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並沒有什麽波瀾的告別情緒，在飛機翅膀掠過乞力馬紮羅山頂的時候忽然臌脹起來，因為我突然意識到，這座大半年來一直讓我牽腸掛肚的山，從此我們再不見。想到這裏，眼淚忍不住又浮上來，好像在Stella Point走向Uhuru Peak的時候一樣。
為什麽要去爬這個山呢？文藝的問是不是為了看乞力馬紮羅的雪，普通的說現在爬山最高大上，*****的問是不是想征服七大洲的高峰， ... ... 而我就是覺得有些事現在不做的話，就再也沒機會做了。
漫長的準備從年初就開始，跑步爬山讓自己從體力氣息上適應，看很多經曆過的人寫的遊記讓自己心理上有所準備，參加各種高原及旅行運動醫學的講座，按照天氣和生理期找最合適的出發時間，早早總結了必備物品清單然後一件件添置，關注美加政府的旅行警告。。。當你有一個目標，並且執著，那麽你的所有情緒都會圍繞著這個目標起伏。 一般到坦桑尼亞都是去塞倫蓋蒂等野生動物公園，猛一點的加上爬乞力馬紮羅，然後最後去桑給巴爾島。島上的石頭城是世界遺產, 海灘據說也很美。不過我一來假不夠，二來對海邊曬太陽走小巷逛小店一向興趣不大，所以這次行程隻有野生動物國家公園和爬山。野生動物公園且按下不表。這次就主要說說爬山。
爬山的前一晚循例導遊見麵會，見到一起爬山的隊員，問了一下，還好沒有像網上說的那樣好多都登過七高峰或者跑過馬拉鬆之類。不過好幾個都走過Inca Trail (印加古道)。這年頭沒走過印加古道簡直不能在場麵上混。我有點自卑小聲說我去過馬丘比丘但沒走過印加古道。導遊介紹了之後就是檢查個人攜帶的裝備，如果不夠第二天就可以去租。我的裝備睡袋，禦寒衣物什麽的都合格了。就是說我的保溫壺有點大。因為除了最後一晚會結冰供應熱水，其它天都隻供應過濾過的冷水。因為提供熱水要攜帶更多的燃料上山。而每天要自己背3升水，保溫壺當然不如塑料的輕便。另外為了環保，都要帶自己的水壺不能直接帶塑料瓶裝水。我覺得我的水壺雖然有點重，但還是覺得我能背。所以還是決定就用自己的。
第二天一早集合先去租裝備，有的租睡袋，有的租禦寒的衣物。還有登山杖，水壺，登山靴應有盡有。到了登山入口處，又要登記姓名年齡護照號等等，然後就等。有人搬了幾箱水來灌到每個人的水壺裏。還有午餐的飯盒。我已經開始吃預防高原反應的藥Diamox，副作用就是pee a lot. 感覺等了很久，因為我至少去了5次廁所。天一時下雨一時晴，所有人都有點小緊張，所以一會把雨披穿上，一會換雨衣，一會又脫掉。這樣折騰了很久，到中午11點多。終於出發了
乞力馬紮羅有多條線路，我選的是Machame7天。這條路線又被成為威士忌線路，因為一會上一會下，但是風景好， 每天都不一樣，而且上下線路不同，所以非常受歡迎。我們一隊12個人，卻有6個導遊，加上三四十個挑夫，看見那麽多人簡直有些羞愧。
這一天基本都是在雨林裏行進，加上天陰下雨，簡直讓我誤以為是在西雅圖附近的山裏
開始路很平緩，午餐之後路開始上坡，但是因為走得慢，還不覺得怎麽吃力。見到簡易廁所，導遊就說那有個Internet cafe, 有沒有人要去 leave a message. 所以之後有人上廁所一律說我想leave a message. 挑夫們一般從我們左邊超過，我們交給他們的行李不能超過15公斤，多了就得自己背。每個登記的地方挑夫都要把行李過磅。他們除了背我們的行李，還要背帳篷睡墊食物做飯的家什等等，每個人至少也有2，30公斤吧。卻都頭頂大包健步如飛。
這樣到了下午4點多，終於到了第一個營地，也叫Machame. 每個人的挑夫迎上來取下我們的雙肩背，把我們引到各自的帳篷。天晴了。在我們的雙人帳篷旁是吃飯聊天的大帳篷，還有挑夫們睡的集體帳篷。
不久有人端來一小盆熱水可以簡單擦洗。然後可以到大帳篷裏喝茶吃爆米花。晚餐之後，主導遊Sam講第二天需要注意的事項，要穿什麽衣服，還幫每個人量脈搏和氧氣量。這一天走了18公裏，從海拔1800米上升到3000米。我胃口還很好，也沒有什麽不適。就是半夜老是醒，然後因為那個倒黴藥，老是想上廁所。
第二天起來一片兵荒馬亂。在吃早飯前要把所有行李收拾好，這樣我們吃飯的時候挑夫們就可以拆帳篷，把我們的行李打包。
開始爬山的時候天氣雖有點陰，但還算不錯。隻是路上多個隊伍都在一起行進，還有挑夫們混雜其中，結果山路變得擁擠不堪。挑夫背什麽的都有。我在行進之餘，看著他們充滿感歎！
爬到一個高度回望，看到乞力馬紮羅的姐妹山，Mt. Meru。
走著走著四周開始霧氣濛濛，路也有點陡，有些地方不能用登山杖，我們就放在地上然後導遊會幫我們拿。
整體速度還是很慢，導遊不時說poly,poly, 每個人都知道那是慢一點的意思。又不時提醒我們喝水。高原登山的要素就是慢走多喝水。這樣大約走了四個小時，中間休息了兩次。走著走著忽然看到迷霧裏的帳篷，原來營地已經到了。
第二天行程8公裏，海拔從3000米上升到3800米。 因為這天到得早，我們下午一點半在營地吃的午餐。然後晚餐前有個隆重的介紹儀式，導遊和挑夫們載歌載舞，其中有久聞大名的乞力馬紮羅歌，還有別的，簡單上口，而且好聽。有個小個子挑夫舞跳得最好，所有的人都為他歡呼。我們的營地歡樂的氣氛吸引了很多其他團隊的人來看。
接下來從Sam開始，每個導遊自我介紹，每個人都至少做過四，五年導遊，爬過一兩百次乞力馬紮羅。然後Sam介紹兩個廚師，開飯時的侍應，還有其他一些人，譬如有一個挑夫，每天早上5點起床前往下一個營地為我們占一塊好一點的位置。然後每個挑夫自己介紹自己，挑夫們不太會說英語，通常就介紹一下自己叫什麽。接下來輪到我們介紹自己，我們團裏有五個澳洲人，其中一對夫妻，兩個單身的男生，還有一個單身的女生，我的同屋；一對英國的兄弟倆，都有60多歲了，一個加拿大中年男子，一個克羅地亞的男生，一對芬蘭的戀人，還有我。每個人介紹完了Sam起頭，像喊號子一樣全體導遊和挑夫就會唱一段，也不知唱得什麽。最後大家熱血沸騰地一起合影。仿佛山頂指日可待。這一天還是覺得身體一切正常。半夜裏還是醒了多次。
之前看攻略什麽的還有詳細行程，知道第三天是關鍵的一天。這一天要走15公裏，其間上升到4600米，然後在下到3900米。這就是所謂的 climb high and sleep low. 前一天晚上芬蘭妹妹有點不適，頭疼沒有胃口，兩個澳洲男生都有點感冒咳嗽。我的同屋早上出去上廁所被帳篷的繩子絆倒摔了個大跟頭，地上都是石頭被磕到，一直抱怨胸部和左腿的膝蓋疼。我問她吃不吃阿司匹林。她說不要。又發了午餐的大飯盒，我嫌大，就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裝一個ziplock袋裏。其中那個三明治我不喜歡要還回去，我帶了足夠多的零食，覺得自己不會餓著。結果我同屋說她要就給了她。後來發覺她胃口真是好！頭一天在介紹行程時，Sam說可以走4600米的Lava Tower，也可以不走到那麽高，從旁邊繞過去。但是他希望我們都可以走Lava Tower那條路，因為這些天都是在培訓，為了衝頂的那一天。然後他又說：This is not a holiday!!! 這不是一個假期，你們要為了最後的證書而努力。我們都笑，但回味起來又覺得有點怕。
