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院落的背影 (1) by 王波

本文內容已被 [ und ] 在 2011-08-07 06:59:03 編輯過。如有問題,請報告版主或論壇管理刪除.

  周炳琳

 
  莊圻泰
  沈從文
  馮至
  賀麟
  朱光潛
  這是一幅並不複雜的民居大院布局圖。但在過去20多年裏,數學家江澤涵的夫人畫過,沈從文的兒子畫過,聞一多的侄子畫過,詩人馮至父女更是一起畫過。
 
  圖裏畫的是北平(1949年後重新更名為北京)中老胡同32號。在1946年到1952年期間,它是北京大學的教工宿舍,先後住過30多戶,其中包括北京大學訓導長和教務長,文、理、法、工學院院長,以及哲學、西方語言文學、數學、化學、植物、地質、法律、電機等係的係主任。
 
  許多名字曾與這座大院相聯:美學家朱光潛,作家沈從文,詩人馮至,哲學家賀麟,中國代數拓撲學的開拓者江澤涵,聞一多胞弟、翻譯家聞家駟,費孝通之兄、法學教授費青,曾任宋慶齡秘書的政治學教授吳之椿,還有北大舉足輕重的教授周炳琳——他們在今日的聲望各不相同,有一些極為寂寥,但這些人在當時都是聲名卓著的人物。
 
  最初畫這幅圖時,沈從文剛剛離世,賀麟、江澤涵、聞家駟以及翻譯家陳占元、化學家孫承諤、數學家莊圻泰、教育家陳友鬆等人則已進入或即將進入他們人生的最後時光。這些老人及其後輩,希望憑借這幅圖來追憶40多年前,在景山公園東側和沙灘紅樓西邊這個大院裏的那段時光。
 
  那是“對一個時代的紀念”。
 
  這幅布局圖,他們曾用鉛筆畫過,也曾用墨水筆畫過。而今年6月,當這幅圖以油墨的形式印在一本名為《老北大宿舍紀事(1946~1952):中老胡同三十二號》的書裏時,當年住在這個院子裏的教授們,已全部離開人世。
 
  中國高級知識分子狀況的一個縮影
 
  6月15日上午,走進中老胡同時,68歲的陳瑩已經找不到那個熟悉的大院。隻有隔著高牆、葉子隨風婆娑掠過她頭頂的那株大槐樹,讓陳瑩確信自己站在當年曾站過的位置。
 
  陳瑩是北大西語係教授陳占元的女兒。在這棵大槐樹下,她當年曾和馮至的女兒馮姚平、沈從文之子沈虎雛,以及植物學家張景鉞之子張企明等一起玩遊戲,一起“迎接解放”,一起“追求進步”。
 
  6月15日下午,這4個當年的“小夥伴”在陳瑩家重聚。而6天之前,當年中老胡同32號內的20多個玩伴在北京大學相聚,參加新書發布的座談會。其中,最大的江丕權已年過八旬,最小的費平成和王汝燁則生於1949年。
 
  他們最遺憾的是,父輩中的最後一位、被譽為“北大經濟法學泰鬥”的芮沐教授,在今年3月20日以103歲高齡去世——沒能看到布局圖印行於世。
 
  1947年冬,芮沐的妻子周佩儀攜子從美國回國,芮沐去天津塘沽迎接。當時國共雙方戰端已啟,為躲避從鐵路兩旁射進的流彈,從塘沽到北平,他們一直趴在車廂裏的地板上。所幸,一家人安全到達中老胡同32號院內12號。
 
  如今,在72歲的張企明看來,芮伯伯和院裏的其他伯伯之所以冒著如此大的危險回到北平,是因為這群出生於外敵入侵或軍閥混戰時期的人身上,都有一種“一心想通過做好學問,為國家培養人才來改變國家的勁兒”。
 
  “為了這個,一個比一個玩兒命,抗戰期間特別明顯。”在陳瑩家中,張企明說道。他父親張景鉞當時是北大植物學係主任。
 
  他們回憶,父輩們很看重自己的學問和人品。1937年,北大南遷時,這群人“都以到昆明做學問為榮,以到陪都重慶攀高官為恥”。因此,1945年抗戰勝利,北大複員時,這些教授沒有選擇去國民政府的首都南京,而是毅然決定回北平。
 
  複員後,因校舍不敷使用,北大向北平當局提出,撥借、收購民房或敵偽房產,解決校舍宿舍問題。其中有“景山東街中老胡同門牌32號房屋一所”,是一座門口有幾級台階、兩旁守著一對小石獅的大院,從1943年起被日軍霸占。
 
