的電腦。桌子下,儀器的各種管子和電纜密密麻麻,掩藏在也是白色的廚櫃裏。房間中心是一個很大的有真空的密閉的操作台,其邊上有個水龍頭和幾台離心機。靠北牆有一個細胞培養箱和幾個冰箱。

   墨蕊荌把從包裏拿出的一個白色盒子放在桌上,打開電腦,點開一個Memory Code (MC) 的程序,三台儀器的熒光屏立即閃爍起來,15秒之後,熒光屏上顯示出“Ready”。墨蕊荌打開盒子,從一堆冰塊裏拿出一個灰藍色的巴掌大小的小器皿。器皿扁平、方形、邊角非常規整。墨蕊荌把器皿塞入離電腦最近的儀器,一聲歡快的音樂聲響之後,熒光屏成了綠色,上麵黑字顯示著進度和完成所需時間。墨蕊荌檢查了一下儀器,又看了一下電腦,自語著“運行正常”,離開了這個房間。

   墨蕊荌換好衣服,回到客廳。對著家門的乳白色的客廳的牆上有一張巨幅全家福,那是墨蕊荌13歲時他們一家在夏威夷度假時照的。光彩照人的父親西蒙貝爾(Simon Bell)和嬌豔的繼母索菲貝爾(Sophie Bell)站在中間,索菲邊上站著的是與墨蕊荌沒有血緣關係的渾身上下都渾圓的繼兄愛德華貝爾(Edward Bell),他們前麵坐在沙地上的小帥男孩是墨蕊荌同父異母的弟弟奧斯卡貝爾(Oscar Bell)。他們四個人都開心地笑著。墨蕊荌穿著一件墨綠色的吊帶裙,站在西蒙旁邊,看著遠方,沒有笑,像是在想著什麽。但那時的墨蕊荌怎麽也不會想到,四年之後,她這個家就煙消雲散了。

   墨蕊荌來到廚房。廚房門邊的牆壁上歪歪正正地貼著許多張她和她男朋友內森(Nathan)的合影。內森是個標誌的白人男子,金發藍眼,高大壯碩。他是墨蕊荌的高中同學,兩人先後交往過十年,5年前分手後,便很少再有聯係。

   墨蕊荌切開一個檸檬,向一杯冰水裏擠了幾下,然後端著水出來,坐在廚房門口一張高高的小圓桌子邊上的一把高腿椅子上, 一口氣喝完了整杯 冰水。

   墨蕊荌靜靜地坐著,看著牆上自己和昔日男友的照片,心中翻湧著冰水裏的幾絲清甜和酸澀。



   已是淩晨一點多鍾,墨蕊荌衝了個澡,來到臥室打算睡覺。臥室相當寬敞,除了一張大床,還有一對沙發、一張茶幾和一台超薄電視。靠窗的一側牆壁上,有許多張照片,都是墨蕊荌的母親阿士蘭仙農(Ashlan Xiannong) 的單照以及她與墨蕊荌的合影。

   阿士蘭的父母來自中國廣西,都是當地的貴族。據說他們仙農一族是西甌古國皇族的後裔。中國共產黨攻占廣西時,她的父母逃往印度尼西亞,後又來美國紐約定居。

   阿士蘭出生在紐約,她的哥哥三木仙農(Samuel Xiannong)出生在印度尼西亞。

   阿士蘭家在唐人街開有一家餐館,在餐館旁有一套連棟樓房。樓房地上兩層,還有一個地下室。他們把地下室改造成兩個一室一廳的單元房出租。

    阿士蘭皮膚細膩,麵容清秀,從小就深得父親寵愛。阿什蘭心底善良,性格單純,當得知自己家族的故事後,她常常幻想著自己是個小公主。

   17歲時,阿士蘭遇到了她自認為的白馬王子西蒙。西蒙那年20歲,是倫敦大學二年級的學生,來紐約大學參加一個為期6個月的交流項目,住在阿什蘭家的地下室裏。第一眼看到西蒙,阿士蘭就深深地被那一雙深藍深藍的眼睛迷住。西蒙也為阿士蘭那婉約的東方美所吸引,兩人經常眉來眼去。