這是一個好天。雖然偶爾有點陰，但不久就又能看到藍天。我們仍然以勻速前進，地貌從第一天的雨林，第二天的灌木林到這一天已經是荒原一片。路倒不陡，周圍都是火山噴發的岩漿形成的石頭
大概中午時分，我們走到Lava Tower腳下，在那裏午餐。
在我們吃完午餐要出發的時候，芬蘭妹妹和她的男朋友才到。我蠻佩服她的，要是我頭疼吃不下飯肯定和導遊說我走邊上那條不用上到這麽高的路。
下山的路很陡，登山杖起了很好的作用。隻是這天帶隊的導遊走得很快，大約是下山的原因吧，所以隊伍拉開距離。我本來一直跟著導遊走在前邊，後來為了拍照片落後就很難跟上，好在後麵還有很多導遊，所以也無所謂。
快到營地的時候，有溪流，地勢又低了，出現了大片植物，不知道中文，導遊說那叫 Senecio Kilimanjari
這一天我們終於看見乞力馬紮羅最高峰Kebo，喏，就是這座小山
本來不覺得什麽累，到了營地反而覺得累得不得了，晚餐是肉丸子意大利麵，我看著那個大丸子就夠了，給了我同屋，自己就用一點番茄醬拌拌吃了。我發現我前兩天的好胃口不見了。
晚餐後大家照舊量氧氣量等，我的氧氣量從前兩天的90多降到88，但是還是算好的。就是非常非常累。飯後看到月亮在Kebo旁又大又圓又亮，猛然想到是中秋。報團的時候找滿月前後的出發團，因為很多人都說滿月的晚上天亮行動比較方便。而隻有九月的這一團符合，但報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原來9月的滿月是中秋。可惜為了輕裝，隻帶了小相機，所以照片都不理想，但是看了很久。很累地躺在帳篷裏看著月光灑在帳篷頂上，有一點想家。
第四天一早起來，覺得疲倦已經過去了。這一天的挑戰是Great Barranco Wall. 這裏非常險峻，都是懸崖峭壁，登山杖都收起，要手腳並用才能爬上去。
而且因為幾乎沒路，有的地方要緊貼峭壁蹭過去，被說成是kiss the rock, 因為實在是跟岩石親密接觸。在下麵看著上麵攀登的人們覺得驚險，但自己走到上麵就覺得其實沒那麽恐怖。當然要很小心，如果踩空掉下去肯定不死也殘，但是隻要慢慢來還是沒有問題。導遊在下方一點站著保護我們，但我懷疑有多大用，如果有人滑下去，肯定是連他也一起跌落。挑夫們還是馬不停蹄地如履平地，三兩下就從無法下腳的地方超過我們。
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上到Barranco Wall上麵，大家休息。很多人興奮地說這是最有意思的一段路。之後的路比較平緩，又攀上另一個高坡，就能看到遠處的營地，隻是在山穀對麵。這是有點令人氣餒的，要走下去然後再爬上去。這是最後一個有水源的營地，遠遠看見許多挑夫來來去去在對麵的山崖上去汲水。
我在之前的幾天裏一直是走在比較前麵的人，一般緊跟導遊的第一個總是加拿大中年男子John。隻是他不太會用登山杖，每次都向後拄，走在他後麵很危險。所以我通常把我後麵的克羅地亞男生或者英國老頭讓到前麵，我走在第三或者第四的位置。但接下來的下山，我發覺我腿腳很厲害，居然第一個跟著導遊來到山腳下。到了山腳又休息一下，等著大隊人馬都到齊在一起爬上去就到營地了，導遊說也就半個小時。走了一半，都能聽到上麵的人聲，我忽然出狀況了，心突然怦怦怦劇烈跳起來，好像一下就喘不過來氣要昏倒的樣子。我趕緊停下來讓後麵的人先走。陣後的Sam問了一下情況讓我跟著他，另外一個導遊Gesto把我的包接過來背。我走兩步停幾分鍾，Sam說你可能穿得太多了，脫一件外套試試看。我脫了卻覺得冷，但也顧不了那麽多。他又說是不是餓的，要不要喝點水。我依言喝了點水，有好多吃的可我也不想吃。之後雖然心沒那麽快跳了可是還是覺得很虛弱，呼吸困難。就這樣慢慢的上到營地，然後就一下躺到帳篷裏。 不久起來上廁所還是覺得胸悶。回到帳篷裏思來想去有什麽不對，後來覺得是新的運動bra太緊的緣故，所以就把它脫掉。然後就好多了。我跟澳洲女生分享這個心得，她說有道理。結果我們決定第二天都不穿bra了。
晚上吃過飯每個人總結一下自己的狀況和感受，很多人說有點頭疼啊什麽，澳洲男生們還是在感冒咳嗽，John和我同屋說下山膝蓋疼。芬蘭妹妹倒感覺比之前好點，說她的胃口又回來了，結果大家都為她鼓掌歡呼。因為大家都看到她的努力。每天晚上她對著盤裏的食物一點一點吃下去太不容易了。輪到我我描述爬到最後一段的不舒服，Sam居然問你在家鍛煉嗎？爬山嗎？我心想你沒搞錯吧，姐每個周末都去Hike的。然後量氧氣量，我瞄了一下我居然隻有33，量氧氣的導遊用斯瓦西裏語報給Sam做記錄，他居然也沒什麽反應。我臉開始發木，又想我一直睡的不太好可能也是原因。
等大家都散了，導遊還在大帳篷裏聊天談笑。我把幾天剩下的零食湊了一大包，話說我對零食的重視程度太高了，因為聽說高原沒有食欲，所以要帶些平時喜歡吃的東西補充，我每天都有一個大ziplock的零食，從巧克力，堅果，energy bar，到餅幹，肉幹，糖果，魚鬆。但其實我根本就隻吃點陳皮梅水果糖。所以這麽多天下來積了一大堆。行程已經過半，我放著也沒用。所以我就拿著這一大包東西回到大帳篷給Sam他們。 然後我就開始說我的擔心，說我的氧氣量隻有33。Sam說不可能，33我們就把你送下山了，然後他找出記錄給我看，說是93，為了保險起見又量了一遍還是93。他大笑說怎麽可能33別的導遊也笑。我想我肯定是因為測量器的框擋著隻看到數字的一半。當下無地自容。然後我又說我睡不好，能不能吃粒安眠藥，他接過看了看說這個藥管多久？不想我第二天因為藥勁沒過走起來昏昏沉沉的。這時我因為氧氣的事放下心來就覺得沒關係啦，所以就說那我不吃了。然後高高興興回去睡覺了。
我其實從第三天開始也有點咳嗽，有痰。不過在山裏幹燥的空氣下誰不咳嗽呢。帶的水都是冰冷的喝起來很不舒服。於是我就央求幫我們上菜的男生Paul幫我弄一壺開水。之前說為了節省能源，一般攜帶的水隻供應冷水。我的水壺又大點，可以裝近2升。Paul老是笑眯眯的人很好。從此我每天都有熱水喝。嗓子舒服很多。很慶幸自己帶了保溫壺。最後我額外給了Paul小費，說你的開水救了我的命。
這一天的行程隻有4公裏，到攀登大本營。如果是6天的行程，就會昨天的9公裏和今天的4公裏並一塊。我們是7天的行程所以就有多一點時間適應高原。這天帶路的是Sam，不愧是Chief，節奏非常好，四公裏大家慢慢向前，有說有笑，雖然從3900米走到4600米，但走下來很舒服。我都覺得我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