  沈從文、朱光潛、聞家駟等北大教工陸續遷入這個紅漆大門的院子,院子裏的那種“勁兒”便開始牽動著曆史的神經。
 
  當年第一位被那種“勁兒”吸引來的重要客人,當屬北平新任市長何思源。1946年秋,山東省政府主席何思源被蔣介石解除軍政大權,改派到北平擔任市長。何乘飛機到北平當晚,就攜夫人到中老胡同32號內10號,看望老友周炳琳。周時任北大法學院院長,是社會賢達。1946年初,周恩來夫婦舉行歡迎葉挺將軍出獄的宴會,曾邀請周炳琳夫婦作陪。
 
  周炳琳剛入住中老胡同不久。送走何思源,他需要處理一件棘手的事。南京政府一再來電,催他和校長胡適前往南京參加“國大”。周炳琳拒絕參加,並且想勸阻胡適。為此,他和胡校長“吵得麵紅耳赤”。當年11月9日,周炳琳致函胡適稱:“此時赴會,是否為賢者之舉動,琳以為尚值得考慮一番。”
 
  在院內21號的聞家駟家,當時的中共地下黨員、後來曾擔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的王漢斌等人經常出入。王漢斌還從香港給這位進步教授帶回一個蘇聯造的小鬧鍾作為禮物。
 
  “在這個北大進步教授雲集的大宅院,他們參與了很多反對獨裁統治、要求民主自由的進步活動。”費青之子費平成回憶道。
 
  “父輩們的工作、生活和思想等,是那段時期裏中國高級知識分子狀況的一個縮影。”這是這群夥伴們達成的共識。
 
  在74歲的沈虎雛看來,“畫布局圖是因為大家都有‘中老胡同情結’,因為自‘文革’後,無論是父輩還是我們這群孩子,對中老胡同32號的生活都很懷念。”
 
  從曆史的河底打撈一個院子
 
  在中老胡同裏,一位帶著紅袖章的白發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好奇地看著陳瑩。陳瑩告訴她,自己60年前曾在這裏居住。
 
  “是嗎?!”老太太將信將疑。陳瑩拿出新書,向對方展示他們所畫的布局圖。老太太搖了搖頭說,自己在這裏住了30年了,從來沒聽說有過這麽一個院子,院子裏住的居然還是些有名的北大教授。
 
  其實,上世紀80年代末陳瑩他們剛開始畫圖時,記憶中的院落、房屋、假山和道路已被拆除,隻剩下院中的那棵大槐樹。
 
  他們隻好去檔案館裏找北大校史。在校史裏,有關中老胡同的記載不多。其中之一是北大代理校長傅斯年在1946年7月向中央信托局北平分局立下的一紙“房產家具借用書”,借到這座“計麵積2000平方尺,內有房107間,建築完整”的大院。
 
  從曆史的河底“打撈”出這個院子,這些夥伴們前後用了20多年的時間,力求“真實全麵”。
 
  當年入住中老胡同32號時,他們大都還是孩子,印象最深的不是院子的布局,而是有關這座院子的傳說——“32號院曾是清末光緒朝瑾妃、珍妃娘家的宅院”。孩子們都知道,這院子“來頭不小”。
 
  傳說在2008年得到印證。77歲的彭鴻遠參加中學同學聚會時,偶遇珍妃的侄孫女唐小曼。彭鴻遠是北大西語係教授俞大縝之女,當時住32號院內7號。唐小曼則和珍妃的其他後人一起,在這個大院一直住到1943年,親眼見到大院被日軍霸占。
 
  馮至的女兒馮姚平記得,當年在院內種菜時,自己總是把地挖得特別深,希望能挖出點不尋常的物件來。
 
  同時在院裏種菜的,還有賀麟的女兒賀美英。她回憶,在院內2號的家門口有一小塊土地,“春天全家開墾”,“種老玉米、茄子、西紅柿和絲瓜等”。曾任西南聯大和清華大學教務長的吳之椿,在北大“年高德劭,治學以淵博深刻有名”,但在32號院裏,總是穿藍布或灰布大褂,在小花園裏侍弄花草。
 
  這些細小的事情都是在2008年以後才被回憶出來的。2005年,聞家駟之子聞立樹提議,除了畫布局圖,大家還應該為這座院子寫一些回憶文字,並要從“國家和民族的高度”來寫。
 
  對聞立樹來說,這應是自然而然之事。雖然如今站在中老胡同,聽到的隻是頭頂的槐樹葉隨風擺動的聲音,但在當年,在住進中老胡同後不久的1948年春夏之交,除了這聲音,聞立樹聽到的是與胡同幾百米之隔的北大民主廣場上“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的口號聲。而在住進中老胡同前不久的1946年7月15日,他聽到的是伯父聞一多遇難的消息。
 