    這是一個冬天的早上,背著書包剛從朋友家回來的阿什蘭在門口撞上了正要出門的西蒙。

   “阿什蘭,你知道去布魯克林大橋怎麽走嗎?”西蒙上身穿著紅色的緊身羽絨服,下身穿著灰藍色的緊身牛仔褲,腳蹬棕色的旅遊鞋,顯得健壯挺拔,金發藍眼的一張臉美豔得出奇。

   “你要去布魯克林大橋?”阿什蘭盯著西蒙的臉,心突突直跳。

    “是呀,早就想去了?一直沒空,這個周末正好沒事兒。”西蒙說著把手裏的地圖放進褲兜裏。

     其實布魯克林大橋離阿什蘭家很近,路線也不複雜,阿什蘭意識到西蒙是有意和自己搭訕,有點亢奮。

    “不大好說清楚,反正今天我也沒有什麽事兒,我帶你去吧。”

    “那太謝謝你了。”西蒙說著,一臉的得意。

    阿什蘭飛奔到自己房間,找出自己最漂亮的發卡,把額頭兩邊的頭發辮成兩個小辮子卡在腦後,在臉上上了一些淡妝,看著鏡子裏美得無可挑剔的自己,才起身從衣櫥了拿出一堆衣服。經過一番試穿之後,她最後挑了一件白毛衣,藍色緊身牛仔褲,白色的鴨絨襖和白色的高跟長筒皮靴。

    看到走出門來的亭亭玉立的阿什蘭時,西蒙兩眼直放光。

     兩人上了路,西蒙走在阿什蘭身邊,小聲說:“你今天美得有點不可思議!”

    阿什蘭說了聲謝謝,感覺渾身發燙。

    一路上,西蒙發揮他能說會道的特長,不斷把阿什蘭逗笑。

    由於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雄壯的結構,布魯克林大橋是紐約最有名的景點之一。橋上時常遊客爆滿。但這天天陰沉沉的,又特別冷,遊客不多。

   上了橋,西蒙一直扶著阿什蘭。高跟皮靴確實把阿什蘭的美美出了一個高度,但在不平的橋上走很不容易,有幾次都差點摔倒。

    他們在橋上走了沒有多遠,突然下起雪來。鵝毛大的雪片很快就把橋麵和橋墩鍍上了銀白。這時橋上遊客更少,好像整個橋隻屬於他們兩個。

    阿什蘭皮膚白皙,五官俊俏,穿著白色衣服的她就像是一位雪仙子,在紛飛的雪花裏,玲瓏剔透著。西蒙金黃的頭發趁著紅色的鴨絨服,像是一團火。兩個年輕人在大雪裏興奮著,擁抱著,親吻著,好像世界的一切其他都不存在了。

    當天晚上,阿士蘭好像是被一團大火燒暈了頭,怎麽也睡不著。她半夜裏,鬼使神差地來到西蒙租住的地下室,在那裏兩人結合在了一起。有了第一次之後,他們經常在那裏尋得結合在一起的歡愉。

   西蒙回倫敦時,阿士蘭已經懷孕兩個月。西蒙信誓旦旦,說肯定會回來娶阿士蘭,可他一走就杳無音訊。

   阿士蘭肚子越來越大,父母也知道了怎麽回事,非常惱怒,勸她墮胎,可阿士蘭怎麽也不舍得。本來就重男輕女偏愛哥哥的母親對她更加冷淡,一向寵愛她的父親也開始對她非常失望。

   無論怎樣,阿士蘭還是把墨蕊荌安安全全地生了下來。同伴們都開開心心地去上大學的時候,阿士蘭開始做起了母親。

   身無分文的阿士蘭整天看著父母和哥哥嫂嫂的臉色,用著三木家的孩子用剩下的東西,在家照顧著墨蕊荌。隨著墨蕊荌的一天天長大,阿士蘭也漸漸地意識到西蒙是不會回來娶她了,但她並不後悔。每每帶著女兒出門,被人誇讚女兒漂亮可愛時,她都無比開心和自豪。

