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多小時的長途行車之後小巴接近了下龍灣，我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期盼已久的“海上桂林” 是莫大的驚喜，還是一個失落。
小巴穿過一片椰樹林後，我們被告知目的地到了。眼前出現的是一片開闊的水麵，海麵上，星星點點地漂浮著大大小小的船屋，遠處的海平線上山巒綿延，不用導遊介紹，我們都猜出那邊就是後麵幾天裏將要穿行其間的海上島林 。導遊說我們的“紅龍” 帆船(Red Dragon Junk)沒停在港灣裏，要搭小艇擺渡過去才能上船。
小艇在海麵狂奔，碰撞著海浪讓船上的人感覺得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幾分鍾後小艇開進島林區域，水麵開始平靜下來，船上的人拿出各自的拍攝設備對著兩邊海麵上的山峰猛拍，不歇氣地，隻是事後才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了，比之於後麵帆船航程中所看到的，這些海山是太尋常了。
最後小艇來到一汪開闊的海麵，水麵中央是一艘黑色船體紅色船帆的仿古木帆船，造型和我們兩天前在河內老街上的旅遊中介預訂時在介紹資料上看到的畫麵一模一樣，我們知道前麵就是等候我們上船的“紅龍” 帆船了。
“紅龍” 是一條全木帆船，建於2008年，完全按照明清時往返於北中國海和中南半島之間的中國古海船模型打造的，全船有五個客艙，最多隻能接納十一位遊人，所以船客之間的互動尤為密切。當初我們在河內老城的旅遊中介了解下龍灣遊船的情況時，頭兩家給我們看的都是三層船艙能容納三五十船客的大型遊船，艙室條件不錯，就是遊船外形看起來過於現代些，我們沒完全動心。第三家最初推薦的也是大船，中介是一個三十來歲腦袋看起來很靈活的男子，他看出我們還是猶豫，便從一大摞遊船介紹資料下麵抽出一本畫冊來，指著封麵上的紅色帆船對我們說這一艘你們肯定喜歡，我們一看，正是心目中理想的遊船，顧不得多和他討價還價就敲定了遊程，三天兩夜，第一晚住船上，第二晚呆在一個叫猴島的島上度假屋。
上船後，船客們在甲板上的長條桌四周落座，熱茶一杯奉上後有人開始自我介紹起來。我們這次有五撥船客，一個年過五十的獨行男人長相很像波斯人，但他說自己是來自以色列的猶太人，另外兩個小夥是朋友，來自南非，三個日本小夥和一對南韓老夫婦以及來自加拿大的我們倆，十個人來自天南海北，很國際化。不久，導遊叫大家進主船艙用午餐，大家圍著長條形餐桌入座，時間快下午一點，大家都有些餓意了。
午餐後船上汽笛響起，帆船起航了。接下來的一天時間我們的帆船帶著我們十人，穿行在下龍灣這座海上桂林的萬千島林之間。
下龍灣相似於桂林又不似桂林，兩者都屬於石灰岩喀斯特地貌，但桂林山水最著名的景色和漓江這條美麗的河流相生相伴。船行在漓江上，山重水覆，峰迴流轉，漓江邊最動人的是鳳尾竹，晨曦中竹影婆娑，月光下漁歌唱晚，那是一個夢，我雖去過漓江，但卻和夢境擦肩而過。
下龍灣是海，每一座海峰閃過後是一道迴異的海灣，一流藍色的漓江，引人遐思，海灣深處會是如何一道曲徑，通往何樣幽深的島林，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下龍灣就是無數的漓江在交錯縱橫，每一條“漓江”都會給人們帶來不一樣的驚喜，所以，盡管在下龍灣港口我們看到大大小小許多遊船，但啟航之後碰麵的卻寥寥無幾，大船行大水麵，小船探小海灣，各船的路線不同，船上人們看到的景色也不一樣，這，就是下龍灣的魅力所在。
那天下午將近四小時的航程裏，我們隻遇到過兩條遊船。第一條是中型遊船，兩層船艙，開得飛快，開始時在海平線那邊還是一個小影子，很快就追上了我們，超過我們時雙方揮手致意，看得出大家都有不錯的好心情。
