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根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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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為什麽統治世界 之八)
 
在這本書寫到一大半時,Morris做了一個假想提問,為什麽不是鄭和而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為什麽不是鄭和的部將周滿(Zhou Man)而是西班牙人Hernan Cortes占領搗毀了印加帝國?當然,一定有人會對這樣的問題嗤之以鼻,但如果了解了十四至十五世紀東方真實的造船水平和航海能力,就不會覺得這個想法幼稚可笑的了。
 
按照永樂的標準,那時候葡萄牙西班牙人的遠航能力是可笑的,規模太小,最多不過是三四條船,幾十個船員。1405年在南京,永樂皇帝召集了兩萬五千名工匠,搭建船塢工場。用從四川砍伐的巨大成型木材,順江而下運到南京,建造長達250尺排水量2000噸的大船。每個細節都沒有忽略,從多桅甲板淡水船艙到防鏽鐵釘,全都令世人驚訝。啟航的船隊由鄭和率領,包括大小船隻前後共有三百多艘,最多載有27,870名隨從人員。所有這些並不是為了炫耀武力,而是為了宣示威權和恩賜福祉,所以被西人稱之為寶藏船隊。(P407)
 
有一個叫做Gavin Menzies的英國人,在2008年出了一本書,《1434, The year of Magnificent Chinese Fleet sailed to Italy and Ignited the Renaissance》,他講的就是鄭和下西洋的故事。按照Menzies 的說法,是遠航而來的中國人的智慧點燃了文藝複興的火焰。他認為中國古人有著豐富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尤其在使用技術上,從吃的到用的東西,許多都比西方出現的同類物品早很多,有的甚至是要成百上千年。像是達芬奇這樣的文藝複興巨匠所做的許多實用發明,其實從根子上來看,都是源自古老的中國,不少都是在沈括的著作裏有過描述的。不過,Morris對Menzies的理論持懷疑態度,因為沒有充足的意大利文獻記載過這件事情。
 
從Morris在書中展現的一幅地理示意圖上我們可以看到,如實線所示,鄭和的船隊從長江口出發後,走南中國海過馬六甲海峽橫穿印度洋最終來到中近東附近,歐洲的邊上。選擇這樣的路線出行,對於自大的帝國皇帝來說是符合邏輯的,因為隻有向南向西才有數不清的羨慕向往中華神威的蠻夷邦民,向他們宣威索貢才有意義。向東,則是漫無邊際的大海,沒聽說過什麽可能會來朝拜的異邦屬地。而對於寶藏船隊的首領,出身回回的鄭和來說,一直西行最終前往麥加,可能是他從祖上繼承而來的家族執念。
 
1436年,在明正統皇帝7歲那年,他的輔佐大臣實際上下令停了南京的造船場,他們覺得,這樣花費高昂的遠航,除了給朝廷增加負擔,根本帶不來實際的好處,對於東方的統治者而言,他們自覺已經很富足了,沒有動力再去別處尋找發展,他們習慣於別人前來朝拜覲見。沒過多久,歐洲的文藝複興精神卻推動了此起披伏的跨海探尋。這就是第二張圖告訴我們的事情。對於滿腦子都是要追尋東方財富的歐洲人來說,一直向西,就能達到處於地球另一端的中國。他們也沒意料到,這樣順風順水地走出去後,來到了一個新的大陸,而這裏離他們最初計劃的目的地還有差不多兩倍之遠的跨海航程。再一次,地理位置的優勢,對族群未來的命運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影響。
 
當然,明朝的自滿自我封閉思維並不是在一個小皇帝的頭腦中產生的。按照曆史學家的分析,在社會發展指數已經達到或接近古羅馬帝國高峰期的宋朝,造船水平就已經很高了。據說當時最大的帆船有六根桅杆,風帆滑索這樣的技術,也是阿拉伯人從中國傳給歐洲的。在Morris這樣的史學家眼裏,十一世紀的開封和十五世紀的佛羅倫薩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街上行走的都是來自各地的天才。那時候的宋朝已經遇到了難以突破的社會發展天花板,於是,像王安石朱熹程家兄弟這樣有頭腦的人開始思考解決的辦法,他們把目光投向古時候的經典,希望通過複古或變法來興盛現實的社會。但沒有奇跡出現,十一二世紀的東方沒有產生類似後來歐洲那樣的文藝複興。
 
1070年王安石的變法失敗,使得後來的新孔子思想倡導者反對接觸新的更為廣闊的外部世界,而是回到保守。朱熹就是這樣的典型,他提倡內斂,每日自省其身齊家治國,認為這是能讓社會發展的正經途徑。保守的思潮引導了價值觀守舊的同時,還催生了贏弱畸形的審美取向。從對古代文獻的研究分析得到的結論,中國女人裹小腳的風俗可能就是從1100年代開始興起的,從時間起點上看,這比朱熹出生還要早三十多年。當然,經過宋代理學家的存天理滅人欲的渲染,使得這種病態的審美情趣愈發地流行起來。所以,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個現象,也可以說明,未必就是程朱理學造就了文化的保守,而可能是社會文化思潮的保守成就了程朱理學。
 
