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圖為洪門上香敬禮,形象稱為鳳凰三點頭拐子禮,相傳是古代武士甲胄在身不便跪拜使用的禮節,有武士威風,敬重嚴肅而不失戒備,有點像是江湖過招之前的禮儀。
中國傳統社會是宗法社會,與西方基督教文明的教會社會不同。西方中世紀有千年教會統治,教皇派主教主管一個教區的行政軍事和社會,各個村落都圍繞一個教堂建立,直至今天西方很大部分的社區建設還是以教會為紐帶,紅白喜事等人生大事都在教堂中舉辦。加拿大滑鐵盧地區天主教和Memmonite都是慈善事業的主力,結成一個社會安全網。與西方村落圍繞教堂不同,中國村落少不了祠堂,祠堂是祭祖的地方,一個村主要一兩個大姓都有祠堂,同村同姓的大多數都有共同祖先,都以叔伯兄弟相稱。一個家族,就是家庭血緣的擴展,以此形成社會,是為宗法社會。一個家族有很大的地方自治權,有自己的地方保安武裝,有自己的家法,類似西方說的主權。
洪門組織也一樣,洪門堂所的神壇祭拜洪門五祖,就是中國祭祖的習俗,洪門堂所還祭拜關公,就是要講義氣,強調洪門中人都是異姓兄弟姐妹,組成一個大家庭,一個異姓組成的大家族。現在西方的國家認同,有以王權認同的,行君主立憲製,如加拿大國家主權屬於英女王。但更廣泛的族裔認同是認同耶穌宣示的上帝。而中國的民族認同,是認同共同祖先,華人都是五千年前炎黃的後裔。筆者的祖先就可以上溯到黃帝,上溯到少昊、帝嚳、後稷、虢、郭子儀等等。
宗法社會需要一套禮儀製度,即禮製,來落實一套社會等級製度。中國是禮儀之邦,清明祭祖很重要。海外華人有機會的話清明可以參加祭奠黃帝大典。多倫多地區的華人,如果清明沒有機會回國掃墓的,應該到CN塔下的鐵路華工紀念碑前祭奠鐵路華工,他們是加拿大華裔共同祖先,他們是華人移民加拿大的拓荒先鋒。
洪門也有一套禮製,對外是拱手作揖,是一般江湖禮節,對內則是“鳳點頭”禮,前腿直後腿屈重心後坐,右手樹大拇指前伸上下三起三落,稱為鳳凰三點頭。這種禮源於古代武將之禮,古代武士甲胄厚重,不便行跪拜禮,故行此“拐子禮”或“坐歪屁股禮”。行禮時左手也是樹大拇指,不同身份的人放在不同位置,如左後,左肩上,左胸前等,但是,也有書記載左手是“三把半香”手勢。各地洪門互不統屬,洪門禮製中很多是非物質文化,各洪門禮製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三把半香手勢,就是平伸手掌把食指彎曲成一個緊緊的9型,相傳是示意三一九,是崇禎煤山自縊忌日三月十九日。而三把半香,是崇拜洪門義氣的禮節之一。但凡洪門典儀,少不了背誦香堂令詞,不同身份的人,不同的儀式環節,要背誦不同令詞。有一個三把半香令詞為:頭把香為忠義香,拜羊角哀和左伯桃;二把香為仁義香,拜桃園結義劉關張;三把香為根本香,拜水滸梁山結義;半把香為威風香,拜瓦崗寨程咬金。另一個三把半香令是:“第一把香結同心,管鮑知交舊有名,今我兄弟來結義,勝過同胞共母生;第二把香義氣高,羊角哀與左伯桃,今我兄弟來結義,效他舍命也全交;第三把香效桃園,大義千秋尚凜然,今我兄弟來結義,烏牛白馬祭蒼天;三把香外半把香,梁山弟兄也留芳,雖然被逼把山上,兄寬弟敬有綱常”。還有一說是第一把香為仁義香,拜羊角哀和左伯桃;第二把香為忠義香,拜桃園結義劉關張;第三把香為俠義香,拜梁山泊一百零八好漢;半把香為有仁無義香,拜秦叔寶和單雄信。