   墨蕊荌記事兒時,她姥爺亦不在人世,她和母親住在狹小的地下室裏。她們的身邊是一張張冷酷的臉,但她並不害怕,因為她有深愛自己的母親。上學之後,因為相貌出眾,又聰明過人,墨蕊荌在學校裏非常有名,和她就讀於同一所學校、資質和相貌都平平的兩個表姐和一個表妹對她充滿了妒恨,經常無端地找她的事兒,也經常給她栽贓,使她遭受責罵。

   小小年紀的墨蕊荌有著比同齡人年長多年的成熟。對於學校裏各種各樣的讚譽,她常常隻是淡然一笑。她也可以冷冷地對著家裏一張張冷酷的臉、無理取鬧的指責和誣陷,不出一言,心靜如水。

   墨蕊荌和母親住在地下室的狹小的一個單元房裏,和另一個單元房的房客共用一個衛生間。住在那裏的是一位偷渡來的40多歲的男子。有一天晚上,喝過酒的男子起了歹心,他尾隨阿士蘭進了衛生間,鎖上門,用手捂住阿士蘭的嘴就要行暴。當時隻有8歲的墨蕊荌聽到響動,出來查看,看到緊鎖的衛生間的門,聽到裏麵的響動,她明白怎麽回事兒,立即撥打了911,並大聲呼救,住在一樓的姥姥聞聲趕來,阿士蘭才脫身。隨即警察趕到,抓走了這位偷渡客,因為雇用非法移民,墨蕊荌的舅舅三木也被警察帶走。

   經過這件事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阿士蘭都非常脆弱,常常一個人哭泣。小小年紀的墨蕊荌學會了做飯和洗衣服,她想幫媽媽幹點活,讓媽媽開心一些。

   失去了一個廉價的幹活非常賣力的勞工,又被罰了重金,舅舅一家更加憎惡墨蕊荌母女,三番五次要趕她們倆走。

   阿士蘭在餐館打工,工資不高,又特別忙,住在這裏,好賴她的母親也能幫著她照看墨蕊荌,所以她不想搬走,不斷乞求哥哥嫂嫂,但哥哥嫂嫂不為所動。

   一個周末的傍晚,在一樓的大客廳裏,墨蕊荌的肥胖的舅母圌禧,又辱罵著墨蕊荌母女,威脅著要她們趕快搬走。

   看著把頭埋進沙發裏哭泣的母親,墨蕊荌突然站起來,大聲說:“我們可以搬走,但這家餐館和這棟樓房都是姥爺購買和建造的,作為他的女兒,我母親應該得一份財產,你們把這份財產給我們,我們馬上搬走。”

   這個不到9歲的小女孩的字正腔圓的一番話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鎮住了。阿士蘭也好像幡然醒悟,不再哭泣。

   從此,舅舅一家人對她們的態度收斂了不少,他們在這裏又老樣子過了兩年。

   在墨蕊荌11歲時,她的舅母又開始鬧騰起來,不斷地趕她們走。原來是她的舅母打聽到,因為墨蕊荌的姥爺心肌梗塞死時沒有遺囑,所以所有財產應該歸她的姥姥,法律上阿士蘭沒有一點所有權。

   正在墨蕊荌母女就要被趕出家門的時刻,墨蕊荌的父親西蒙出現了。西蒙在倫敦認識了一位來自中國的豪富女子,結婚後搬到了紐約,住在曼哈頓中城最昂貴的一棟住宅樓裏。

   西蒙來到唐人街找到阿士蘭,看到墨蕊荌後,心裏非常愧疚,他說自己要照顧墨蕊荌,以彌補他自己在墨蕊荌幼年生活中的缺失。想著自己的處境和墨蕊荌的將來,阿士蘭雖然心有不忍,但還是答應了。墨蕊荌心裏非常排斥西蒙,也不想離開自己的母親,但想著自己走了,母親也能少一些負擔,所以也立即同意。

