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第二大島愛爾蘭島,除了東北部六分之一地區歸英國,其他部分都是愛爾蘭共和國。從都柏林出發一路向北,車開不久便進入北愛爾蘭,由於沒有邊境關卡,以至說不出具體所需時間,直到發現手機電信供應商已換成英國公司才知道我已經身在英國了。
溫濕的海洋性氣候使該島植被茂密滿眼翠綠,開車行駛在狹窄的鄉間小路總有進入樹蔭隧道的感覺。
然而蒼翠之下的北愛爾蘭卻有著血腥殘酷的曆史。八零前出生的人應該還會記得愛爾蘭共和軍,這個上世紀七、八、九十年代赫赫有名的恐怖組織,最著名的一次行動是1996年6月把英格蘭的曼徹斯特城中心炸了一大半,成為英國二戰後最嚴重的爆炸事件,由於事先發出電話警告因而沒有造成人員死亡,但傷者超過二百人,而1998年的一次恐怖襲擊卻造成23位平民死亡(臨時共和軍的分離組織:真實共和軍所為)。
當時中國人也隻是通過電視、報紙的報導知道些事件,對其深層的原因真相了解不多,這些要從北愛爾蘭的曆史說起:
1609年英格蘭政府在愛爾蘭島北部沒收當地所有人的土地,讓英格蘭和蘇格蘭的新教徒以種植者身份進行開發所謂“阿而斯特種植園”的殖民計劃,於是爆發了新教徒殖民者與天主教徒當地人的對抗,並導致1641-1653、1690年的兩場民族、宗教戰爭衝突,最終英國新教徒以愛爾蘭統治者的身份用法律形式來保護了他們的利益。1801年愛爾蘭被並入英國,1919年愛爾蘭單方麵宣布獨立,不久爆發英愛戰爭(愛爾蘭共和軍在此時成立並與英政府展開遊擊戰),戰後簽訂和約,愛爾蘭成為自由邦(如同加拿大、澳大利亞等情況一樣),直到1949年愛爾蘭才成為共和國。
一戰士兵紀念碑
然而自由邦並不包括愛爾蘭島的北方六郡,這裏由於早期的殖民計劃,新教徒比例超過天主教徒,因此不願意成為這個天主教國家的一部分,新教徒更願意留在聯合王國——英國,這部分人被稱為聯合派,其中一些人更成為保皇派,他們有自己的非法準軍事組織:阿而斯特誌願軍。而以天主教徒為主的居民則希望北部地區與愛爾蘭共和國統一,他們的準軍事組織延用愛爾蘭共和軍稱號。然而到了六十年代正統的老共和軍逐漸走向非暴力化,在與新教徒發生的衝突中沒有起到保護天主教徒的作用,因此受到北愛爾蘭天主教徒的抱怨,而此時共和軍分裂出一個新組織“臨時共和軍”,並立刻與新教徒的準軍事組織發生了激烈頻繁的衝突,得到了天主教徒的認同和發展,以後我們中國人在八九十年代看見的新聞報道所稱的愛爾蘭共和軍,基本都是指這個組織——臨時共和軍。
北愛爾蘭紅手旗
這裏要指出的是1960年代的北愛爾蘭血腥衝突開始是由新教徒中保皇派發動武力襲擊天主教徒的和平民權運動(模仿美國黑人民權運動)而引起,但北愛爾蘭的皇家警察暗裏勾結保皇派,進行偏袒式鎮壓,臨時共和軍此時以天主教徒的保護者身份出現,贏得到了天主教徒的認可和支持,在以後的衝突中,天主教徒其實總是弱勢的一方,這由人口比例、政治經濟軍事形勢所決定的。由於宣傳渠道導向等原因,其他國家地區的人民隻知道愛爾蘭共和軍是恐怖組織,不太了解新教徒也有很多準軍事組織,共和軍也不是一個組織,分裂出幾個新共和軍以及愛爾蘭解放軍(愛解),一般越是新的組織活動越激進。但雙方人民都逐漸厭倦生活在這樣的暴力衝突中,終於在1998年迎來了真正的停火協議,成立了包括新芬黨(代表共和軍的政黨)在內的聯合政府,並對警察進行改組更名、規範權限,讓更多天主教徒加入警察,到2007年共和軍已經基本交出武器。過去的主要衝突基本發生在北愛爾蘭首府貝爾法斯特及周邊地區,北愛爾蘭以外很少發生,除倫敦、曼切斯特,還有英軍駐德國部隊偶爾發生過襲擊事件。
出於對自然風光的愛好我此行的主要目標不是貝爾法斯特,而是北愛爾蘭最著名的景點:巨人之路。
中間拐彎去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巨石遺址“傳奇石塚”,是一處新石器時代的具有五千年曆史的墓碑組合,三塊高低不同的石碑撐起一塊巨石指向遠方,現在已無法弄清這些巨石的明確含義,由石碑下發現的骨甕推測或為葬禮儀式的一部分。