乞力馬紮羅的雪。據說已經化了很多。2050年預計就會化光了。然後再也看不到赤道雪山的奇景。我來之前惡補了海明威的小說，還有同名電影。電影還是格力高裏派克演的。雖然跟小說差得十萬八千裏。可是兩個根本就沒講什麽乞力馬紮羅。開始說獵豹的骨骼什麽的在山上，很多人說是海明威的臆想，好像老人與海最後幻境裏出現了獅子。 但其實我看過一個紀錄片，確實山上曾有獵豹和其他一些動物的骨骼，誰都不知道他們怎麽上得那麽高。
這一張照片是kili的另一個山峰, Mawenzi. 不如Kebo高，但是更危險，好像是禁止攀登的。
我們在中午前到達大本營。看到登頂下來的人們，有的笑容滿麵，有的被導遊拖著滿臉蒼白。心裏有點忐忑，明天的我們不知什麽樣。
我同屋出去逛了一圈回到帳篷裏表情凝重地跟我說她跟一個剛下來的人聊了聊，那個人說這是他一輩子做得最艱難的一件事。他頭疼，嘔吐，咳嗽，不過還是到了山頂。我同屋說：我太害怕了。我的胸和膝蓋疼得不得了。我安慰她說，隻要沒有高原反應，應該就沒問題。我們不都好好的嗎。
我之前看過有人說如果你到了basecamp,感覺還好，那麽你就有很大機會到Stella Point， 如果你到了Stella Point 覺得還有點勁，那麽你肯定能到頂峰Uhuru Peak。我覺得我感覺還好啊。除了有點咳嗽，然後有點胃酸。澳洲夫婦那個女的是藥劑師，帶了好多藥，我跟她抱怨胃酸她就給我一種含片，吃了好多了。芬蘭妹妹又頭疼沒胃口了，我才知道她一直沒吃抗高原反應的藥。我把我多餘的給了她和她男友。藥劑師讓他們午飯後吃半粒，晚飯後吃半粒，出發前再吃半粒，希望救急。
晚飯後大家都去休息。半夜11點半有人來叫我們起床。登頂從午夜12點開始。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穿準備好的衣服，邊想我還真睡著了。據說衝頂這一夜奇冷無比，可以低到零下20度。我上麵穿了一件快幹的薄羊毛內衣打底，兩件拉絨衫，還有羽絨服，下麵三層，也是快幹，保暖，防風三層。腳上穿了一雙薄運動襪，兩雙羊毛登山襪。我覺得我都動不了了。畢竟海拔4600多米，都穿完了後一直拚命喘氣。 我們在大帳篷集合，桌上隻有一些小餅幹和咖啡茶之類。因為這一晚海拔太高，吃多了會引起嘔吐，所以，就這些。我一點不餓，但還是強迫自己吃了兩塊小餅幹。
出發前大家都不太說話，空氣裏有一種緊張的氣氛。隻有每個人的頭燈在暗夜裏閃著詭異的光。我覺得有點困。
開始出發了，一上來就是大石頭向上的路，很難爬。這一點Sam在晚餐後的會上已經說過了，說第一個45分鍾最累，之後就好了。所以我也有心裏準備。還是Sam帶隊，走得很慢很慢，但每一步都似乎要用盡全身力氣。我開始算我們大約一秒到兩秒走一步，那麽45分鍾就是3000步左右。所以我就開始數數，我覺得這個方法大有好處，因為很困很累，但數數要集中精力，所以可以把難以忍受的感覺轉移。這樣我大概數了兩千八百多步，我們終於爬完了大石頭這段路，到了第一個休息地點。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我的大壺，晚飯時灌的熱水還是很熱。 這晚除了6個導遊還有2個挑夫跟著我們。他們雖然常爬，但是應該也很累吧，可是他們唱著歌，從他們的歌聲裏我感到溫暖和力量。
短暫的休息後，我們重新開始前進，我又開始數數。之前有人在論壇裏說他什麽都不想，隻是念著左腳，右腳，左腳，右腳，這樣跟著導遊向前，每邁一步都是勝利。我覺得我數數的方法更好一點。常常數亂了就得集中精力重新屢順。導遊們還是熱情高漲，不時叫著我們每一個人的名字說 good job! Sam在前麵喊一句什麽，後麵就有人接，好像喊號子那種，很押韻很提神。在身心俱疲的暗夜裏，這些鼓舞士氣的聲音異常珍貴。 第二次數了差不多3000下，迎來第二個休息。我覺得很累很累。幸好休息了。跟Sam說好喜歡你們唱歌，他嗬嗬地笑著，就說那我們再唱一個。然後他們就又唱起來。
到第三次再出發，導遊們開始紛紛接過我們的背包，我已經在很困很累的狀態下有些神情恍惚了。而且不斷咳嗽。就是麻木地數數邁腳。隻是偶爾在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說，you are good，good job 的時候，才精神一震。歌聲號子聲還在繼續，心裏跟著他們哼：Kilimanjaro,Hakuna Matata. 就是乞力馬紮羅，別擔心沒問題。夜還是很黑， 路仿佛永無盡頭。我第一次懷疑我真的能走到頂峰嗎？看見旁邊有人在大聲嘔吐，我漠然而過。
第四次休息了，導遊們鼓勁說Stella Point很快就到了。我心裏說：liar。因為論壇上都是說導遊說還有半個小時，然後還有半個小時，然後 。 。 。我看了下表，已經早上5點，海拔也有5300多米。雖然停下來，呼吸仍然很急促。再次出發，從一開始，導遊就前後呼應，不停地說，Stella Point就要到了。慢慢已經能看到太陽在黑夜裏的一線光芒。
我抬頭，居然看到多少次在圖片上看到的那塊牌子，就在上方。又走了10幾分鍾，我真的站在5600多米的Stella Point了。這時大約早上6點鍾，正好太陽慢慢升起。我們互相擁抱，跟每個導遊擁抱，謝謝他們讓我們夢想成真。我的眼淚忍不住地流下來，一直說我不能相信。導遊就一直說，你們成功了！幾分鍾後我們繼續出發去Uhuru Peak。雖然每個人到了Stella Point都筋疲力盡，但都說之後這段約45分鍾的路很平緩，隻要你覺得還能動，都應該繼續。
我覺得老天對我們太恩賜了，這一次爬山，沒雨沒雪，越爬越晴，而且也沒有別人形容得那麽冷。初升的太陽讓我心裏充滿溫暖和感動。我想起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想到別人的勸阻和不解，想到一些思念的人和事， 還有一些委屈和妥協，迎著初升的太陽和被灑滿金光的萬年冰川，我的眼淚就一直流啊流，我絲毫不羞愧地想放聲大哭. 我覺得我的生命被框在那一瞬間。是我最為自己驕傲的一刻。
我本該在Stella Point喝點水，但背我背包的導遊Andrew變成領隊走到前麵去了，我拚命咳嗽。然後就喘不上來氣了。另一個導遊Gasto把我的登山杖接過來讓我拉著他的背包帶，這樣拖著我走。走了一會不咳了。覺得好點，我就又自己走。我步履踉蹌呼吸沉重，但終於看到那塊更醒目的牌子。這時全隊的人基本都已經到了，我們紛紛留影。當然少不了全隊的集體照。頭天晚餐後Sam曾經說，不要期望有烏呼魯峰頂的集體照，因為有的人可能上不去，有的快，有的慢，到頂峰的時間不同。而我們，100%，全部，在差不多同一時間，到達頂峰，這是全隊人最自豪的，Sam說他帶的隊裏從來也未曾有過。
我後來想，在頂峰的時候，我除了站在那塊大牌子下拍照，都沒有四處轉悠一下。連到牌子後麵看一下都沒有。雖然說是沒勁了，但是那種願望實現，check的心理也是有的。有個我每次叫他brother的導遊Nelson問誰要跟他到冰川近前看看，沒一個人理他。