   就這樣,墨蕊荌11歲時從唐人街一間狹小肮髒的地下室搬到了曼哈頓最豪華的公寓。當時他們的家占據這棟樓的14和15兩層。

   阿士蘭來看過墨蕊荌幾次,看到墨蕊荌上的是紐約最好的學校,參加的是各種各樣的昂貴的有名望的學習班,穿的都是精美的名牌衣服,心理感到非常欣慰,也對墨蕊荌的繼母索菲充滿了感激。索菲經常帶著墨蕊荌去名牌商店購物及參見各種社交活動。在人們麵前,索菲總介紹墨蕊荌為她的女兒,從不提繼字。阿士蘭知道後,也很為墨蕊荌有這樣一位繼母感到高興。

   墨蕊荌不像她的母親那樣單純,她一點也沒有被繼母的慷慨所感動,相反,她心裏常常犯嘀咕,這位學英文的美貌繼母哪兒來這麽多錢?墨蕊荌也看得出來,索菲一心想擠進上流社會,她那比一般白人還白的皮膚、化妝化出來的立體的五官和染出來的棕黃色的頭發都顯示出她想抹掉自己的亞裔痕跡。墨蕊荌雖是個混血兒,但除了棕黑色的頭發外,看起來是一個相貌出眾的地地道道白妞。墨蕊荌心裏明白,索菲喜歡帶著自己出門,是因為自己的形象可以給她加分,幫她打入上流社會。

   墨蕊荌並不太享受這種富家小姐的生活,盡管曾受盡淩辱,但她和母親那段相依為命的日子依然是她最珍貴的記憶。

   墨蕊荌的母親阿士蘭還健在,依然看起來年輕漂亮,但沒有了記憶。

   每每想起在母親那美麗的大眼睛裏,自己成了陌生人,墨蕊荌就感到一陣無助的孤獨和絕望。

   躺在床上,墨蕊荌翻來覆去睡不著。床麵被空調的風吹得涼涼的,墨蕊荌感覺到自己身邊像是有無數具冰涼的屍體。自從和內森分手之後,她便沒有和任何男人有過肌膚之親。她突然渴望著能抱住一個有著體溫的人。

   兩點灰綠色的光在墨蕊荌的腦海裏不斷地閃爍,像是冰天雪地裏的一簇篝火,是那麽的誘人。她有點不能自持。



   墨蕊荌來到洗漱間,打開燈,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光潔白潤如美玉一般的臉上,一雙大眼睛閃爍著紫羅蘭的光澤。曾有無數的人告訴過她,說她長得像好萊塢的一代傳奇人物伊麗莎白泰勒。墨蕊荌自己也覺得她確實像年輕時的伊麗莎白泰勒,特別是那罕見的紫藍色的虹膜。她不明白為什麽她父親的眼睛深藍深藍,她母親的眼睛棕褐色,到她這裏卻成了奇特的紫藍色。

   墨蕊荌整了整自己的頭發,上了一些淡妝,又穿上那條藍裙和那件白襯衣,撒了一些香水,上樓梯來到1501.

   她猶豫了一下,按了門鈴。

   十幾秒鍾之後,門開了。那男孩穿著白色的Valentino牌子的休閑短褲和襯衫,襯衫沒係扣子,發達的胸肌和密密的棕褐色胸毛顯示著他確實已經是個成年人。

   看到墨蕊荌,男孩有些吃驚,他一邊讓墨蕊荌進屋,一邊扣著扣子。他把墨蕊荌領到客廳,給她拿出一瓶Bling H2O礦泉水。

   墨蕊荌低頭看到自己微微露出的前胸,下意識地把領口往上拉了拉。她很快又意識到,她現在的身份是“性服務工作者”,所以她又故意把領口開大了些。這時那男孩走回來,拿了一瓶包裝精美的葡萄酒。墨蕊荌注意到,他把剛才係好的扣子又全部解開了。

   男孩臉通紅,有些局促不安,他剛坐在墨蕊荌身邊,又起身坐到對麵。

   “我叫墨蕊荌。你叫什麽名字?”看他緊張的樣兒,墨蕊荌想和他先聊一下,讓他放鬆下來。

   “我叫艾瑞克 (Eric)。”艾瑞克說著,又下意識地係自己襯衣的扣子。

   “你從哪裏來?”墨蕊荌又問。

   “內華達。你呢?”

