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一戶姓魯的鄰居。男人是個退伍一條腿傷殘的老兵,在公檢法部門工作。女主人是個身材高挑年輕美貌氣質非凡的大家閨秀。沒有人清楚這樁不協調婚姻的由來,道聽途說是女人為了救自己親人一命委身下嫁。
不協調的姻緣衍生延續出不甚和諧美滿的日子,常隔牆聽到男人的嘶吼和女人哭泣的聲音。
我喜歡觀察那個女人,她有間裁縫店,總是把自己打扮的幹淨利落,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每天早上出門前一定用一個刷子從頭到腳把衣服彈掃一遍直到看起來一塵不染,見我癡看她常常報以微笑,在晨曦裏那雙明眸善睞的杏眼鋪出一道柔和的光,順著光我仿佛觸摸到了她渾身發散出的一股溫暖,像人間的四月天。
一個星期天的中午,他的男人使勁敲我家的門,艾姥姥應聲開門,隻見他臉色慘白神色慌張的跟艾姥姥耳語了幾句,然後又一瘸一拐的走向家門。艾姥姥跑下樓弄來手推車,我尾隨跟進。她和男人一起把那女人抬到車上,她像睡著了一樣沒反應,一條手臂垂出車外。
艾姥姥不讓我去,我明白他們去哪裏,眼看著他們揚長而去,我呆呆的站在風裏淩亂,那條臂彎隨著車子的顛簸沒規律的搖擺著。。
晚上艾姥姥回來,給我們做了飯,便坐在角落不發一語。
接下來的幾天,艾姥姥為他們家的喪事忙得團團轉,再以後她的女兒一整天一整天坐在樓門外哭,有時候哭到鼻涕快拖到地上也沒意識擦去。
等我大了艾姥姥告訴我醫院裏發生的事情,在搶救的過程中她醒過來拔掉導胃管子,死意堅決拒絕配合,告訴她的丈夫自己服了毒,也寫好了遺書。沒多久她便起身去廁所大解,醫生悄悄地跟她丈夫說,她去大解說明毒素已經被身體吸收,救活的希望不大了。到了傍晚急速惡化,艾姥姥眼睜睜的看著她七竅流血而亡。
自殺總是家醜,對外口徑一致說成突發性心肌梗塞搶救無效。她的死因成了我們兩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不清楚她有怎樣不為人知又耐人尋味的故事,她手中的刷子能掃清身外的塵埃,卻刷不淨內心的潔癖,義無反顧地絕塵而去。
她的兒子結婚後有了一個女兒,我很喜歡抱她逗她玩,她長了一雙與過世奶奶一樣動人的眼眸,每次近距離端詳著她的眉眼,我便暗自問一句,“是你回來了嗎?美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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