片刻之後我們就往回走，不久回到Stella Point，澳洲夫婦的那個男的說覺得很惡心，然後就去吐了。我覺得很虛弱，雖然沒胃口也吃了個能量棒，又把多餘的零食分給導遊，省得再背回去。看到有人起身要出發我就也站起來，一門心思地想我要早點回到帳篷裏睡覺。之前說我下山很利落，我就非常快地走到所有人前麵。Andrew本來是領隊，又背著我的包，理所當然地跟著我往前衝。隊友之後說我簡直一路狂奔。可是我忘了這是5，6千米的高原，雖然是下山，也不能這樣玩命。 這樣走了一段，居然能看見遠處的營地。回首望望山頂，難以相信我曾經到過那裏。
我問Andrew還要走多久，營地已經看得見了，他說大概2個小時。Andrew是很老實的人不會騙人。我一下就崩潰了。覺得我堅持不了兩個小時了。之前三步並兩步的惡果瞬間顯現，我筋疲力竭走不動了。Andrew抓住我一隻手，然後我們各用另一隻手拄著登山杖，這樣帶著我往下滑，可是就是這樣我也不行，幾步之後就要停下喘氣。
又走了一個小時，有挑夫來迎接我們，接過背包，送上菠蘿汁。Paul也在，看著我說恭喜。我發現我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跟他說：我快死了。他說不會的。最後一段下山就是那段陡峭的大石頭路。我緊緊抓著Andrew的手，覺得沒有他我就會一下栽倒在地永不起身。
終於到了營地，我口幹舌燥，大壺裏因為茶袋散掉一喝就會咳嗽。最先到的導遊Hardson還跟我說你到得早有Bonus，你知道什麽Bonus嗎，就是可以多休息一會。我目光呆滯地看著他說我要喝水。Paul 過來問我是不是要熱水，我說我要現在就能喝的水，快點，請。喝了水，我連脫衣服的勁都沒有，穿著我的三四層衣褲和登山鞋就倒進帳篷裏。
我躺在帳篷裏意識朦朧，覺得自己要死了。我開始想怎麽辦。一會還要走到下一個營地，我是肯定走不動了。我有緊急救護的保險，一會讓導遊打電話叫直升機把我運下去吧。我咳得很厲害，痰也很重。身體不舒服我最怕的就是咳得喘不上來氣。上次在西藏差點死了。陰影又浮上來。我開始想念我愛的那些人。我覺得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我覺得我迷迷糊糊睡著了。然後我同屋回來了，比我晚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她第一句話是我餓死了，然後要跟我說話，我說我不行了，讓我靜一靜。後來我又半睡半醒。午餐的時間到了。我起不來仍然躺著。我讓我同屋跟Sam說我不行了，不能走了。
過了一會Sam來了，先問我覺得怎麽樣，我就說非常虛弱快死了。他沒理我說你得起來去吃飯，一會還要走呢。我說我走不動了。他說走不動會有人扶著你走。然後他就叫：Andrew！我一下笑出來，說可憐的Andrew。Sam 看我笑了就說快起來吧我們很快要出發了。我覺得我再賴著仿佛是故意的，就撐著起來，但是還是沒勁。我說我沒勁pack。Sam三下兩下就把我的睡袋塞進套裏，然後把其它東西都裝到我的duffle bag裏說：行了。我說我得脫幾層layers. 我想去脫靴子，可是手根本夠不著腳。 Sam就幫我把登山靴脫下來，我說我自己來吧。他就走了。
我慢慢脫掉一層襪子，一層褲子還有羽絨服和一層抓絨衫。然後都塞包裏。慢慢起來去大帳篷。我隻喝了兩口湯，還是沒胃口。吃完飯Andrew把我的包又背在身上。他是打頭的，我就隻能走到第一個。走了一段，我一會要喝水，一會要leave message, 搞得全隊人都得停下來。我就說我還是走後麵吧。我從包裏把水壺拿出來，走到最後。另一個導遊Francis就接過我的大水壺。我要喝就問他拿過來，喝完了他就又接過去拎著。Sam和其他導遊壓軸有說有笑也不特別關照我。
我就自己走到下一個營地， 3600米的High Camp. 到了營地後我又躺了一會。同屋說大家要在晚飯時收小費，我說我應該會去吃晚飯。走了幾個小時之後，我反而又活過來了。想想之前在帳篷裏耍賴的自己，還有滿腦子的世界末日的想法，覺得很好笑。Sam一定見得多了，這種剛從山上下來神智有點不清又因為夢想實現就此想躺倒不幹了的人。。。所以根本不當一回事。其實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不適。畢竟爬一座5895米的高峰不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當然我們的導遊挑夫除外。好像第二天就高原反應的芬蘭妹妹，兩個一直感冒咳嗽還有點發燒的澳洲男生，還有已經單身窮遊10周黑非洲第二天就開始一直疼痛難忍的我的同屋。沒有人抱怨走不了了。隻有我。這時我覺得非常羞愧。比起其他人，我覺得我實在是太嬌氣了。
小費是之前就溝通好的，每人$200，如果覺得應該，可以再另外tip幫助過你的人。晚飯後大家都把小費放到一個信封裏然後交給Sam。Sam 表示感謝然後說第二天一早有個告別儀式，宣布小費的分配。因為之後我們就見不到挑夫們了，他們會比我們先到終點把行李放到車上然後就回家了。然後又問我們的反饋。大家無一例外地表示感謝。也有人提了一些建議。我說我對在這種簡陋的環境下享受到的種種貼心服務很感動很歎服。譬如夥食，熱水，每天到了營地甚至有人上來為你撣土。我說很享受歡樂的介紹儀式，還有最後一夜他們在山上喊號子和唱歌是多麽的激動人心, 感謝他們幫助我們實現了夢想， 站在非洲之巔。然後說特別感謝Andrew，如果沒有他我現在可能還在山上呢。還有Sam，在我放棄自己的時候，他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所以我隻好自己走到這裏。所有人都笑。這天晚上的星光非常燦爛，密密麻麻布滿天空，銀河清晰可見。
第二天一早的告別儀式，Sam先宣布了小費的分配，每個挑夫$34，如果有多做工作的，譬如占營地，燒開水，做服務生，那麽就再多$2。導遊每人$134。然後有一些衣物什麽的我們不需要Sam也一件件拿出來，一雙鞋，一件抓絨衫，每拿出一樣，就有無數雙手舉起來，誰得到了就歡天喜地。在這種歡樂的氣氛下，我隻覺得心酸。
我的東西之前都給Paul了。雖然他穿不了但是可以分給他的姐妹。我額外tip了我的挑夫，一個靦腆的大男孩，Paul和Al，我們的servers，還有每個導遊。之後挑夫們又開始唱歌跳舞，還是那些歌，Jambo, Kilimanjaro, Hakuna Matata 聽起來心情卻明顯不同了。 免不了的當然還是合影。從左往右我們的六個導遊，Andrew, Francis, Hardson, Sam, Gasto, Nelson. 我會永遠記住他們。
最後看一眼Kebo，我還是不相信我上到過那裏。
回程變得輕鬆愉快。每個人都在談論馬上能洗熱水澡了。
又進入雨林中，看到從沒看過的一種猴子，黑色和白色的毛，在樹叢裏蕩來蕩去很飄逸。
Nelson演示的這個獨輪車被稱作Kili Express，就是誰不行了，可以放在上麵，由6個人運下山。我說昨天應該給我叫一輛。
走著走著，忽然就看到機動車。終點到了，我忽然心裏充滿留戀。一切都結束了。 是的，This is not a holiday! 這不是一個假期。 那天晚上，我拿到我的金框畢業證書。