   墨蕊荌聽說這裏的主人即飲有這麽大一個兒子,由前妻養著,猜著艾瑞克應該是即飲的兒子。即飲是墨蕊荌童年時紅極一時的西風樂隊的主唱,因為到處演出,他很少在這裏住。

   “我是土生土長的紐約姑娘,從來沒有出過紐約。內華達是在弗羅裏達嗎?”墨蕊荌故意問了一個弱智的問題。

   “你知道拉斯維加斯吧?內華達是拉斯維加斯所在的州,不過我不在拉斯維加斯住,我是在內華達北部一個小鎮長大的。”艾瑞克說著,來了自信,問墨蕊荌要不要喝葡萄酒。

   墨蕊荌看艾瑞克放鬆了下來,便不想再多說什麽。她說自己衝過了澡,也建議艾瑞克先去衝個澡。

   艾瑞克起身去了衛生間,墨蕊荌聽著浴室裏嘩嘩的流水聲,眼睛在這個曾經屬於他們家的客廳裏四處打轉。她看到門口一張茶幾上放著一疊花花綠綠的紙張,有些眼熟,她走過去,發現那是哈佛大學歡迎新同學的材料,16年前的這個時候她也有這樣的一疊材料。

   那年墨蕊荌17歲,她被哈佛大學錄取。繼母索菲好像比任何人都更開心,她恨不得把這個消息在電視新聞裏播出,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索菲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所有她能告訴的人。

   索菲也計劃著在墨蕊荌大學開學之前去國外度個假。

   好多年沒有回中國的索菲決定帶著他們去中國看看。阿士蘭也從來沒有去過中國,她特別想去中國看看,特別是她的父親曾經經常給她提到過的他們的老家廣西。索菲知道後,也給阿士蘭買了機票,邀阿士蘭和他們一起去中國。除了機票,阿士蘭的其他費用,也都由索菲出。

   索菲的原名叫劍慕香,浙江東溪人。愛德華的原名叫劍生旦,他的父親是誰,一直是個謎。在他們一起玩過北京、上海和西安之後,他們分成了三撥,分頭行動。愛德華留在北京,西蒙、索菲和奧斯卡去了浙江東溪,墨蕊荌和阿士蘭去了廣西。

   母女倆可以單獨行動了!況且是去姥爺家的故土,墨蕊荌和阿士蘭都特別開心。

   依據姥爺的描述和他們母女二人對中國廣西地理的研究,她們斷定姥爺的老家應該在一個叫丹月的地方,在廣西西南。姥爺提到的他們家的大莊園當時已被當地開發為一個國家級的森林公園,名叫億萬森林公園。

   墨蕊荌和阿士蘭先到南寧,然後又乘車200多裏到了丹月。當時35歲的阿士蘭看起來年輕漂亮,她和墨蕊荌在一起,別人都以為她們是兩個大學女生一起來度假,沒有人相信她們是母女。

   仙農家的宅院基本都已經被摧毀,唯一保存下來的是仙農家的一個祖廟。看著有自己祖先姓氏的祖廟,阿士蘭激動不已。阿什蘭祖上的莊園——億萬森林公園林木繁茂,山峰秀麗,溪水清澈,她們母女特別喜歡。她們住在那個森林公園附近的旅館裏,打算在那裏呆上幾天,好好欣賞欣賞那裏的風景,然後去上海和西蒙他們會合。

   在這裏的第三天早上,她們母女倆天剛蒙蒙亮就起床,她們要去這個公園的最高峰贛霄峰看雲霧中的日出。

   這天去那裏遊玩的人不多,她們到山下時,隻看到兩名年輕男子,背著挎包,戴著旅遊帽。這兩名男子不像本地人,墨蕊荌隱隱覺得他們有些怪異,但也沒有多想。她們開始沿著陡峭的山路往上爬,霧氣很大,她們的視線隻能清楚地看到幾尺之內。快到山頂的時候,霧氣薄了些,她們看到那兩名男子緊緊跟隨著她們。一名男子戴上了墨鏡,墨蕊荌愈發覺得這兩名男子詭異,但阿士蘭全然不覺,隻顧欣賞著美景。