我在石碑遺址旁收到些微弱至可憐的手機信號,好不容易下載了前往巨人之路的地圖路徑。在風雨中沿著狹窄的鄉間小道駕車向著目標前進,穿過一個小鎮之後眼前的景象越來越荒僻,忽然路邊出現前麵橋梁關閉的警告牌,心中不免緊張起來,手機此時收不到任何信號,而先前下載的穀歌地圖路徑為何沒有提到這裏有橋梁關閉呢?由於沒法重新搜索路徑,我隻能硬著頭皮往前開,心中盼望穀歌地圖是正確的,然而事與願違,靠近小河的道路已被封閉隻見雨中的河水湍急卻看不到橋梁的身影,昏暗中四周也沒有找到任何繞道的標識,無奈中我隻能開車回到路過的小鎮,先把車加滿油,然後四處打聽如何去往巨人路,經過對多人提供的意見進行梳理後,決定按大多數人建議的路線繞過斷橋,這樣來回折騰耗去了三個小時。
當再次走上大路之時天色已然向晚,眼看著雨停風息,夕陽透過雲層照耀出萬丈光輝,攝影者夢寐以求的“基督光、佛光、丁達爾光”照徹了海天深處,而我隻能在路上飛馳。等停好車,一路跑到巨人之路這神奇的海岸之時,殘陽已然隱翳了最後一線光芒,沒有時間扼腕歎息,我先爬到高處觀察地形和日落餘暉的角度,最後決定在波濤最邊緣的玄武岩上進行拍攝,用手動設置一個極長時間曝光終於捕捉到當晚最後一抹霞光中的夢幻巨人之路。
巨人之路是由眾多(37000多根)玄武岩石柱緊密結合而成,世界上罕見如此大規模的玄武岩集群。巨人之路之成因由兩個版本的民間傳說,以及一個比較權威的地質學版本。
傳說中的兩個版本都是同一個男主角愛爾蘭巨人(英雄):芬.麥庫爾。第一版本主人公想要去找蘇格蘭巨人芬.蓋爾打架,於是建造了這條六菱形石柱海堤可以走去蘇格蘭,完工之際巨人累得睡著了,就在此時蘇格蘭巨人卻先通過這條巨人之路前來窺視對手實力,巧遇了機智的愛爾蘭巨人之妻帶他看了芬. 麥庫爾睡覺的背影,並告訴蘇格蘭巨人這是愛爾蘭巨人的孩子而且隻是個嬰兒,蘇格蘭巨人一看嬰兒已如此巨大,其父得有多可怕?於是就逃回蘇格蘭並拆毀了身後的海堤,隻剩下愛爾蘭海邊這些。第二個版本男主角明顯要浪漫,芬.麥庫爾鋪的這條海堤是為了去見心愛的姑娘向她求愛。
不過愛爾蘭人民顯然覺得巨人更適合打架,所以盛傳第一版本。
地質學的解釋倒是非常明確,約五千萬年前(白堊紀末期、第三紀)該廣闊地域因地殼運動劇烈火山頻發,噴出的玄武熔漿流入大海迅速冷卻結晶收縮,由於收縮的力量均勻,形成規則的六邊形或五邊形,裂縫細小垂直貫穿,如此規模的廣度和高度應該是五六次噴發累積而成。
海岸上最高的玄武岩石柱達12米以上
當我一個人在黑暗的海邊完成拍攝後,來到附近小鎮預訂的家庭旅館時,已是深夜裏十一點多,老板娘被門鈴鬧醒穿著睡袍出來開的門,這著實讓我深感歉意。不過兩晚住下來被床上的小蟲子咬得渾身是包,感覺這老板娘應該給我道歉才合適。
海濱小鎮的早晨
之間的一天我去了北愛爾蘭其他幾個景點,其中以電影“權利遊戲”的拍攝場景而著名的黑暗樹籬,是一個比較特別的地方:高低起伏的道路兩邊是十八世紀種植的山毛櫸,高大樹幹排列整齊,而樹冠卻在空中緊密交錯,形成了這“黑暗樹籬”的神奇景象。大批遊客慕名而來,即使雨天旅遊大巴也魚貫而入。
離巨人之路不遠處還有一座被廢棄的城堡——鄧盧斯堡,城堡坐落在海邊的玄武岩懸崖之上,始建於十三世紀,後不斷加建,長期作為安特裏姆郡長官府邸,後因城堡北山牆等部分建築崩塌墜入海中,終於1690年被廢棄,從現在還能看到的殘垣斷壁可以推測這曾是一座非常龐大的蘇格蘭式城堡。
第三天上午,我離開了英國的北愛爾蘭進入愛爾蘭北部,有點拗口,但情況就是這樣,北愛爾蘭在愛爾蘭島的東北部,而島的西北部則屬於愛爾蘭共和國,關於愛爾蘭的故事我會在下一集裏跟大家詳細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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