為什麽要去爬這個山呢？文藝的問是不是為了看乞力馬紮羅的雪，普通的說現在爬山最高大上，*****的問是不是想征服七大洲的高峰， ... ... 而我就是覺得有些事現在不做的話，就再也沒機會做了。
漫長的準備從年初就開始，跑步爬山讓自己從體力氣息上適應，看很多經曆過的人寫的遊記讓自己心理上有所準備，參加各種高原及旅行運動醫學的講座，按照天氣和生理期找最合適的出發時間，早早總結了必備物品清單然後一件件添置，關注美加政府的旅行警告。。。當你有一個目標，並且執著，那麽你的所有情緒都會圍繞著這個目標起伏。 一般到坦桑尼亞都是去塞倫蓋蒂等野生動物公園，猛一點的加上爬乞力馬紮羅，然後最後去桑給巴爾島。島上的石頭城是世界遺產, 海灘據說也很美。不過我一來假不夠，二來對海邊曬太陽走小巷逛小店一向興趣不大，所以這次行程隻有野生動物國家公園和爬山。野生動物公園且按下不表。這次就主要說說爬山。
爬山的前一晚循例導遊見麵會，見到一起爬山的隊員，問了一下，還好沒有像網上說的那樣好多都登過七高峰或者跑過馬拉鬆之類。不過好幾個都走過Inca Trail (印加古道)。這年頭沒走過印加古道簡直不能在場麵上混。我有點自卑小聲說我去過馬丘比丘但沒走過印加古道。導遊介紹了之後就是檢查個人攜帶的裝備，如果不夠第二天就可以去租。我的裝備睡袋，禦寒衣物什麽的都合格了。就是說我的保溫壺有點大。因為除了最後一晚會結冰供應熱水，其它天都隻供應過濾過的冷水。因為提供熱水要攜帶更多的燃料上山。而每天要自己背3升水，保溫壺當然不如塑料的輕便。另外為了環保，都要帶自己的水壺不能直接帶塑料瓶裝水。我覺得我的水壺雖然有點重，但還是覺得我能背。所以還是決定就用自己的。
第二天一早集合先去租裝備，有的租睡袋，有的租禦寒的衣物。還有登山杖，水壺，登山靴應有盡有。到了登山入口處，又要登記姓名年齡護照號等等，然後就等。有人搬了幾箱水來灌到每個人的水壺裏。還有午餐的飯盒。我已經開始吃預防高原反應的藥Diamox，副作用就是pee a lot. 感覺等了很久，因為我至少去了5次廁所。天一時下雨一時晴，所有人都有點小緊張，所以一會把雨披穿上，一會換雨衣，一會又脫掉。這樣折騰了很久，到中午11點多。終於出發了
乞力馬紮羅有多條線路，我選的是Machame7天。這條路線又被成為威士忌線路，因為一會上一會下，但是風景好， 每天都不一樣，而且上下線路不同，所以非常受歡迎。我們一隊12個人，卻有6個導遊，加上三四十個挑夫，看見那麽多人簡直有些羞愧。
這一天基本都是在雨林裏行進，加上天陰下雨，簡直讓我誤以為是在西雅圖附近的山裏
開始路很平緩，午餐之後路開始上坡，但是因為走得慢，還不覺得怎麽吃力。見到簡易廁所，導遊就說那有個Internet cafe, 有沒有人要去 leave a message. 所以之後有人上廁所一律說我想leave a message. 挑夫們一般從我們左邊超過，我們交給他們的行李不能超過15公斤，多了就得自己背。每個登記的地方挑夫都要把行李過磅。他們除了背我們的行李，還要背帳篷睡墊食物做飯的家什等等，每個人至少也有2，30公斤吧。卻都頭頂大包健步如飛。
這樣到了下午4點多，終於到了第一個營地，也叫Machame. 每個人的挑夫迎上來取下我們的雙肩背，把我們引到各自的帳篷。天晴了。在我們的雙人帳篷旁是吃飯聊天的大帳篷，還有挑夫們睡的集體帳篷。
不久有人端來一小盆熱水可以簡單擦洗。然後可以到大帳篷裏喝茶吃爆米花。晚餐之後，主導遊Sam講第二天需要注意的事項，要穿什麽衣服，還幫每個人量脈搏和氧氣量。這一天走了18公裏，從海拔1800米上升到3000米。我胃口還很好，也沒有什麽不適。就是半夜老是醒，然後因為那個倒黴藥，老是想上廁所。
第二天起來一片兵荒馬亂。在吃早飯前要把所有行李收拾好，這樣我們吃飯的時候挑夫們就可以拆帳篷，把我們的行李打包。
開始爬山的時候天氣雖有點陰，但還算不錯。隻是路上多個隊伍都在一起行進，還有挑夫們混雜其中，結果山路變得擁擠不堪。挑夫背什麽的都有。我在行進之餘，看著他們充滿感歎！
爬到一個高度回望，看到乞力馬紮羅的姐妹山，Mt. Meru。
走著走著四周開始霧氣濛濛，路也有點陡，有些地方不能用登山杖，我們就放在地上然後導遊會幫我們拿。
整體速度還是很慢，導遊不時說poly,poly, 每個人都知道那是慢一點的意思。又不時提醒我們喝水。高原登山的要素就是慢走多喝水。這樣大約走了四個小時，中間休息了兩次。走著走著忽然看到迷霧裏的帳篷，原來營地已經到了。
第二天行程8公裏，海拔從3000米上升到3800米。 因為這天到得早，我們下午一點半在營地吃的午餐。然後晚餐前有個隆重的介紹儀式，導遊和挑夫們載歌載舞，其中有久聞大名的乞力馬紮羅歌，還有別的，簡單上口，而且好聽。有個小個子挑夫舞跳得最好，所有的人都為他歡呼。我們的營地歡樂的氣氛吸引了很多其他團隊的人來看。
接下來從Sam開始，每個導遊自我介紹，每個人都至少做過四，五年導遊，爬過一兩百次乞力馬紮羅。然後Sam介紹兩個廚師，開飯時的侍應，還有其他一些人，譬如有一個挑夫，每天早上5點起床前往下一個營地為我們占一塊好一點的位置。然後每個挑夫自己介紹自己，挑夫們不太會說英語，通常就介紹一下自己叫什麽。接下來輪到我們介紹自己，我們團裏有五個澳洲人，其中一對夫妻，兩個單身的男生，還有一個單身的女生，我的同屋；一對英國的兄弟倆，都有60多歲了，一個加拿大中年男子，一個克羅地亞的男生，一對芬蘭的戀人，還有我。每個人介紹完了Sam起頭，像喊號子一樣全體導遊和挑夫就會唱一段，也不知唱得什麽。最後大家熱血沸騰地一起合影。仿佛山頂指日可待。這一天還是覺得身體一切正常。半夜裏還是醒了多次。
之前看攻略什麽的還有詳細行程，知道第三天是關鍵的一天。這一天要走15公裏，其間上升到4600米，然後在下到3900米。這就是所謂的 climb high and sleep low. 前一天晚上芬蘭妹妹有點不適，頭疼沒有胃口，兩個澳洲男生都有點感冒咳嗽。我的同屋早上出去上廁所被帳篷的繩子絆倒摔了個大跟頭，地上都是石頭被磕到，一直抱怨胸部和左腿的膝蓋疼。我問她吃不吃阿司匹林。她說不要。又發了午餐的大飯盒，我嫌大，就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裝一個ziplock袋裏。其中那個三明治我不喜歡要還回去，我帶了足夠多的零食，覺得自己不會餓著。結果我同屋說她要就給了她。後來發覺她胃口真是好！頭一天在介紹行程時，Sam說可以走4600米的Lava Tower，也可以不走到那麽高，從旁邊繞過去。但是他希望我們都可以走Lava Tower那條路，因為這些天都是在培訓，為了衝頂的那一天。然後他又說：This is not a holiday!!! 這不是一個假期，你們要為了最後的證書而努力。我們都笑，但回味起來又覺得有點怕。