  後來,國民黨軍警和特務包圍北大紅樓校本部,企圖闖入校內搜捕進步學生。教授們不再有時間和心情種菜澆花,晚上常常會用手電筒照照對麵的房頂,看有沒有特務隱藏其上。
 
  時任北大代理訓導長的賀麟原本不讚成學生遊行示威,但當國民黨鎮壓學生時,他憤怒了。他多次從中老胡同出發去找傅作義,要求釋放被捕學生,並到監獄看望學生。賀美英回憶,時任教育部長寫信給北大要求開除進步學生,校長胡適將信轉到賀麟這裏後,多次被他壓下;學校裏特務學生報告來的“黑名單”,也被賀麟鎖在抽屜裏置之不理。
 
  同院的芮沐則不顧特務恐嚇,為學生代寫訴狀、出庭辯護,並趁天黑出城,與燕京大學教授雷潔瓊等人共商營救之策,還參與聯名簽署《北大教授罷教宣言》。
 
  解放軍圍城期間,教授們在32號院內挖了幾條防空壕。“那時候各家門窗玻璃上都貼了米字型的紙條,這樣既可以透進些光亮,也可以防炮擊時震碎玻璃。隻有教育學係陳友鬆伯伯家的玻璃上,糊的不是米字,而是‘風雨同舟’四個大字的剪紙。”沈虎雛回憶道。
 
  像這些正氣凜然的故事,似乎是聞立樹想要記錄的。但是直到2008年,3年過去了,他手中的布局圖,經過不斷補充和修正後,已經定稿,收到的回憶文字卻十分有限。
 
  “聞大哥當時定的調子太嚴肅,把我們嚇住了,好多人都不敢下筆。”馮姚平說。大家商量後,決定把回憶的內容放寬,“隻要是真實的,都可以寫”,寫出來的內容,要堅持親曆、親見、親聞“三親原則”。這一下子打開了很多人記憶的閘門。
 
  90歲的北大西語係老教師張祥保身在美國,聽說要寫中老胡同的事,她特地跟兒子王汝燁講述了好幾次。
 
  “我隻是把媽媽講的事情寫了下來。她跟我講院裏的阿姨們怎麽幫她帶孩子這樣的小事,還講解放軍圍城、知識分子去留、知識分子改造等事情。”在座談會上王汝燁回憶說。為了參加座談會,他特地從美國趕回來。說這話時,他母親捐贈給北大的胡適當年使用過的桌子,正在北大校史館展覽。
 
  胡校長走了,胡校長的兒子來了
 
  王汝燁的父親王瑉源當時是北大西語係教授。1948年,王瑉源與張祥保結婚時,證婚人是校長胡適和民國前總理熊希齡的遺孀毛彥文。婚禮後,新婚夫婦離開中老胡同32號內5號的家,到毛彥文在香山的雙清別墅度過了他們的蜜月。
 
  短短幾個月後,懷孕的張祥保到協和醫院做產前檢查。大夫林巧稚告訴她:“你們北大的胡校長走了。”
 
  後來,張祥保得知,不僅胡校長,另一位證婚人毛彥文也走了,從此永別大陸。
 
  毛彥文的雙清別墅迎來了新主人毛澤東。這裏成為他進入中南海之前的住地。
 
  中老胡同32號也迎來了一位新住戶。胡校長走後,他的兒子胡思杜就搬出了東廠胡同的校長府邸,住進院內19號。
 
  胡適夫人江冬秀是江澤涵的堂姐,國民黨派飛機接胡適走時,胡適問江澤涵次子江丕桓願不願意跟他們走。年輕人告訴堂姑父:你們走你們的路,我們走我們的路,我們不走。
 
  “共產黨和國民黨都在爭取知識分子,父輩們麵臨著走還是不走的問題。”馮姚平回憶說。
 
  如今,狹窄簡陋的中老胡同裏,隻有老人在閑坐或慢走,已經很難想見當年的緊張氣氛。而在63年前的中老胡同裏,收音機裏播放著《何日君再來》這樣的流行歌曲,院裏的孩子們“歌照唱、冰照滑”,大人們卻多半愁眉不展。
 
  馮至語氣很重地用德語跟賀麟說:“現在是一個最後決定的關頭,親人的決定不同也要鬧翻。”有學生來拜訪,故意把書“忘”在賀麟家裏。賀麟打開一看,裏麵是毛澤東的《論聯合政府》、《新民主主義論》等,跟封皮上的書名全無關係。
 
  江澤涵和馮至等人也有類似遭遇。小孩子覺得這事很好玩,長輩則很憂慮。賀麟讚成唯心論,而共產黨讚成唯物論,他很擔心後者是否容他。不過,很快地下黨就通過他身邊的人傳來話,“希望賀先生不要到南京去”,“賀先生對青年人的態度是好的”。
 