管鮑之交故事出自《列子·力命》。《列子》是道家經典,唐玄宗昭告《列子》為《衝虛真經》。管夷吾在鮑叔牙店裏幫工,經常從店裏偷些東西回家,有人將他告發給鮑叔牙,鮑叔牙說,他家窮,他需要,不是他的錯。管夷吾入仕三進三出,總是為官不長,鮑叔牙說不是他無能,是他沒有遇到明君。打仗時管夷吾衝鋒躲在後邊,撤退走得最快,鮑叔牙不認為他是膽小,而是說他家有老母需要照顧。鮑叔牙事齊公子小白,管夷吾事齊公子糾,小白和糾爭奪王位,管夷吾射了小白一箭,射中衣帶,小白自咬舌頭噴血假裝中箭身亡,令公子糾掉以輕心放慢了回京速度,結果鮑叔牙成功協助小白登位為齊桓公。鮑叔牙極力向小白舉薦管夷吾。齊桓公封管夷吾位仲父。管仲幫齊桓公成就了霸業。管仲是春秋時期著名的經濟學家、思想家和政治家。
羊角哀和左伯桃的故事源自明代馮夢龍故事集《警世名言·第七卷》。西羌積石山左伯桃聞知楚元王招賢納士,千裏投奔,半道借宿羊角哀家,交談中覺得羊角哀學識更厲害,勸貧窮的羊角哀一同投奔,途中遇大雪,饑寒交迫,所剩衣食僅夠一人前往,左伯桃想兩人死在路上無益,不如讓一個人活著好,遂支開羊角哀去拾柴火,自己乘機脫衣凍死,讓羊角哀穿上自己的衣服赴楚。羊角哀到楚國後,楚王拜羊角哀為中大夫,羊角哀隨即回頭厚葬左伯桃。夜裏夢見左伯桃渾身傷痕累累,問得知荊軻墓就在附近,荊軻刺秦王未遂,死不瞑目,死後為厲鬼,嫌棄左伯桃分了他的風水,打得左伯桃遍體鱗傷。羊角哀自刎到陰間和左伯桃一起打敗了荊軻。
北宋末年有梁山伯起義,元末明初施耐庵創作《水滸傳》成為中國四大名著之一。隋朝末年有瓦崗寨起義,明末清初褚人獲創作了《隋唐演義》小說,程咬金、秦叔寶和單雄信都是瓦崗寨上的綠林好漢。《秦瓊賣馬》是著名的段子,秦叔寶窮困潦倒之時得到仗義疏財的單雄信的救助。瓦崗寨企業失敗後,程咬金和秦叔寶投了李世民,成為唐朝開國名將,而單雄信投了王世充,被李世民擊敗擒獲,獲死罪。秦叔寶為單雄信求情不成,在單雄信臨刑前一夜與其喝酒,割了自己腿上一塊肉燒了給單雄信吃,這個故事成為洪門有仁無義半把香。
講義氣是洪門最重要的信條。關羽與劉邦和張飛結為異姓兄弟,與曹孫三分天下,一樣不忘曹操的義氣,華容道放了曹操一馬。義氣團結是華人早期移民以洪門組織互幫互助紮根海外的精神紐帶。華人移民海外都不容易,尤其是第一代移民,出門在外,要仰仗朋友義氣安身立命。老一輩移民在排行法案下更加困難。所以,華人需要義氣團結,華人之間可以有政見不同,可以有宗教信仰不同,可以有意識形態不同,但都應該義氣團結。鮑叔牙和管夷吾各為其主,是政敵,也是摯友。鮑叔牙對管夷吾的義氣深重,無視所有世俗道德判斷。秦叔寶和單雄信是政敵,也是摯友。可以攻擊對方意識形態,可以攻擊對方政治主張,但華人之間不應該有人身攻擊,不應該抹黑和妖魔化對方。言論自由在於尊重對方的人的尊嚴,宗教自由在於尊重對方的信仰選擇。如今世界進步了,困難再大,生死相關的困境畢竟不多了,但族裔的社會地位和政治地位依然影響著華人的總體利益,李文華案和國寶銀行案凸顯兩岸三地華人在海外的共同命運。由於意識形態和宗教信仰不同,不能敬對方一把香,至少也應該敬半把香。文化多元化和信仰價值多元化才能讓社會充滿活力,讓社會有演化和進步的生命力。義氣團結對於建設華人社區乃至建設加拿大多元文化社會都是一個很好的精神紐帶。海外華人就應該弘揚光大講義氣的厚道價值觀念,以團結一致維護華人應有的平等社會地位和政治地位,建設美好的加拿大多元文化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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