後來又遇見了一條木帆船，船上隻見一老一少兩個女性，導遊說那條帆船隻有一個客艙，隻可容納兩人，有四個船員服務，一天下來的船費是一千美元，和我們整條船的費用一樣，費用高，但換來的是獨家使用。
下午快五點時，帆船來到一處三麵環山風平浪靜的去處，水麵上已有兩艘木帆船泊在近處，更遠的海麵上有幾個小船影朝著這邊移動，導遊告訴大家，下午的項目海上Kayaking（皮艇）的地方到了。海上kayak太座以前在古巴玩過一次，僅限於沙灘邊的淺海，我呢，還從未試過，但聽說比劃獨木舟容易些。
我們劃的是雙人皮艇，太座在前，我坐進了後麵的船坑，然後我們蕩起木槳，跟隨著導遊的皮艇開始了我們海上皮艇嚐試。我們劃得歪歪斜斜地，總是行不直，再看導遊女孩一個人劃著皮艇，她不像我們坐在船艙裏而是坐在船麵上，坐姿優雅，雙手一左一右不緊不慢地劃著，讓人忘記了她究竟是遊船的導遊，還是一個漁家女。
導遊女孩引導我們穿過一個海麵上的洞穴，來到一個全封閉的海窪裏，四麵都是山峰，時近傍晚，天色暗下來，隻有太陽落山方向那座山峰的天空還有一抹曙黃的色彩。海窪裏水很靜，眾人停止了劃槳，沉浸在難得的寂靜裏，享受著山海懷抱裏的片刻，隻有偶爾附近山峰上不知名小鳥的啼叫，才劃破了周遭的寧靜。
回船後我們到我們的艙室更換海水濺濕的衣服，我們的是大床雙人間，寬大的窗戶，船外麵的景色幾無遮攔的進入眼簾。
晚餐後，帆船在一個周圍海山環繞的海域定錨，當晚我們在那裏過夜，數百米遠的四周還可以看見船上燈火，想必是其它的遊船也選擇在此處避風的海麵上安營下寨。
我們大家聚集在甲板上長條桌四周，邊喝茶邊聊天。大家對下午看到的景色讚不絕口，我告訴導遊說回加拿大後要好好寫一篇博客，向全球的華人介紹下龍灣和他們的紅龍帆船，導遊女孩聽完後對我說，你應該到廣平省去看看。我一聽以為那裏也有類似下龍灣的景貌，導遊沒有直接回答我，她開始用筆在左手心上畫出一個大大的S，指著S型突出的部位說廣平省就在那裏，那裏沒有下龍灣般的景貌，但卻是越南的主要漁場。她說幾年前海邊建了一家“中國”公司，不知生產什麽東西，當地人不能進入。2016年四月，公司附近的海麵和海灘上出現了大批死亡魚類，漁民認為與工廠的排汙有關，但廠方予以否認，整個事件在越南反響很大。
這事以前在網上聽說過，但前因後果記憶很模糊了，看著導遊女孩手心上越塗越大的黑色區域，我無言以答，我知道有這類沒良心的公司，也知道越南百姓對自己政府的不作為敢怒而不敢言。回加拿大後上網搜詢廣平汙染的有關資料，才知道所謂的“中國”公司其實是台塑的鋼鐵廠，汙染事件發生後該廠的總經理還放風說，越南究竟是要漁業還是要鋼鐵，氣勢囂張，盡管後來這個愚蠢的家夥被總公司拿下了，但台塑的指導思想由此可見了。
這件事也說明，盡管有“大陸人””台灣人“之分，但對於其它國家來說沒什麽不同，不管好事壞事，都是華人整體的榮辱。
次日很早我就醒了，這次回國時差倒得特別辛苦，一星期還沒有倒過來。我上到甲板上，上麵空無一人，船客和船員都在睡夢之中，帆船四周的海麵上飄浮著一層薄霧，薄霧中，遠遠近近海山的輪廓朦朦朧朧的，有一種模糊的美。
早餐後帆船啟航，開往前一天出發的位置。上午十點過在一個水淺的海域，帆船停下來，導遊從船前走到船尾，告訴大家海上遊泳的地方到了，三個日本小夥，兩個南非青年以及那位以色列中年男子都換上了遊泳褲，他們沒恐高的顧慮，一個接一個從船舷跳入海裏，原本我也想試一下，站在船邊時感覺還是太高，最後還是選擇從扶梯下到海裏，雖然是冬季，海水溫度比安大略夏季的湖水還溫和些，這次海泳，算是和下龍灣的一次零距離接觸。
下龍灣船遊的最後一個項目是美食製作，導遊女孩從甲板下的廚房端來一碗切碎合勻的蘑菇肉餡和一疊幾近透明的米紙，然後一邊解說一邊示範米卷的製作，她做好米卷後叫眾人上陣，其中以色列男人邊做邊說最幽默，三個日本小夥最搞笑，米卷做好後還擺一個姿勢搞怪，完全顛覆了日本人的通常刻板印象。我們製作的米卷油炸後成了午餐的一道美食，在下龍灣獨特的背景中，成為下龍灣船遊的最後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