這是一個好天。雖然偶爾有點陰，但不久就又能看到藍天。我們仍然以勻速前進，地貌從第一天的雨林，第二天的灌木林到這一天已經是荒原一片。路倒不陡，周圍都是火山噴發的岩漿形成的石頭
大概中午時分，我們走到Lava Tower腳下，在那裏午餐。
在我們吃完午餐要出發的時候，芬蘭妹妹和她的男朋友才到。我蠻佩服她的，要是我頭疼吃不下飯肯定和導遊說我走邊上那條不用上到這麽高的路。
下山的路很陡，登山杖起了很好的作用。隻是這天帶隊的導遊走得很快，大約是下山的原因吧，所以隊伍拉開距離。我本來一直跟著導遊走在前邊，後來為了拍照片落後就很難跟上，好在後麵還有很多導遊，所以也無所謂。
快到營地的時候，有溪流，地勢又低了，出現了大片植物，不知道中文，導遊說那叫 Senecio Kilimanjari
這一天我們終於看見乞力馬紮羅最高峰Kebo，喏，就是這座小山
本來不覺得什麽累，到了營地反而覺得累得不得了，晚餐是肉丸子意大利麵，我看著那個大丸子就夠了，給了我同屋，自己就用一點番茄醬拌拌吃了。我發現我前兩天的好胃口不見了。
晚餐後大家照舊量氧氣量等，我的氧氣量從前兩天的90多降到88，但是還是算好的。就是非常非常累。飯後看到月亮在Kebo旁又大又圓又亮，猛然想到是中秋。報團的時候找滿月前後的出發團，因為很多人都說滿月的晚上天亮行動比較方便。而隻有九月的這一團符合，但報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原來9月的滿月是中秋。可惜為了輕裝，隻帶了小相機，所以照片都不理想，但是看了很久。很累地躺在帳篷裏看著月光灑在帳篷頂上，有一點想家。
第四天一早起來，覺得疲倦已經過去了。這一天的挑戰是Great Barranco Wall. 這裏非常險峻，都是懸崖峭壁，登山杖都收起，要手腳並用才能爬上去。
而且因為幾乎沒路，有的地方要緊貼峭壁蹭過去，被說成是kiss the rock, 因為實在是跟岩石親密接觸。在下麵看著上麵攀登的人們覺得驚險，但自己走到上麵就覺得其實沒那麽恐怖。當然要很小心，如果踩空掉下去肯定不死也殘，但是隻要慢慢來還是沒有問題。導遊在下方一點站著保護我們，但我懷疑有多大用，如果有人滑下去，肯定是連他也一起跌落。挑夫們還是馬不停蹄地如履平地，三兩下就從無法下腳的地方超過我們。
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上到Barranco Wall上麵，大家休息。很多人興奮地說這是最有意思的一段路。之後的路比較平緩，又攀上另一個高坡，就能看到遠處的營地，隻是在山穀對麵。這是有點令人氣餒的，要走下去然後再爬上去。這是最後一個有水源的營地，遠遠看見許多挑夫來來去去在對麵的山崖上去汲水。
我在之前的幾天裏一直是走在比較前麵的人，一般緊跟導遊的第一個總是加拿大中年男子John。隻是他不太會用登山杖，每次都向後拄，走在他後麵很危險。所以我通常把我後麵的克羅地亞男生或者英國老頭讓到前麵，我走在第三或者第四的位置。但接下來的下山，我發覺我腿腳很厲害，居然第一個跟著導遊來到山腳下。到了山腳又休息一下，等著大隊人馬都到齊在一起爬上去就到營地了，導遊說也就半個小時。走了一半，都能聽到上麵的人聲，我忽然出狀況了，心突然怦怦怦劇烈跳起來，好像一下就喘不過來氣要昏倒的樣子。我趕緊停下來讓後麵的人先走。陣後的Sam問了一下情況讓我跟著他，另外一個導遊Gesto把我的包接過來背。我走兩步停幾分鍾，Sam說你可能穿得太多了，脫一件外套試試看。我脫了卻覺得冷，但也顧不了那麽多。他又說是不是餓的，要不要喝點水。我依言喝了點水，有好多吃的可我也不想吃。之後雖然心沒那麽快跳了可是還是覺得很虛弱，呼吸困難。就這樣慢慢的上到營地，然後就一下躺到帳篷裏。 不久起來上廁所還是覺得胸悶。回到帳篷裏思來想去有什麽不對，後來覺得是新的運動bra太緊的緣故，所以就把它脫掉。然後就好多了。我跟澳洲女生分享這個心得，她說有道理。結果我們決定第二天都不穿bra了。
晚上吃過飯每個人總結一下自己的狀況和感受，很多人說有點頭疼啊什麽，澳洲男生們還是在感冒咳嗽，John和我同屋說下山膝蓋疼。芬蘭妹妹倒感覺比之前好點，說她的胃口又回來了，結果大家都為她鼓掌歡呼。因為大家都看到她的努力。每天晚上她對著盤裏的食物一點一點吃下去太不容易了。輪到我我描述爬到最後一段的不舒服，Sam居然問你在家鍛煉嗎？爬山嗎？我心想你沒搞錯吧，姐每個周末都去Hike的。然後量氧氣量，我瞄了一下我居然隻有33，量氧氣的導遊用斯瓦西裏語報給Sam做記錄，他居然也沒什麽反應。我臉開始發木，又想我一直睡的不太好可能也是原因。
等大家都散了，導遊還在大帳篷裏聊天談笑。我把幾天剩下的零食湊了一大包，話說我對零食的重視程度太高了，因為聽說高原沒有食欲，所以要帶些平時喜歡吃的東西補充，我每天都有一個大ziplock的零食，從巧克力，堅果，energy bar，到餅幹，肉幹，糖果，魚鬆。但其實我根本就隻吃點陳皮梅水果糖。所以這麽多天下來積了一大堆。行程已經過半，我放著也沒用。所以我就拿著這一大包東西回到大帳篷給Sam他們。 然後我就開始說我的擔心，說我的氧氣量隻有33。Sam說不可能，33我們就把你送下山了，然後他找出記錄給我看，說是93，為了保險起見又量了一遍還是93。他大笑說怎麽可能33別的導遊也笑。我想我肯定是因為測量器的框擋著隻看到數字的一半。當下無地自容。然後我又說我睡不好，能不能吃粒安眠藥，他接過看了看說這個藥管多久？不想我第二天因為藥勁沒過走起來昏昏沉沉的。這時我因為氧氣的事放下心來就覺得沒關係啦，所以就說那我不吃了。然後高高興興回去睡覺了。
我其實從第三天開始也有點咳嗽，有痰。不過在山裏幹燥的空氣下誰不咳嗽呢。帶的水都是冰冷的喝起來很不舒服。於是我就央求幫我們上菜的男生Paul幫我弄一壺開水。之前說為了節省能源，一般攜帶的水隻供應冷水。我的水壺又大點，可以裝近2升。Paul老是笑眯眯的人很好。從此我每天都有熱水喝。嗓子舒服很多。很慶幸自己帶了保溫壺。最後我額外給了Paul小費，說你的開水救了我的命。
這一天的行程隻有4公裏，到攀登大本營。如果是6天的行程，就會昨天的9公裏和今天的4公裏並一塊。我們是7天的行程所以就有多一點時間適應高原。這天帶路的是Sam，不愧是Chief，節奏非常好，四公裏大家慢慢向前，有說有笑，雖然從3900米走到4600米，但走下來很舒服。我都覺得我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
乞力馬紮羅的雪。據說已經化了很多。2050年預計就會化光了。然後再也看不到赤道雪山的奇景。我來之前惡補了海明威的小說，還有同名電影。電影還是格力高裏派克演的。雖然跟小說差得十萬八千裏。可是兩個根本就沒講什麽乞力馬紮羅。開始說獵豹的骨骼什麽的在山上，很多人說是海明威的臆想，好像老人與海最後幻境裏出現了獅子。 但其實我看過一個紀錄片，確實山上曾有獵豹和其他一些動物的骨骼，誰都不知道他們怎麽上得那麽高。
這一張照片是kili的另一個山峰, Mawenzi. 不如Kebo高，但是更危險，好像是禁止攀登的。
