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民的名義》之後的糾結

      大熱劇《人民的名義》終於看完了。敏感的話題,大尺度的反腐,加上眾多優秀演員的演繹,讓這部說教式的正劇,掀起了如此熱潮。看那些老戲骨飆戲,那眼神、表情、動作、聲音,讓我常常不禁拍案叫絕。同時,很多處的台詞也讓我震驚,我經常邊看邊疑惑:這部劇怎麽能通過評審?

    整個劇的中心是執政者的貪腐問題,不管是官商勾結還是權錢交易,都歸結在這個問題上。劇中以中央反腐為大背景,以沙瑞金為政治主線,侯亮平為正義的化身,艱苦、曲折,甚至引人入勝地完成了漢東省的反腐大戰役。該劇的結局似乎是完美的:巧取豪奪的人,倚官仗勢的人,貪贓枉法的人以及大小貪官汙吏受到了法律的製裁,“人民”取得了勝利。但此劇留給我們的,並不是貪官抓住後的盛世太平,而恰恰是一係列的思考。我個人認為編劇和導演雖然已經很深地觸動了社會現實,但他們所想要揭示的社會問題,遠比劇裏表現出來的要更多、更深。

1執政者的監督

    該劇至少在兩處尖銳地提出了執政者的監督問題。第一次是沙瑞金要調易學習去京州做紀檢委書記(我不清楚這是一個什麽官兒),同級監督市委書記李達康,易學習直通通地說:“誰來監督沙瑞金?”第二處談到這個問題就更深了,那是借侯亮平的口說出的——“權利一定要關在製度的籠子裏。”

    其實劇情也在平鋪直敘地探討這個問題,所有的貪官,從趙立春,高玉良,祁同偉,到小官大貪的處長,徇私枉法的法官,誰都不是一生下來就壞掉的,權利逐漸增大,欲望逐漸增強,又沒有法律製度的約束,靠什麽控製私欲?為人民服務的信仰?做人的底線?在人的欲望麵前,這些顯然都是空話。換一句話說,所有國內的官員,都是在同樣的政治環境下做官,其貪腐的土壤都在那裏,大部分人也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如果沒有法律製度的監督,光靠“侯亮平”來抓,即使他真的是孫悟空,恐怕也是抓不過來的。況且,誰又能保證若幹年後,他不成為“侯同偉”、“侯育良”?

    顯然,執政者靠自我約束,自我監督是行不通的,那麽什麽人來監督?什麽樣的體製來監督?這是一個極深的話題,《人民的名義》中尖銳地提出了這個問題,卻沒有答案,我這個政治盲就更不多探討了。

2社會的階級分化

    該劇開場的引火線是“大風廠事件”,這一事件被定性為“因貪腐引起的事件”,但其實說穿了是無權、無產階層和有權、有產階層的衝突。這個大風廠有幸遇到了“海瑞”,因而新大風廠誕生,但全國各地諸多的“大風廠”仍然會麵臨同樣的問題。

    任何社會都不可避免地有階級存在。在西方工業革命剛開始的時候,資本的原始積累也是血腥的,階級矛盾也非常尖銳,這一點可以從狄更斯的作品中窺見一斑。然而,西方社會經過一、二百多年的發展,當初你死我活所形成的階級陣營逐漸趨於穩定。雖然全社會的財富仍然聚集在極少數人的手裏,但社會資源分配頁已經完成,大量的中產階級的存在給社會穩定奠定了基石。同時,法律製度的完善為民眾建立了基本的人權基礎,社會福利體係也為底層民眾提供了生存的最基本條件。

    中國的改革開放,從經濟方麵來說,僅用三、四十年間,就完成了西方百年的變化,而且這一變化的根本原因是政治關係變化,並伴隨著巨大的政府行為,這就使中國的“資本原始積累”更有其特殊性。

    改革之初的“雙軌製”不知道讓多少人賺到了第一桶金,而後來的企事業“改製”又給了一批人大筆賺錢的機會。這些都和官場脫不開幹係。再說“賺金寶地”房地產行業,即便是第一百桶金,也離不開政府,因為土地是國有的。所以我說中國的“資產階級” 的產生離不開“官產階級” (“官產階級”是我發明的)。“官商勾結”雖自古有之,但達到如此登峰造極的階段也算是現今社會的一大特色了。

