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維利亞 (Sevilla)
晚上10點多,大教堂籠罩在金黃的燈光裏,背襯著靛藍的夜空。寬闊的街道中間,電車軌道畫出兩道光滑的弧線。兩邊的咖啡館,滿滿都是人,長長的隊排到店外。每隔幾步就是一家冰淇淋店,坐在推車上的小童,高舉著雙手從爸媽手裏接過大杯的冰淇淋。
看來今天要在這晚餐時間擠進一家咖啡館,在台子前占據一席之地,恐怕是沒戲了。索性買了冰淇淋當晚飯。坐在街邊的石凳上一邊聞著旁邊的人吸煙,一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家都穿戴的非常正式。成年人西裝革履,裙裾飄飄。連抱在懷裏的娃娃,也都是穿著襯衣或是裙子,足蹬小皮鞋。往往一家人的打扮也很一致,妹妹穿著白襯衣小花裙,姐姐則穿同花色的sundress, 媽媽是同花色的長外套,爸爸的藍色西服和裙子鑲邊的藍色一摸一樣,坐在推車裏的小弟弟則穿著同樣藍色的長襪子。
今天是Semana Santa (Holy Week) 的第一天,Palm Sunday。 從今天開始,接下來整整一個星期的每一天,都會有教會兄弟會的遊行(procession),直到下一個星期天,也就是複活節,才結束。說起來兩天前傍晚時碰巧也趕上一次遊行,後來才知道原來遊行從星期五就開始了(Friday of Sorrow),隻不過到這個星期日才算Holy week正式開始。兄弟會的遊行從各自的教會出發,每一個都要經過大教堂,再經不同的路線回去。差不多每一個都走上7,8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一直到半夜兩點呢。
要說這遊行的人的打扮,不知道的一看會嚇一跳。因為他們穿著長袍,戴著高高的尖頂帽子把臉給遮住,隻有眼睛那裏有兩個窟窿。和美國臭名昭著的KKK黨打扮一樣。不過兩者完全沒有關聯。塞維利亞的Holy Week 傳統可以追溯到14世紀中世紀晚期,是天主教的一個宗教慶祝活動。nazareno,是這個特別的打扮的名稱,代表著懺悔的人。
吃完了冰淇淋,走到大教堂前麵的廣場。這裏也有很多人在等著,有人自帶了小板凳,而大多數人或是站在,或者就坐在馬路牙子上。旁邊臨著大教堂的那一段街被封住了,一排排的折疊椅座無虛席。這些位子是賣票的,每一個遊行隊伍都要從這裏進入大教堂,再從另一邊出去。
旁邊有幾個年輕人,我問他們: Paso會從這裏經過嗎?他們都點頭確定的說會的會的。
“要等多久啊?”
“20 分鍾。”
嗯,20分鍾還是可以等等。周圍有年輕人坐在地上打牌,或是小孩子在玩鬧。一對年輕的夫妻慢步走過,一邊給懷裏的嬰兒喂著奶瓶。
20分鍾過去了,原來那夥兒年輕人離開了。我又問剛來的一家人,怎麽還沒來?
“快了。大概20分鍾。”
還要20分鍾啊?可是已經等了這麽久了,不等是不是好可惜啊?隻好苦著臉堅持。
這家人有兩個小孩子,過了一會兒這家爸爸開始嗑瓜子。
終於,20分鍾過去了。還是沒來。我扭過頭去問另一邊剛來的一個女人。
“Paso 確定是從這裏過嗎?是不是再過5分鍾?”
“Nooooo. 不止。得一個小時吧?”