  留下來積極營救和保護學生的賀麟,在1948年12月17日,北大50周年校慶時,收到學生們送給他的一麵錦旗,上書“我們的保姆”。
 
  賀麟一直珍藏著這麵錦旗,但這麵旗子和這段曆史後來給他招來大禍。“文革”中他不僅被定為“反動學術權威”,還被扣上“特務”帽子,遭到關押和毒打。
 
  就在賀麟收到錦旗的這個冬天,一發炮彈打到了中老胡同附近的新開胡同。院裏的教授和孩子們,對圍城有了最直觀的感受。
 
  半年之前,穿灰布軍裝的傅作義曾乘吉普車到中老胡同32號,想拜訪周炳琳。但周不在家,傅隻好離去。
 
  圍城期間,傅作義沒有再來,但派士兵給院內教授送來麵粉。馮姚平記得,“父親很惱火,不肯出去接”。
 
  不僅如此,馮至還在家裏寫下散文《決斷》,發表在同院的朱光潛主編的《文學雜誌》上,極力勸告同仁好友們:是作出決斷的時候了。
 
  住在院內4號的化學係教授孫承諤,12歲考上清華留美預備班,24歲從美國博士畢業後,到北大當教授。當時他正好結束一個研究項目,從美國回國。飛機在上海降落後,好友勸他接來家眷,一起去台灣大學教書。孫承諤一口回絕。分別時,他們彼此笑著說:“等10年以後,咱們再看誰做得對。”
 
  “他們那時候其實也不大了解共產黨,隻是都認為國民黨政府已經腐敗透頂,失去民心,毫無希望,是到了該發生變化的時候了。”沈虎雛這樣解釋父輩們在60多年前的選擇。
 
  南京政府的機票送到中老胡同後,全部被棄之一邊。院裏的周炳琳,更是與何思源等人一起力促北平和平解放,並作為代表赴香山與葉劍英晤談。
 
  那些在半年前不願接受傅作義的麵粉的教授們,在1949年1月,決定接受傅作義的邀請,欣然前往中南海共商迎接北平解放大計。
 
  解放軍入城後,王瑉源和32號院內其他一些教授陸續收到林彪、羅榮桓、葉劍英等人聯名發來的請帖,邀他們去和新政府的官員見麵吃飯。
 
  這年9月,張祥保的叔祖張元濟應邀從上海到北平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張元濟當時住在東郊民巷的六國飯店,在他的房間裏,前來拜訪的張祥保夫婦曾碰見周恩來,還曾聽陳雲講長征時路過少數民族地區與當地頭領歃血為盟的故事。張元濟還應毛澤東之邀,一起遊覽天壇,毛澤東問起張元濟在戊戌變法期間覲見光緒皇帝的舊事。
 
  “我覺得把這些記憶講述出來,可以告訴人們,提到北京四合院,除了老舍筆下所描述的那種狀態,院裏的人們還有另一種生活狀態。”王汝燁在座談會上說。
 
  回過頭去搞清楚那些真實的曆史
 
  中老胡同32號見證了一些重大而關鍵的轉折,也見證了新生命的誕生。1949年費平成出生時,徐悲鴻專門買了一輛嬰兒車送來,感謝費青曾出麵辯護,營救出被當做共產黨員抓走的他的4個學生。費孝通也來到中老胡同的兄長家,看望新出生的侄兒。
 
  “那時候,李伯伯他們也經常來我們家裏做客。”陳瑩回憶說。她所說的李伯伯,指的是的李堯棠和李健吾。李堯棠就是巴金,他那段時間經常跟曹禺等人一起出入中老胡同。
 
  “巴金和曹禺拜訪周炳琳時,特別恭敬,讓他們坐沙發,他們不坐,隻是在沙發扶手邊靠了一下。”周炳琳的外甥張友仁當年住在周家,他在座談會上回憶道。周炳琳任教育部常務次長時,曾分別給曹禺和巴金頒過獎,所以二人見周一直執弟子禮。
 
  巴金和曹禺是來參加這年7月召開的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的。在大會上,住在中老胡同的馮至得到了周恩來的題詞“為建設人民文藝而努力”。同院的陳占元則在這次大會上,與中學校友廖承誌重逢。此後,中老胡同32號又多了廖夢醒和廖承誌姐弟兩位客人。
 
  院子裏的孩子們,也越來越活躍。成為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團員的馮姚平,不再沉迷於《水滸》、《說唐》等讀物,而更願意在學校裏“追求進步”。回到家裏,她有時還會對父母的“不夠進步”產生不滿情緒。
 
  有一天,賀美英驚喜地對馮姚平說:“別看陳瑩那麽小,她都能讀《中國青年報》社論了。”
 
  追求進步的氣氛,在中老胡同32號的孩子中間越來越濃,大人們則似乎越來越沉寂

所有跟帖: 

大師院落的背影 (2) by 王波 -und- 給 und 發送悄悄話 (9467 bytes) () 08/06/2011 postreply 12:40:02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