    社會基本狀態從平均主義、大鍋飯一下子變成了貧富差別如此懸殊的狀態,曾經的鄰居、同事、發小、朋友,轉眼之間就被這場變革區分為富人、窮人。貪官肆無忌憚;富二代、官二代有恃無恐,暴發戶毫無底線;法律、法製尚未健全——所有這些更激發了階層之間的矛盾。劇中的“大風廠”之幸運,除了有“沙瑞金”之外,還有一個“工人股權”這樣一張牌,然而在現實中,即使“山水集團”沒有巧取豪奪地占有工人股權,“大風廠”的工人仍是無產階級,他們手中的資金甚至無法稱為“九牛一毛”,又怎麽可能與手握土地大權的“官產階級”和動輒數億、數十億甚至百億的“資產階級”抗衡?而那些試圖改變自己階級的人,諸如“輸在起跑線上的蔡成功”、“屌絲男鄭乾”,注定要生存在階級的夾縫裏,遊走於法律的邊緣了。

    《人民的名義》還提出了另一個有趣的問題——政治資源分割。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在“漢東省”,大部分官員都是有政治資源的,誰誰的兒子、女兒、女婿、秘書、學生,連自視清高的“高育良”,也是靠原配閨蜜的父親得以上位的。如此說來,那位政治貧民“易學習”當然也就活該升不上去了。

3人格扭曲

    《人民的名義》雖然不能說是製作十分精良,沒有漏洞,但在人物刻畫上還是很有特色(特別是反派)。在很多人物上觀眾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們的心理活動。這些人讓我感覺到一個共同點,就是人格扭曲,我看到有的文章提到人性退化,我也很同意。

    不說那些男人們,就說祁同偉的太太“梁璐”和高育良的原配“吳老師”,兩位都是曾經的校花,是大學老師,高級知識分子,為什麽把自己命運的這盤棋走到如此一步?我說的不僅是劇的結局時,而是她們的丈夫仍為高官厚祿的那些年。

    在劇的結尾處,侯亮平曾說他的吳老師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我並不這樣認為。我覺得這不是利己,這是人格分裂。

    為了女兒,為了麵子,為了享受高官丈夫帶來的光環,為了豐富的物質生活,完全將自己的內心感受置之於外,忍受自己的心靈時時刻刻被鞭打,這是利己嗎?是自虐!一個人內心的平靜和愉悅難道不大於所有那些物質、財富、名聲的總和嗎?

    可悲的是,這絕不是隻在電視劇中存在的人物,“笑貧不笑娼”;“寧在寶馬車上哭,不在自行車上笑”;眾多的“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的富豪和官員,加上眾多的“大奶”、二奶“、三奶”,這些人心裏還有沒有獨立的人格和人性應該所畏懼的“底線”?

    當然,我在這裏以女人為例並不是說女人造成了這種現象,這是社會整體的結果。男人把權利和財富視為至高無上,女人則把虛榮和物質大大地高於自己的精神內心。這樣人格扭曲的實例比比皆是。

4淨土何在?

    《人民的名義》是反腐劇,自然揭露了很多官場的醜陋,但有幾處似乎與主題無關的場景,卻給我印象深刻。

    最後一集,梁璐對吳老師說:“如果當初高育良不從政就好了。”高老師則回答:“大學也不是淨土”。在陸亦可相親那一幕裏,也反證了高老師的這一結論。大學,是青年人人生觀形成的時代,但看看他們的老師,那個似乎頗有建樹的大學教授,怎樣一副市儈,隻想升官發財的嘴臉!

    最讓人心痛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陳海的兒子“小皮球”,不是他父親因反腐受害,而是這孩子嘴裏說出的那些話。

    “小皮球”是五年級的學生,學校裏參加球隊竟然要用錢去買;學習委員這樣一個芝麻官,竟然可以拿這個“官本”和同學做“生意”。“小皮球”說學校裏“男同學的理想就是買蘭博基尼,女同學的理想就是嫁豪門”。

    這些大概也不是電視劇的誇張,而是現實。孩子們幹淨的心靈,早早地就被著物欲橫流的現實所浸蝕,淨土還在哪裏?

    還是借著侯亮平的口說出了下麵這樣的話:

    “這不是黑色幽默。小學生都知道了,花錢辦事,不給錢不辦事,這樣的世界還能好得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認為編劇所要表達的比劇情揭示的更多、更深,但到了最後一集,編劇的確把很多話和情節明顯地、露痕跡地插了進來。例如:“權利一定要關在製度的籠子裏。”“大學也不是淨土。”“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楚王好細腰,後宮多餓死。”

    還有,“新大風集團”明顯的抄襲怎麽就和對方握手言和,成了合作夥伴了呢?蔡成功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從來拿不到國家正常的利息貸款?為什麽京州市有了監督體係,投資商就撤資?細想想,這每一條,每一句似乎都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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