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係統裏麵,領導要負的責任是領導責任,話不能說得太明確,太有傾向性,下麵的人要能領會,能瘙到領導的癢處。日後追究責任起來,辦事的下麵的人一定是負責的,被懲處的,但領導沒有直接責任,最多是個失察的領導責任。舉個《以法之名》裏最極端明顯的例子:禹天成要求江旭東出麵把死刑犯王大有撈出來,江旭東當麵的回答是“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我絕不可能給你辦”,他一扭頭,前司機曹局長馬上出麵給協調。這事兒日後追究起來,人證俱在,江書記在這件事上沒有責任,曹局辦這個事情是“背著江書記幹的”。江書記被扳倒,能拿得出手的理由是包庇兒子車禍。至於撈殺人犯的事情,他就隻是失察的領導責任。這就是官場裏說話辦事的規則和藝術。再說蘭書記,整部劇裏麵沒有哪件事她是明顯有責任的,至少沒有證據拿住她。可是整個東平市公檢法的政治生態如此,都是她和老書記前後兩任的責任。所以最後真能追究她的也就是這個領導責任了,她的政治前途肯定完結,但是沒有貪一分錢,沒有一件事是她具體幹的。這就是做官說話的藝術。也因此,電視劇最後,大家都覺得當官的都判得太輕了,可是你確實很難找到法律上明確的判他的證據。做官的裏麵,許局是很通透的:全市公檢法係統大地震,他還能保住官位,還從幕後幫助伸張了正義。
這個官僚係統,不管是秦漢唐宋還是共產黨的天下,都是這樣的,跟意識形態沒有關係。但是你又不能不依靠這個係統來管理社會,任何想要打翻它的革命意圖,那是太過天真了,因為你革命是可以的,可是革命成功以後呢?新出來的又是另一個新的官僚係統。毛坐天下來回折騰的作為,可以有不同的視角來看這個事情,其中一個視角是,可以把他看作是一個理想主義的人,想推翻掉官僚係統,可是就連他那樣的個人威望,跟整個官僚係統作對的結果,也是身後政治路線灰飛煙滅,勝利的,還是官僚係統。因為它是有必要存在的,而且不是一個人的意誌能夠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