她旁邊一個男人也插話說:“一個小時以上。”
什麽?!這等的讓人崩潰。沒法等了。明天早上5點鍾還得去趕火車呢。
這時候原來那家爸爸說,來了來了,現在就來了。
還真是,聽到樂器聲了。樂隊走過,後麵是nazarenos,手裏拿著長長的蠟燭。旁邊那家人的小孩子拿著燭油集成的小球,去向他們討蠟燭油。小弟弟不停的請求,有些人會把蠟燭油澆到他手裏拿著的wax ball上麵,有些人則不理會他。他手裏的球比姐姐的那個大不少呢。他的爸爸說,弟弟的這個是他家大兒子小時候就開始集的,他現在20多歲了不玩這個了,就給了弟弟。有十幾年曆史了。姐姐的那個年數少。
緊跟著Paso來了。Paso 是一個木質的平台,上麵放著原本陳列於教會的人物塑像,比如耶穌,或是聖母。這樣一個Paso 有的會有一噸重呢。有的甚至有300年的曆史,十分的珍貴。而這Paso是由幾十個人抬的,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懺悔。
就在Paso往我們這裏走來時,過來兩個人站到了我們的前麵。那個告訴我要等一個小時的女人跟他們說著什麽,估計是讓他們讓開。說話間Paso已經走過了。那個女人看著我,用雙手拍拍自己的臉頰,翻譯成中文就是說“那兩個人好沒臉皮”。
看看時間已然是11點過快要半夜了。空氣裏彌漫著蠟燭和熏香的味道。到處都好熱鬧,人人都不像犯困的樣子。旁邊那家爸爸抱著弟弟,隻聽見他說:“明天...”
明天的塞維利亞會怎樣呢?會有和今天一樣的歡樂的氣氛,街道會一樣的被攔起來,會有新的一波遊客,和今天的我一樣,驚訝的嘴都合不攏。
格蘭納達 (Granada)
阿爾罕布拉宮(Alhambra Palace)。 剛過了正午,提前去排在了隊伍的第一位,等著1點鍾輪到我們進入奈斯爾宮殿(Nasrid Palace) 去參觀。這時候走過來一個遊客,在看守入口的工作人員麵前停了下來。隻見他麵部的各個肌肉輕微的抽搐,嘴角略為扭曲,好幾次試圖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這狀態好似持續了不短的時間,終於聽他用英文問道:“如果我的票上寫的是1點,能不能提前進去?”
趕在工作人員之前,每一個排在隊伍前麵的人,包括我,異口同聲的答道:“不可以!”
那人立刻放鬆了,確認這裏就是排隊的地方,“Aqui?”
“Si, Si. ”
大家看上去都很開心,能幫到別人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又或者,這愉悅感來自指揮他人頂著安達盧西亞火辣的太陽站到隊伍的最後麵去?
阿爾罕布拉宮是穆斯林摩爾人13世紀在原來的羅馬遺址上建成的宮殿(Nasrid Palace),園林(Generallife) 和防禦堡壘(Alcazaba) 一體的建築群。 1492年,摩爾人統治西班牙700多年以後,終於以格蘭納達的淪陷而終結。基督徒的“複國運動” (Reconquista)也就此畫上了句號。阿爾罕布拉宮也易主,成為伊莎貝女王和她的丈夫費爾南多(Isabel & Ferdinand)的王宮。
正是在阿爾罕布拉宮,哥倫布得到皇家授權,開始他的探險,寫下人類曆史一個重要章節的開篇。幾乎與此同時發生的另一事件,則是伊莎貝下令對猶太人的宗教清洗,在3個月的時間內將一半的猶太人口驅逐,剩下的一半被迫改信天主教,財產被沒收。
有時我想,“文明”一詞到底指什麽?
奈斯爾宮殿使用的建築材料不是堅固長存的,就是特意為了讓下一代不停的改建。縱觀人類曆史,每一次的衝突都伴以血腥與殘暴,摧毀與接納,有積累有創新,下一代人總能繼承。竟似乎與奈斯而宮殿的理念相吻合。
人性未必有所改變,宗教衝突也許永遠都會存在。但是如何去看待衝突,怎樣去化解矛盾,或許可以用來衡量文明的程度。
格蘭納達,這個詞在西班牙語裏指石榴,也是這個城市的標誌。但在這裏看到最多的,是橘子樹。小巧,精致,像珠鏈點綴著街巷。 走在宮殿的回廊,望過去,對麵是Albayzin區所在的山丘。 可以清晰的看到,聖尼可拉斯廣場的矮牆上坐滿了遊人。那裏是遠眺阿爾罕布拉宮最棒的地方。不同的膚色,不同的語言人們一同欣賞這屬於所有人的文明遺產。一同沐浴在耀眼燦爛的安達盧西亞陽光之下。如果此時有一杯 tinto de verano, let’s drink it up.
?(找來找去沒什麽滿意的圖片,隨便選幾張吧,也有巴塞羅那和馬德裏的。)
兩張手機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