我們在中午前到達大本營。看到登頂下來的人們，有的笑容滿麵，有的被導遊拖著滿臉蒼白。心裏有點忐忑，明天的我們不知什麽樣。
我同屋出去逛了一圈回到帳篷裏表情凝重地跟我說她跟一個剛下來的人聊了聊，那個人說這是他一輩子做得最艱難的一件事。他頭疼，嘔吐，咳嗽，不過還是到了山頂。我同屋說：我太害怕了。我的胸和膝蓋疼得不得了。我安慰她說，隻要沒有高原反應，應該就沒問題。我們不都好好的嗎。
我之前看過有人說如果你到了basecamp,感覺還好，那麽你就有很大機會到Stella Point， 如果你到了Stella Point 覺得還有點勁，那麽你肯定能到頂峰Uhuru Peak。我覺得我感覺還好啊。除了有點咳嗽，然後有點胃酸。澳洲夫婦那個女的是藥劑師，帶了好多藥，我跟她抱怨胃酸她就給我一種含片，吃了好多了。芬蘭妹妹又頭疼沒胃口了，我才知道她一直沒吃抗高原反應的藥。我把我多餘的給了她和她男友。藥劑師讓他們午飯後吃半粒，晚飯後吃半粒，出發前再吃半粒，希望救急。
晚飯後大家都去休息。半夜11點半有人來叫我們起床。登頂從午夜12點開始。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穿準備好的衣服，邊想我還真睡著了。據說衝頂這一夜奇冷無比，可以低到零下20度。我上麵穿了一件快幹的薄羊毛內衣打底，兩件拉絨衫，還有羽絨服，下麵三層，也是快幹，保暖，防風三層。腳上穿了一雙薄運動襪，兩雙羊毛登山襪。我覺得我都動不了了。畢竟海拔4600多米，都穿完了後一直拚命喘氣。 我們在大帳篷集合，桌上隻有一些小餅幹和咖啡茶之類。因為這一晚海拔太高，吃多了會引起嘔吐，所以，就這些。我一點不餓，但還是強迫自己吃了兩塊小餅幹。
出發前大家都不太說話，空氣裏有一種緊張的氣氛。隻有每個人的頭燈在暗夜裏閃著詭異的光。我覺得有點困。
開始出發了，一上來就是大石頭向上的路，很難爬。這一點Sam在晚餐後的會上已經說過了，說第一個45分鍾最累，之後就好了。所以我也有心裏準備。還是Sam帶隊，走得很慢很慢，但每一步都似乎要用盡全身力氣。我開始算我們大約一秒到兩秒走一步，那麽45分鍾就是3000步左右。所以我就開始數數，我覺得這個方法大有好處，因為很困很累，但數數要集中精力，所以可以把難以忍受的感覺轉移。這樣我大概數了兩千八百多步，我們終於爬完了大石頭這段路，到了第一個休息地點。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我的大壺，晚飯時灌的熱水還是很熱。 這晚除了6個導遊還有2個挑夫跟著我們。他們雖然常爬，但是應該也很累吧，可是他們唱著歌，從他們的歌聲裏我感到溫暖和力量。
短暫的休息後，我們重新開始前進，我又開始數數。之前有人在論壇裏說他什麽都不想，隻是念著左腳，右腳，左腳，右腳，這樣跟著導遊向前，每邁一步都是勝利。我覺得我數數的方法更好一點。常常數亂了就得集中精力重新屢順。導遊們還是熱情高漲，不時叫著我們每一個人的名字說 good job! Sam在前麵喊一句什麽，後麵就有人接，好像喊號子那種，很押韻很提神。在身心俱疲的暗夜裏，這些鼓舞士氣的聲音異常珍貴。 第二次數了差不多3000下，迎來第二個休息。我覺得很累很累。幸好休息了。跟Sam說好喜歡你們唱歌，他嗬嗬地笑著，就說那我們再唱一個。然後他們就又唱起來。
到第三次再出發，導遊們開始紛紛接過我們的背包，我已經在很困很累的狀態下有些神情恍惚了。而且不斷咳嗽。就是麻木地數數邁腳。隻是偶爾在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說，you are good，good job 的時候，才精神一震。歌聲號子聲還在繼續，心裏跟著他們哼：Kilimanjaro,Hakuna Matata. 就是乞力馬紮羅，別擔心沒問題。夜還是很黑， 路仿佛永無盡頭。我第一次懷疑我真的能走到頂峰嗎？看見旁邊有人在大聲嘔吐，我漠然而過。
第四次休息了，導遊們鼓勁說Stella Point很快就到了。我心裏說：liar。因為論壇上都是說導遊說還有半個小時，然後還有半個小時，然後 。 。 。我看了下表，已經早上5點，海拔也有5300多米。雖然停下來，呼吸仍然很急促。再次出發，從一開始，導遊就前後呼應，不停地說，Stella Point就要到了。慢慢已經能看到太陽在黑夜裏的一線光芒。
我抬頭，居然看到多少次在圖片上看到的那塊牌子，就在上方。又走了10幾分鍾，我真的站在5600多米的Stella Point了。這時大約早上6點鍾，正好太陽慢慢升起。我們互相擁抱，跟每個導遊擁抱，謝謝他們讓我們夢想成真。我的眼淚忍不住地流下來，一直說我不能相信。導遊就一直說，你們成功了！幾分鍾後我們繼續出發去Uhuru Peak。雖然每個人到了Stella Point都筋疲力盡，但都說之後這段約45分鍾的路很平緩，隻要你覺得還能動，都應該繼續。
我覺得老天對我們太恩賜了，這一次爬山，沒雨沒雪，越爬越晴，而且也沒有別人形容得那麽冷。初升的太陽讓我心裏充滿溫暖和感動。我想起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想到別人的勸阻和不解，想到一些思念的人和事， 還有一些委屈和妥協，迎著初升的太陽和被灑滿金光的萬年冰川，我的眼淚就一直流啊流，我絲毫不羞愧地想放聲大哭. 我覺得我的生命被框在那一瞬間。是我最為自己驕傲的一刻。
我本該在Stella Point喝點水，但背我背包的導遊Andrew變成領隊走到前麵去了，我拚命咳嗽。然後就喘不上來氣了。另一個導遊Gasto把我的登山杖接過來讓我拉著他的背包帶，這樣拖著我走。走了一會不咳了。覺得好點，我就又自己走。我步履踉蹌呼吸沉重，但終於看到那塊更醒目的牌子。這時全隊的人基本都已經到了，我們紛紛留影。當然少不了全隊的集體照。頭天晚餐後Sam曾經說，不要期望有烏呼魯峰頂的集體照，因為有的人可能上不去，有的快，有的慢，到頂峰的時間不同。而我們，100%，全部，在差不多同一時間，到達頂峰，這是全隊人最自豪的，Sam說他帶的隊裏從來也未曾有過。
我後來想，在頂峰的時候，我除了站在那塊大牌子下拍照，都沒有四處轉悠一下。連到牌子後麵看一下都沒有。雖然說是沒勁了，但是那種願望實現，check的心理也是有的。有個我每次叫他brother的導遊Nelson問誰要跟他到冰川近前看看，沒一個人理他。
片刻之後我們就往回走，不久回到Stella Point，澳洲夫婦的那個男的說覺得很惡心，然後就去吐了。我覺得很虛弱，雖然沒胃口也吃了個能量棒，又把多餘的零食分給導遊，省得再背回去。看到有人起身要出發我就也站起來，一門心思地想我要早點回到帳篷裏睡覺。之前說我下山很利落，我就非常快地走到所有人前麵。Andrew本來是領隊，又背著我的包，理所當然地跟著我往前衝。隊友之後說我簡直一路狂奔。可是我忘了這是5，6千米的高原，雖然是下山，也不能這樣玩命。 這樣走了一段，居然能看見遠處的營地。回首望望山頂，難以相信我曾經到過那裏。
