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日記 20

Nov 5, Sunday

從早上 8 點鍾開始不停地喝水， 10 點鍾到胡醫生診所。躺在 B 超室裏，下腹已經很漲了。

胡醫生讓老公也進來，坐在 B 超機的屏幕前。“左邊的還是看不到，”他說，“右邊的很容易看到，那，這兩個。”他指著屏幕。

我扭頭看著黑白的屏幕，扇型的框內，象黑夜中的海水，輕輕蕩漾，中間有兩個眼珠大小的小圓光。胡醫生把探頭移到我的左下腹，屏幕變得漆黑一片，他在四周掃了又掃，卻一遍遍地沒有發現任何的光點。摒氣盯著屏幕，尋找，尋找著，我忽然有種大海裏撈針的感覺。

胡醫生讓我起來，去廁所把尿排光了。因為太專著著屏幕，剛才竟沒有感到腹漲，尿排出來，舒服了好多。趕緊再回到 B 超室，胡醫生把屏幕往後拉，再做陰道 B 超檢查。我看不到屏幕了，當他將探頭移到左側，又是撕肉似的痛，“很遺憾，你對藥沒有反映。”他說。

“沒有反映？”我一下懵了，“怎麽又沒反映了？不是有 2 個嗎？”

“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映，是 poor response 。” 他指著屏幕，對老公說，“你看左邊隻有 1 個這麽小的，”他將探頭移到右邊，“可你再看這邊的，多大。”

“啊！”

“可即使這個大的，也比正常的要小 20% 。”

“噢 -- ”

“通常我們希望每邊能看到 5 個以上。但是，既是看到了 5 個，也不一定都是卵泡，這就是為什麽取出 10 多個，最後還要淘汰一些。”他拔出了探頭，“我很抱歉，你對藥基本上沒有反映。”

我的心咯噔一下涼了，“可您不是說我的驗血報告都是正常的嗎？而且我的 FSH 也很低。”

“驗血不最主要的，主要的還是要看 B 超。通常我是用 200 單位的藥，給你已經加大了近一倍，可這麽多的藥注射進去了，你卻沒有什麽反映。不是完全沒有反映，是 poor response 。你可以上網查 Poor Response ，那裏有許多的病曆。”他扭頭對老公一字一字地說，“年 -- 齡 -- ，是做 IVF 的關鍵。”

“胡醫生，”老公恭敬地問，“我有個問題，您第一次看是 3 個，怎麽現在是 2 個呐？”

“有的時侯，大的會吸收了小的。”他搖搖頭對我說，“很抱歉，以你現在的情況，我們隻能中斷了。”

整個人似乎在往下沉，靈魂卻還要往上飄。“會不會我第一次對藥的反映差，下一次能好些？”

“對一些年輕的女性可能會這樣。如果你還想做，下次必須增加藥量，每天大約要注射 $600 多元的藥， 10 天就 $6000 多元了。”他搖頭看著老公，“很貴的。你可以去試，但沒有把握你就能有什麽反映。”

“就是說，即使花錢，也不見得有什麽效果。”老公說。

胡醫生點點頭，“年 -- 齡 -- ，”他又一字一頓，“年齡是成功的關鍵之中的關鍵。”

“胡醫生，”老公小聲地問，“這些藥對她會有什麽副作用嗎？”

“短時間有，長期 -- ”他搖搖頭。

“胡醫生，以您的經驗，您說我該怎麽辦？”我直瞪瞪地盯著他。

“可以考慮借卵，但不是你親生的。”

“可，是他的親生，我願意去做。”

“借卵最好是你的親戚姐妹，否則還會有體內的排斥，借卵大約需要 2—3 萬，而且要等很長時間。另外，”他看著老公，“也可以考慮領養。”

“胡醫生，在您的病人中，有過象我這樣年齡的最後也做成功的例子嗎？”如果有，那我就再用一個月的藥，再試一次。

他搖搖頭，“沒有。”他站起來，開門送我倆出去，前台旁已經有三對夫婦在等著。“我很抱歉，”他跟老公和我緊握了一下手，“你們不用再交後麵的費用了。”

“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嗎？就真隻能到這兒了？”我滿眼含著淚水，哀求地看著他。

“我很抱歉。”他又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同情地看著我，什麽也沒有說了。

一出門，就失聲痛哭起來了。老公拉著我，“唉，我們應該早做。”

坐在車裏，一動不動，想，想，想！想怎麽也想不到的這個結局，想怎麽也不願接受的這個結局。可其實早該明白本來就該是這樣的結局，隻不過在這兩個月裏，因為對奇跡盼望的太強烈而飛得太高了。猛地摔回地上，夢碎了，美好的東西沒有了，而且再也得不到了。

“要不我就再用一次藥？”

“主要是你用再多的藥，也不會有什麽反映。我們真是拖得太晚了。”他啟動了汽車，“算了，我們總算試過了，也知道不行了。”

他是是明智的， enough is enough ！扭頭看一眼他，我的淚水又湧出來了，我知道，年齡越大，他越想有個自己的親生孩子。我真是真真真真是想為他生個孩子，可為什麽這麽人生本能的事情對我來說就這麽這麽的難呀！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老天！！！為什麽呀？！！！他是那麽一個善良的男人，我是這麽的愛他，我就是想讓他快樂起來，從內心裏快樂起來，可現在卻這麽的憂傷和壓抑，心裏這麽空，這麽苦。

“這回傻了吧。”看我一路都在直眼發愣，他想開句玩笑，讓我鬆弛些。

“你真的不難受嗎？”

“難受啊，”他苦澀而無奈的說，“可我們也隻有接受這個現實了。”

是，我必須放下了。（我知道我不會放下的。）但我必須要做個明智的人，做個有責任的人。當一個還充滿希望的病人被告之生命沒有幾天了，他該怎麽辦? 好好珍惜以後的每分鍾吧。

盼盼日記就寫到這裏了，我需要時間去舔平自己的傷口，我需要忘卻去翻開新的生活。

感謝文學城和所有的網友，感謝你們的關注和祝福。我失敗了，不過，希望我的失敗能對正在做和正想做IVF的姐妹們有所借鑒，祝願你們能從我的失敗中找到你們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