到了明代,盡管有了所謂的知行合一的說法,但統治精英對傳統理學的尊崇基本如故,雖然這個文化現象在Morris這樣的曆史學家眼裏,並不是阻止東方統領世界的最主要障礙,但是對於我們這些深諳傳統文化弊端的現代中國人來說,可能還是會覺得,這種起自宋朝的內斂自閉心態,的確為近代中國的衰敗早早地埋下了禍根。
 
圖一,鄭和航海圖線
 
圖二,歐洲地理的優勢
 
(以上圖例均選自 《Why the West Rules-For 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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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跟帖: 

中國人喜歡吹牛,現在的研究結果是船長150米寬60米的萬噸輪船 -晚春123- 給 晚春123 發送悄悄話 (51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5:03:39

寶船尺寸數據最初來源是萬曆年間演義小說三寶太監下西洋,和孫悟空筋鬥雲十萬八千裏一個概念。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6:56:12

南京不是出土了寶船舵杆了嗎?那根巨大的舵杆應該能說明寶船的大小。 -為人父- 給 為人父 發送悄悄話 為人父 的博客首頁 (119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7:14:21

當時十米的舵杆可以配五十米的船。https://guoxue.ifeng.com/c/7nCPKB3bpM3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7:24:53

你這隻是一種說法,也有說十米舵杆可配一百多米的船。 -為人父- 給 為人父 發送悄悄話 為人父 的博客首頁 (145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9:14:22

以考古為準,南京發掘的寶船船塢小得多,複原的寶船最大的七十米,還不能航行。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10:10:29

是不是西方有些打撈明代沉船的考古,也積累了一些數據,我想morris這樣的人應該不會隻是根據小說來分析曆史吧。 -越吃越蒙山人- 給 越吃越蒙山人 發送悄悄話 越吃越蒙山人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8:01:43

小說數據流入明史。好比夢希思的書也被專業人士引用了。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8:15:34

嗯,也有可能 -越吃越蒙山人- 給 越吃越蒙山人 發送悄悄話 越吃越蒙山人 的博客首頁 (96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8:18:25

到不一定是故意吹牛,明代人對荷蘭船的尺寸記載也是大的不真實,憑印象目測。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7:31:13

這可能和鄭和的穆斯林出身有點關係,文藝複興前,是穆斯林遜尼派學者掌握了很多古希臘幾何學知識, -越吃越蒙山人- 給 越吃越蒙山人 發送悄悄話 越吃越蒙山人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7:54:26

像應縣木塔之類的建築又如何解釋?我傾向於相信古代中國有很好的數學知識 -中間小謝- 給 中間小謝 發送悄悄話 (203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11:42:18

昭武九姓,正經中國人 -美國老師- 給 美國老師 發送悄悄話 美國老師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18:16:31

莫裏斯其實更應該問:為什麽日本人沒有發現美洲大陸,因為有洋流直接往返日本和美洲,而且日本和西班牙差不多大小。而不是問中國 -金筆- 給 金筆 發送悄悄話 金筆 的博客首頁 (281 bytes) () 07/03/2024 postreply 23:00:54

去容易回來難。十九世紀初有日本漁民擱淺夏威夷和西雅圖。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6:52:45

對,漁船迷航與expedition還是有不同的。亞洲人還沒有這方麵的動力。 -金筆- 給 金筆 發送悄悄話 金筆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8:13:17

按孟席斯的說法,哥倫布的航海圖也是來自中國,是中國官員把鄭和的航海圖走私出去的。 -為人父- 給 為人父 發送悄悄話 為人父 的博客首頁 (587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7:04:22

夢希思是退休軍官不是曆史學家,他那兩本書裏充滿沒根據的猜測想象,但是賣得很好,像那個瑞士人的眾神之車。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7:19:08

你讀過他的書? -為人父- 給 為人父 發送悄悄話 為人父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9:11:59

夢希思的兩本書我都看過原著,那時年輕好奇。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10:54:53

當時一個曆史係的教授在旁邊嘲笑我,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94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11:05:19

我沒看過,隻看過介紹,確實很多人質疑他。 -為人父- 給 為人父 發送悄悄話 為人父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13:23:09

Morris也談到了這個地圖的事,他覺得證據不足,不相信。不過Morris也說了鄭和的全部航海資料奇怪丟失的事。 -越吃越蒙山人- 給 越吃越蒙山人 發送悄悄話 越吃越蒙山人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7:55:57

哥倫布和鄭和的航線天差地別。夢希思說鄭和的船比哥倫布大得多,所以哥倫布到了美洲鄭很可能也去過。這什麽邏輯。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8:08:49

無知,鄭和走的海路阿拉伯人跑了五百年了,要發現新世界也是阿拉伯人而非一個回回太監 -aluminiums- 給 aluminiums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8:21:00

至少一千年。法顯就是從這條航線從印度回國。 -rulvbobing- 給 rulvbobing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8:29:46

摩洛哥人聲稱發現了美洲 -晚春就是牛- 給 晚春就是牛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9:05:39

Morris 所作的比較 -PingFanCQ- 給 PingFanCQ 發送悄悄話 (863 bytes) () 07/04/2024 postreply 09: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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