我問Andrew還要走多久，營地已經看得見了，他說大概2個小時。Andrew是很老實的人不會騙人。我一下就崩潰了。覺得我堅持不了兩個小時了。之前三步並兩步的惡果瞬間顯現，我筋疲力竭走不動了。Andrew抓住我一隻手，然後我們各用另一隻手拄著登山杖，這樣帶著我往下滑，可是就是這樣我也不行，幾步之後就要停下喘氣。
又走了一個小時，有挑夫來迎接我們，接過背包，送上菠蘿汁。Paul也在，看著我說恭喜。我發現我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跟他說：我快死了。他說不會的。最後一段下山就是那段陡峭的大石頭路。我緊緊抓著Andrew的手，覺得沒有他我就會一下栽倒在地永不起身。
終於到了營地，我口幹舌燥，大壺裏因為茶袋散掉一喝就會咳嗽。最先到的導遊Hardson還跟我說你到得早有Bonus，你知道什麽Bonus嗎，就是可以多休息一會。我目光呆滯地看著他說我要喝水。Paul 過來問我是不是要熱水，我說我要現在就能喝的水，快點，請。喝了水，我連脫衣服的勁都沒有，穿著我的三四層衣褲和登山鞋就倒進帳篷裏。
我躺在帳篷裏意識朦朧，覺得自己要死了。我開始想怎麽辦。一會還要走到下一個營地，我是肯定走不動了。我有緊急救護的保險，一會讓導遊打電話叫直升機把我運下去吧。我咳得很厲害，痰也很重。身體不舒服我最怕的就是咳得喘不上來氣。上次在西藏差點死了。陰影又浮上來。我開始想念我愛的那些人。我覺得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我覺得我迷迷糊糊睡著了。然後我同屋回來了，比我晚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她第一句話是我餓死了，然後要跟我說話，我說我不行了，讓我靜一靜。後來我又半睡半醒。午餐的時間到了。我起不來仍然躺著。我讓我同屋跟Sam說我不行了，不能走了。
過了一會Sam來了，先問我覺得怎麽樣，我就說非常虛弱快死了。他沒理我說你得起來去吃飯，一會還要走呢。我說我走不動了。他說走不動會有人扶著你走。然後他就叫：Andrew！我一下笑出來，說可憐的Andrew。Sam 看我笑了就說快起來吧我們很快要出發了。我覺得我再賴著仿佛是故意的，就撐著起來，但是還是沒勁。我說我沒勁pack。Sam三下兩下就把我的睡袋塞進套裏，然後把其它東西都裝到我的duffle bag裏說：行了。我說我得脫幾層layers. 我想去脫靴子，可是手根本夠不著腳。 Sam就幫我把登山靴脫下來，我說我自己來吧。他就走了。
我慢慢脫掉一層襪子，一層褲子還有羽絨服和一層抓絨衫。然後都塞包裏。慢慢起來去大帳篷。我隻喝了兩口湯，還是沒胃口。吃完飯Andrew把我的包又背在身上。他是打頭的，我就隻能走到第一個。走了一段，我一會要喝水，一會要leave message, 搞得全隊人都得停下來。我就說我還是走後麵吧。我從包裏把水壺拿出來，走到最後。另一個導遊Francis就接過我的大水壺。我要喝就問他拿過來，喝完了他就又接過去拎著。Sam和其他導遊壓軸有說有笑也不特別關照我。
我就自己走到下一個營地， 3600米的High Camp. 到了營地後我又躺了一會。同屋說大家要在晚飯時收小費，我說我應該會去吃晚飯。走了幾個小時之後，我反而又活過來了。想想之前在帳篷裏耍賴的自己，還有滿腦子的世界末日的想法，覺得很好笑。Sam一定見得多了，這種剛從山上下來神智有點不清又因為夢想實現就此想躺倒不幹了的人。。。所以根本不當一回事。其實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不適。畢竟爬一座5895米的高峰不是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當然我們的導遊挑夫除外。好像第二天就高原反應的芬蘭妹妹，兩個一直感冒咳嗽還有點發燒的澳洲男生，還有已經單身窮遊10周黑非洲第二天就開始一直疼痛難忍的我的同屋。沒有人抱怨走不了了。隻有我。這時我覺得非常羞愧。比起其他人，我覺得我實在是太嬌氣了。
小費是之前就溝通好的，每人$200，如果覺得應該，可以再另外tip幫助過你的人。晚飯後大家都把小費放到一個信封裏然後交給Sam。Sam 表示感謝然後說第二天一早有個告別儀式，宣布小費的分配。因為之後我們就見不到挑夫們了，他們會比我們先到終點把行李放到車上然後就回家了。然後又問我們的反饋。大家無一例外地表示感謝。也有人提了一些建議。我說我對在這種簡陋的環境下享受到的種種貼心服務很感動很歎服。譬如夥食，熱水，每天到了營地甚至有人上來為你撣土。我說很享受歡樂的介紹儀式，還有最後一夜他們在山上喊號子和唱歌是多麽的激動人心, 感謝他們幫助我們實現了夢想， 站在非洲之巔。然後說特別感謝Andrew，如果沒有他我現在可能還在山上呢。還有Sam，在我放棄自己的時候，他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所以我隻好自己走到這裏。所有人都笑。這天晚上的星光非常燦爛，密密麻麻布滿天空，銀河清晰可見。
第二天一早的告別儀式，Sam先宣布了小費的分配，每個挑夫$34，如果有多做工作的，譬如占營地，燒開水，做服務生，那麽就再多$2。導遊每人$134。然後有一些衣物什麽的我們不需要Sam也一件件拿出來，一雙鞋，一件抓絨衫，每拿出一樣，就有無數雙手舉起來，誰得到了就歡天喜地。在這種歡樂的氣氛下，我隻覺得心酸。
我的東西之前都給Paul了。雖然他穿不了但是可以分給他的姐妹。我額外tip了我的挑夫，一個靦腆的大男孩，Paul和Al，我們的servers，還有每個導遊。之後挑夫們又開始唱歌跳舞，還是那些歌，Jambo, Kilimanjaro, Hakuna Matata 聽起來心情卻明顯不同了。 免不了的當然還是合影。從左往右我們的六個導遊，Andrew, Francis, Hardson, Sam, Gasto, Nelson. 我會永遠記住他們。
最後看一眼Kebo，我還是不相信我上到過那裏。
回程變得輕鬆愉快。每個人都在談論馬上能洗熱水澡了。
又進入雨林中，看到從沒看過的一種猴子，黑色和白色的毛，在樹叢裏蕩來蕩去很飄逸。
Nelson演示的這個獨輪車被稱作Kili Express，就是誰不行了，可以放在上麵，由6個人運下山。我說昨天應該給我叫一輛。
走著走著，忽然就看到機動車。終點到了，我忽然心裏充滿留戀。一切都結束了。 是的，This is not a holiday! 這不是一個假期。 那天晚上，我拿到我的金框畢業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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