   正當墨蕊荌去拉住阿士蘭,想告訴她自己的想法時,那兩名男子突然快步走向她們,把她們推下了陡峭的山峰。

   墨蕊荌慌亂中抓到一棵鬆樹的樹枝,懸在空中,她向下看時,隱隱看到母親的身體旋轉著向穀底跌落。墨蕊荌趕緊換著手懸吊著移到鬆樹的主幹,飛快地順著樹幹下到山坡上,向穀底衝,她找到了母親。阿什蘭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滿臉滿身都是血,墨蕊荌使勁喊著媽媽,心裏十分恐懼。這時一塊巨石滾落下來,差點壓住她們,接著又有一塊。墨蕊荌看到旁邊有個山洞,她使足了勁把母親抱起來,進了山洞。

   山洞裏十分昏暗,墨蕊荌抱著母親,渾身顫抖。她清醒地意識到,是有人想殺死她們,她得趕緊帶著母親逃離這裏。墨蕊荌抱著母親向洞裏快步走,裏麵越來越暗,她有點絕望,但也不敢停下來。

   大概在洞裏走了10多分鍾,到了一個分岔口,有一個方向稍微有些亮光,墨蕊荌趕緊向那個方向走去,大概又走了七八分鍾,又到了一個分岔口,墨蕊荌看到了一束光從外麵射進來,她抱著母親趕緊往那裏快步走去。

   她們終於走了出來,墨蕊荌看到一個旅遊團在不遠處,她大聲呼救。人們聞聲趕過來,看到滿臉滿身都是傷的墨蕊荌和奄奄一息的阿士蘭,趕緊叫了救護車。

   阿什蘭在醫院裏躺了兩個星期,終於醒了過來,但認不出墨蕊荌,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同時,墨蕊荌也被告知,她的父親西蒙、繼母索菲和弟弟奧斯卡在從浙江東溪回上海的途中因車禍全部死亡。當時西蒙37歲,索菲43歲,奧斯卡6歲。

   墨蕊荌不知道是誰想殺他們,但她隱約覺得應該是和繼母索菲有關。

   墨蕊荌帶著腦子裏一片空白的阿士蘭回到了紐約,住在西蒙和索菲留下的這套公寓裏。不久之後,有個唐人街的律師找到她們,讓她們在一堆文件上簽字,說這套公寓歸墨蕊荌,西蒙和索菲的其他財產都歸愛德華。

   墨蕊荌後來把她們公寓的四分之三賣掉,隻留下現在的部分。

   阿士蘭雖然失去了記憶,但依然善良、勤勞。墨蕊荌知道阿什蘭的夢想是開一個花店,所以她出資給阿什蘭在唐人街最繁華的地方開了一個花店。後來,阿什蘭也找到了愛她的人,過上了幸福日子。

   可能是因為緊張,艾瑞克在浴室裏衝了好大一陣子,出來後,又翻箱倒櫃說是要找套子。等艾瑞克最終站到墨蕊荌麵前,他濕漉漉的微卷的棕褐色頭發下,兩眼冒著灰綠色的光,一股原始的欲火把墨蕊荌也燒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脫光了衣服,迎了上去。艾瑞克腰間的浴巾滑落地上,他抱起墨蕊荌進了臥室。 

   臥室裏不斷傳出艾瑞克興奮的喘息聲。在父親西蒙和繼母索菲曾經睡過的大床上,墨蕊荌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身上溫熱亢奮的艾瑞克,她感覺活著真好。

   近半個小時,艾瑞克才釋放出來。墨蕊荌起身去衛生間快速衝了澡,出來後正要穿上自己的衣服,艾瑞克光著身子從臥室裏跑出來,不斷地問自己怎麽樣。墨蕊荌隨口說:“你很棒!”艾瑞克開心不已,跑過來抱住墨蕊荌,就要親吻。墨蕊荌推開了他,開門要走。艾瑞克拉住她問,200元夠嗎?墨蕊荌笑了笑說,這次免費。說完頭也沒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